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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夢回故都 -【望族風流】《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02 PM     標題: 夢回故都 -【望族風流】《連載中》

【書名】:望族風流

【作者】:夢回故都

【內容簡介】:                         

 一不小心穿越到一個類似中國古代的世界,那裡是絕對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沒有李白杜甫、唐宋八大家等等大文豪。

    在穿越到一個紈褲子弟身上後,紀寧發現腦海裡多一座收錄中國歷代著名文章詩詞的圖書館。

    紀寧沒啥野心,就想享受一下古代的三妻四妾的幸福生活:娶一門賢惠溫順、美若天仙的美嬌妻,再納幾個像狐狸精一樣勾人魂魄的小妾,舒舒服服、快快樂樂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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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03 PM

第1章 求雨

    大永朝,永平十五年,夏。

    南琅省安奚州大旱,赤地千里,河湖見底。是時已過秋稻最佳下秧苗期,再過旬日無雨,安奚州將顆粒無收。

    安奚知府急得寢食難安,嘴角起泡。

    焚香沐浴五日,安奚知府作求雨祭文,備下三牲五畜,率府下大小官員,虔誠地登上五色土祭壇,伏跪地上,向天念祭文求雨。

    無雨!

    安奚知府又備下厚禮親自登門誠請安奚州名儒張洞作求雨祭文,再次登上五色土祭壇求雨。

    無雨!

    次日,安奚知府乘馬車親赴南琅省首府益陽城,日夜兼程,備下重禮,請求南琅路大儒劉歷作求雨祭文,再三登上五色土祭壇向天求雨。

    無雨!

    三次求雨不成,安奚州上下沸騰,指責安奚知府失德。

    安奚知府憂憤成疾,當夜就病倒了。

    次日,安奚知府強扶病體巡察災情。

    天色將晚,安奚知府黯然回府的路上,車駕突然被一位蒙面黑衣人攔住。

    只見蒙面黑衣人朗聲道:「閣下求雨不成想必憂心如焚了吧?我家主人不忍安奚州百姓受累,起了隱側之心,隨手做了一篇求雨祭文,汝可拿去求雨。」

    說完,蒙面黑衣人取出一份紙卷。

    安奚知府大喜,急忙下車,快步沖上去接過祭文,立即展開觀看。

    只見紙上用大篆書寫著洋洋灑灑一篇求雨祭文。

    不過,他看不懂,因為這篇求雨祭文是用大篆書寫的。

    大篆,只有大學士才懂得。他雖貴為知府,但也只是進士,只懂得小篆,哪懂得大篆。大篆只有比進士高一級的學士才能學。

    而且這篇求雨祭文字數卻達兩百多字,即使不是稱號大學士所作,也至少是學問極高的大學士所作。

    安奚知府狂喜,激動不已,連忙向蒙面黑衣人跪下磕頭拜道:「王宏代安奚州兩百萬餘百姓感謝貴主人恩賜。」

    蒙面黑衣人微點頭。

    安奚知府站起來,恭敬地請問道:「不知貴主人是哪位鴻儒?」

    「我家主人淡泊名利,汝不必打聽。告辭!」

    蒙面黑衣人說完,快步離開,不一會兒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蒙面黑衣人離開,安奚知府極是振奮,激動得全身發抖,但雙手卻小心翼翼地捧著求雨祭文。

    擔心馬車顛簸破壞了求雨祭文,安奚知府自己步行走回府衙,然後用描金紅木箱把求雨祭文存放好,再命五十名官兵寸步不移守衛。

    次日上午,安奚知府沐浴焚香完畢,第四次備下三牲五畜,率府下大小官員,親自捧著那篇求雨祭文登上五色土祭壇。

    三拜九叩完畢,擺供桌上的祭文立即無火自燃,泛起一道金光,直衝雲霄。

    片刻之後,狂風大作,烏雲密佈,雷電交響。

    不到一柱香時間,安奚州範圍內下起傾盆大雨,大旱解除。

    安奚知府不禁對那位贈祭文的鴻儒感激萬分,景仰無比。

    卻說蒙面黑衣人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露出其真面目,是一位家奴打扮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藉著夜色在城裡兜轉半圈,最後進入一座燈火通明、賓客往來如織的客棧。

    悅來客棧,在一間寬敞客房內,一位錦衣少年在燈下入神看書,旁邊侯著一位年二八的俏麗丫環。

    那錦衣少年容貌英俊,氣質儒雅,皮膚白晰,手指修長潔白,一看即知那少年從小錦衣玉食,是大家族的貴公子。

    那位俏麗丫環也著實惹人可愛,膚若凝脂膩白,巴掌大的臉蛋兒上五官精緻,一雙美目水汪汪的,在燈下映著水光,點絳朱唇一點紅,身段兒初長成,身板高挑削瘦,香肩如削,胸|脯偏生鼓囊囊的。

    紀寧終於還是嫌油燈太暗,看得眼睛生痛,停下看書。

    俏麗丫環雨靈立即端送上水溫適宜的用上好茶水:「少爺,喝杯茶潤潤口吧。」

    紀寧「嗯」地應了一聲,接過茶杯,一邊細啜,一邊不禁想道:「雖說沒電燈不方便,但有一個漂亮丫環貼身侍候著,還是古代公子過得舒坦。」

    這時,雨靈早已輕輕繞到紀寧身後,一雙蔥白素手輕輕搭在紀寧兩肩上,手法嫻熟地輕輕揉捏起來。

    少女的清香從後面傳來,一陣一陣的,比這茶香還好聞。還有,那兩隻搭在肩上揉捏的小手,軟若無骨。最要緊的是,後背還偶爾被柔軟溫香的少女身體貼上,感受到兩團異樣的綿軟。

    倒不是雨靈刻意勾引,而是雨靈一直伺侯他的生活起居更衣沐浴,沒多少男女之防。

    「享受啊——」紀寧打從心裡感嘆。

    他不緊不慢地品著茶,這個類似中國古代的異界生活節奏比較慢,他很喜歡,可以慢慢地享受生活,不用再像穿越前忙成狗了。

    一盞茶未完畢,忽然門外傳來「哆哆」敲門聲。

    雨靈立即停下捏肩,小碎步地款款走去開門。

    門打開,剛才那位中年奴僕走了進來,恭敬地對紀寧道:「少爺,祭文我已經親手送到王大人手上了。」

    「嗯。辛苦了,安叔。」紀寧點頭道。

    何安說了一聲應該的後,退到一邊。

    這時,雨靈到底是年輕,忍不住問道:「少爺,您寫的求雨祭文真能求到雨嗎?」

    「呵呵,我也不知道。」紀寧並不介意雨靈的疑問。

    事實上,在他穿越之前,一副身體的原主人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紈絝。雖然有秀才功名在身,拜了文廟種了文種,能學小篆,但這個秀才功名來歷不正,是從他便宜死鬼老爹蔭襲下來的。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那篇祭文是先父的遺物。」

    「啊!」雨靈和何安都不禁驚叫一聲,一臉焦急和痛惜,「少爺,您怎麼能夠……唉——」

    紀寧呵呵一笑,不在意道:「一篇祭文而已,能濟一府百姓,也算是物有所值。」

    「可是老爺的文章向來值千金。咱們就算給安奚知府大人了,那也至少要收錢幾百兩銀子。」雨靈和何安苦苦勸道。

    紀寧微笑地擺擺手,讓他們不必多言。

    雨靈和何安一陣愁眉苦臉,暗地里長籲短嘆。

    他們本以為一個多月前,他們的紈絝少爺終於浪子回頭,日子終於有盼頭了,沒想到現在又故態萌發。

    價值千金甚至萬金的求雨祭文,說送就送了,還不讓人知道。要知道,這些年來,他們紈絝少爺揮霍無度,早就入不敷出了。

    紀寧自然注意到他們的神色,他老神神地品著茶,心裡暗笑:「我記下的古文和詩詞多得連我自己都數不過來呢。區區一篇歐陽修的求雨祭文《祭桓侯文》算不了什麼。正好拿它做試驗。」

    原來,紀寧從地球穿越過來前,本是一位中|國古文字研究碩士,通識大篆和小篆,並在穿越時,腦海憑空多了一個中國古文圖書館,收錄著中國歷代著名的文章和詩詞。

    他讓何安送去的求雨祭文根本不是便宜死鬼老爹紀凌所作,而是宋朝大文豪歐陽修時任乾德縣令所作的求雨祭文《祭桓侯文》,他用大篆抄寫下來。

    這個世界裡,人文風情雖與中|國古代宋朝和明朝類似,但是卻沒有眾人所識的唐宋八大家、杜甫李白、二程朱熹等等文學大家。當然,孔子、孟子、莊子等等還是有的。

    紀寧穿越到這裡,可謂如魚得水。可惜,他生性懶散淡泊,從沒想過制霸天下,只想安安逸逸過著少爺生活,娶一門溫婉美麗的嬌妻,再納幾位狐狸精一樣漂亮勾人的小妾,然後養育幾對兒女,舒舒服服安安穩穩過一生。

    另外,他也不敢讓人知道他突然通識小篆和大篆兩種文字,更背記下幾百上千篇能傳頌千年以上的文章。

    在這個世界,小篆和大篆兩種文字居然能溝通天地和神鬼,天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厲害之人把他當「妖魔」給收了。

    這次路途遙遠舟車勞頓離開金陵到南琅省安奚州遊學,完全是因為紀家的族規。族規要求年過十五歲至二十五歲家族子弟,每年必須出遊一次,增強見聞學識。

    他今年十七歲,按大永朝律例規定,已成年一年。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03 PM

第2章 退婚

    悠哉悠哉一個多月,紀寧一行終於回到金陵城紀府。

    紀府佔地很廣,府內鱗次櫛比的大小院落和樓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雕欄玉砌,大大小小房間幾百間,但紀家子弟更多,有許多沒有身份地位的支系旁系子弟並不能住在紀府內。

    紀寧能有自己一座獨立小院,乃是他先父紀凌餘蔭。

    紀凌二十一歲高中探花,二十三歲成為學士,二十七歲晉陞為大學士,才華橫溢,曾被紀家視為中興之人,可惜英年早逝,距今已有十年。

    曾經紀府也對紀寧寄予厚望,可惜如今已經是紀府的恥辱。

    紀寧一行從紀府側門而入,由一條丈餘寬大理石通道走向他的小院——沁園。

    回到小院,紀寧略作收拾,整理儀容,便拿著在路途中已經寫好的出遊見聞文章向紀府中樞走去,拜見族長紀澤。

    行禮完畢,把遊學見聞文章呈上。

    鬚髮皆白、臉有老人斑的紀澤略看一眼,便把文章放到一邊,問紀寧道:「永寧,蘇府有意解除與你的婚約,你認為如何?」

    永寧是紀寧的字。

    「回太叔祖,永寧無學無術,自知配不上蘇家小姐,縱然他們今日不提,來日永寧也登門把這婚退了。」紀寧說道。

    其實,在他出遊之前,他就有耳聞蘇府要退婚了。

    說起來,他之所以能魂穿到這具肉身上,也與這個消息有關。

    與蘇府的親事,是當年紀凌與蘇家訂下的。只是紀凌夫婦去世太早,紈絝紀寧沒有人管教,成了無學無術的紈絝。蘇家並不比紀府差,與他有婚約的那位蘇家嫡系小組,據說是才貌雙全,頗有名氣,深得蘇公寵愛,其父如今已是大學士,身居要職。

    當初,有小道消息傳出蘇府欲退婚,原來的紈絝紀寧是萬萬不能接受。有一日在青樓買醉,紈絝紀寧為一位風塵女子與另一位不對付的紈絝爭風吃醋。

    在爭風吃醋中,對方諷刺他被蘇家休婚,紈絝紀寧大受刺激,不要命地與對方打起來,但是對方人多,結果把他打得半死。被抬回紀府後,紈絝紀寧半夜就死了,然後被他所趁。

    魂穿過來的紀寧得知此事後,差點笑得半死。

    如此狗血的事居然也落到他頭上。

    這段時間來,他仔細思量過蘇府欲退婚之事。

    老實說,蘇府不退婚,他本人也是要休婚的。

    首先,沒有繼承紈絝紀寧記憶的他對那蘇家小姐沒有任何印象,對方是醜是美,是溫良還是刁蠻一概不知道。

    其次,作為穿越客,又掌握了這個世界十分重要的小篆與大篆,和價值不可估量的古代著名文章詩詞,他的優越感是槓槓的。

    他雖沒有縱橫天下的野心,但娶一門情投意合、溫柔賢惠的美嬌妻的心氣還是有的。

    沒談過戀愛就結婚,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樣子的,他斷斷不可能接受。

    最後,既然對方看不起「他」要退婚,那更不可能厚顏乞求了。

    紀澤微訝,道:「你有這番自知,我很欣慰。只可惜,你太不自愛,荒廢了光陰。希望你今後發奮圖強,不墜我紀氏一族聲望。明日,你便修書主動把婚退了吧。」

    「諾。」紀寧應道。

    紀澤看紀寧一陣,道:「一路舟車勞頓,不必久侍,回去休息吧。」

    紀寧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退出堂廳,回沁園去了。

    紀澤看了一陣紀寧的文章,只見通篇口水白話,那字兒寫得跟三歲小孩塗鴉似的,不堪忍讀,嘆息地搖頭:「虎父犬子。仲昆啊,昔日你英年早逝,紀府怕是真的衰敗了。」

    仲昆是紀寧父親紀凌的字。

    第二日上午,紀寧修好退婚書,乘馬車至蘇府退婚。

    蘇公親自接待了他,收下退婚書,然後要送他一千兩白銀作為補償,並許諾介紹他拜入名師張洞門下。

    不過,紀寧都一併推辭掉,空手離開了蘇府。

    紀寧前腳剛踏出蘇府,在蘇府內,一位俏麗的二八丫環便迫不及待地朝一棟座落位置很好的閣樓奔去,一路欣喜若狂地叫喊著:「小姐、小姐……」

    丫環采霞一口氣「蹭蹭」地登爬上聽雨閣的三樓,進入閣樓東面的用來觀光休閒的會客廳。

    「……小、小姐……」終於找到自家小姐,小妮子累得素手扶著一張紅木太師椅椅背支著累彎的嬌軀,差點喘不過氣來。

    「發生什麼事了?」隨著一個婉如天籟的少女聲音傳來,一位貌若天仙、鐘靈毓秀、氣質高貴的少女不緊不慢地款步走過來。

    少女身後跟著一位容貌和氣質幾乎不下於的貴氣少女,絕美的俏臉正略帶好奇地看著采霞。

    采霞喘了幾口氣,終於能說出話來:「小姐,紀、紀寧退、退婚了……」

    「啊!」

    一聲驚喜地叫聲,然而這聲音卻不是蘇小姐的聲音,而是貴氣少女發出的。

    她立即對閨蜜恭喜道,「蒹葭姐,你終於擺脫紀寧那個紈絝了!」

    蘇寧蘇蒹葭身為當事人,得知這個好消息,反倒顯得平靜,絕美的俏臉上僅露出一絲笑容,微頷首一下。

    貴氣少女已經迫不及待上前把采霞拉過來,按在椅子坐下,好奇地道:「你快說說,過程是怎麼樣子的?」

    「回小姐、秀兒小姐,」采霞高興地說道,「剛才紀寧突然登門拜訪,說要見太老爺,然後就直接交了退婚書。接著,他就離開了。」

    「就這麼簡單?」李秀兒美目微睜大,不太相信地問道。

    采霞肯定地點點漂亮的小腦袋。

    她確實很高興壞了,既為自家小姐,也為自己。她是蘇寧的貼身丫環,將來蘇寧嫁人了,她必須跟著嫁過去,很可能成為通房丫頭。紀寧那人,別說她家小姐不喜歡,就是她也不知有多討厭,就差扎小人了。

    李秀兒問道:「紀寧沒趁機要銀兩和其他好處?不可能啊!」

    紈絝紀寧在金陵城的名聲極臭,她雖與紀寧沒有交集,但對紀寧的為人早有耳聞。

    「沒有。本來太爺要送他一千兩白銀和介紹他到名師張洞門下做補償,但紀寧直接拒絕了。」采霞也覺得不可思議地道。

    「有這種事?」李秀兒驚訝地道。

    蘇寧蘇蒹葭也不禁微訝,美目露出一些思索神采。

    因為從小就與紀寧有婚約,她對紀寧非常瞭解。正因為如此,她才對紀寧完全失望,不想嫁給紀寧。

    「他如此乾脆地拒絕蘇家的補償,是他一時意氣熱血,還是紀太公的意思?」她思索暗道,「多半是紀太公的意思。」

    李秀兒驚訝了半晌,說道:「沒想到這紈絝居然還有一點骨氣。嘖嘖,真是難得呀。」

    蘇寧沒道出她的猜測,她對采霞道:「你去把劉管事請來,我有事交待他。」

    「諾,小姐。」采霞應了一聲,起身離開會客廳,下樓去找劉管事去了。

    采霞離開,李秀兒立即笑嘻嘻地打趣道:「蒹葭姐,這下你是自由身了,蘇府的門檻馬上要被踩破嘍。」

    蘇寧淡笑地輕搖一下臻頭。

    「當然了,普通人肯定入不了你的法眼。王公子、吳公子,還有鄭公子等等這些才高八斗的大才子肯定要瘋狂了。不過,真正讓你動心的應該是連中二元的秦解元秦公子了。」李秀兒笑道,「蒹葭姐,最近秦公子又送你幾首詩?」

    「五首吧。」蘇寧微笑道,「不過,還沒來得及品賞。」

    「嘻嘻,恰好今天有空,又逢喜事,咱們一起品賞吧?」李秀兒美目一亮,提議道。

    蘇寧微點頭,道:「可以。但要稍等一片刻。」

    她從不接受別人送的情詩,金陵城的才子們也不敢送她情詩,所以她也常與閨蜜好友一起品賞那些詩詞。

    如今她已身無婚約,今後金陵才子們再送她詩詞,肯定要冒險送情詩表達愛慕之意了。

    一柱香後,采霞帶來了劉管事。

    蘇寧對劉管事吩咐道:「劉管事,吩咐下去,讓蘇府的人留意紀寧,如果發現他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困難,及時向我匯報。」

    「諾,小姐。」劉管事恭敬地應道。

    劉管事退下後,李秀兒疑惑地問道:「蒹葭姐,你都和紀寧解除婚約了,再無瓜葛,怎麼還……」

    「解除婚約之事,理虧在我蘇府。雖說紀寧不要補償,但我蘇府不能白佔便宜。」蘇寧平淡地說道。

    紀寧回到紀府,向族長紀澤匯報了自己到蘇家退婚之事。

    紀澤得知紀寧居然沒收受蘇府的補償,頗是意外。

    「到底是仲昆的兒子,還有一絲乃父遺風。」他暗想道。

    沉吟一陣,紀澤說道:「今日你且回去休息,明日巳時再到老夫這裡一趟。」

    「諾。」紀寧應道,然後退出廳堂,回到沁園。

    回到沁園,雨靈和何安迎上,正在勸慰紀寧。

    豈料,紀寧一臉微笑地道:「你們都哭喪著臉幹嘛?安叔,你去準備些吃的,我肚子餓了。雨靈,你進來伺候我讀書。」

    說完,不等雨靈和何安反應過來,他徑直往書房走去。

    直到他走出三四步,雨靈和何安才反應過來,掛上笑容地應「諾」。

    他雖通識大篆和小篆,腦海裡還有一座古文詩詞圖書館,但是熟誦四書五經和作古文寫詩詞之類卻連一個童生都不如。要想活得瀟灑,還是得入鄉隨俗,在四書五經上用功。

    在書房裡,紀寧朗聲誦讀:

    「《詩》云:『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詩》云:『緡蠻黃鳥,止於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04 PM

第3章 趁火打劫

    紀寧退婚的消息在當天就在整個金陵城傳開,掀起軒然大波,幾乎所有人都拍手稱快:蘇蒹葭這朵金陵城最美的鮮花終於不用插在紀寧連一坨牛糞都不如的狗|屎身上了。

    而與之同時,整個金陵城未婚的青年才俊無不磨拳擦掌,備足厚禮,準備登蘇府提親。

    至於被眾人唾棄的紀寧在書房裡用功了一天。

    他預感到,與蘇府解除婚約後,他對紀府已經沒什麼價值,完全成了累贅,很可能接下就要被掃出紀府,以後只能自己獨|立謀生。

    深夜裡,雨靈輕手輕腳地將放涼了的茶水換上新煮的熱茶,再快要燒盡的蠟燭換上新的。

    完成這些,她轉身注視著紀寧,看著紀寧執著一支毛筆,如童稚學字一樣一筆一劃地專注練字。

    「少爺,快三更了,您還是休息吧,明天再用功。」雨靈忍不住地勸道,心裡頗為紀寧鳴不平。

    我家少爺明明已經改邪歸正了,日夜用功讀書,為什麼蘇府仍要逼少爺退婚?

    紀寧把「達」字的最後一筆點好,然後停下來,微笑道:「好吧。這練毛筆字還是挺累的。」

    說著,他放下毛筆,伸了伸懶腰,全身發出「嗶嗶」的筋骨響聲。

    雨靈立即端來準備好的一盆溫水,讓紀寧洗手。

    紀寧洗乾淨手,雨靈拿著一條乾毛巾幫紀寧把手上的水珠擦乾。

    被溫軟的小手握著,紀寧不由認真打量雨靈的俏臉。

    只見燭光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倒映著燭光,說不出的明麗動人,巴掌大的瓜子臉,秀挺的瑤鼻,粉紅的櫻桃小嘴。

    「少爺,您這麼瞧人家幹嘛?」感覺到紀寧的目光,雨靈低垂下臻首,含羞地小聲道。

    紀寧收回目光,站起來,走到窗口,負手而立,透過窗口眺望著滿天星斗。

    「雨靈啊,如果我被趕出紀府了,你還願意跟我嗎?」他說道。

    雨靈跟著走到紀寧身後右側邊,說道:「少爺,奴婢是您的丫環,不論您要去哪,奴婢都跟到哪。」

    她是紀寧的人,不是紀府的丫環。

    「可是,離開紀府,生活說不定會很困難,再想衣食無憂怕是難了。」紀寧說道,「不若,我還你自由身,你自己或留在紀府,或找個勤勞忠厚的好男人嫁了。」

    「少爺!」雨靈「撲通」地跪下來,乞求道,「求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奴婢不怕苦不怕累不餓,奴婢什麼都不怕。」

    紀寧連忙轉身扶起雨靈,有些責備地道:「你真是傻,做個自由人不好嗎?」

    「少爺,求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好不好?」雨靈抽泣地乞求道,「離開少爺,奴婢就是沒根的浮萍,根本不知道去哪。」

    見雨靈如此,紀寧不得不感嘆古代人培養丫環奴才的手段,趕都趕不走。

    「好吧。你就繼續跟在我身邊吧。」紀寧點頭道。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雨靈破啼為笑地高興叫道,飛快地擦去俏臉上的淚珠。

    她慇勤地扶住紀寧的手,說道:「少爺,您用功了一天,肯定累了吧?奴婢給您捶捶背揉揉肩。」

    「呵呵,都快睡覺了,還捶啥背揉啥肩?」紀寧笑道。

    「那奴婢伺候您更衣睡覺。」雨靈立即說道。

    「好吧。」紀寧說道,走出書房,進入旁邊的房間。

    第二天巳時,紀寧準時拜見紀澤。

    在廳堂裡,紀澤看站在他面前的紀寧道:「永寧啊,你今年多少歲了?」

    「回太叔祖,永寧今年已十七歲。」紀寧答道。

    紀澤一邊點頭著一邊感嘆地道:「十七歲了,白駒過隙啊。」

    頓了頓,他接著道:「你已經成年一載有餘,是時候獨|立生活了。過兩天,你就搬出紀府住吧。」

    「果然!」紀寧不禁在心裡暗道,「不過,這速度也太快了吧?是不是太絕情?」

    紀澤見紀寧不說話,道:「你不願意?」

    「太叔祖,永寧斗膽問一句。」紀寧抬頭說道,「我搬出紀府,是不是從此與紀府分家?」

    「呃?」紀澤微不悅地眉頭一皺。

    紀寧才不管這個便宜太叔祖高不高興,繼續說道:「既然是分家,就請太叔祖命人清算財產,以後永寧在外面一切榮辱都與紀府無關。」

    雖說搬出紀府他在去蘇府退婚時就有心理準備,但是這個便宜太叔祖做得也太過分了。為了紀府的顏面逼他主動退婚不說,第二天就立即把他掃出紀府。他確實有點怒了。

    「永寧!」紀澤聲音嚴厲地叫了一聲,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當然知道,太叔祖您要我搬出紀府,那就是分家。」紀寧毫不退讓地迎上紀澤的目光道。

    紀澤身為紀府族長,積威已久,什麼時候被後輩頂撞過?

    他怒聲道:「好!好!好!既然你心懷怨恨,那就休怪我無情!」

    …………

    第二日午時,紀府大管家帶著捧著一疊賬本的帳房管事氣勢洶洶地進入沁園,後面還跟著一大群看熱鬧紀府子弟丫環家奴。

    昨天紀寧頂撞族長和分家之事早在紀府傳開,甚至傳到紀府外去了。

    對紀寧被趕出紀府,所有紀府子弟和奴婢都拍手稱快。對他們而言,紀寧就是紀府的恥辱,白白揮霍紀府的錢財。

    不過,對紀寧要求分家,又個個義憤填膺,罵紀寧白眼狼、反骨賊,紀府白養他這麼多年。

    在小院子中央,一張長桌上擺滿了賬本,紀寧不緊不慢地翻看著。

    站在紀寧身後的雨靈和何安一臉憤怒。

    他們的少爺居然還倒欠紀府兩百七十一兩銀子!這怎麼可能?

    雖說他們的少爺這些年來揮霍無度,但是老爺留下的遺產何止萬金?老爺身為才華橫溢的大學士,隨便作一篇文章一首詩詞就能賣幾百上千兩白銀!

    何安十分清楚記得,當年金陵城轄下廬州府大水災,金陵城諸多大儒皆束手無策,廬州知府親自趕往京城向老爺求退龍王祭文,厚禮一萬兩白銀。

    在長桌對面,紀府大管家趾高氣揚、肚子高挺地站著,目光充滿輕蔑鄙夷。

    過了一陣,他終於不耐煩了,蔑聲譏諷地道:「紀寧,痛快些,別在這裡裝模做樣,就你也看得懂賬本?族長說了,雖說你忘恩負義,但紀府不能無情。你所欠的銀子准許你五年內還清。」

    紀寧停下看賬本,揉了揉太陽穴。

    老實說,便宜老爹到底遺留下多少財產他根本不清楚,紈絝紀寧又揮霍了多少,他也不知道。

    不過,從便宜老爺的遺產由紀府完全掌管,而他每月花費必須向賬房支取的情況來看,他基本確定紀府應該昧了他不少便宜老爹的遺產。

    至於桌面上這些賬本,表面上肯定是沒問題的。

    「呵呵,也罷。」紀寧淡笑一聲,道,「倒欠兩百七十一兩就兩百七十一兩吧,誰叫當年本少爺年幼無知。至於還錢嘛,就不必假惺惺了,三天內必定還清。」

    「紀寧,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既然你不識好歹,三天內還清銀兩!」紀府大管家冷哼道,「限你天黑之前滾出紀府!」

    說完,他一甩袖,轉身大步離開沁園。

    賬房管事立即上前,把所有賬本收走,跟在紀府大管家身後離開。

    紀府大管家離開,圍在院子門口的紀家子弟和丫環家奴立即叫罵紀寧起來,不斷地朝院子裡面吐口水濃痰。

    紀寧懶得理這些人,轉身對雨靈和何安道:「我們進去收拾行李吧。」

    「少爺,紀府明明昧了咱們許多銀兩,還倒打一耙。」雨靈眼圈紅紅地叫道,幾乎哭出來了。

    何安也不甘地叫道:「少爺,要不咱們報官吧?實在欺人太甚!」

    紀寧淡笑地擺擺手,道:「不過一些錢財而已,能獲自由身完全值得。」

    說完,他越過雨靈和何安,向屋內走去,朗聲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哈哈哈……」

    圍在院門口唾罵紀寧的紀家子弟和家奴丫環聞言,無不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回味這句詩,這句詩確實大氣豁達。但是,片刻之後,他們更加尖酸刻薄陰毒地辱罵起來。

    「大言不慚!狂妄!」

    「什麼狗屁天生我材,就一坨狗|屎也叫天生材?呸!」

    「狗|屎也是可以做肥料的。呵呵……」

    「有豬屎、牛糞和雞糞有肥嗎?」

    「可能有吧?」

    「我看肯定沒有!」

    「哈哈哈……」

    下午申時,紀寧和靈雨、何安一起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時,突然院子傳出一陣呼叫聲:「紀寧!紀寧!」

    紀寧停下來,準備轉身走出去。

    靈雨也停下收拾東西,快兩步追上紀寧,在紀寧耳邊飛快地說道:「好像是趙公子和杜公子他們。少爺,他們是您的……好朋友。」

    「哦,怎麼好法?」紀寧停下腳步,轉頭問道。

    他腦海裡沒有紈絝紀寧的記憶,所有以前認識的人都靠靈雨提示。

    「您經常和他們一起遊玩喝酒,」靈雨小聲地道,「還一起去青樓……」

    紀寧一笑,道:「原來是狐朋狗友。他們這時候能趕過來,倒有幾分義氣。」

    言罷,走出房門,紀寧放眼看去,笑容頓時微凝。

    只見院子裡傲氣十足地站著四位書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後面跟了幾個牛高馬大的奴僕。其中,站在中間的青年書生他認識,正是紀府子弟紀敬字子敬,族長紀澤的重孫子。在他到安奚州歷游前,紀敬就和他起過衝突。

    那三個狐朋狗友與紀敬一起到來,肯定沒好事。

    跟在紀寧身邊的雨靈在紀寧耳邊小聲地飛快介紹那三個狐朋狗友的姓名。

    「紀寧,還錢!」站在紀敬左邊的杜守厲聲疾喝道,一隻手用力伸到紀寧面前。

    「紀寧,還錢!!!」另外兩個狐朋狗友接著同時大聲叫喝道,一起用力把手伸到紀寧面前。

    紀寧把目光從這三個狐朋狗友臉上掃過,個個凶厲,一副不還錢就要你命的樣子。

    「還錢可以,拿欠條來。」紀寧淡聲說道。

    天知道以前的紈絝紀寧欠了他們多少錢,所以只能以欠條為準。

    這三個狐朋狗友早有準備,立即取出欠條來。

    紀寧一看欠條,好傢伙,一共欠了四百多兩。

    「看清楚了。三天內還清你們。你們可以回去了。」紀寧淡淡地說完,轉身返回房屋。

    杜守三人立即沖上去,攔住紀寧去路,冷哼道:「紀寧,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現在一文錢都沒有,還倒欠紀府三百兩。今天你必須把錢還了!」

    「不錯,必須馬上還錢,不然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另兩個狐朋狗友擼起袖子叫囂道。

    他們帶來的幾位牛高馬大的奴僕立即圍上去,目光兇狠地盯著紀寧,只等他們主人一聲令下就撲上去。

    紀寧夷然不懼,轉身看向紀敬,冷聲道:「紀敬,你想要怎麼樣?」

    「哈哈,不怎麼樣。」紀敬得意地打開紙摺扇,一邊輕搖著摺扇,一邊笑道,「不妨告訴你,這個園子馬上就是我的了。既然我要入主沁園了,你何不把這個園子的丫環也留下伺候本少爺?只要你把雨靈賣給我,你欠杜老弟他們的銀兩,立即兩清!」

    說完,他目光轉到雨靈身上,露出yin|笑來。

    「少爺,求求您,不要賣雨靈。」雨靈俏臉剎時變得慘白,一雙玉手緊抓著紀寧的長袖子,幾乎哭出來乞求叫道。

    紀敬對雨靈垂涎已久,曾經向紈絝紀寧幾次要買雨靈。只是紈絝紀寧雖混蛋,但也知道雨靈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漂亮溫順,伺候他舒服,況且他又不缺錢,所以一直不肯鬆口,甚至因此與紀敬起了衝突。

    紀敬是有劣跡前例的,他這兩三年買過兩個俏麗的丫環玩弄糟蹋,玩了幾個月玩得有點膩了就讓他的狐朋狗友一起玩,快要玩殘時,就賣給青樓。

    紀寧轉身輕拍雨靈的香肩安慰道:「放心,我就是做了乞丐,也不會賣你的。」

    接著,他轉正身,對紀敬淡聲道:「這兩招『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做不錯,可惜,你……」

    話沒說完,背後的杜守已經不耐煩地叫道:「紀寧,別在這裡裝腔做勢了。你有多少斤兩,我們還能不知道。痛快些,把你的丫環賣給紀敬兄,還了我們的錢。再說了,縱然你現在不肯賣,離開紀府,你連自己都養不活,還養什麼丫環!」

    「就是!遲賣早賣都是賣。」另一位狐朋狗友趙雄說道,「不如趁現在子敬兄看中你的丫環,還能賣個高價。」

    第三個狐朋狗友也用一副吃定紀寧的語氣笑道:「我說咱們也不要太小瞧了紀寧大才子,說不定他馬上做詩一首就能賣得幾百兩上千兩還了咱們的錢呢。哈哈……」

    「哈哈哈……」杜守和趙雄也不禁跟著大笑起來,「劉兄,你不說,我們還差點忘了這茬。他不是一直向咱們吹牛他作詩如何厲害嗎?每次進入詩詞閣都能賣幾十兩銀子出來。」

    至於紀敬不緊不慢地搖著摺扇,臉上掛著淡淡的嘲笑,一副看戲的樣子。

    紀寧轉過身,對杜守三人淡笑道:「你們不愧是我的『知己』,本少爺正有去詩詞閣賣詩的打算。」

    杜守三人和紀敬等人不禁一愣,隨即失聲笑得前仰後合,彷彿聽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

    紀寧不理他們的嘲笑聲,轉身昂然向走出小院院門。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05 PM

第4章 滿城嘲笑

    直到紀寧走出院門,在場所有人才陸續反應過來。

    雨靈和已經從屋裡走出來的何安最先反應過來,他們一臉憂急地快步追上去。

    雨靈最是清楚,紀寧以前確實經常拿他的詩進入詩詞閣賣,但是根本不可能賣錢,都是紀寧自己為了面子自掏腰包假裝賣了錢,然後再請杜守等狐朋狗友花天酒地。

    而杜守等人明知如此,但為騙紀寧的吃喝玩樂,故意恭維紀寧的詩詞能出州府,一首詩僅賣幾十銀兩銀實在太可惜了。

    所以,對紀寧居然想去詩詞閣賣詩還債,雨靈和何安除了憂心如焚外,還以為自己的少爺被逼瘋了。這根本就是自取其辱,淪為整個金陵城的笑話。

    雨靈追上紀寧,一雙素白玉手緊緊抱攥紀寧左臂,含著淚苦苦勸道:「少爺,咱們不賣詩了,您把我賣了吧。」

    「少爺,實在不行,咱們把家什書籍文房四寶當掉,應該還能值一兩百兩銀子。」何安也苦苦相勸。

    「呵呵,雨靈、安叔,你們別這樣。」紀寧微笑地說道,「要對你們的少爺我有信心。」

    說完,他掰開雨靈的玉手,繼續走出紀府,前往詩詞閣。

    至於紀敬、杜守等人在沁園裡肆意笑得肚子生疼,這才陸續收了笑聲。

    「不好,我們可能中計了!」杜守突然臉色一變,大聲叫道。

    紀敬等人立即向杜守投去詢問的目光。

    杜守飛快地說道:「紀寧明說去賣詩,說不定是趁我們大意偷偷逃跑了!」

    紀敬等人也不禁臉色微變,露出兇狠之色,叫道:「追!」

    紀敬、杜守等人立即帶著家奴衝出沁園,追緝紀寧等人。

    他們衝出沁園不久,便找到了紀寧等人。

    見紀寧等人不緊不慢地行走,不像是逃跑的樣子,他們鬆了一口氣。

    「我們跟上去,監視紀寧,不能讓他真的趁機逃跑。」紀敬說道,「另外,既然他要去詩詞閣賣詩,我等不妨幫他沿路宣揚,讓所有人見證咱們的大詩人的詩值幾個錢。」

    「哈哈哈,妙!妙!」杜守晃著摺扇,搖頭晃腦地大笑道,「子敬兄果然高!」

    其他人也跟著發出戲虐的哈哈大笑聲。

    於是,杜守、趙雄等三人立即對他們帶來的家奴吩咐道:「你們沿途高聲叫喊,就說:紀寧大少爺才高八斗,今日去詩詞閣賣詩,一詩值幾百兩。」

    「諾!」那幾個家奴大聲應道,立即轉身面向四邊,雙手放到嘴前成哈喇狀,高聲叫喝道:「紀寧大少爺才高八斗,今日去詩詞閣賣詩,一詩值幾百兩!」

    「紀寧大少爺才高八斗,今日去詩詞閣賣詩,一詩值幾百兩!」

    ……

    那幾個家奴牛高馬大,嗓門夠大,這一起放開嗓子賣力叫喊,整個紀府都能聽見。

    紀府子弟和丫環家奴聽見,立即沸騰起來,紛紛扔下手中的活兒,趕過去看紀寧出醜。

    不一會兒,紀府上下幾乎所有人都趕過來,遠遠跟在紀寧後面,對紀寧指指點點,不斷地恥笑紀寧發瘋了。

    如此大的動靜,紀澤也有所察覺,讓身邊的老奴立即趕去打聽是怎麼回事。

    很快,老奴趕回來,向紀澤匯詳報實情,然後請示道:「老爺,要不要阻止?」

    紀澤閉目養神地微搖頭,道:「不。紀寧膽敢反出紀府,就必須給他一個下場,警示所有紀府子弟。」

    從紀府一路到詩詞閣,在杜守、趙雄等幾個家奴的賣力叫喝下,半個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紀寧要去詩詞閣賣詩。

    在紀寧身後丈餘,密密麻麻人頭攢動地跟了大半條街的好事者。

    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譏笑嘲諷,拍手稱快,議論紀寧這個飛揚跋扈、迎風十里臭的紈絝也有今天!

    蘇府聽雨閣的一間擺設高雅的書房裡,蘇蒹葭一襲素衣端坐在一張書桌前。

    她腰桿秀直,秀直的雪頸如白天鵝脖子一樣優美,云鬢高聳,絕美的俏臉神情專注,纖纖玉手執著一支名貴的紫毫筆,在鋪展在案桌的一張冷金羅紋宣紙專注地作詩寫道:

    「裊裊臨窗竹,藹藹垂門桐。灼灼青軒女,泠泠高台中。明志逸秋霜……」

    字體娟秀俊雅,頗是賞心悅目。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一個清脆急促的叫聲從書房外傳來,緊接著一道窈窕倩影從外面快步衝了進來。

    蘇蒹葭暫停筆鋒,放下手中的紫毫筆,轉身從容地問采霞道:「怎麼了?」

    「小姐,紀寧好像欠別人的錢,被迫無奈之下,要去詩詞閣賣詩。沿路上,被人大肆宣揚,鬧得滿城皆知。許多人跟在他後面看他的出醜。」采霞有些焦急地說道,「紀寧根本是不學無術,他的秀才功名是蔭襲來的,他的詩哪能賣錢!」

    雖說以前她恨不得扎小人咒紀寧,但是紀寧退婚後,得知紀寧的慘狀,她又不禁有些同情紀寧了。好歹曾是她的未來姑爺。

    蘇蒹葭娥眉微蹙一下,站起來窈窕高挑妙曼的少女嬌軀,款步轉入閨房,取出幾張銀票交給采霞道:「你立即拿去給紀寧救急。」

    采霞接過銀票,低頭一看銀票額,不禁吃驚地抬頭道:「小姐,一千兩是不是太多了?」

    「去吧。」蘇蒹葭微一擺纖纖玉手,神情平淡地道,「記得乘馬車。」

    「諾。」采霞應了一聲,立即轉身匆匆下樓去。

    紀寧終於走到詩詞閣,抬頭仰望這座高達七層的氣派十足的巍峨高樓。

    在這個大篆小篆文字能溝通天地神鬼的世界裡,絕對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一篇文章能驚天地動鬼神,能呼風喚雨,能納福加持。

    相傳遠古年代,倉頡造字,栗雨鬼哭,蓋因文字能有神鬼莫測的威力,能感應天地,溝通神鬼。

    後因倉頡所造的甲骨文威力太大,隱晦難悟,唯聖人能通識,賢者能學,普通人連一字都難以領悟,不利推行。

    聖人有感,遂在甲骨文基礎上簡易化造大篆。大篆雖比甲骨文易學,溝通天地能力大遜,但對普通人而言,仍是隱晦難學。

    於是,又有聖人造小篆。小篆較大篆更簡易,威力遜大篆。然而,對普通人還是難學。

    於是,簡體字被一位大賢者創造出來。

    簡體字雖沒有任何感應天地的能力,但人人皆可學,人類文化遂大盛,出現史上罕見的百家爭鳴。

    而大篆和小篆則被束之高閣,成了讀書人的專利。

    後儒道聖人孔夫子許大宏願,立志教化天下黎民百姓,以大智慧大毅力潛心凝煉儒道文種。

    儒者只需種入文種,即可輕鬆學習小篆。

    儒道文種一出,儒道大興,一家獨大,其餘百家皆為其所制。

    演變至今,讀書人中了秀才功名,拜了文廟即可種入文種,小篆可以學習。

    而威力更大、更隱晦難學的大篆只有比進士更高一級的學士才能鑽研學習。

    至於一字便能令天地變色的甲骨文,由於年代太遙遠,聖人難出,漸漸遺失,至今僅剩為數不多的字承傳下來,為文廟書院、皇朝、世家、及大族所壟斷。

    文章能買賣,詩詞亦能買賣。

    文章有經天緯地的偉力,雖允許買賣,但必須明買明賣,作者署名蓋章。

    至於詩詞,很少有達到像文章一樣令天地變色的地步,多是供人娛樂欣賞、陶冶愉悅身心情操所用。

    饒是如此,一篇傳世詩詞仍是千金難求。

    特別是,詩詞允許私下買賣,一首詩詞賣出,即為金主所有,作者嚴禁洩露。

    詩詞閣就是私下買賣詩詞的最大場所。

    站在巍峨的詩詞閣大門前,雨靈和何安在紀寧左右兩邊,懇求叫道:「少爺。」

    雨靈仰望著紀寧的側臉,美目泫然欲哭,她彷彿看見紀寧進入詩詞閣賣詩不成出來被萬千人肆無忌憚恥笑的場景。

    「你們安心在這裡等候,本少爺去去就回。」紀寧對雨靈和何安微笑道。

    然後,他一襲儒服,在眾人聚焦,萬人嘲笑譏諷下,昂然步入詩詞閣。

    詩詞閣是私下交易詩詞的地方,為保證私密性,非有意買賣詩詞的人不能入內,所以雨靈和何安,還有所有圍觀好事者都不能跟著入內。

    「快看快看,紀寧真的進入詩詞閣了!」圍觀的好事者紛紛大聲叫道。

    「哈哈,他肯定是瘋了,還真以為自己才高八斗。」

    「可不是,連童試都不敢參加的人,還妄想一首詩賣幾百兩?他的詩就是倒貼幾百兩都沒有人要!」

    「呵呵,想當年紀仲昆何等才華橫溢,天下才有一石,紀仲昆獨佔八斗。豈料,竟如此虎父犬子!可悲可笑啊……」

    在眾人議論紛紛,嘲笑恥笑譏諷不止時,采霞在兩位虎背熊腰的蘇府家奴幫助下,總算匆匆擠到詩詞閣大門前。

    她美目急忙尋找,沒看見紀寧的身影,只看見紀寧的丫環和家奴。

    「雨靈,你家公子呢?」她走上去,向雨靈問道。

    雨靈轉身,看見是采霞,想到自家的少爺就是因為蘇府要退婚才淪落到被全城人當面恥笑,俏臉頓時寒下來。

    「我家少爺已經跟你家小姐解除婚約了,再無瓜葛,難道你還要趕來落井下石?」她冷聲道。

    采霞芳心頓覺委屈,不過她理解雨靈的心情,所以壓下委屈,說道:「我是我家小姐派來給你家公子解圍的。紀公子他人呢?」

    雨靈聞言,知道自己誤會了。然而,采霞已經來遲一步,紀寧早入詩閣樓差不多一盞茶功夫了。

    「哼!」她冷哼一聲,俏臉一甩轉開,重新面向詩詞閣,等紀寧出來。

    旁邊的何安走近一步,嘆氣說道:「采霞姑娘,你來遲了,我家少爺進入詩詞閣已有半柱香。」

    「啊!」采霞驚呼一聲,轉頭看向詩詞閣,不禁為紀寧擔憂起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05 PM

第5章 宮裝少女

    卻說紀寧昂然步入詩詞閣,進入大門,便是一個裝修豪華,牆壁掛滿了名人騷客的真跡。

    一位容貌俏麗、身段窈窕的宮裝少女迎了上來,向紀寧行了一禮:「歡迎光臨。」

    「嗯。」紀寧微頷首應了一聲。

    那宮裝少女立正後,露出微笑來,道:「不知紀公子您今日想買什麼詩呢?」

    「呃?」紀寧微怔一下,立即明白過來,以前的紈絝紀寧多半是這裡的常客,只不過是買詩而非賣詩。

    原來,詩詞閣非有意買賣詩詞不能入內。紈絝紀寧經常裝賣詩詞進入詩詞閣,他的詩詞賣不了,只能買詩詞,正好用來在狐朋狗友前或在青樓裡裝門面。

    當然,紀寧並不知道有這事。

    紀寧微怔之後,立即笑道:「不,今日本少爺不買詩,只賣詩。」

    這次,輪到宮裝少女發怔了。

    不過,宮裝少女反應也快,立即微笑道:「原來紀公子是要賣詩,請隨妾身到鑑詩堂。」

    紀寧微頷首,跟在宮裝少女往裡面走。

    「不知紀公子要賣的是什麼詩?五言,還是七律?」宮裝少女問道,語氣輕鬆,有點像熟人交談。

    紀寧大概猜到以前的紈絝紀寧與這個宮裝少女是認識的,他淡笑道:「都不是,一篇長詩。」

    他這次進入詩詞閣賣詩換錢,不僅要還欠杜守等人四百多兩和紀府坑他的近三百兩,還要準備日後生活開銷,少說也要一千兩左右。

    一首五言或七律,不是曠世名詩,很難值賣得一千兩。

    「長詩?」宮裝少女一訝,不由停下蓮步,扭頭看紀寧。

    據她瞭解,紀寧連最簡單的五言詩都做不好,更別說長詩了。她看過紈絝紀寧拿來賣的詩,簡直狗屁不通,不知所云。

    紀寧看見宮裝少女投過來充滿懷疑不相信的目光,淡笑一下,繼續向鑑詩堂走去。

    鑑詩堂並不是一個大廳堂,而是一條長廊,長廊兩邊是一間間的鑑詩室。畢竟買賣詩詞是一件隱秘之事,不可能一群人聚在一起。

    宮裝少女引紀寧進入一間鑑詩室,關上門後,直接說道:「紀公子,請出示你的詩吧。妾身為你鑑定。」

    「你?」紀寧有些意外地問道。

    一個前台接待也能鑑詩?是不是太兒戲了?

    他審視地打量著宮裝少女,發現宮裝少女身材窈窕容貌俏麗自不用說,似乎氣質也端莊優雅,不像是尋常女子。

    宮裝少女認真說道:「教紀公子知道,妾身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升格丙等品鑑師。妾身斗膽鑑定紀公子您的大作。」

    詩詞閣內有甲、乙、丙三等品鑑師,丙等品鑑師是最低級的品鑑師,專門鑑定一些沒有名氣的普通書生秀才所作的詩詞。

    「原來如此,」紀寧立即動容地拱手祝賀道,「恭喜了。」

    詩詞閣內,哪怕是最低級的品鑑師,在詩詞上的造詣也非常人能及。這位宮裝少女居然成為了品鑑師,至少也是一位才女。再配合她的俏麗容貌,稱得上才貌雙全。

    宮裝少女回禮謝過紀寧。

    紀寧沉吟一下,說道:「能否借文房四寶一用?我的詩還沒抄謄出來。」

    「當然可以。」宮裝少女道,向紀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紀寧到旁邊備用的書桌。

    紀寧坐到書桌前,動手磨了墨,然後執筆在一張鋪展開的白紙上寫道: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宮裝少女在旁邊看著,立即娥眉大皺,這哪是詩啊,雖然讀起來有點順口,但明顯字句不工整。要說是詞,好像也沒這種格式的詞牌。

    其實,在紀寧執筆開始寫的第一個字,她的秀眉就開始微皺了,因為紀寧寫的字實在稚嫩,與新手沒多大區別。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紀寧繼續寫道。

    「咦?」宮裝少女不禁發出一瘋女聲驚訝之聲,美目大亮,下意識地念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好!雖然不成詩,但也頗有幾分氣象。」

    「紀公子,這兩句話您拿回去好好修整一番,說不定能成一首好詩。」宮裝少女不禁提議道。

    她確實與以前的紈絝紀寧接觸多次,紈絝紀寧進入詩詞閣買詩,幾乎都是她接待的,算是相熟之人。所以,在看見紀寧居然能寫出這麼好的兩個句子,出於好心,就脫口提議說出來。

    紀寧淡淡一笑,繼續寫道: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看著紀寧接下不緊不慢地寫下的詩句,宮裝少女頓時不能呼吸了,美目睜得大大的,沉陷於這首詩的意境中,竟不能自已。

    詩抄寫好,紀寧瀟灑地站起來,離開案桌,把詩遞過去,淡笑道:「姑娘,請。」

    宮裝少女出神地下意識接過詩半晌才回過神來,一雙玉手捧著那首詩,瞧了紀寧半晌,嘆氣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此等好詩,已不是妾身能鑑賞的了。」

    「呵呵,那當如何?」紀寧淡笑問道。

    宮裝少女震驚他一點也不意外,這首詩可是詩仙李白的大作。

    宮裝少女卻答非所問地道:「令尊不愧是文曲星下凡,才高八斗啊!」

    敢情是她以為這首詩是紀寧的便宜死鬼老爹紀凌遺作。

    紀寧聞言不由撇了撇嘴,本想裝逼一下,沒想因為詩太好,被便宜老爹佔了便宜。

    不過,這也是他的意料之中。若無便宜死鬼老爹做擋箭牌,他還真不敢把這首詩拿出來。

    宮裝少女把詩還給紀寧,然後說道:「這首詩必須恭請敝閣甲等品鑑師才能品鑑它的真實價值。紀公子,請。」

    紀寧微頷首,隨宮裝少女走出鑑詩室,回到大廳。

    宮裝少女讓紀寧在雅座小坐,她走到總櫃檯跟執事說了一番。

    然後,她轉身返回到紀寧面前,抱歉說道:「紀公子,實在抱歉。敝閣甲等品鑑師暫時不在,需派人請回來。您若時間充裕,可隨妾身到雅室小坐品茶稍候。若不然,您也可以與敝閣約定時間,改日再來。」

    原來,能成為詩詞閣的甲等品鑑師,本身在詩詞文學的造詣就很高,從來不是尋常人,都是當地的名儒、大儒或公認才華橫溢的青年大才子。

    這些人豈會將自己拘囿於區區一座詩詞閣?

    所以,詩詞閣的甲等品鑑師只能是外聘兼任。

    另外,詩詞閣雖是買讀詩詞的場所,但是真正能出州府的詩詞不論是哪位才子都是不捨得賣掉,成全了他人名氣。尤其是,才華橫溢的才子往往就是一座移動的金庫,根本不缺錢。

    一年下來,真正需要甲等品鑑師品鑑的詩詞絕不超過十首。

    所以,詩詞閣的甲等品鑑師很少在詩詞閣坐鎮。

    「那就嘮叨貴閣的一杯茶水了。」紀寧站起來微笑道。

    宮裝少女俏臉露出幾分微笑,優雅地行了一個謝禮,道:「紀公子,請。」

    紀寧點頭,隨宮裝少女移步登上三樓,然後進入一間裝修古樸、牆壁上掛著名畫書法的雅室。

    雅室內的桌椅不是尋常桌椅,而是採用復古如漢代的案几和坐席。

    案几雕琢精細,坐席是做工精細的羊毛毯,座位上放著紫藤蒲團。

    「紀公子,請。」宮裝少女做了一個請入座的姿勢。

    紀寧頷首走過去,跪坐在紫藤蒲團上案几前。

    宮裝少女也接著走過去,在紀寧對面,儒雅地跪坐下,動手點燃放置在案几左上角的青銅爐香鼎的焚香。

    兩人面對面隔著一張案几而跪坐,相距較近,紀寧甚至能聞到宮裝少女身上的淡淡幽|香。

    在宮裝少女專心點焚香時,他下意識近距離打量一眼宮裝少女。

    只見她冰肌玉潔,巴掌大小的瓜子臉,瑩白飽滿的額頭,兩道秀眉彎彎如柳葉如遠黛,娥眉下是一雙明亮清澈的丹鳳眼,瑤鼻秀挺,櫻桃小嘴一點絳紅,肩若削成,胸|脯鼓囊囊的。

    這一近距離打量,紀寧才發現這個宮裝少女居然是一個真正的美人胚子,若能盛裝打扮一番,縱然不能傾國傾城,亦相差不遠。

    隨著淡淡的青煙裊裊,雅室飄滿了令人安神靜氣的檀香。

    宮裝少女問紀寧道:「不知紀公子想喝什麼茶?」

    「顧渚紫筍。」紀寧隨意道。

    宮裝少女微點頭,俏臉向門口,一雙蔥白素手對著門口方向拍了拍。

    很快,一位丫環小碎步走了進來,向紀寧和宮裝少女行了一禮。

    「上茶,顧渚紫筍。」宮裝少女對那丫環道。

    「諾。」丫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宮裝少女轉回俏臉面對紀寧,以顧渚紫筍為話題,與紀寧從容談起茶道來。

    紀寧以前是中國古文字研究碩士,免不了思慕古人,附庸風雅地經常品各種名茶,粗略翻閱過《茶經》、《煎茶水記》、《大觀茶論》、《品茶要錄》等茶道著作。雖對茶道不是很在行,但多少瞭解一些。饒是如此,相對古人,他知道的還是太多了。

    所以,茶道話題一打開,紀寧是侃侃而談,聽得宮裝少女肅然起敬,不由暗道:「沒想到他對茶道竟精通如斯,僅憑這點,世人唾棄他紈絝,怕是多有忌妒成分。」

    紀寧與容貌俏麗、氣質端雅的宮裝少女坐而品名茶論茶道時,詩詞閣大門外的紀敬、杜守等人,還有佔了大半條街的圍觀好事者站得大腿酸麻不已,仍不見紀寧出來。

    「怎麼這麼久?都過半個時辰了。」那些圍觀好事者不耐煩地議論起來。

    「可不是?站得老子腿都麻了!」

    「紀寧那紈絝不會是賣不了詩,但又不敢出來,就死賴在裡面了吧?」

    「有可能哦。」

    「我看肯定是!」

    「等得太久了,不如大家散了吧?」

    「放|屁!他害得老子站得腿腳酸麻,浪費了那麼多時辰,不等他出來狠狠恥笑羞辱他一番,唾上幾口濃痰,難消老子心頭之恨!」

    「不錯!詩詞閣是什麼地方?豈能容他長久賴在裡面?他很快就要被趕出來!」

    「對對,等下去,那紈絝很快就被轟出來!」

    至於紀敬、杜守等人更不可能中途離開,他們就是要守死紀寧。

    不過,他們都是從小錦衣玉食,幾曾如此長久站立過,早已站得腿腳酸麻不堪,全身搖搖欲墜了。他們很想一屁股坐下休息一番,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必須保持公子形象,只能一邊咬著牙一邊在心裡咒罵紀寧地苦苦支撐著。

    而在蘇府聽雨閣,蘇蒹葭打發采霞派回去匯報消息的家奴後,走到窗前,放眼眺望遠方,輕嘆道:「我雖無傷伯仁之意,伯仁卻因我而受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06 PM

第6章 用錢砸人

    等了大半個時辰,甲等品鑑師終於姍姍來遲。

    宮裝少女向紀寧告罪一聲,中止了論茶道,向紀寧要了詩,然後離開雅室向甲等品鑑師提交紀寧的詩。

    需要甲等品鑑師出動的詩詞已經是非常好的詩詞了,按規定,為避嫌及保密,賣詩者與甲等品鑑師不能見面接觸。

    紀寧品半盞顧渚紫筍茶未畢,宮裝少女就已經款款回來。

    在紀寧對面跪坐下後,宮裝少女說道:「令尊的詩非同凡響,具體要多久才能品鑑出來,妾身也未知。還請紀公子再耐心等候。」

    紀寧含笑地微頷首一下。

    沉默一下,宮裝少女問道:「妾身有耳聞,您已經與蘇府蘇寧解除婚約了?」

    「不錯。」紀寧坦然地承認道。

    「妾身又有耳聞,您準備搬出紀府?」宮裝少女又問道。

    紀寧淡笑地點頭。

    「恕妾身冒味,不知紀公子今後如何自立?」宮裝少女有些關心地問道。

    「呃?」紀寧微訝一下,目光在宮裝少女俏臉上打量一眼,然後對宮裝少女拱手地抱歉說道:「紀某有一事還請姑娘見諒。」

    「何事?」宮裝少女道。

    紀寧認真地道:「兩個多月前,紀某曾與人起了衝突,頭部被受創,後來身體雖無大礙,但卻失憶了一些事。與姑娘相談許久,但一直未能憶起姑娘的芳名。還請姑娘賜您芳名。」

    人家如此關心,自己居然還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太說不過去了。

    宮裝少女聞言,俏臉剎時如羞紅得滴血,若不是她負責接待紀寧,恐怕當場羞得鑽到地縫裡去了。

    紀寧努力保持著真誠的表情,裝沒看見宮裝少女的尷尬。

    宮裝少女終於勉強壓下尷尬,羞聲地道:「家父姓宓。」

    接下,她便閉了口,不肯告訴紀寧她的閨名。

    「原來是宓姑娘。」紀寧站起來,向跟著站起來的宮裝少女拱手行禮道。

    宓姑娘回禮道:「紀公子不必多禮。」

    兩人重新面對面跪坐下,紀寧微笑道:「多謝宓姑娘的關心。想我紀某如今眾叛親離、滿城唾棄,也只有宓姑娘關心在下日後去處。紀某必銘記於心。」

    「紀公子不必客氣。妾身雖與您接觸不多,但竊以為您背負惡名,多是被冤枉的。」宓姑娘說道。

    紀寧微微一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說道:「不瞞宓姑娘,搬出紀府後,紀某打算辦一間私塾。」

    自從穿越到這裡,他就想過自己將來如何謀生的問題。思來想去,他覺得自己最大優勢是通識小篆大篆。

    小篆大篆能溝通天地神鬼,為讀書人掌握。雖說考取秀才種了文種就可以學小篆,但是要學小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從來不輕易傳授。縱然是高中了進士,也未必能通識所有小篆。

    文廟書院、朝庭、世家和大家族更是聯合起來,嚴禁小篆大篆抄錄傳播,一經查實,誅連三族!

    所以,紀寧決定自己還是辦一家大型私塾,輕輕鬆鬆販賣小篆大篆謀利。

    至於他腦海裡的那座古文詩詞圖書館,雖然是一座寶庫,但明顯不能完全靠賣古文詩詞為生。

    畢竟,不論是古文詩詞都有它的創作背景以及作者的人生經經歷和性格,有些古文涉及當時事和人太多不能用,有些詩詞的表達的意境和思想南轅北轍。

    偶爾放幾篇出來還好,但經常賣出曠世名篇,肯定招人懷疑,只怕被人當「妖魔」給收了。

    「辦私塾?」宓姑娘當場愣住,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

    整個金陵城誰人不知昔日文曲星下凡大學士紀凌的兒子不敢參加童試,直接蔭襲了秀才功名?

    要知道,在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世界裡,但凡有一絲希望考取秀才功名,絕不會蔭襲秀才功名。

    哪怕是冒著被發現流放三千里的風險去作弊,也不輕易蔭襲秀才功名。

    因為,那將是一輩子都洗刷不去的恥辱。

    唯有真正沒學識的人才會蔭襲秀才功名。

    當然,也不誰都能蔭襲秀才功名,必須是大學士的兒女才可以。

    紀寧知道宓姑娘的意思,他不在意地淡笑道:「不錯,辦私塾!」

    宓姑娘深吸了一口氣,真誠地勸道:「紀公子,恕妾身直言,您要辦私塾謀生必行不通。您還是另找出路吧。」

    「哈哈,沒試過又如何知道?」紀寧朗聲笑道,「紀某有此打算,也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

    宓姑娘還要張嘴勸說時,紀寧擺手阻止道:「宓姑娘,不如你我打個賭如何?」

    「打賭?」宓姑娘輕搖臻首道,「妾身向來不喜與人打賭。」

    紀寧卻不管宓姑娘所言,繼續說道:「紀某辦一間私塾,若能兩個月內盈利一百兩銀子,你就答應我的聘請作我辦的私塾先生,待遇不比詩詞閣低。若不能盈利一百兩,紀某賠你一首先父遺作,保證是未公諸於世的好詩。如何?」

    宓姑娘能成為詩詞閣丙等品鑑詩必定是才女,若能把她拐|騙到私塾任教,肯定能提升私塾的檔次名聲。另外,宓姑娘是一個美女,紀寧是現代人,十分清楚美女經濟的威力,屆時要進入他的私塾讀書識只怕得排隊了。

    大永朝風氣開放,與唐朝相差不遠,女人亦可以考秀才和作官。區區一位女先生再正常不過了。

    宓姑娘聞言,沉吟了下來,道:「您賠妾身一首詩詞倒不必,若你辦私塾真能盈利,妾身可以考慮您的招攬。」

    「哈哈,好,一言為定!」紀寧高興地笑道。

    宓姑娘微微一笑,心里根本不認為紀寧能辦成私塾。

    不過,她也有點好奇紀寧到底哪來的信心。

    甲等品鑑師品鑑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品鑑出來了。

    一千五百兩!

    紀寧得知結果,滿意地點點頭。

    李白的名作《宣州謝佻樓餞別校書叔云》肯定不止一千五百兩,僅一句「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就值一千五百兩了。

    只是畢竟是買賣詩詞,這首詩經由詩詞閣,至少就有三個人知道,雖說紀寧和詩詞閣的人會絕對保密,但風險還是存在。對買家來說,價值降低了不少。

    另外,詩詞閣也要從中賺一大筆。

    「紀公子,您是要銀票,還是要金葉子或銀子?」宓姑娘問道。

    紀寧道:「八百兩銀票,四百一十五貫銅錢,剩下都要碎銀。」

    一兩白銀兌一貫銅錢。

    「四百一十五貫銅錢?」宓姑娘聞言,不由瞪大了美目。

    那吃驚的樣子頗是好看。

    接著,她勸道:「紀公子,恕妾身多言,四百多貫銅錢極重,恐怕您帶不動。」

    一貫銅錢是1000枚銅板,重達六斤多,四百貫銅錢就是兩千五百多斤!別說要用擔子挑,就是擔子挑也得要二十個人才能挑得動。

    「貴閣不是有壯丁嗎?我花錢請他們挑出去,而且只需挑出門口卻可。」紀寧淡笑道。

    宓姑娘一陣無奈,暗想紀寧被人稱作紈絝也不是完全冤枉的,做事出格,太任性。

    「我向掌櫃請示一下。」她說道。

    紀寧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宓姑娘回來,說道:「紀公子,掌櫃答應了您的要求。不過,每挑一擔,你需付三十文錢。」

    「沒問題。」紀寧笑道。

    卻說紀敬、杜守等人,還有擠了半條大街的好事者,在詩詞閣外苦苦等了一個多時辰仍不見紀寧出來。

    許多人支撐不下去,顧不得地面髒和形象就地坐下去休息。

    但是,幾乎沒有人中途離開,害他們站著苦等這麼久,不親眼看見紀寧的醜態,再唾上幾口濃痰,豈能甘心?

    站在前面的紀敬、杜守等人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坐下休息,咬緊牙關苦苦支撐著。只怕今天過後,他們接下三天走路都不利索。

    「啊!出來了!出來了!」

    突然,一個欣喜若狂的叫聲響起,所有人如聞天籟瞬間恢復精神,坐在地上的人更是瞬間爬起來,引頸朝詩詞閣大門看去。

    紀敬、杜守等人更是精神大振,一拍摺紙,滿臉狠毒地咬牙切齒道:「紀寧,你竟敢讓本少爺苦候如此之久,不當場折辱死你,誓不為人!」

    然而,當所有人滿臉興奮期待朝詩詞閣內望去時,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後失望和鬱悶佈滿了他們的臉。

    只見紀寧確實從裡面走出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手裡搖著摺扇,一副瀟灑公子哥的模樣。

    而在紀寧的前面,並排走著兩位吃力挑著錢擔子的壯丁,紀寧的後面還跟著十幾位同樣挑著錢擔子的壯丁。

    所有人吃驚、失望、鬱悶不已。

    唯有守在門口的雨靈和何安滿臉驚喜若狂地迎上去,激動地叫道:「少爺!」

    送錢來的采霞見狀,鬆了一口氣,但是對紀寧竟直接讓人挑錢出來的有辱斯文的行徑無語得仰天以手撫額。

    「還好他不再是未來姑爺,不然小姐的臉面被丟盡了。」她慶幸地想道。

    「少爺……」雨靈快步迎上紀寧跟前,俏臉仰望著紀寧的臉,美目含著熱淚,明顯要喜極而泣了。

    紀寧微微一笑,伸手安慰地輕拍雨靈的香肩,道:「莫哭,待本少爺打發完跳樑小丑,咱們再慢聊。」

    雨靈乖巧地點頭,壓下哭意,和何安一起退讓到一邊。

    而這時,詩詞閣的壯丁已經按紀寧的要求把二十擔銅錢挑出來,一字排開,氣派得不得了。

    在萬人呆滯下,紀寧走到同樣吃驚呆滯失望得說不出話的杜守、趙雄等三人面前,朗聲說道:「拿欠條來,今日便還清你們,正好讓眾人做證。」

    紀敬首先回過神,疾聲喝道:「紀寧,你不學無術,連秀才功名都是蔭襲來的,你的詩絕不值幾百兩!」

    「哈哈,紀敬,你真是狗抓耗子多管閒事。哪怕本少爺搶劫了詩詞閣,你也管不著。」紀寧大笑一笑,諷刺地道,然後不客氣喝斥道,「滾一邊去!」

    「你!」紀敬幾曾被人當眾斥喝過,更不用說以前的紀寧幾乎不敢當面頂撞他。

    這可把他氣得滿臉漲紅,氣塞心胸,再加上剛才苦站了一個多時辰,令他眼前發黑,身體搖搖欲墜,差點摔倒了。

    可惜,紀寧根本不屑理他,轉目對杜守等人道:「快拿欠條了!」

    杜守等人很不爽紀寧的態度,但是卻不敢廢話,生怕錯過今日,紀寧再沒錢還他們了。

    他們與紈絝紀寧接觸多年,一向知道紀寧揮金如土,別看紀寧很氣派地從詩詞閣內挑出二十擔銅錢,說不定轉眼一夜之間紀寧就能進入青樓給揮霍掉了。更不用說紀寧還欠著紀府近三百兩銀子呢。

    所以,他們忙不迭地取出欠條,交給紀寧。

    紀寧接過欠條,看清楚了,然後轉身用力扛起一籮筐銅錢,奮力地向杜守三人潑砸去:「還你們錢!從此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

    嘩啦啦一聲,一籮筐銅錢砸向杜守三人,杜守三人嚇得急忙後退,才沒被砸傷了。

    紀寧潑砸了一籮筐銅錢後,立即轉身對挑錢擔子出來的壯丁叫喝道:「都給本少爺把錢砸過去!」

    「諾!」那二十位壯丁早在詩詞閣內就已經得紀寧吩咐好,所以立即齊聲一喝,扛起籮筐用力將裡面的銅錢潑砸向杜守等人。

    杜守等人被嚇得一陣臉色慘白,想要逃跑閃躲卻已經來不及,被無數的銅錢砸中,砸得頭青鼻腫,體無完膚,慘無人寰。

    紀敬由於與杜守等人站在一起,再加上那二十名壯丁並不知道他不是討債的,所以也跟著中招,被無數銅錢砸痛得他慘聲大叫,滿身是傷,狼狽無比。

    在後面圍觀的半條街好事者見狀,無不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一片震耳欲聾的嘩然。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07 PM

第7章 得自由身

    蘇府,聽雨閣,蘇寧聽完采霞繪聲繪色的匯報後,平靜的俏臉明顯露出一絲愕然。

    過了片刻,她才說道:「如此說來,他進入詩詞閣賣的是紀大學士的遺作。只是他後來以錢砸人,太有辱斯文,只怕他的惡名更重了。」

    「可不是!」采霞非常贊同地道,「小姐,您當時不在場,他用錢砸人後,幾乎在場所有人都非常痛恨地罵他,簡直是千夫所指。」

    「小姐,您是白為他擔心了。他那種人不值得同情,稍稍得勢,就飛揚跋扈。」

    蘇蒹葭絲毫不為采霞勸說所動,微搖臻首,轉身進入書房,坐在書桌前,提起紫毫筆,蘸足了濃墨,然後在一張白宣紙上,筆鋒狂放地書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

    寫完這一句詩,蘇蒹葭站起來,轉身問跟進來的采霞道:「你認為這句詩如何?」

    「不怎麼工整,但很有氣勢,非常豁達。」采霞想了一下,說道,「沒想到紀永寧雖不學無術,但也能做出這樣的詩句,跟他被趕出紀府及在詩詞閣前用二十擔錢砸人的囂張頗相得益彰。」

    上午紀寧當眾念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明志,早就被紀府的人當笑料地傳出紀府外了。蘇府的人在蘇蒹葭的命令下留意紀寧的消息,所以那句詩也很快傳到了蘇蒹葭的耳朵。

    蘇蒹蔬輕搖臻首,說道:「他若能作出這句詩,我何至於令父親大人背信棄義要求解除婚約?這句詩肯定是紀伯父遺作。」

    「我只是感嘆,昔日紀伯父何等才華橫溢,卻有一個當街以錢砸人的二世祖兒子。可悲可嘆……」

    紀府,紀澤聽完身邊老奴的稟報,得知紀寧進入詩詞閣真的賣了至少八百兩銀子,不僅清還了杜守等人的錢,還清還了「欠」紀府的錢,然後捧著紀凌夫婦的靈位大搖大擺地離開紀府。

    這把他鼻子都氣歪了。

    他本想給紀寧一個悲慘下場,警示所有紀氏子弟,沒想紀寧居然偷偷背有紀凌的一首遺作,關鍵時刻反了盤,逃出他的掌控。

    啪!

    紀澤氣得一拍桌子,惱怒道:「紀凌,沒想到你竟如此深沉,如此防備紀府!那首詩能賣給詩詞閣值一千兩以上,若交給玉昆使用,定能讓玉昆名氣更上一層樓,發揮出五千兩甚至一萬兩的作用!」

    玉昆是他的嫡長孫子,紀敬的父親。

    而當夜及接下幾天,紀寧當街用二十擔錢砸人的事件被瘋傳開,滿城風雨。

    有人罵紀寧紈絝二世祖,有人罵紀寧有辱斯文,有人不屑。

    當然,也有不少知道真相的人佩服紀寧的放|蕩不羈,鄙視紀敬、杜守等人落井下石。

    紀寧捧著便宜父母的靈位離開紀府,正式與紀府決絕,當夜入住鼎盛客棧。

    鼎盛客棧是金陵城的一家有名的大客棧,裡面除了有上等的客房外,還有靜幽清雅的小院和別院。

    不消說,紀寧自然租下一處小院住下。

    可憐雨靈和何安才剛剛鬆了一口氣未畢,又得愁眉苦臉起來。

    他們的少爺剛被趕出紀府,差點淪落街頭了,一有點銀兩,又立即大手大腳地揮霍。

    入夜,紀寧執著毛筆認真地練字。

    離開紀府,如果說他一點危機感都沒有,那是騙人的。

    要辦私塾,教人識字,自己身為先生,字總不能太醜吧?另外,他也再借練字平靜有些浮動的情緒。

    終於快到夜三更,紀寧停下練字,轉頭微笑地問一直伺候在旁邊紅袖添香的雨靈道:「過來看看,我的字有點進步了嗎?」

    雨靈雖是丫環,但也是識字的,才學比以前的紈絝紀寧強多了。

    雨靈走近,紀寧立即聞到一陣好聞的淡淡的處子幽|香。

    美目認真看了一陣,雨靈轉身面向紀寧,認真地道:「回少爺,有進步。」

    「呵呵,那就好。」紀寧一笑,轉身走到雨靈端進來的盛著溫水的紫銅臉盆前,把手伸去洗手。

    雨靈見紀寧終於準備休息了,動作麻利地收拾文房四寶。

    紀寧洗淨手,再由雨靈用一方蘇州細棉精紡的白帕子拭乾手上水珠兒,然後再舒展身骨地伸了伸懶腰。

    「有點餓了。雨靈,如果安叔還沒入睡,就讓他去前堂吩咐小二送三份夜宵過來。」紀寧說道。

    金陵城素有不夜城之稱,盛鼎客棧又是有名的大客棧,雖近夜三更,但仍有小二和廚房等著使喚。

    「諾。」雨靈應了一聲,端著盛著髒水的紫銅臉盆走出房間。

    雨靈離開,紀寧走到窗口前,憑窗而立,一是透氣,二是思索如何把私塾辦好。

    不一會兒,雨靈回來稟報,何安已經去吩咐小二送夜宵過來了。

    末了,雨靈接著說道:「少爺,您忙了一天,累了吧?奴婢給您捶捶背捏捏肩,好不好?」

    「嗯。」紀寧微點頭,走到一張軟椅坐下,雨靈跟著走到背後,一雙纖纖素手搭上去,嫻熟地捏肩捶背。

    一樁香後,何安敲門進入報導:「少爺,夜宵已經送到廳堂。」

    雖然是在客棧,但是紀寧入住的是一個雅緻的小院,配備有供吃飯會客的廳堂。

    吃過夜宵,坐在廳堂小憩,何安和雨靈相互打了一下眼色,然後一起站起來,走到紀寧跟前。

    「少爺。」何安和雨靈同時向紀寧行禮叫道。

    紀寧見他們這正式的架式,微笑道:「你們有話要說?」

    「少爺,咱們搬出紀府,以後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咱們不能……」何安忠心拳拳、苦口婆心地勸道。

    紀寧微笑地擺了擺手,打斷何安的話,道:「安叔、雨靈,你們的忠心我明白。你們放心,我縱然再渾,也知道今後不比以前。」

    「不瞞你們說,我已經找到營生之道。」

    雨靈和何安聞言,大喜,連忙問道:「少爺,是什麼營生之道?」

    「私塾。」紀寧胸有成竹地道,「本少爺準備辦私塾賺錢。」

    雨靈和何安頓時一陣呆滯,過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滿臉的愁容。

    還有比他們的少爺更不靠譜的少爺麼?

    他們是紀寧的身邊最親近的人,紀寧在學識上是什麼水平他們豈能不知?縱然最近兩個多月,紀寧改邪歸正,但學問非一日之功可成。

    更不用說紀寧的秀才功名是蔭襲來的,簡直是在額頭上書著「不學無術」四個大字,就算是傻子都不可能讀他辦的私塾。

    雨靈和何安一陣苦勸。

    「你們要對本少爺有信心。」紀寧笑道,「比如說,今天去詩詞閣賣詩,讓你們對我有信心沒錯吧?所以,你們要做的就是相信我,聽從我的吩咐去做。」

    雨靈和何安見紀寧完全不聽勸,只能愁眉苦臉唉聲嘆氣。

    至於紀寧舉例今天去詩詞閣賣詩,他們一致認為紀寧賣的詩是老爺的遺作。

    紀寧繼續說道:「既然說開了,那麼我就乾脆把任務吩咐下去吧。安叔,明天起,你到城東尋一處院子租下來,做為我們日後安身之處。要選房屋好地段好環境好的,不能差了。」

    雨靈和何安聞言,暗鬆了一口氣,他們的少爺總算知道不能在鼎盛客棧里長期住下去。

    「諾。」何安應道。

    第二日上午,紀寧用功背讀一個時辰的四書五經後,帶上丫環雨靈出門去了。

    「少爺,我們去哪?」雨靈跟在紀寧身後,問道。

    紀寧半搖著摺扇,步履瀟灑,淡笑道:「西市。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院子,買一座下來辦私塾。」

    一座城,往往分東市和西市,東市是賣綢緞名茶字畫古董等等貴重物品的場所,西市則是醬醋油米油茶菜等等等低等雜市。也即城|東是有錢人的地盤,城|西是窮人的落腳處。

    雨靈一聽紀寧真的要辦私塾,而且是要買下一院子辦私塾,俏臉立即佈滿愁云,憂心如焚。

    「少爺,咱們能不能先租院子試著辦私塾,等私塾有成後再添置院子正式建辦?」她連忙拉著紀寧的長袖子苦苦勸道。

    辦私塾不成頂多被全城人嘲笑,但是真買下院子辦私塾,那就是真金白銀地投入。本來就生活無著落,再這般揮霍銀兩,早晚淪落街頭。

    被雨靈扯著袖子,紀寧只好停下,轉身看向雨靈,看見其娥眉鎖著愁云,美目泫然欲哭,頗是楚楚可憐。

    「傻瓜。」紀寧一笑,伸手用半屈著食指輕刮一下雨靈的瑤鼻,手指傳來的細膩嫩滑感令他忍不住再刮一下。

    被紀寧當街輕薄,本來滿臉愁容憂心如焚的雨靈頓時俏臉飛紅,臻首低垂,羞聲輕道:「少爺。」

    那嬌羞的模樣如含苞待放的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紀寧看得一陣失神。

    過了一會兒,紀寧回過神來,裝模做樣地清了清嗓子,然後一本正經地道:「有道是士別三日即刮目相看。你少爺我已經改邪歸正兩個多月了,早已不是當初的紈絝。所以,你要對少爺我有信心。另外,破釜沉舟方能成事。不下定決心,猶猶豫豫,三心兩意,豈能成事?」

    雨靈被紀寧忽悠地暈乎乎的,尤其是剛才被紀寧調戲一下,都有點神志不清了,所以竟點頭贊同了紀寧的話。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紀寧帶著雨靈把城|西轉了一個大概。

    相比於城東街道寬闊整潔、朱門高牆、樓閣鱗次櫛比,城西的環境就明顯髒亂嘈雜,到處都是底層的市井小民。

    不過,紀寧看著到處都是底層市井小民,摩肩接踵的,反而露出微笑來。

    「古代貧富差距巨大,這金陵城內雖有巨富豪族,但更多的是底層平民。如此,我的謀劃必能成功。」他暗自思索道。

    晚上,何安得知紀寧打算買下一座院子辦私塾後,立即跪在紀寧腳下,磕頭不止,乞求紀寧收回打算。

    紀寧急忙要扶何安起來,何安堅持跪著,紀寧不收回買院子的打算堅決不起來。

    逼得無奈,紀寧只好說道:「昨日賣詩,清還欠債後,還剩八百兩。另外,我還有一首價值不下於一千兩的詩。在城|西買一座院子,最多不過百餘兩,不會影響今後的生活的。安叔,你就容我任性一次。如果私塾辦不成,以後大筆投資沒你的同意絕不做,如何?」

    「是啊,安叔。少爺說,做事要有決心,猶猶豫豫,三心兩意,做不成事。既然少爺決心辦私塾,所花費銀兩又不影響以後的生活,我們就應該堅定地支持少爺。」雨靈幫紀寧說話道。

    她內心雖不認同紀寧的做法,但是紀寧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只能支持紀寧。再說,這是做正事,又不是到青樓裡揮霍。

    見紀寧如此說,雨靈也在旁邊勸,何安只好勉強同意了。

    不過,他仍是認為紀寧絕不可能辦成私塾。一百多兩銀子就當買個教訓,讓自己的小主人早日成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08 PM

第8章 新居

    接下兩三天,紀寧繼續帶著丫環雨靈到城西轉悠,尋找合適的院子。

    別人辦私塾書院都是找環境清靜優雅的地方,甚至特意建在城外某座山上,遠離世俗紛擾。紀寧卻要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準備要建在鬧市裡,人|流不夠密集還不滿意。

    不過,卻是日後的落腳處先尋著了。

    「在鳳陽街,有正室三間,廂房兩間,前年才翻新的房子。院子還算寬敞,院內樹有兩株,一株羅漢松,一株枇杷樹。院角種有一根三四年的葡萄藤,葡萄藤架下設有石桌和石凳。」何安介紹他找到的院子道,「租金很公道,一年二十兩銀子。」

    大永朝正值盛世,一文錢就能買一隻饅頭,兩文錢一隻菜包子,二十兩銀子就是兩萬文錢,對普通平民來說是一筆巨款。不過,城東鳳陽街是有錢人的地方,一座三間正房兩間廂房的院子年租二十兩已經是很便宜了。

    「嗯,」紀寧微頷首一下,道,「明日一早就去瞧瞧,合適的話就租下入住。」

    「不過……」何安欲言又止。

    紀寧問道:「不過什麼?」

    「那院子是秦寡婦的。」何安有點擔心地道,「秦寡婦的名聲……」

    「秦寡婦的信譽很差?會中途加租?」紀寧揚了揚眉毛問道。

    何安搖頭道:「不是,秦寡婦的信譽很好。只是傳聞她專克男人。」

    旁邊的雨靈想起紀寧失憶了許多事,於是插嘴介紹道:「秦寡婦嫁人兩次,兩次都是剛拜了堂,才進入洞房還沒開始圓房,新郎就暴病而死,很妖邪。金陵城的男人雖垂涎她的美色與萬貫家產,但沒有誰再敢做送死鬼。少爺,不如我們另外再找找吧?」

    紀寧含笑地搖搖頭,道:「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縱然是真的,我又不是娶她,她何來克我?」

    他本是無神論者,縱然穿越到這裡,已經不是科學能解釋,但無神論仍在他腦海根深蒂固。

    雨靈和何安都圖租金便宜,何況他們的少爺只是租一座院子而已,所以都心存僥倖。

    沉默一下,紀寧忽然想起來一事,問雨靈和何安道:「提到名聲,你們老實地說說,本少爺的名聲真的很差嗎?是不是做過許多傷天害理之事?」

    想到前幾日,自己被全城唾罵嘲笑。當時他雖不在意,但事後還是有點芥蒂。

    「少爺,他們是紅眼忌妒您。」雨靈立即搶先說道,語氣頗有一些不平,「您從沒真正傷害過誰。您偶爾還會施捨一些錢財給淪落街頭的孤兒呢!」

    「我真的有那麼好嗎?」紀寧不相信地問何安道。

    何安用力點頭道:「少爺,您毫無大惡。若非說您的罪名,無非是昔日老爺文曲星下凡,而少爺您才學……少爺,如今咱們搬出了紀府,正好重新開始。您一定要勤奮用功讀書,考取名功,不負老爺昔日英名啊。」

    說到最後,這個忠心家奴又苦口婆心地勸起來。

    他比紀寧大一輩,本是紀寧的便宜老爹的書僮兼跟班。紀寧的便宜老爹去世後,紈絝紀寧雖有紀府看管著,但主要還是他把紈絝紀寧照顧長大的。紈絝紀寧還得尊他一聲叔。所以他這麼勸紀寧勤奮用功讀書,不算踰越。

    第二日,紀寧在何安帶路率著雨靈去看院子。

    接待紀寧等人的是秦寡婦的一位中年執事。

    按那中年執事的說法,秦寡婦是不想院子荒廢了,才以很低的價格租出去。

    紀寧負手看了一圈院子,院內家什齊全,檔次不低,相當滿意,立即租下來。

    租金二十兩,押金二十兩,一共交了四十兩拿到了租契。

    當天,紀寧等人搬入住下,院門門頭掛上「紀宅」門匾,大門兩側貼一副對聯。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英雄。

    小苑西回,鶯喚起一庭佳麗。

    門聯是氣勢不小,可惜那字就差多了,雖然還稱得上工整,但明眼人都能瞧出字體稚嫩。

    不消說,自是出自紀寧之手。

    何安對紀寧這副對聯不甚滿意,認為紀寧重兒女情長,不思建功立業。

    還有,就是對聯格律不夠工整,最明顯上聯尾字應該是仄音,下聯尾字是平音,紀寧這副對聯卻剛好相反,這是對聯的大忌。

    不過,以紀寧的不學無術,能寫出這樣對子,何安還是很心慰,難能可貴啊!

    當晚,雨靈和何安一起整治了一桌豐盛的佳餚慶祝喬遷新居。

    安了家,雨靈和何安很是高興,再也不用擔心他們的少爺住在客棧裡胡亂揮霍。而且,有了家,人的心就安定下來。

    又過兩日,紀寧終於在城西水浸街花了一百五十五兩銀子買下一座院子。

    院子雖有些老舊,但勝在院子夠大,正房加上廂房一共九間。關鍵是院子的位置符合他的預想。水浸街不是主街道,但那座院子出門左轉十餘丈便是一條人|流非常密集的主幹道建仁街。

    不過,院子雖買下,尚需翻新修整。紀寧把自己對修整構想告訴何安後,把修整工作一古腦交給了何安打理。

    紀寧在家裡抓緊時間用功讀書練字,雨靈則伺候在旁邊紅袖添香。

    一日,紀寧誦讀道:「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

    雨靈不禁問道:「少爺,亞聖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孔子曰:『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後傷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焉可等閒視之。』」紀寧微笑地另外念了一句,然後才道,「字面的意思是聰明的人不會站在危牆下,防止危牆倒下壓死人。引申開來,就是說真正聰明的人不會讓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要懂得防患於未然,提前避開危險。」

    說到這時,紀寧不由想到自己。

    雖說,自己打定主意以後靠販賣小篆和大篆謀暴利,但是如果自己沒有才學,仍是一個蔭襲來的秀才,無法解釋自己如何懂得如此之多的小篆和大篆,何嘗不是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所以,還是必須入鄉隨俗努力勤奮讀書,至少要考取一個舉人的功名,才能比較放心放膽地販賣小篆謀利。

    至於為什麼不選擇利用地球現代科學理念和知識經商和作發明謀暴利呢?那樣相對更輕鬆。他也曾考慮過,但還是否決了。

    士農工商,這是大永朝四個不同階級的排列順序,也是古代歷朝歷代的排列順序。

    有功名的讀書人是絕對的統治階層,受所有人景仰尊重,享受特權,不用交租納稅。

    而工與商,是最低賤的兩個階層。

    尤其是商人,縱然家財萬貫,也不能穿長袖,出入更不能乘馬車坐轎子等等,還時不時被人肥豬宰割。

    他是沒啥野心,只想舒舒服服、安安穩穩地享受古代的三妻四妾生活,但也不想攤上娶了一門美嬌妻帶出去遊玩被人當街明搶的噁心事。

    所以,還是做統治階層的讀書人好。

    想到這裡,紀寧繼續認真誦讀道:「孟子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

    用來辦私塾的院子翻新修整工程量大,再加上古代沒有現代的各種機械,所以估計要一個多月才能完成。

    紀寧用功讀書的同時,也不忘勞逸結合。

    讀累了有雨靈溫柔地捏肩捶背揉太陽穴,讀悶了就帶著雨靈上街逛逛,感受古人的民情風俗,偶爾調戲一下雨靈這個俏丫環。

    白駒過隙,眨間過了近二十日。

    這日,紀寧正在書房裡誦讀《易經》,正誦讀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時,忽然雨靈進來,在旁邊靜侯,待他暫停誦讀才上前兩步報導:「少爺,秦府劉執事求見。」

    「哦。」紀寧應了一聲,放下書站起來,走出書桌站定。

    雨靈立即上前,伸手幫紀寧整理衣服褶皺。末了,小碎步地跟在紀寧後面走出書房,進入會客廳。

    紀寧步入會客廳,求見的劉執事立即迎上去,拱手叫道:「見過紀公子。」

    跟在劉執事身後的兩位青衣小廝也跟著鞠躬行禮叫道:「見過紀公子。」

    「劉執事。」紀寧點頭,繼續走了進去,然後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道,「請坐。」

    那個劉執事紀寧認識,正是前時間負責把這座院子出租給他的那位中年執事。

    劉執事客氣謝過紀寧,然後小心坐下。

    縱然紀寧是一個紈絝,而且被趕出紀府,但紀寧仍是一名秀才,劉執事還是得客客氣氣的。

    上茶之後,紀寧問劉執事道:「不知劉執事到到訪有何貴幹?」

    「貴幹不敢。」劉執事拱了拱手道,「我家主人得知紀公子住在這院子,深感榮幸,蓬蓽增輝。」

    接著,他轉頭對站在身後的兩位青衣小廝打了一下眼色。

    那兩位青衣小廝得令,立即各捧著一個錦盒子走出來,走到紀寧面前,然後打開錦盒子讓紀寧過目。

    紀寧隨意看了一眼,左邊的盒子裡放著兩錠白銀,右邊的盒子裝著一匹錦布。

    「紀公子,這是我家主人的小小意思,還望您能笑納。」劉執事說道。

    紀寧收回目光,淡聲道:「請替紀某謝過秦小姐。只是無功不受祿,秦小姐的厚禮在下萬萬不能收。」

    秦寡婦雖兩次嫁人,但是丈夫死後都脫離夫家,成為自由人,所以當面仍被尊稱為秦小姐。

    劉執事又是一番懇求紀寧收下,紀寧是堅辭不受。

    他又不缺那點錢,何至於欠人情?

    最後,劉執事一副如果紀寧不收下,他就無法交差,回不得秦府。紀寧只好道:「劉執事,你儘管回去。另外,請替紀某向秦小姐通報,在下明日登門拜訪答謝秦小姐的一番好意。」

    劉執事聞言,見目的已達到,立即離椅走到紀寧面前,拱手行禮道:「秦府恭候紀公子大駕光臨。」

    送走劉執事後,雨靈迷惑地問道:「少爺,秦寡婦為什麼突然邀請您去秦府?」

    「誰知道?明天去了就知道了。」紀寧一邊往書房走一邊隨意地答道。

    雨靈胡亂猜測道:「她該不會是想勾引少爺您吧?聽說秦寡婦是狐狸精變的,男人被她瞧一眼就被勾掉魂,從此茶飯不思,形神消瘦,最後送了性命。」

    說話到最後,她擔憂地勸道:「少爺,要不咱們不去秦府了,好不好?」

    「哈哈哈……」紀寧聞言,不禁被逗樂,大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

    說著,他步入了書房。

    見紀寧不聽勸,雨靈被氣得嬌嗔跺足,然後還是乖巧地跟了進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10 PM

第9章 秦寡婦

    「莫見乎隱,莫顯乎微。」

    紀寧站在一個裝修高雅豪華的廳堂裡面的牆前半丈,俊臉微仰,讀著掛在牆上的一副對子。

    那對子的字體娟秀,明顯出現女人之手。

    「莫非這是秦寡婦所書?」紀寧暗忖,「若她真以此句子做為勉勵,定是非凡女子。」

    「是故君子慎其獨也。」一個悅耳甜糯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那聲音入耳,就有一種酥酥的感覺,彷彿骨頭都輕了三分。

    紀寧轉身望去,只見從廳堂門口款步走入一位衣著華麗的身如扶柳之姿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長著一個瑩白飽滿的額頭,一雙彎彎的柳俏眉,枊眉之下是一雙魅動人心的波光流轉的桃花眼,再往下卻是一層薄如蟬翼的白色輕紗,矇住了容顏。

    雖不能看全朱顏,但也足以令紀寧一陣出神,直到身邊的雨靈扯了扯他的衣角才回過神來。

    「妾身秦氏,見過紀公子。」那蒙面女子款步走到紀寧面前,向紀寧行了一個萬福說道。

    紀寧連忙對秦寡婦拱手做揖回禮道:「小生紀寧見過秦小姐。」

    同時,紀寧聞到一陣令人躁動的馥郁幽|香,不禁連忙穩住心神,壓下隱隱賁張的血脈。

    接下,兩人分主賓坐好,由丫環奴婢端上好茶。

    品了一口茶後,秦寡婦秦圓圓聲音酥|軟入骨地繼續剛才的話道:「妾身不幸,兩次嫁人,成婚之日便成了寡婦,城中多有對妾身非議,妾身百嘴難辯,所以妾身唯有以聖人言自我勉勵。讓紀公子見笑了。」

    「豈敢豈敢。」紀寧立即拱手說道,「正所謂清者自清,秦小姐能以聖人言自勉,必定是位非凡的好女子。」

    他又不是封建迷信,當然不會像金陵城其他人那樣目光庸俗。

    「謝謝紀公子安慰。」秦圓圓謝過紀寧道。

    頓了頓,她又道:「由於妾身身份敏感,不能親自拜訪紀公子,只能邀請到府上一見,希望紀公子見諒。」

    「不敢。秦小姐是紀某的居所租主,紀某今日才登門拜訪,實在失禮。」紀寧站起來,向秦寡婦拱手做了一個揖。

    秦圓圓亦站起來,回了一個萬福。

    兩人重新坐下,秦圓圓說道:「今日邀紀公子一見,目的有二:一是你我鄰居,相互走動,日後好相互照應。二是妾身聽聞紀公子日夜用功讀書,心生佩服。」

    其實,她之所以邀請紀寧到府上見面,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紀寧用功讀書。

    在剛開始租院子給紀寧時,鑑於紀寧的名聲,她本人並不放心,讓下人時常留意院子。

    後來下人回報,紀寧日夜用功讀書,大有被趕出紀府後知恥而後進的發奮用功的樣子。

    如果只是一位普通書生用功讀書,她不太放在心上,但是紀寧身上有文曲星下凡的大學士紀凌之子的光環,那就不一樣了。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人就是大永朝的統治階層。大學士之子發奮讀書,誰敢小瞧?

    所以,秦圓圓當機立斷地與紀寧交好,甚至打算資助紀寧讀書。

    雪中送炭的人情才是最寶貴的。

    「日夜用功讀書不敢當,秦小姐過獎了。」紀寧回應道。

    秦圓圓微笑地道:「不知紀公子最近都讀些什麼書呢?妾身雖是女兒身,但平時也愛讀書。」

    「呵呵,能有什麼書?不過是四書五經罷了。」紀寧淡笑道。

    兩人無關痛癢地談了一陣話,秦圓圓對廳堂門口方向拍了拍嫩白的玉手,立即有幾位衣著講究容貌端正的丫環和家奴小心地端托著幾個錦盒子入內,走到紀寧和秦圓圓面前半丈分兩排整齊站好。

    紀寧不由轉頭向秦圓圓看去。

    秦圓圓嫵媚美目對紀寧一笑,然後轉臉對站在她身後旁的俏麗丫環道:「把錦盒打開。」

    「諾。」那俏麗丫環行了一個禮,小碎步走上去,一一把所有錦盒的蓋子取下。

    在丫環打開錦盒過程時,秦圓圓對紀寧說道:「紀公子乃是讀書人,自入住妾身名下的那個院子,那院子可謂書香滿屋,文氣浩然,連妾身也跟著沾了文氣,臉上有榮光。前陣子下人不懂事,竟收紀公子的租金,實在罪過。天底下哪有貴客上門還收銀兩的?妾身今日有意退回租金,再送紀公子文房四寶,和兩百兩銀子以資紀公子筆墨紙消耗。還請紀公子不要嫌棄。」

    在大永朝,有錢人資助有潛力的寒門書生風氣很盛,既能獲得好名聲又能得到豐厚回報。紀寧雖不是寒門書生,但如今被趕出紀府,在旁人看來紀寧的處境未必比得上普通寒門學子。

    這時,捧著禮品的丫環家奴一對一對地上前,走到紀寧跟前,將禮品呈現紀寧眼前,然後再退回去整齊站好。

    紀寧禮貌地把所有禮品看完。

    姑且不說銀兩,那文房四寶就不簡單:紫毫毛筆中小各一支、上等黃山松煙墨錠兩塊、羅紋宣紙一疊和紫金石硯一隻。

    這文房四寶加起來就值兩三百兩。

    紀寧看完,心底微動容,秦圓圓送的銀兩和文房四寶加起來竟多達五百多兩銀子。這放到他穿越而來的地球現代就相當於五十萬元左右了。見面即送五十萬,不是一般的豪氣。

    「謝謝秦小姐厚意。」紀寧起身向秦圓圓拱手做揖道,「只是無功不受碌,紀某愧不敢當。」

    不收租金,跟寄人籬下有什麼區別?他又不缺那點銀兩,何必受制於人,欠下這麼大的人情?

    「當得。」秦圓圓在紀寧站起來時,就已經跟著站起來,「紀公子住在妾身名下院子裡,就等於給妾身增添文氣,陋屋成雅室。他日紀公子高中狀元,妾身也能沾上許多榮光。還請紀公子不要嫌禮薄收下吧。」

    說完,她向紀寧深深地行了一個萬福。

    秦圓圓說了這麼多這麼淺白,紀寧再不明白那就是笨蛋了。

    他不禁有些暗嘆這個秦寡婦還是有目光,在所有人不看好他的情況下,就押寶投資了他。

    不過,秦圓圓誠意十足,他也不好完全拒絕。只見他沉吟一下,道:「免收租金紀某萬萬不能接受。紀某搬出紀府,正是要自立。還希望秦小姐成全。」

    「紀公子好志氣,是妾身的不是了。」秦圓圓歉意地說道。

    紀寧接著又道:「常言道濟急不濟貧,何況紀某的銀兩尚寬裕,還請秦小姐收回銀兩。」

    秦圓圓輕嘆一口氣,嘆息聲如幽谷怨嘆,紀寧聽著,心裡莫名一陣不忍。

    「妾身乃女兒之身,府內又無讀書人,這文房四寶若紀公子不收下,實在暴殄天物。」秦圓圓說著,慢慢地行了一個萬福道,「還請紀公子收下這文房四寶。」

    紀寧拱手回禮道:「秦小姐盛意拳拳,紀某再拒絕,豈不是不識好人心。這文房四寶,紀某厚顏收下了。謝謝秦小姐。」

    在大永朝,贈送承受文房四寶是一項高雅常見的行為。紀寧接受秦圓圓文房四寶也是合情合理。

    秦圓圓見紀寧終於肯接受文房四寶,不由露出一些笑容來。

    正向面對著秦圓圓,雖說對方用薄紗矇住了臉,但那美目波光流轉,如有七彩氤氳,紀寧在瞬間被奪走了心神。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

    藉著重新會回椅子掩飾尷尬,同時他心裡不禁暗道:「怪不得有人說她狐狸精變的,蒙著臉尚如此狐媚橫生,奪人心志,若不戴面紗豈不是要人命?」

    兩人重新坐好,紀寧接受秦圓圓的好意,兩人的關係一下子拉近不少。

    秦圓圓聲音酥軟甜糯地微笑道:「不知妾身有沒有榮幸收藏紀公子您的墨寶?」

    「秦小姐莫戲弄紀某。」紀寧淡笑地搖頭道,「紀某不學無術在金陵城出了名,如何當得上『墨寶』二字?」

    「非也,妾身是誠心懇求。」秦圓圓語氣真誠地道,「妾身素來喜讀書,只恨妾身資質有限,學無所成,所以對讀書人向來仰慕。今日有幸邀得紀公子到寒舍,若不能留下紀公子墨寶,妾身……妾身……」

    說到最後,語氣充滿遺憾難過。

    紀寧汗顏,只好說道:「好罷。若字寫得不好,還請秦小姐勿恥笑。」

    「豈會豈會。」秦圓圓立即展顏輕笑道。

    大永朝,文風盛行,文人騷客幾乎每游一處風景就吟詩做對一番,留下墨寶。縱然是登門做客,留下墨寶也很平常。這也是秦圓圓輕易開口懇求紀寧留下墨寶的原因。

    接下,秦圓圓起身,引紀寧到另一座別院。

    那院子叫書香院,入內即可看見裝修雅緻,各種字畫真跡掛滿牆,書籍整齊分類地裝滿了一個一個大書架,更有幾位書僮專門小心翼翼地維護著書籍字畫,防止蒙塵受潮了。

    聞著整個別院瀰漫的墨香,紀寧不禁有些感嘆,這秦圓圓還真是愛書之人。

    進入書香院正堂,那裡文房四寶早已準備好。

    「紀公子,請。」秦圓圓優雅嫵媚,身若扶柳地向紀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紀寧看著廳堂壁上掛了許多金陵城名人的墨寶,苦笑一下,道:「這回我是真的獻醜了。」

    一直跟在身後的雨靈小嘴早就扁起來了,她家少爺出醜定了。她有些惱地看向秦圓圓,後者感到她的目光,不在意地淡淡一笑。

    雖則如此,既然已經答應了,紀寧也不扭捏,走到案桌前,執筆而立,思忖道:「我的書法肯定沒法見人,只能在文方面下手。寫什麼好呢?」

    正思索著,忽然無意中看見邊上另一張案桌上鋪展著一張冷金羅紋宣紙,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咦?」他不禁發出一聲驚訝,然後轉臉問秦圓圓道,「秦小姐,這是您做的對聯?」

    說著,他指了指那張案桌上的字句。

    難怪他驚訝,那句對聯是出自另一個時空的中國古代孟姜女廟門前的的千古名對。這副對聯古怪、趣味十足,有十幾種讀法,當初他覺得新奇,就剛好記下了。沒想到在另一個時空的大永朝也能看見。

    「妾身何德何能做出如此千古絕對?」秦圓圓臻首輕搖地道,「這是三年前從京城流傳過來的絕對,只有上聯,沒有下聯,至今無人對出,已經被人稱之為千古絕對。兩年前,有人把這句子告訴了妾身,妾身不自量力嘗試對下聯,至今仍毫無頭緒。這幾日,妾身閒著無事,又取出來琢磨了一番。讓紀公子見笑了。」

    「豈敢豈敢。」紀寧拱手道。

    秦圓圓微笑道:「今日紀公子既然也看見了這副上半聯,不如也對一對?」

    「好呀。」紀寧當仁不讓地應道。

    記在腦海裡的古代名詩能不用儘量不用,免得令人懷疑了,而他剛好知道這個對子的下聯,正好以此化解字丑難見人的窘境。

    「呃?」秦圓圓聞言,不禁發出一聲諤然。她只是順口說說而已,根本沒想過讓紀寧會對這個千古絕對上聯。沒想到紀寧真的當場應口了。

    諤然之餘,本來對紀寧有一些好印象的她瞬間轉壞,開始懷疑自己看好投資紀寧是不是一個大錯誤。

    暫時不學無術不要緊,人還年輕,可以奮發讀書,增加才學。但是,為人自不量力,狂妄過頭,那是絕對沒得救的。

    「嗤!」秦圓圓身後的貼身丫環卻忍不住笑出一聲,只得急忙用用玉手緊摀住,用力憋回笑意。

    雨靈也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少爺竟不靠譜到如此地步。人家秦寡婦都明說了,這個上聯是千古絕對,流傳了三年無人能解,為什麼少爺還偏偏要往上湊?

    想到這裡,她都著急得眼圈都紅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11 PM

第10章 千古奇對

    紀寧自然注意到在場所有人的反應,對於秦圓圓的貼身俏麗丫環禁不住地笑出聲來並不計較。

    他神色淡然從容地走到那句上聯前,裝模作樣地思索一陣,然後轉頭對雨靈道:「雨靈,把墨硯取過來。」

    「諾。」雨靈見紀寧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心存僥倖地升起一絲希望,連忙小心地把放在剛才那張案桌的紫玉鸞鳳硯端過去。

    放好硯台,雨靈不禁向紀寧深邃炯然的眼睛深深看去。

    紀寧明白雨靈的意思,微笑地向雨靈微頷首一下。

    這時,雨靈才把捏緊的芳心稍稍放鬆一些,動手給紀寧磨起墨來。

    秦圓圓見紀寧如此自信,不禁有些疑狐。那句上聯,她可是前前後後加起來苦思冥想了一個月有餘,切身感受到這個對子有多難。

    她雖自謙無才學,但內心對文學一道頗有幾分孤芳自傲,自認為整個金陵城,能與她比肩的才女,除蘇蒹葭等廖廖幾人外,其餘皆不在眼下。縱然是與男子相比,亦認為自己考個舉人什麼的不過翻掌之間。

    她就不信,自己苦思冥想一個月比不上紀寧這個出了名的無學無術的紈絝半盞茶功夫。

    「莫非這副上聯曾被紀凌大學士看過並成功對出下聯,然後紀寧把下聯記住了?」她不禁猜測地想道,但立即自己否定了,「不對,這副上聯才出現三年,縱然不止三年,亦不會長達十年之久,紀凌大學士根本沒機會看見這副上聯!」

    就在秦圓圓猜疑間,雨靈已經把墨磨好。

    只見紀寧將紫毫筆蘸足了墨汁,然後在上聯的右邊寫道:「浮雲長長長長……。」

    秦圓圓看著紀寧一字一字地寫下,分明看出紀寧的字體稚嫩,與旁邊她的字相比明顯不是一個等級,好在她早有心理準備,倒不至於直接搖頭。

    而當紀寧寫下第三個字時,她在心裡默唸起來:「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

    「這!」她美目不禁一亮,又立即沉思起來,與上聯相對比起來,越發覺得巧如天成。

    秦圓圓心念電轉,很快回過神來,再定眼看紀寧,已經寫到下聯第九個字,也即最後一個「長」字。而這一瞬間,她完全屏住了呼吸和心跳:就差一個字,這副被人譽為千古絕對的上聯就要被紀寧對出來了。而最後一個字會正確嗎?會不會功虧一饋?她不禁緊張起來,纖纖玉手下意識地攥緊裙角。

    就在這時,紀寧似是感應到秦圓圓凝神屏氣盯著他下筆,忽然停下,轉臉向秦圓圓淡笑一下。

    紀寧劍眉星目,本來就是一位俊雅公子,他忽然轉臉對秦圓圓露出自信從容的淡笑,秦圓圓在注意力高度集中下,對上紀寧的目光,霎時心跳如鹿撞,不能自已,俏臉飛紅。

    好在紀寧只是淡淡一笑,立即把目光重新落在筆與紙上,而秦圓圓蒙著輕紗,旁人也難以看清她的表情變化。

    看見紀寧馬上要寫最後一字,秦圓圓立即壓下雜念,凝住心神看。

    只見紀寧不緊不慢地寫下一個「消」字。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秦圓圓不禁出聲輕念道。

    末了,她美目微閉,細細品味分析這副對聯。

    良久,秦圓圓才睜開美目,射出震驚和驚喜的光芒:「這、這居然全對!」

    「紀公子,您是怎麼做到的?」她萬分不敢相信地問道。

    一副被評為千古絕對的上聯,從京城流傳出來,在全天下流傳了三年之久仍沒答案,今天居然被一位出了名的不學無術的紈絝只花半盞茶時間就對出來了!

    若非她親眼所見,她情願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也不敢相信紀寧能在短短時間內對出這個上半聯。

    紀寧自然看出秦圓圓的震驚和不敢相信,這種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再說,若真是以他自己能力,回家再讀十年書,也未必能對出來。

    「呵呵,運氣使然而已。」他故做淡然地道,「對對子不是做文章,不需多大的學問,只需一些急智。秦小姐,您說呢?」

    秦圓圓有些失禮地熟視紀寧一陣,然後才嘆息道:「紀公子不愧是紀大學士之子,才思竟如斯敏捷,非常人所及。如今紀公子發奮讀書,進士及第可期矣!」

    「呵呵,秦小姐過譽了。不過對上一個對聯而已,離進士及第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呢。」紀寧淡笑地搖頭道。

    他心裡不禁撇撇嘴,得,一切又歸功於便宜死鬼老爹。

    忽然間,他隱隱有些明白紈絝紀寧為什麼成為紈絝了,除了至親管教監督外,不論紈絝紀寧如何努力,取得任何成績,都是紀凌的功勞。

    秦圓圓微微一笑,道:「此對聯一出,今後金陵城再無人小覷紀公子了。」

    紀寧聞言,忽然笑容斂下,向秦圓圓拱手作揖,認真地道:「秦小姐,紀某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您能答應。」

    「什麼事?」秦圓圓回禮地問道。

    「今日之事,還望您能代我保密,千萬不要洩露出去。」紀寧說道。

    正所謂文無第一,他一個出了名的不學無術的紈絝突然對出一個難住天下文人騷客三年之久的對聯,打了許多人的臉,肯定有許多人不服氣,紛紛上門質疑他、考他和與他比試。屆時,他再無安寧,根本無法潛心用功讀書。

    「這是為……」秦圓圓正要不解地反問時,忽然明白其中利害,認真地道,「好吧。妾身承諾,未得您允許,絕不洩露今天在這裡之事。」

    「多謝秦小姐成全。」紀寧拱手道。

    秦圓圓回禮地道:「紀公子不必客氣,此乃妾身份內之事。」

    接著,她又說道:「不過,妾身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請說。」紀寧道。

    秦圓圓認真地道:「一副被評為千古絕對的對子終於在寒舍內對出來了,妾身有榮共焉。既然下聯已出,妾身實在不忍看著它埋沒了?縱然多年後,紀公子公佈出來,但仍是極可惜。妾身厚顏,此千古絕對下聯由妾身公諸於世,作者仍歸您,妾身只對外說,此千古絕對下聯在妾身寒舍作出,如何?」

    話說到最後,聲音帶著幾分拳拳懇請之意,由那酥|軟甜糯嗓音說出來,著實讓人無法拒絕。

    紀寧略作沉吟,點了點頭。

    「謝謝紀公子!」秦圓圓頓時高興地下拜萬福地稱謝道。

    又過半個時辰,紀寧帶著雨靈辭別秦圓圓回去。

    當然,他接受秦圓圓的文房四寶則由秦圓圓府內的四位丫環家奴跟在身後一道送到紀宅內。

    進入紀宅,秦圓圓的四位丫環家奴離開後,雨靈再也禁不住地興奮地把紀寧在秦圓圓府上對出千古絕對的事告訴何安。

    其實,在書香院裡,看見秦圓圓確定紀寧的下聯正確時,她已經欣喜若狂,若不是顧及紀寧的形象,她早就激動得尖叫起來了。

    何安聞言,直接激動地淚流滿面,幾乎哭喊地說道:「老天有眼,老爺地下有靈,少爺終於開竅了!」

    紀寧一陣無語,一個對聯而已,何至於如此?

    不過,他內心還是深深為靈雨和何安的忠誠而感動。

    當天下午,何安和雨靈特意整治了一桌豐盛的菜餚做為慶祝。而且,在吃飯前,何安還特意給紀凌夫婦靈位上香,祀告紀寧在秦圓圓府上對出千古絕對之事。

    三天後,秦府內舉行一場對聯詩會,金陵城才女貴女雲集,包括晉王府郡主趙靈兒、蘇府蘇蒹葭等等。另外還邀請了包括連中二元的秦解元秦楓在內的七八名金陵城公認的青年才俊。

    對聯詩會舉行到大半,將近末聲時,秦圓圓終於把壓軸對聯放出來。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蘇蒹葭望著用錦緞懸掛出來的對聯,下意識地輕念道。

    這個被評為千古絕對的上聯她早就知道了,甚至比秦圓圓還早,她自己也嘗試對過下聯,也許多人一樣,至今未能對出來。

    不僅是她,其他人也基本知道這副上聯。

    如今看見秦圓圓給出上聯,無不震驚不已,紛紛思索秦圓圓的下聯是否工整合適。

    不過,有些才華不是很足的人不禁出聲要求秦圓圓講解這個對聯。

    秦圓圓頗有些自豪地講解起來:「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浮雲漲,常常漲,常漲常消。」

    「海水潮,潮朝朝,朝朝潮落;浮雲漲,漲長長,常常漲消。」已經想透這副對聯的蘇蒹葭接口朗聲念道。

    「哈哈哈,不錯!」秦楓朗聲一笑,瀟灑地以摺扇一拍左掌心,接著蘇蒹葭地話,念道,「海水潮,朝朝朝潮,朝朝落;浮雲漲,常常常漲,常常消。」

    「海水潮,朝潮朝潮,朝潮落;浮雲漲,常漲常漲,常漲消。」

    「海水朝潮,朝朝潮,朝朝落;浮雲常漲,常常漲,常常消。」

    他有意在蘇蒹葭面前表現才思,一口氣念出了另外三種解法。雖說有炫耀之涉,但其才思之敏捷,確實讓在場的人驚嘆仰望。

    尤其是秦楓本身長得俊朗,身材修長,穿著一身長衫寬袖儒服,當真是風流倜儻的翩翩濁世才子。

    他從容不迫地搖頭晃腦地把三種對聯解法念出來,頓時引得週遭群芳一陣花痴仰慕,星星月亮滿天飛,若非顧忌場合和身份,早就尖叫出來了。

    秦楓念畢,轉身面向蘇蒹葭,含笑地拱手做了一個長揖。

    蘇蒹葭微微一笑,回應地做了一個萬福。

    才子佳人,羨煞旁人。

    末了,蘇蒹葭對秦圓圓感嘆地道:「秦姐姐的才學妹妹向來景仰,只是沒想到姐姐的才華竟高到如此地步。」

    「蒹葭妹妹過獎了。」秦圓圓擺手微笑道,「這副對聯的下半聯不是我對出來的,而是另有其人。不過,它確實是在敝府裡對出來的。敝府有榮共焉。」

    眾人聞言,不禁一訝,蘇蒹葭立即問道:「不知此人是哪位大儒?」

    秦圓圓輕搖臻首,道:「他暫時不願意讓人知道。當日,他再三懇請我不要說出他的名字,我也答應了,所以恕妾身不能告訴大家。」

    她後面一句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

    「此人有如此才華卻如此淡泊,蒹葭倒有些仰慕了。」蘇蒹葭不禁感嘆道。

    秦圓圓忽然想到紀寧和蘇蒹葭的關係,忍不住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對蘇蒹葭說道:「其實,那人你也認識,還曾關係匪淺。不過,你是萬萬想不到是他的。」

    同時,她不禁暗想道;若蘇蒹葭知道這副對聯就是紀永寧對出來的,不知她會不會後悔當初要退婚的約定呢?還有秦楓,在蘇蒹葭面前擺出一副才高八斗的樣子,若知道他自以為才思敏捷解讀出來的答案是紀永寧玩剩的,會不會羞愧得鑽到地縫裡去呢?

    蘇蒹葭聞言,低頭心念電轉,紀寧的名字莫名地出現她的腦海裡:「難道是他?不可能,他怎麼可能對出難倒天下才子三年之久的對聯呢?絕不可能!」

    她對紈絝紀寧的瞭解,甚至比雨靈和何安還透徹。

    排除掉紀寧後,她又開始思索其他可能的人,只是仍沒答案。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13 PM

第11章 《師說》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

    夜深人靜,紀寧把靈雨打發回去休息後,在燭光下,手執紫毫筆,在羅紋宣紙上以小篆字把中國古代唐宋八大家之一韓愈的《師說》一字一字地寫下。

    小篆大篆,能溝通天地神鬼,書寫小篆大篆需要消耗許多精神力,一筆一劃都有講究,並不能像普通書寫那樣肆意揮灑。

    普通秀才,一次只能書寫小篆文字十餘字,一天頂多能寫三十個小篆字,再多就腦袋空空,無法集中注意力了。

    普通舉人,一次能書寫三十個小篆文字左右,一天能寫一百多個小篆字。

    普通進士,一次能書寫小篆一千餘字,一天能寫三千至五千小篆字。通常而言,進士書寫小篆文字無多大精神力的掣肘。畢竟,一篇古文的篇幅通常不超過一千字。

    至於學士,已經開始鑽研更高深的大篆了,小篆文字書寫起來跟書寫普通文字沒什麼區別。

    也許是穿越而來的,紀寧的精神力比舉人還強,達到進士的地步。

    所以,他用小篆書寫起韓愈的《師說》起來,毫無壓力。

    蠟燭將盡,紀寧順利地把《師說》寫下。

    把文章拿起,在燈下看了看,紀寧露出滿意的笑容。

    經過近一個半月的裝修,私塾院子終於按他的構想裝修好,明天私塾將揭匾開業。這篇《師說》是他用來給私塾開光使用的祭文。

    「《師說》是中國古代難得的勸學名篇,想必效果極佳,不知能增益幾成教學效果?」紀寧思忖道。

    他本來想使用《勸學》這一篇古文,但一查之下,發現作者是荀子。而這個時空諸子都有,荀子自不例外,《勸學》這一名篇也有。

    事實上,許多私塾書院的開光祭文大部分都是用《勸學》。

    《勸學》的加成效果很好,但被用得太多,《勸學》的作用被攤分得厲害,效果反而不及一些大學士嘔心瀝血作出的祭文。

    紀寧之所以對自己辦私塾有信心,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韓愈的《師說》。

    第二日清晨,剛剛裝修好、還飄著木材清香氣味的私塾院子內,一張香案,煙火繚繞,一張長方形供桌,三牲六畜齊全。

    不過,院子內只有冷冷清清的三個人:紀寧、雨靈和何安。

    按理,開業時,應該熱熱鬧鬧,請一大群人在旁邊觀禮。

    紀寧卻剛好相反,杜絕旁人觀看。

    因為,他擔心《師說》的開光效果太好,被人傳出去,令人懷疑他。

    何安看著沙漏,眼看沙漏達到刻度線時,提醒紀寧道:「時辰快到了,可以去揭匾了。」

    「唔。」紀寧微頷首一下,轉身向院子大門走去,何安和雨靈在其身後跟上。

    走院門四五步,紀寧再轉身過來,仰抬頭看去,看見院門門額上掛著一塊大匾。那大匾被用一片紅片蒙得嚴嚴實實的。

    「少爺,揭匾吧。」何安道。

    雖說自家少爺要辦私塾極不靠譜,但不論如何,自家少爺總算做正事了,總比天天遊手好閒逛青樓好一百倍。

    何安忽然有些激動期待。

    紀寧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伸手把紅布扯下。

    隨著紅布被扯開,由楠木做成的大匾上露出四個隸書大字——三味書院。

    扯下紅布,紀寧後退兩三步,再仰抬頭看牌匾,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惡作劇的笑容。

    為什麼取名「三味書院」?原因簡單,就是借用魯迅就讀過的私塾「三味書屋」的名字。

    接下,紀寧舉步進入院子,走到供桌前,在事先準備好的跪蒲跪下,然後打開放在旁邊的錦盒,從裡面取出用小篆寫下的《師說》文章。

    至於雨靈和何安兩人則站在紀寧身後半丈餘,神情肅穆。

    他們的身份是下人,這種隆重祭祀之事,他們是不能跟著主人一起下拜的。

    捧著紙張,紀寧開始看著上面的小篆文字唸起來:「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

    揚揚灑灑幾百言,紀寧終於念畢,把文章放到供桌面上,然後三拜九叩。

    站在後面的雨靈和何安臉上保持著肅穆,但雙手卻緊張得握緊了拳頭,目光緊盯著那張祭文。

    他們本以為紀寧會重金購一張《勸學》祭文給私塾開光的,沒想到紀寧偏不,自己寫了一篇祭文。

    所以,他們不僅對現在這篇祭文的效果存疑,甚至還擔心沒有開光效果。

    就在這時,那張祭文忽然無火自燃,泛起一道青紫之光。青紫之光瞬間大作,將整個私塾籠罩,鍍上了一層青紫之色。

    「這、這……」不論是雨靈,還是何安都徹底目瞪口呆了,一臉不敢置信。

    文章有高低,但凡能產生神祝效果的文章可分成七個等級,對應白、橙、黃、紅、青、紫和金七種顏色。白色最普通,金色最頂級。

    能產生白色神祝之光的文章能出鎮,橙色代表文章能出縣、黃色代表文章能出州府,紅色代表文章能出路(省),青色代表文章能傳天下,紫色代表文章能流芳百世。

    至於金色,則比較特殊,除了代表聖人言外,祭天求雨或退龍王,只要成功,祭文都會泛金光。

    雨靈和何安突然發現紀寧寫的祭文不僅能傳天下甚至隱隱能流芳百世,這叫他們如何不震驚,如何敢相信?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小小私塾書院的開光啊。縱然是金陵城最著名的白鹿書院,其開光神祝之光也不過是青光。

    與雨靈和何安相反,紀寧很淡定,《師說》是韓愈最主要的代表作,從唐代傳承至今。若不是用小篆書寫打了折扣,若用大篆書寫出來,神祝之光絕對是深紫色!

    青紫之光持續數息,漸漸淡去,紀寧從容不迫地站起來,然後轉身面向雨靈和何安兩人。

    「呵呵,別吃驚,這是你們老爺的遺作。」紀寧淡笑地道。

    文章太厲害,只好再拿紀凌做擋箭牌了,反正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雨靈和何安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狂喜不已,喜極而泣。

    雨靈激動得不顧主僕之禮地衝上前,一雙玉手緊執著紀寧的手臂,流著淚地激動叫道:「少爺,咱們、咱們……」

    由於太過激動,她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了。

    紀寧微微一笑,用另一隻手輕拍兩下雨靈的玉手,示意她平靜,別太激動了。

    忽然,「撲通」一聲。

    紀寧不由沿聲看去,看見何安雙膝跪在青磚地面上,一邊磕三個響頭,然後對天流著淚地激動說道:「老爺,您在天之靈一定看著少爺。您留下這篇祭文,可保少爺一輩子衣食無憂!」

    上前扶起何安,待雨靈和何安情緒稍稍平靜後,紀寧嚴肅認真地道:「有道是財帛不可外露。少兒持金於鬧市,必招災禍。三味書院的開光神祝之光是青紫色,你們不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去!」

    「少爺,您請放心。就是死,我也絕不透露出去!」何安和雨靈異口同聲地堅定地說道。

    紀寧點點頭,他對雨靈和何安的忠心很信任。

    頓了頓,他說道:「以後,對外就說三味書院的開光神祝之光是黃色。」

    「諾!」雨靈和何安行禮齊聲應道。

    ……

    ……

    「什麼?他、他竟開私塾?!」李秀兒非常吃驚意外地叫道。

    一向淡定從容的蘇寧蘇蒹葭也不禁美目微睜一下,頗感意外。

    不等采霞回答,李秀兒自己失笑起來:「這個、這個紀寧真是什麼出人意表啊!他做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我都不意外,但他居然開私塾,這實在太、太……咯咯咯,容我笑一會……咯咯咯……」

    只見李秀兒笑得彎了腰,捂著肚子跌坐到軟椅上,笑得上前不接下氣。

    「到底怎麼回事?」蘇蒹葭娥眉微皺一下,問采霞道。

    采霞說道:「回小姐,今天早上,突然大街小巷上有一批人逢人便說有一個叫『三味書院』的私塾在城西水浸街開業,可以免費入學十天。如果不滿意,可以隨時退學,不要束修(錢)。同時,還到處分發寫著三味書院開業信息的紙張。中午,有人好奇去打聽三味書院是誰辦的,結果發現竟然是他,引起許多書生唾罵。現在,已經鬧滿城皆知。」

    「小姐,現在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勸止他,免得他被人殆笑和羞辱?」

    笑得肚子痛的李秀兒忍不住插嘴道:「你這小妮子胡說什麼呢?你家小姐好不容易與紀寧解除婚約,根本就不宜與他再有聯繫,否則麻煩不斷,謠言滿天飛。你想害死你家小姐呀!」

    「小姐,我……」采霞嚇得急忙辯解叫道。

    蘇蒹葭輕擺纖纖玉手,淡然地道:「我知道你是無心的。」

    「哎,整個金陵城誰不知他的秀才功名是蔭襲來的,他居然就敢開私塾,只能說蒹葭姐你堅持解除婚約是對的。」李秀兒搖頭地道。

    蘇蒹葭微沉吟一下,對采霞道:「讓下人密切關注紀永寧辦私塾的事。」

    「不錯,不錯!」李秀兒插嘴叫道,「我真的有些好奇他到底有什麼自信開私塾了,看他怎麼收場?」

    「諾!」采霞應道,行了一禮,然後退下。

    采霞離開後,李秀兒立即從軟椅蹦起來,拉著蘇蒹葭纖纖素手叫道:「蒹葭姐,我們繼續品鑑秦解元為你做的那首詩《憶去年中秋》吧。」

    「嘻嘻,自從你解除了婚約這段時間來,金陵城所有未婚青年才俊都在瘋狂,各種詩會比拚。縱然是秦解元也放下身段,與眾多青年才俊比個高低。」李秀兒比較羨慕地道,「希望能吸引你的注意。」

    蘇蒹葭淡然一笑,並不以為然。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13 PM

第12章 三味書院

    紀寧辦私塾的消息傳開,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金陵城都沸騰了,到處都是對紀寧的唾罵討伐之聲,罵紀寧狂妄、誤人子弟,是讀書人的恥辱。

    千夫所指都不為過。

    恰逢金陵城舉行一場盛大的年輕學子文會,金陵城大部分知名的年輕書生秀才舉人雲集在一起交流較量。

    文會氣氛正濃時,忽然衝進一位身穿儒服的青年書生。此人快步站在顯眼處,高舉雙手,用力拍掌,大聲叫道:「號外!號外!」

    一時間,整個會場安靜下來,紛紛轉身朝那青年書生看去。

    「文季兄,不知你有什麼大消息宣佈?」有人發聲問道。

    看見所有人都聚焦到自己身上,那書生謝文季不禁面上有些得意。他清咳一聲,大聲道:「謝某剛剛得到準確消息,金陵城的恥辱——紀寧,要開辦私塾!」

    「什麼?」在場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文季兄(謝兄),剛才你說什麼?紀寧要開辦私塾?!」

    「不錯!紀寧要開辦私塾!」謝文季大聲應了一聲,然後神情慷慨激昂地叫道,「諸位兄台賢弟,紀寧無學無術滿城皆知,他的秀才功名是蔭襲來的!他有什麼資格做先生?若放任他肆意妄為,誤人子弟,必將損壞我們學子的聲譽!我謝文季在此倡議,我們立即出發討伐紀寧這個敗類,不許他辦私塾,維護我們讀書人的聲譽!!!」

    「對!不許紀寧辦私塾!維護我們讀書人的聲譽!」其他書生幾乎都被煽|動起來,滿臉激憤,不斷地右手握拳往下舉,群情洶湧地叫喊起來。

    謝文季本人臉著泛著激昂的容光,他全身每個細胞都亢奮起來了。這是他第一次號召這麼多人,幾乎囊括了金陵城所有知名的年輕書生秀才舉人。這次能成功,足以成為他一輩子的榮耀和資本,以後未必不能成為金陵城的文壇領軍人物。

    「大家跟我走,砸了紀寧的私塾!維護我們的尊嚴!」他奮力大聲叫喊道,然後舉步向外走。

    而就在他準備率領眾書生去砸紀寧的私塾時,一道修長瀟灑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伯言兄,請讓一讓。」謝文季皺眉地道。

    秦楓秦伯言淡笑地搖了搖頭,然後轉身面向群情洶湧地眾書生,一雙皮膚白晰的手抬起,虛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

    秦楓不僅是連中二元的解元,而且出身望族,在金陵城的青年一代中頗有威望,所以他一示意大家安靜,所有人很快逐漸安靜下來。

    「大家聽我一言,」秦楓朗聲說道,「紀寧身無才學,卻開私塾,為了賺錢不惜誤人子弟,確實非常可惡!然而,區區一個紀寧,他也配我們如此勞師動眾嗎?」

    他身為金陵城文壇青年一代的頭領,豈能坐視自己的風頭被他平時不放在眼裡的謝文季給搶了?

    再說,他現在正處於追求蘇蒹葭的緊要關頭,他與蘇蒹葭的接觸和交談中,早就試探出蘇蒹葭雖與紀寧解除婚約,但遠不至於惡恨紀寧。

    今日他若是參與了砸紀寧的私塾,誰能確定蘇蒹葭是高興還是不悅?畢竟,蘇蒹葭到底是與紀寧有過婚約的。

    如今,他前所未有地接近夢寐以求的蘇蒹葭,可不想產生任何不可預估的變量。

    縱然是平時,他也不屑踩一腳紀寧這坨狗|屎,嫌髒了鞋,更不用說現在這種情況。

    「不錯!紀寧那廢物被趕出紀府後,連紈絝都不算了,他哪配我們勞師動眾?」立即有一位書生朗聲附和地蔑聲道。

    那書生叫吳備字鳴德,與秦楓同年舉人,排第三,也是金陵城年輕一代的主要領軍人物。他抱的心思與秦楓差不多,就是不讓謝文季當著他的面搶了風頭。

    隨著吳備出聲,其他幾位金陵城文壇年輕一代有地位的書生也紛紛出聲反對勞師動眾砸紀寧的私塾。

    其他書生也反應過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均覺得秦楓說得在理,紀寧那廢物根本不配!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起:「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紀寧這個廢物敗壞我們的名聲?」

    秦楓沿聲看去,看見膽敢出聲反對他的居然是紀敬。不過,他立即想到紀敬與紀寧不和,彼此懷恨在心,倒不太在意了。

    「哈哈,做壁上觀又如何?」秦楓朗聲笑道,「紀寧無學無術,滿城皆知,他開辦私塾根本沒有人去就讀。沒有學生,快則十餘日,慢則兩三個月,早晚倒閉。我們且觀其敗即可。」

    「不錯、不錯。」其他書生紛紛附和。

    秦楓威望太盛,紀敬只好不作聲。不過,他心裡卻暗暗謀劃著自己帶人砸館。

    後來,紀寧得知今日之事,有些哭笑不得,三味書院居然因為他太遜了金陵城眾書生不屑出手而逃過了被打砸的命運。

    傍晚時分,夕陽如血,紀寧在三味書院內指揮著幾名工匠抓緊時間製做一些竹木器具以迎接三天後正式上課。

    做為穿越者,紀寧當然不會拘泥於時下的教學方式,所以需要讓工匠製做一些類別於這個時空的器具。

    忽然,半敞開的院門傳來敲門聲,紀寧轉身看去,看見院門口前俏生生地站著一位衣著樸素的俏麗少女。

    「宓姑娘?」紀寧見那少女有點臉熟,不確定地叫道。

    那俏麗少女遙對紀寧行了一個萬福,微笑叫道:「紀公子。」

    確定是詩詞閣的宓姑娘,紀寧立即掛上笑容,快步迎上去,在宓姑娘面前拱手做揖笑道:「宓姑娘光臨敝私塾,紀某未能遠迎,失禮失禮了。」

    「紀公子不必客氣。」宓姑娘回禮道。

    接下,紀寧側讓開,向宓姑娘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道:「宓姑娘,請進。」

    「請。」宓姑娘也道,然後兩人一起進入院子。

    隨著一起步入院子,紀寧隱隱聞到一陣宓姑娘身上的處子幽|香,淡淡的,極好聞。

    同時,他發現宓姑娘縱然換下漂亮的宮裝,穿上樸素的衣裳,但俏麗依舊,天生麗質難自棄。

    進入院子,紀寧掛著笑容引宓姑娘參觀。

    這可是他預訂了的女先生,必須招待好,讓她對三味書院滿意。否則,縱然打賭贏了,宓姑娘不喜歡三味書院,強扭的瓜不甜。

    宓姑娘看見院子內有四間教室,分別標示著「甲乙丙丁」四個字,不由好奇地問:「紀公子打算另外聘請三位先生?」

    「非也。」紀寧微笑道,「三位先生太少,估計至少五六位。」

    頓了頓,他指著這四間教室道:「這四間教室代表不同時間進入學和不同學識水平的分層,我的打算是把才學水平相當的學子集中一個教室內,然後再派擅長領域不同的先生進入教室教他們。」

    「那豈不是每個學子都不止有一位先生?」宓姑娘驚訝地問道。

    「然也!」紀寧微笑點頭,把紙摺扇一合,微搖頭晃腦地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三味書院的辦學理念是,把每位先生最擅長的一項傳授給學子。」

    宓姑娘聞言,美目大亮,放出異彩,不禁叫道:「好主意!如此一來,教出的學子必定能集眾家之長。」

    紀寧只覺得眼前大亮,整個院子彷彿突然變亮了十倍。以他的淡定從容,此刻也不禁有些因為得到宓姑娘稱讚而得意。

    「只是……」宓姑娘語氣一轉,擔憂地說道,「如此一來,這些學子就有多位先生,學生不知老師,師承大倫豈不是被破壞了?只怕……」

    天地君師親,大永朝提倡並實施的的最重要倫理大綱。師承比血親還要高一個等級。

    古人並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集眾家之長辦學,但是這裡涉及師承大倫,還有出於自身的利益考慮,做先生的當然不希望自己教出來的學生不認自己。所以,像地球現代的教學模式在大永朝幾乎不存在。

    紀寧淡笑地擺擺手,打斷宓姑娘的擔憂,自信地道:「紀某行的可是聖人言。先有聖人後有大永朝,誰也不能說我的不是。」

    宓姑娘略作思索,點了點頭。

    「對了,您的私塾為什麼取名三味書院?」宓姑娘抬頭看著紀寧問道,「這『三味』是哪三味?」

    「讀經味如稻粱,讀史味如肴饌,讀諸子百家味如醯醢。」紀寧答道。

    雖說三味書院是他惡作劇取自魯迅讀的私塾,但是真對外說,自然不能這麼說出來,必須另有一番解釋。

    宓姑娘聞言,微低臻首小聲復唸著:「讀經味如稻粱,讀史味如肴饌,讀諸子百家味如醯醢。」

    末了,她抬起俏臉,美目發亮地道:「這名字取得真好,讓人神往。」

    「謝謝誇獎。」紀寧拱手微笑一下,接著加料地道,「對了,三味書院的開光神祝之光是黃|色。」

    「黃色?」宓姑娘俏臉明顯一訝,頗感意外地道,「您從哪裡得來這麼好的祭文?」

    紀寧淡笑道:「是先父的遺作。」

    宓姑娘微點臻首,羨慕感觸地道:「令尊遺澤真是豐厚啊。」

    「呵呵。」紀寧淡笑一下,隱約聽出宓姑娘的感嘆語氣中帶了一些傷感的意味。

    不過,他雖有些好奇,但他與宓姑娘相交不算深,不好打聽其隱私。

    繼續參觀交談一柱香時間,宓姑娘終於離開。

    時隔近兩個月,她本以為紀寧要辦私塾只是說說而已,連她也差不多淡忘了。沒想到今天突然滿城都在傳紀寧辦私塾的事,沸沸揚揚的,她不禁想起來當初與紀寧的賭約,所以詩詞閣打烊後,她換上平時衣服就好奇地去看紀寧的私塾。

    經過參觀和與紀寧的一番交談,發現三味書院表面上有模有樣的,甚至私塾開光的神祝之光是黃色,但是她仍是不看好紀寧能辦私塾成功。

    以紀寧的無學無術的紈絝名聲,誰敢把自己的兒子送到三味書院裡糟蹋?別說免費十天,就是倒貼錢也未必有人肯到三味書院讀書。

    兩個月賺錢一百兩銀子,更不可能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14 PM

第13章 欲害、支持

    入夜,紀府內燈火通明,丫環小廝嬤嬤家丁成群結隊地為他們的主子奔走著,熱鬧非凡,竟不下於金陵城這個不夜城的夜市,一派繁榮昌盛氣象。

    殊不知在這繁榮光鮮的表面上,紀府因後繼無人正在迅速衰敗。

    紀府中樞,紀澤居住的那座氣派豪華的院子內,紀敬恭敬地站在紀澤前,一臉深惡痛絕地道:「……紀寧之前還在紀府時就已經累壞紀府名聲許多,沒想到他搬出紀府後,變本加厲,竟為了銅臭而不惜違背做人的基本良知,開私塾騙人錢,誤人子弟!如今已經引起滿城百姓公憤,千夫所指,更累及我們紀府名聲。」

    「為紀氏一族聲望著想,子敬斗膽懇請太爺爺下令執行宗法,嚴懲紀寧這個家族敗類!」

    他說到最後,拱手於前,俯身低頭躬拜著,樣子極是誠懇。

    不過,不到片刻,他就往上翻眼皮,偷偷觀察紀澤的神色。

    紀澤那行半乾枯腐朽的身軀深坐半躺在紫檀雕虎太師椅內的軟墊上,一雙渾濁的眼睛半開半瞌,似是要睡著的樣子。

    過了半晌,他才發出如破布的聲音道:「紀寧已經分家出去,不再是紀府的人。他所做所為,一切與紀府無關。」

    紀敬聞言不禁大急,立即叫道:「可是,太爺爺……」

    紀澤一擺手,打斷紀敬的話,說道:「不過,你是他的堂兄,私下可以規勸他。」

    「規勸」兩字咬音有點重,其意思就玩味了。

    「是,太爺爺!」紀敬立即用力應道,聲音忍不住露出喜意。

    他之所以向紀澤請示,就是擔心自己帶人踢紀寧的私塾會引起紀澤不悅。

    平時,紀澤就沒少訓導紀府的人必須團結,嚴禁內鬥,以維護紀府利益和聲望為首任。

    現在,得到紀澤點頭讓他「規勸」紀寧,怎麼規勸,裡頭文章就大了。

    走出紀澤居住的養氣院,紀敬臉上再也禁不住地露出陰險的笑容來。

    他高興地右拳一擊左掌心,有些振奮地暗想道:「必須好好謀劃,務必讓紀寧這個廢物永無翻身的機會!否則,難洩我心頭之恨!」

    雖然,他打從心底認為紀寧絕不可能辦私塾成功,但他看不得紀寧有一絲希望。

    「廢物就該像廢物一樣活著,搞那麼多動靜幹什麼!」紀敬冷哼道,「還有,廢物哪配享有像雨靈這麼漂亮水嫩的丫環?!」

    剛入戌時不久,夜幕將整個金陵城籠罩,然而金陵城不愧是大永朝最紙醉金迷的一座城,城內處處燈火輝煌,遊人如織,人聲鼎沸。

    在這座喧囂繁華之下,紀寧坐在書房,捧著一本《禮記》研讀,俏麗丫環雨靈在旁邊伺候著,紅袖添香。

    忽然,敝開的書房門傳來兩下輕輕的敲門聲。

    紀寧全神貫注中,沒察覺,旁邊的雨靈卻是聽見了。

    她轉頭望去,看見何安,便輕手輕腳走過去。

    走出書房,雨靈小聲地問道:「安叔,有什麼事?」

    「秦府派劉執事到訪,說秦小姐有話請教少爺。」何安說道。

    雨靈聞言,粉紅的小嘴微噘一下,她不喜歡秦圓圓。

    那天隨紀寧到秦府,見到了傳聞已久的秦寡婦,她更加認定秦圓圓是狐狸精變的,專門勾引男人、害男人。從秦府回來當天,她分明看見自家少爺短暫失神發呆過兩次。

    現在大晚上的,秦圓圓還派人找她家少爺,她當然不樂意了。

    不過,她心底雖不悅,但知道那天紀寧與秦圓圓相談不錯,所以她還是耐下心問道:「少爺正在專心讀書。秦小姐要問什麼話?我轉告少爺。」

    「秦小姐問少爺為什麼要開私塾?」何安道。

    雨靈點一下臻首,然後轉身款步返回書房,站在紀寧旁邊靜侯一陣。

    紀寧察覺到,研讀完一段文字後,暫停下來,轉頭問雨靈道:「何事?」

    「少爺,秦府派人到來,說秦小姐有話要請教您。」雨靈說道,「問您為什麼要開私塾?」

    紀寧略作沉吟,緩緩開口說道:「渡人亦是渡己。」

    說罷,他轉正臉,繼續研讀《禮記》。

    雨靈微微向紀寧行了一禮,然後輕輕地退出書房,和何安一起到客廳見劉執事,告訴紀寧的答案。

    「渡人亦是渡己?」在秦府,燭光通明、擺試雅緻奢侈的廳堂內,秦圓圓豐|臀坐在一張柔軟光鮮的緞錦軟椅上,朱唇微啟,重複著紀寧的話,不禁品味起來。

    劉執事微低著頭不敢看秦圓圓,恭敬地道:「是的,紀公子讓他的貼身丫環只回了這一句。」

    「嗯。你退下吧。」秦圓圓回過神,輕揮玉手,淡淡地道。

    「諾。」劉執事行了一禮,然後退出廳堂。

    劉執事退出後,秦圓圓站起來,踱著蓮步,朱唇輕唸著:「渡人亦是渡己。渡人亦是渡己……」

    同時思索紀寧的意思。

    她在得知紀寧開辦私塾的消息時,也是很震驚。

    經過與紀寧一番接觸交談,她已經很確定紀寧是聰明人,才思敏捷,只要肯下一番苦功奮起直追,將來成就未必下於其父紀凌大學士。

    只是,當前紀寧開辦私塾卻不合適,非常不合適。她是這麼認為的。

    她本以為紀寧是缺錢用,開辦私塾做為營生之道,就特意派人去問一問。

    萬萬沒想到紀寧給她的答案竟是:渡人亦是渡己。

    第二日,紀寧晨讀完畢,吃過早飯,帶上丫環雨靈準備去三味書院時,忽然何安入報,秦府的劉執事求見。

    「把他帶進來。」紀寧道,然後轉身到廳堂坐下,準備接見劉執事。

    不多時,何安領劉執事進來。

    劉執事看見紀寧,立即趨步上前,躬身行禮道:「拜見紀公子。」

    神態語氣較之前恭敬了不少。

    紀寧站起來,伸手虛托一下,同時道:「劉執事不必多禮。請坐。」

    「不敢不敢。」劉執事連忙擺手推辭道。

    如今紀寧與秦圓圓成了朋友,他一個家奴下人哪敢不開眼與主人的朋友平起平坐?

    紀寧見狀,大約猜測到劉執事的忌諱,倒沒再請劉執事坐下。

    「不知劉執事登門造訪有何事?」紀寧重新坐回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問道。

    劉執事拱了拱手道:「回紀公子,我家小姐得知您興辦私塾後,願意鼎力支持。另外,我家小姐擔心紀公子您私塾剛開業,人手不足,所以連夜挑了十位手腳麻利身體健壯的家丁幫忙紀公子。同時,也可以防範有人上門搗亂。十名家丁已經在貴宅大門外等候您的差遣。」

    紀寧聞言,微訝了一陣。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開私塾,沒想到秦圓圓居然這麼支持。

    特別是,秦圓圓派來的十名家丁,實在太有用了。她分明是估計到他開私塾會招來許多非議,派十名身體健壯家丁防止有人砸紀寧的私塾。

    老實說,紀寧自己確實有些擔心有人上門搗亂。雖然,他早就預案,但秦圓圓派來的十名家丁讓他著實鬆了一口氣。

    「你家小姐真是一位妙人。」紀寧露出笑容地道,「回去先替我謝過你家小姐,改日紀某必備下薄禮登門拜謝。」

    「諾。」劉執事行禮道。

    紀寧轉臉對何安道:「安叔,秦府十名壯丁已經在敝宅門外,你立即把他們帶進來,好好招待。」

    「諾!」何安高興地應道。

    劉執事立即叫住何安:「等等。」

    何安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劉執事。

    劉執事轉身面向紀寧道:「紀公子,敝府十名家丁都已經吃過早飯的。不瞞紀公子,在出發前,我家小姐特意交待,不得吃喝紀公子的,不得接受紀公子的錢財。希望紀公子不要讓我們下人難做。」

    「好吧。你家小姐想得周到,紀某隻好卻之不恭了。」紀寧只好說道。

    接下,紀寧動身去三味書院。

    他身後緊跟丫環雨靈,劉執事落後兩三步跟在後面。

    走出院門,立即看見外面站著十名統一青色新衣的壯丁。

    這十名壯丁,個個身材高大,精神飽滿,相貌有幾分端正,想必是從秦府精挑細選出來的。

    出了院門,劉執事快幾步越過紀寧,向十名家丁介紹紀寧道:「這位就是紀公子,還不趕緊拜見?」

    「拜見紀公子。」那十名家丁立即整齊地向紀寧行禮叫道,聲音洪亮。

    紀寧滿意地點點頭:「你們好。接下幾天要辛苦你們了。」

    「紀公子不必客氣。有任何差遣,請儘管吩咐便是。」劉執事代十名家丁回答道。

    紀寧頷首一下,道:「我們出發去三味書院。」

    接下,紀寧和雨靈登上準備好的馬車,而劉執事和那十名家丁也坐上他們自己準備好的牛車,然後紀寧的馬車當前,劉執事等人的牛車跟在後面,一起向三味書院駛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15 PM

第14章 第一課

    「什麼?三味書院招滿人了?這才兩天不到。」蘇府聽雨閣,蘇蒹葭得知這個消息頗感驚訝,「這怎麼可能?!」

    采霞回答道:「是真的,小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蒹葭吃驚之餘,芳心不禁升起一絲好奇。

    「回小姐,三味書院不是像一般私塾那樣招學生的。」采霞匯報導,「它都是招貧寒人家的孩子。那些孩子的家長貪圖十天免費,不滿意可無條件退學的好處,都搶著報名。三味書院預定三天報名時間,沒想到不足兩天就滿員了。後面的人苦苦懇求,紀寧都沒答應,只讓他們等下一批招生。」

    「這……」蘇蒹葭不禁沉思起來。

    過了半晌,她緩緩說道:「沒想到他還有一些小計策。」

    接著,她輕搖了搖臻首,道:「只可惜,這些小計策縱然得逞一時,終歸是旁門左道,成不了事。他有那心思,何不把精力放到好好用功讀書上呢?只有自身才華滿腹,何愁不能安身立命?」

    「奴婢也是這麼認為的。」采霞說道,「那些貧寒家長只是貪圖那十天免費的好處而已,等真正要收束修了,必定一哄而散,白辛苦一場而已。真出得起束修讓孩子讀書,那些家長大可把孩子送其他有才學的先生門下。」

    紀寧提前招生滿額的消息傳開,整個金陵城的人嚇得一跳,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隨即瞭解具體狀況後,所有人都當場嗤之以鼻,等著看紀寧的笑話。

    紀敬得知消息後,眼睛射出陰毒的目光,冷哼道:「必須踩死!不過,我不會馬上砸你的私塾的,等你以為看見有一絲希望的時候,再讓你徹底絕望!」

    …………

    紀寧沒理會那些對三味書院招生情況的滿城熱議,坐在自家書房裡悠哉悠哉地讀書。俏麗的丫環雨靈則站在旁邊伺候著,紅袖添香。

    雖然提前一天招生滿員,但他還是決定按既定的時間開始上課。

    讀書讀得乏了,放下書,接過雨靈端送上來的香茶,然後一邊品茶解渴休息,一邊享受雨靈站在身後用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給他揉肩捶背。

    品完一盞茶,紀寧站起來,走出書房到院子裡透氣。

    恰逢今日陰天,昨晚夜間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給炎熱的秋老虎降了一把火,所以此間院子內涼風習習,倒也舒服。

    呼吸了一陣清新空氣,紀寧忽然心裡一動,走到了院子中央空地,擺開架式,慢吞吞地演練起一套拳來。

    君子習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也。

    其中,射和御是指射箭和騎馬,是武力。

    正統的書生儒者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而是文武雙全。

    靈雨對紀寧練拳倒不太意外,畢竟以前也見過紈絝紀寧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胡亂練過,但是她對紀寧慢吞吞地練一套她從沒見過的拳法卻很迷惑。

    「這麼慢,軟綿綿的,能打人嗎?」她不禁腹誹道。

    半個時辰後,紀寧終於收功,兩足並肩而立,雙掌齊眉往下緩緩按下到肚臍之下,然後恢復正常站姿。

    雨靈立即送上早已準備好的半濕的蘇州細棉精紡的白帕子給紀寧拭汗。

    「少爺,剛才您打的是什麼拳?怎麼軟綿綿的?」雨靈看著正在拭汗的紀寧,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紀寧聞言,拭汗的動作微緩了一下,然後恢復正常地微笑道:「是一套能強身健體的拳法,類似於神醫華佗傳下來的五禽戲。前陣子看書無意中學會的。」

    在穿越前,紀寧曾師從一位正宗老太極學了五年多太極拳,雖說只學到皮毛,但對付尋常三四位彪形大漢毫無壓力。

    「哦,怪不得。」雨靈點點臻首,明白了。

    五禽戲她還是知道的,也有不少人在練,但基本上只具備強身健體養生功效,不能拿來與人打架。

    第二天,紀寧準時進入丁號教室,站在講台上,往下放目望去,所有學子都到齊了,都一臉渴望地仰望著他。

    只可惜,這三十名學子十分良莠不齊,與衣著整潔、長袖寬袍、氣質儒雅的書生形象格格不入。

    只見這三十名學子裡,年紀從五歲到三十多歲,衣著破舊,有的打滿補丁,臉面黑瘦。尤其是坐在前面的那五歲小孩,還不停地吸著鼻涕呢。

    面對自己的第一批學生的不雅形象,紀寧很淡定。

    當初,他選擇在城西鬧市開辦私塾就早已預料到。

    事實上,他開辦私塾面向的受眾正是這些底層的貧困老百姓。

    在大永朝,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文人是絕對的統治階層,讀書識字幾乎是每一個人渴望的。尤其是底層老百姓,更渴望通過讀書改變命運。

    只是,要讀書識字卻不容易,因為束修太貴。

    大永朝規定,只有擁有秀才以上功名才能開辦私塾。而秀才已經拜過文廟得到文種,開始學習小篆,不僅享有各種特權,而且賺錢輕鬆,生活小康水平沒問題。他們勞心勞力開私塾教學生,收的束修不是底層貧窮老百姓能承擔得起的。

    紀寧是從地球現代穿越過來的,習慣了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沒有什麼等級的觀念,所以他不介意教底層的貧窮老百姓。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看中底層老百姓對讀書識字的無限渴望。

    窮人也是有錢的,多少而已。集腋成裘、積沙成塔,未必不能賺錢。

    何況,他以他現在的不學無術的名聲,也只能從最底層做起。

    「起立。」紀寧站在講台上,朗聲叫道。

    下面的三十名學生立即依然站起來,然後向他整齊躬鞠叫道:「先生好。」

    他們事先由紀寧派人教過這個環節的。

    紀寧點點頭,道:「你們好。坐下。」

    台下學生立即坐下。

    不過,在教室外卻傳來議之聲:「呸,他也配為人師做先生?真是不知廉恥!」

    「就是!靠蔭襲得到來的秀才功名,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

    「……」

    只見在教室外,圍觀站著七八名身穿儒服的書生,七嘴八舌地非議著。

    這些書生都是多年不第書生,沒有秀才功名,對紀寧不參加科舉就能獲得秀才功名不知有多麼妒忌恨。

    不過,他們並不敢說得太大聲,更不敢砸三味書院,因為旁邊有十名身體高大健壯的漢子虎視眈眈著。

    對於教室外的非議,紀寧充耳不聞,面向台下學生朗聲念道:「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台下學生聽得半懂不懂,隱約聽出紀寧所指是讀書會有錢有美女等等。

    教室外的幾個不第書生聞言,非議之聲一下子安靜下來,仔細傾聽紀寧的詩。

    待紀寧把宋真宗趙恆的《勸學詩》唸完,那幾個不第書生沉默一陣,突然爆發了。

    他們不顧旁邊有十名虎背熊腰的漢子盯著,直接衝入教室,指著紀寧聲討罵道:「紀寧,你好大膽,竟敢褻|瀆讀書人!什麼千鍾粟、黃金屋、顏如玉,如此功利,這是對天下讀書人天大的的污衊!……」

    紀寧轉臉過去,神情平淡地對那十名秦府家丁下令道:「既然他們不守規矩,把他們轟出書院!」

    「諾!」那十名秦府壯丁大喝一聲,把那幾位鬧事的不第書生如拎小雞地拎起,大步走出教室,然後把這些不第書生扔出三味書院。

    轟走那幾個不第書生後,紀寧轉回臉,抬起雙手虛按,對台下學生道:「大家稍安毋躁。」

    台下學生漸漸安靜下來。

    「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暴跳如雷,如殺了他們老爹一樣嗎?」紀寧說道,「因為我道出了真相。」

    不管這些學生什麼表情,紀寧接著用激昂煽動的語氣說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們讀書識字了,就可以有千鍾粟!就可以有黃金屋!就可以娶到漂亮賢惠的嬌妻!就可以出入坐馬車坐轎子!就可以受所有人敬重!就可以光宗耀祖流芳百世!……」

    台下三十名學生聽著,無不激動起來,眼睛射出發光發亮的渴望無比的目光。

    「先生,我讀書識字了,是不是就有冰糖葫蘆吃?」坐在前排的那位年僅五歲多的小屁孩不禁大聲問道。

    紀寧立即用十分肯定的語氣道:「有!不僅有冰糖葫蘆吃,還有一座山那麼多的冰糖葫蘆任你吃!」

    那小屁孩瞪大了眼睛,嘴角流出了口水,大聲叫道:「先生先生,快教我讀書識字!我要讀書識字!」

    「先生先生,我讀書識字了,是不是就有好衣服穿?」又一位八九歲的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的男孩子忍不住高聲問道。

    紀寧大聲地道:「有!不僅有江南精工細紡的棉布衣服,還有許多名貴絲綢緞子衣服任你穿!」

    那男孩子得到紀寧肯定的回答,激動得握緊拳頭。

    「先生先生,我讀書識字了,是不是就能娶上媳婦?」一位十六七歲的貧窮少年高聲問道。

    紀寧肯定地道:「當然!書中自有顏如玉,你什麼時候看見讀書人娶不上媳婦的?!哪個讀書人的媳婦不漂亮賢惠?!」

    「謝謝先生!」那貧窮少年激動地道,眼睛更加發亮,射出強烈無比的渴望之光。

    整個教室徹底沸騰起來,嗷嗷在叫,強烈渴望紀寧立即教他們讀書識字。

    縱然是在教室外站在的秦府家丁,也不禁被紀寧的話鼓動,熱血沸騰,恨不得衝入教室也跟隨紀寧讀書識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16 PM

第15章 人販子?

    把學生的渴望讀書識字的願望強化後,紀寧開始正式教學生學習。

    與時下私塾學院先教各種啟蒙不同,紀寧側重於教人識字。

    畢竟,他也明白自己在學術一道尚淺薄,還需勤奮攻讀四書五經,不敢輕易誤人子弟,所以他目前能做的是教人識字。

    尤其是鑑於他目前不學無術的名聲,要把私塾辦好,必須別開奚徑,以奇制勝。

    而對來自底層老百姓來說,上學學會了多少個字才是最直觀最實在的。不識字、不會寫字,學再多道理管屁用。

    只見紀寧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塊木板掛上牆壁,那木板上書著五個大字:一二三四五。

    「大家看好了,這是我們日常數數經常用到的數字,一二三四五。」紀寧手持教鞭,指著木板上的文字說道,「今日上午,先學這五個字。」

    學以致用,學習日常經常接觸的東西才容易學會,容易記牢。

    數字是普通人經常要用到,也經常接觸,字又簡單,學了就能用,方便記憶,更讓學生和家長認為學到東西。

    在神祝之光的加持下,一個上午下來,三十名幾乎從沒學過字的學生竟把這五個字全部學會了。

    紀寧不得不暗暗震驚神祝之光的神奇和強大,果然如有神助啊!

    …………

    「……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車馬多如簇……書中自有顏如玉……」蘇府聽雨閣,蘇蒹葭纖纖玉手輕托著一張白宣紙,紙上寫著一首詩,正是今天早上紀寧在三味書院當眾念出的那首《勸學詩》。

    旁邊站著的采霞不禁問道:「小姐,這首詩好像是新詩,不會也是昔日紀大學士的遺作吧?」

    蘇蒹葭輕搖臻首,說道:「不是。紀伯父豈會做出這種詩來?」

    「這麼說這首詩很差?我聽見許多人因為這首詩罵紀永寧。」采霞問道。

    蘇蒹葭把詩輕輕放到桌面,然後淡聲道:「詩本身不算差。只是它的立意太過直白粗俗,觸了讀書人的忌諱。儒家向來以學聖人言、窮則修身、達則濟天下、為民心立命自居,滿口仁義道德。而他這首勸學詩直白地以金錢香車寶馬美女等功利做誘,勸人讀書識字。此詩一出,只怕他更招人非議了。」

    「這麼說他這首勸學詩還是通的?」采霞問道。

    蘇蒹葭微點臻首道:「當然通。而且,他這首詩是面向他所教的貧窮子弟,可謂是直切真意、言簡意賅,以當時的場景,可謂是一首好詩。」

    「哇,沒想到他被趕出紀府後,發奮讀書兩個多月,居然就能做出一首真正的詩來。」采霞不禁有一絲驚訝地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蒹葭聽到采霞的話,不禁芳心微動一下,才意識到紀寧居然做了一首合適的詩,真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不過一首直白、立意粗俗的詩罷了,又能說明什麼?」緊接著,她又在心底暗搖頭。

    秦府,秦圓圓聽到下人回報,得知紀寧所做的《勸學詩》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地輕搖了搖臻首。

    「這紀永寧,怎的就如此冒在下大不韙呢?竟敢做出如此直白通透的勸學詩來,就不怕被天下士子討伐嗎?」

    「不過,僅用功讀書兩個餘月,就能做出如此言簡意賅的詩,不愧是大學士之子。」

    下午,金陵城最好的書院白鹿書院,一群身穿儒服的學子圍坐一起,討論起紀寧的三味書院開講的第一課。

    「知道嗎?紀寧那不學無術之徒居然當著他的學生面作了一首詩。」有一位學子首先八卦地道。

    立即有幾位學子驚訝地叫道:「他也會作詩?別開玩笑,該不會是進入詩詞閣買的吧?」

    其他學子也不禁側耳傾聽。

    最近,有關紀寧的話題很火熱,雖然都是罵紀寧開辦私塾誤人子弟,鄙視紀寧不學無術,嘲笑紀寧不自量力。

    「應該不是。沒有人敢做那首詩。」那個八卦的學子搖頭道,「那首詩,嘖嘖,有辱斯文,不堪入耳!如今,滿城都在罵紀寧呢。」

    「到底是什麼詩?」其他學子都好奇起來了,紛紛詢問道。

    那學子露出幾分玩味的嘲笑,然後搖頭晃腦地念道:「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眾學子聽完,頓時炸開鍋了。

    「怒啊,可恨!他紀寧自己敗類便罷,竟敢做出如此惡詩,誤人子弟!」有學子不禁跳起來出言大聲罵道。

    又有學子罵道:「以利誘人,始作俑者無後乎!」

    眾學子七嘴八舌討伐紀寧一陣後,有一位學子突然大聲高呼:「各位同學,我們不能再坐視紀寧這個敗類誤人子弟,敗壞我們讀書人的名聲。我們立即出發,砸了紀寧的爛私塾!」

    「對!對!對!」立即有許多學子贊成附和地大聲叫道。

    但立即又有一位學子大聲道:「諸位冷靜。諸位冷靜。前幾日,秦學長、吳學長等學長曾討論過紀寧開私塾之事,認為紀寧不足為慮,無需勞師動眾,且觀其敗即可!」

    眾學子聞言,很快就平靜下來。

    秦楓在金陵城年輕一代威望極高,有人曾道他是第二個紀凌,所以他的話在年輕學子中頗有份量。

    「不錯,紀寧這個敗類廢物哪配我們出手,且觀其敗即可!」不少學子紛紛說道,「尤其是他做的那首詩,更是暴露出其真面目,滿城百姓皆知其惡,更不會有人去他的私塾讀書了!」

    其他學子聞言,紛紛點頭,覺得很在道理。

    於是,放棄了一起去砸紀寧的私塾的行動。區區一個廢物,實在不配他們自降身份出手。

    夜幕降臨,華燈盞盞,入夜後的金陵城反而更加喧囂熱鬧。

    紀寧一襲白衣長袍,身材修長,玉面似冠,五官俊朗,手持一把寫意山水畫紙摺扇,充滿書卷氣,閒庭信步在遊人如織的街道上,如鶴立雞群,真是翩翩濁世公子。

    同時,也引得許多路人注目,尤其是女孩子,若不是還有點女孩子的矜持,恐怕就追在他身後看了。

    女扮男妝的雨靈化成一位相貌清秀無比的青衣小廝緊跟在紀寧身後。

    雨靈的女扮男妝不太成功,除了帶著一些胭脂味外,關鍵是她的胸|脯鼓囊囊的,藏不住,只需正面定目一看,就能發現是個假小子。

    不過,無所謂了。大永朝,女子女扮男妝出行風氣頗盛,並不是真的讓人認不出來,只為不太招人注目即可。而男人們縱然明眼看出對方女扮男妝,只會表示尊重,也不會特意揭穿。

    信步在這攘攘熙熙的夜市街道上,紀寧很享受這古代人物風情的氛圍,他現在的心情確實好。

    本以為教學生一到十這十字需要兩天時間,沒想到僅一天就教會了,還把「百、千、萬」三個字教了。

    雖說這十三個字很簡單易懂,但對初學者來說,這進度實在有點驚人。他不得不驚嘆青紫色的神祝之光加成效果太驚人。

    心情大好的他今晚在書房裡有些坐不住,遂帶上丫環雨靈上街遊玩散步。

    雨靈跟在紀寧身後,也很高興,一雙靈動的美目骨碌碌地轉,觀看週遭一切美好事物。

    因為要侍候紀寧讀書,她也有好一段時間沒能晚上上街遊玩了。

    紀寧俊臉掛著淡淡的笑容,目光打量著身邊古代人物風俗,忽然看見前段一位灰衣中年漢子緊抱著一位錦衣小女孩在人群中匆匆行走。

    那小女孩似乎睡著了,軟綿綿地垂下粉嫩嫩的雙臂,隨著灰衣中年漢子急行而擺動。

    「莫非是人販子?」

    紀寧下意識地想道,立即快步迎上去,擋住那灰衣中年漢子的去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20 PM

第16章 傳奇女大人

    那抱著錦衣小女孩的灰衣中年人察覺到被人擋住去路,沒說話,立即向右移,意圖快速從紀寧側邊繞過。

    這種情況,紀寧更不能讓灰衣中年人離開,他立即向右移,繼續擋住灰衣中年人的去路。

    「兄台,需要幫忙嗎?」紀寧彬彬有禮地拱手問道,似乎真的只是想幫忙。

    幾乎同時,灰衣中年人聲音低沉兇狠地罵道:「滾開,別擋老子的路!」

    紀寧立即故做委屈地高聲道:「你這人怎麼如此無禮?我好心好意要幫你,你卻罵人!」

    在高聲說話時,他留意觀看那小女孩的狀況,發現那小女孩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若只睡著,除非是聾子,不然怎麼也會被吵醒了。哪怕是身體不舒服,同樣會被吵醒。

    再結合灰衣中年漢子衣著普通,而小女孩穿的衣服卻是比較貴重華麗的錦衣,紀寧百分之八十肯定對方是拐賣小孩的人販子。

    紀寧的叫聲引起了周圍的人注意,立即看熱鬧地圍過來。

    灰衣中年人看見有人圍過來,急忙地低喝道:「滾開,老子懶得跟你廢話。」

    聲音卻壓得很底,但語氣越發兇狠。

    同時,他快速向左移,意圖甩掉紀寧。

    然而,紀寧也反應迅速地左移過去,繼續擋住那中年漢子。

    「不想死就滾開!」灰衣中年人終於露出真面目,射|出暴戾凶光,沉聲喝道。

    話未畢,紀寧直接一腳朝那中年人的左腿膝蓋凌厲地偷襲踢去。

    灰衣中年人哪想到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書生居然突然偷襲,而且出手這麼快准狠。

    站在旁邊的雨靈更是萬萬想不到。

    她已經大概猜到那灰衣中年人是人販子了,但是那人販子長虎背熊腰,手臂有她腰那麼粗,目光像刀子一樣嚇人,她很擔心自家少爺被人販子一拳打扁了,正準備上前接住自家少爺,不要多管閒事。

    雖說她見過紀寧練拳,但是那不過是裝門面的,連花拳鏽腳都不算,怎麼可能拿來跟一位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的人販子打架?

    紀寧快准狠地一腳踢中灰衣中年人的左腿膝蓋,灰衣中年人一聲慘叫,一個趔趄,蹭蹭地後退了幾步,一屁股摔倒地上。

    灰衣中年人反應也快,雖然被紀寧偷襲中了,但不等紀寧趁機撲近,就迅速丟下那小女孩,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凶戾地暴喝一聲,竟直接朝紀寧胸|口捅去。

    啊——

    雨靈被嚇得失聲尖叫,下意識地雙手捂眼,

    圍觀的人也不禁失聲大叫,這裡可是鬧市,竟有人膽敢鬧市中殺人。

    而緊接著一個男人的慘叫聲響起,雨靈聽得心都裂了,也不知從哪湧起的勇氣,她急忙拿下雙手,要沖上去跟灰衣中年人拚命,救紀寧。

    但是下一刻,她驚呆了。

    不僅她,圍觀的人也驚呆了。

    只見那灰衣中年人左手托著剛才持著匕首的右手痛苦地慘叫不止,而那右手明顯手腕脫臼地無力垂下,腫了一大團。

    至於那柄匕首早就「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這、這怎麼可能?」雨靈忘了自己要沖上去拚命,震驚在當場。

    她身為紀寧的貼身丫環,最清楚以前紀寧跟其他紈絝打架從來都是被揍得頭青鼻腫,就沒贏過。

    現在面對一個虎背熊腰、手持明晃晃匕首的亡命兇徒,居然非但沒受傷,反而瞬眼間廢掉灰衣中年人的右手,打落匕首。

    圍觀的人同樣是震驚不已,一臉不敢相信。都說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眼前這個書生明顯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按他們的常識,就是十個這種書生也不可能打敗灰衣中年人這種孔武有力的亡命兇徒,更不用說灰衣中年人還有一把鋒利的匕首了。

    然而,事實卻完全出乎他們意料。

    就在他們吃驚還沒回過神時,紀寧已經趁機一腳朝灰衣中年人的左腰眼踢去。

    灰衣中年人再次慘叫一聲,飛出去,摔倒地上。

    這時,雨靈終於回過神了,她立即大聲叫道:「他是人販子!大家快抓人販子!……」

    眾人反應過來,紛紛憤怒地大聲叫喊道:「打死人販子!打死人販子!」

    叫喊著,一窩蜂地向灰衣中年人撲去。

    灰衣中年人顧不得痛疼,拚命地爬起來,然後拚命地往外逃。

    他長得虎背熊腰,在拚命之下,一下子撞開圍過來的人,再加上眾人雖恨不得打死人販子,但沒幾個敢真正與人販子拚命的。所以,眨眼的功夫,竟讓灰衣中年人給逃了。

    紀寧雖有心追灰衣中年人,奈何被眾人擋住,根本沒辦法追。而且,他也擔心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在混亂中被人踩踏,所以只好放棄灰衣中年人,轉身抱起仍不醒人事的小女孩。

    把小女孩抱起,紀寧終於看清小女孩的容貌,小臉蛋兒非常漂亮精緻可愛,粉妝玉琢的,絕對的美人胚子,皮膚水嫩雪白,明顯是大富大貴之家的孩子。

    「怪不得人販子膽敢鬧市之中拐走小孩,就這模樣,若賣到青樓,肯定價錢不菲!」

    紀寧暗想著,手腳卻沒停下,立即動手按捏小女孩的人中。

    不一會兒,小女孩幽幽醒來,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發現自己被一個陌生男人抱在懷裡,立即嚇得大哭起來,拚命掙扎著離開紀寧懷抱。

    紀寧哪敢放開小女孩,在這鬧市裡,又是大晚上,若不小心躲入人群裡不見了,說不定又被人拐走了。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既然救下了,怎麼著也要把這小女孩親手送回到她的父母手上才安心。

    「別怕別怕,我不是壞人,我不是壞人……」紀寧連忙安慰地道,但那小女孩正處於極度害怕中,哪會聽,只顧著哭喊和拚命掙扎。

    就在這時,從人群中衝進一位身穿華服的絕美女子。

    那絕美女子身材高挑窈窕,氣質高貴雍容大氣,一望即知不是普通人。

    不過,此刻絕美女子滿臉的焦急,她看見紀寧懷裡的小女孩,立即叫道:「蘭兒、蘭兒。」

    那小女孩看見那絕美女子,更加拚命掙扎投入絕美女子,同時哭喊地叫道:「……嗚嗚嗚……姑姑……嗚嗚嗚……姑姑……」

    「人販子,我是小孩的親姑姑,我命令你立即放開我侄女!」那絕美女子氣勢嚇人的厲聲喝,一舉一動,充滿上位者的氣勢。

    不過,紀寧沒被那絕美女子嚇到。他見那小女孩與絕美女子明顯是親人,所以就放開了小女孩。

    那小女孩立即如乳燕投懷地投入那絕美女子懷裡,那絕美女子也頗是激動地抱緊了小女孩安慰小女孩,一時無暇顧及紀寧。

    而紀寧則轉身拉住雨靈的柔荑,從人群中悄悄地離開。

    事了拂袖去,深藏功與名。

    走出人群後,雨靈不禁問道:「少爺,我們為什麼悄悄地離開?」

    「雷鋒精神你懂麼?」紀寧淡然地微笑道。

    「不懂,」雨靈有些懵懂地道,「少爺,雷風驚神是什麼?

    看著雨靈可愛的懵懂樣,紀寧不禁停下腳步,伸手輕捏了一下雨靈嫩滑雪白的臉頰。

    嗯,手感真好。

    「少爺——」雨靈俏臉騰地羞紅得的地嬌羞地叫了一聲,把俏臉轉到一邊。

    「哈哈哈……」紀寧心情舒暢地大笑繼續前往走。

    雨靈在原地嬌羞地一跺地兩三下,然後立即追上紀寧去。

    這時,紀寧不緊不慢地道出原因道:「之所以悄悄離開,就是怕她們太客氣地謝來謝去,麻煩得很。我又不求回報,現在正是辦私塾關鍵時候,哪來那麼多時間浪費?還有,還耽誤了今晚好不容易逛街一次的興致。」

    「嗯。」雨靈聽明白地點點臻首,心情美好地繼續陪紀寧逛街。

    不過,她腦海裡仍不禁時時回放剛才自家少爺勇鬥人販子的場景,芳心不禁升起一陣崇拜。她不由悄悄地微轉俏臉,俏臉微仰,偷看自家少爺的半邊側臉。

    只見僅半邊側臉,皮膚白晰,輪廓分明,俊朗無比,流露出風流倜儻、令人著迷的氣質,她不禁看得入迷了。

    卻說那絕美女子緊抱著小女孩柔聲安慰,不一會兒,從外面衝入一隊官兵。

    圍觀的群眾有眼尖者立即認出,領頭的官兵正是金陵城鼎鼎有名的鐵面神捕冷鋒。

    「周大人,屬下來遲,還望恕罪。」鐵面神捕冷鋒對蹲在地上抱著小女孩安慰的絕美女子抱拳行禮道。

    絕美女子站起來,從容地淡聲說道:「冷捕頭不必自責。從本官派人回衙門找人到現在相距不過兩柱香時間,你就已經率人趕來,已是神速。」

    就在絕美女子與鐵面神捕冷鋒對話時,圍觀的眾人不禁發出一聲驚呼:「啊,竟是頗具神奇色彩的周大人!」

    原來,那絕美女子不是普通人,而是金陵城的同知周貞字知婧,官階正四品(金陵城是陪都,地位特殊,官階比普通地方普遍高一階),掌管鹽糧鐵稅賦等等,權力極大,僅次於金陵城知府。

    大永朝民風開放,允許女人參加科舉做官。不過,真正參加科舉和中舉的女人很少,中舉後做官的女人更少,鳳毛麟角。

    周貞十四歲參加科舉,連中二元,最後殿試高中探花,而後上任官職,因才華出眾,政績過人,一路遷升,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四品高官了,可謂巾幗不讓鬚眉。

    在整個大永朝,名聲極大,為萬千人景仰崇拜。

    只見周知婧美目一掃周邊,發現沒了紀寧的身影,便對鐵臉神捕冷鋒道:「人販子剛剛逃走,打扮成一位年輕的書生模樣。」

    她接著要形容紀寧的相貌體形時,在旁邊的眾人不禁出言提醒道:「周大人,那書生不是人販子,反而是他從人販子手裡救下您的侄女的。」

    周知婧聞言,不禁一訝,立即想到剛才自己居然當面怒斥那恩人書生做人販子,芳心不禁一陣愧疚不安。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21 PM

第17章 心存遺憾

    卻說周知婧對剛才誤會紀寧心存內疚,但她立即理智低壓下來。眼下追捕人販子和尋回恩人才是緊要。

    「冷捕頭,那書生雖有人為他說話,但也有不少嫌疑,必須一起追捕。」周知婧飛快地說道。

    接著,她快速地想鐵面神捕冷鋒及其他捕快形容紀寧的體型身高相貌衣著。

    鐵面神捕冷鋒微訝,從圍觀的百姓反映明眼人能看出那個書生不是人販子,為什麼一向睿智精明的周大人還把恩人當嫌疑人呢?

    不過,隨即他明白過來,周知婧不是把那書生當嫌疑人,而是想借用捕快的力量找回恩人。

    畢竟尋找恩人是私事,若直接用公家力量尋找,屬於公器私用,不免被人垢病。而把那書生當嫌疑人找回來情況就不同了,目的達到,旁人卻無從置喙。

    想到這裡,鐵面神捕冷鋒不禁對周知婧心生佩服,果然睿智過人,能在瞬息之間考量到這麼多。

    周知婧迅速形容紀寧的特點後,接著對鐵面神捕冷鋒等人道:「你們繼續向知情百姓瞭解另一個嫌疑人,然後立即追捕!」

    「諾!」鐵面神捕冷鋒等人抱拳行禮齊聲叫道。

    很快,鐵面神捕冷鋒等人向圍觀的知情百姓瞭解了灰衣中年人的特徵,然後立即出發追捕。

    周知婧把小女孩蘭兒抱起,柔聲安慰,非常溫柔疼愛,哪裡還有平日裡面對下屬的威嚴?

    小女孩也終於安靜下來。

    在帶蘭兒坐馬車回府的路上,周知婧回想起來剛才侄女差點在她手上被徹底拐賣,芳心一陣後怕。

    蘭兒是她兄長目前唯一的血脈。他兄長結婚十餘載,小妾也納了三門,然而至今仍僅有蘭兒這一後嗣。估計蘭兒將是她兄長唯一的後代。

    若剛才蘭兒真的被拐賣掉找不回來,他兄長斷嗣,她這輩子將內疚一生。

    想到這裡,她不禁對紀寧充滿感激。

    「一定要好好感謝他!」周知婧暗暗地道。

    一個多時辰後,周府內,鐵面神捕冷鋒向周知婧請罪,人販子嫌疑人一個都沒捉到。

    「冷捕頭不必自責。金陵城夜市繁華,魚龍混雜。你匆匆趕來,人手不足,再加上嫌疑人離開現場多時,在黑夜裡找不到人也屬正常。」周知婧平靜地道。

    鐵面神捕冷鋒低頭拜道:「卑職慚愧。」

    「明日你著畫工將灰衣中年人肖像畫下,下文書貼榜通緝。」周知婧下令道,「至於那書生,他的嫌疑不大,就不必下文書通緝了。他是書生,若被冤枉了毀掉名聲就不好了。」

    「卑職遵命!」鐵面神捕冷鋒道。

    鐵面神捕冷鋒離開,周知婧站起,往書房款步走去,她的貼身丫鬟立即跟上。

    進入書房,周知婧將一張宣紙在案桌展開,帶丫鬟磨好墨,她執起筆,坐在案桌前,略閉上美目片刻,然後睜開美目,刷刷地飛快畫起來。

    不一會兒,紀寧的形象出現在畫上,栩栩如生,形神兼備。

    待她放下筆,丫環好奇走近,不禁讚歎道:「這書生真俊雅!他就是救下小小姐的恩人吧?」

    丫鬟當時趕回府衙請鐵面神捕冷鋒了,沒看見紀寧。

    「不錯。」周知婧絕美的俏臉掛著微笑地微頷首道。

    雖說急切間找不到那書生,但她倒不怎麼擔心找不到他。既然年輕書生秀才,想必就在書院私塾讀書,她明日著人持畫像到各書院私塾尋找即可。

    不過,結果出乎她意料,金陵城的書院和私塾找遍了,居然沒找到人。

    當然了,三味書院是剛辦的私塾,而且名聲狼藉,被她派去的人自動忽略了。

    人沒找到,無法謝恩,讓周知婧遺憾不已,使她對有些紀寧念念不忘。

    ……

    ……

    卻說紀寧帶著雨靈閒情逸致地逛了大半夜金陵城的夜市,將近子時才打道回府。

    第二日早上,紀寧起了一個大早,讀了大半個時辰書,吃過早餐,然後坐上馬車,帶上秦府的十名壯丁去三味書院。

    上課時間到,紀寧昂然步入丁號教室,立即感到整個教室裡的目光投射過來走上講台,所有的目光都充滿熱烈的渴望。

    昨日紀寧教了他們十三個字,都是數字的文字。他們放學回家後,在父母長輩親戚好友注視下,寫出了日常用到的一切數字,得到了許多讚歎和誇獎,他們不知有多興奮自豪。有的人甚至興奮得一夜都睡不著,天還沒亮,就期待無比地趕去三味書院了。

    紀寧走上講台,接受了學生們的行禮後,並不急著馬上講課,而是講了一個勵志故事。

    「從前,有一個人,他家很窮,但是他身懷夢想,不甘心一輩子貧窮和受人欺辱。於是,他想盡辦法努力讀書,他一邊打柴和給地主放牛,一邊刻苦讀書。後來,他考上秀才、考上舉人,中了進士,最後官拜丞相長史,列於九卿。此可謂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耀祖封妻蔭子不在話下。」

    「這個人就是大家熟識的朱買臣!」

    最後,紀寧用慷慨激昂的語氣煽動地說道:「所以,只要有夢想,只要勇於追求,理想就一定會實現!你們在三味書院讀書識字,就是踏出追求夢想的第一步!榮華富貴、光宗耀祖、封妻蔭子指日可待!」

    台下的學生頓時被紀寧鼓舞振奮不已,嗷嗷大叫。

    紀寧看見台下的人個個激動得滿臉紅光,心底不禁有些慚愧和好笑。自己居然把地球的那套騙人的成功學用在大永朝的古人身上。而大永朝民風淳樸,哪裡見識過成功學把人騙死了還心存感激的厲害。

    他雖沒學過成功學,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略知皮毛也足以把台下的學生哄的暈乎乎的,全身細胞都亢奮起來。

    等台下略安靜下來,紀寧開始教識字。

    今天,他按計劃教「爹爹、娘親、爺爺、奶奶、伯父、叔叔」等等親屬的文字,務必學了就能用,立竿見影。

    在青紫色神祝之光加持下,一天下來,最常用到的親屬名稱基本教會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27 PM

第18章 答謝(上)

    連續教書三天,紀寧基本適應教人識字。

    其實,他沒花多少時間在教人識字上。

    這個世界是絕對的「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就連皇子的地位都未必比一個大學士高,底層的老百姓對讀書識字更是無比的渴望。

    所以,紀寧教人識字,根本不用擔心學生調皮不肯學。

    在前兩天教會學生識字時,順便教會他們寫字的基本筆畫。第三天他把事先寫好字的木板掛在講台後面的牆壁上,教會學生文字的意思,就讓學生看著木板上的大字,用柳枝在沙盤上自己練字。

    大永朝筆墨紙老貴,即便是中等家庭子弟也不敢直接用筆墨紙練字,更不用說底層的老百姓了。

    不過,這對紀寧來說是一件大好事,直接省了他教人用毛筆這一大麻煩事,使得他教人識字寫字立竿見影,學生家長好評如潮。

    在教室裡逗留一柱香左右,紀寧就離開教室,到他的專用休息室,拿起《論語》仔細研讀。

    雨靈則先在休息室內點燃一根檀香,然後手腳麻利地為紀寧準備好香茗解渴潤喉。

    由於接近中午,室內有點悶熱,雨靈又拿起扇子在旁邊慢慢地給紀寧搧風涼快。

    下午,紀寧提前散學回家。

    略作收拾,帶上禮物,登門拜訪秦府。

    秦圓圓得知他開私塾,立即抽派十名壯丁幫忙,防範有人搗亂,還特意下令禁止下人吃拿他的。這份人情,他必須回禮答謝。

    如今三味書院正式開講三天,是時候登門答謝了。

    紀寧帶著雨靈,還有提著禮物的何安剛走到秦府氣派的大門前,在大門口等候多時的秦府大管家,立即堆起滿臉笑容地恭敬地趨步迎上來。

    在秦府大管家引路下,紀寧步入上次第一次與秦圓圓見面的豪華廳堂。

    「紀公子,您先請坐喝茶。」秦府大管家恭敬地道,「我這就去通知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很快就到。」

    紀寧淡笑頷首地道:「大管家不必客氣,去吧。「

    秦府大管家向紀寧行了一禮,退出廳堂。

    紀寧沒有坐下喝茶,他注意到廳堂裡面的那面牆上,除了本來秦圓圓用來自勉自律的「莫見乎隱,莫顯乎微」的對子外,多了另一幅對聯。

    那副對聯正是上次他對出來的千古奇對: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這個對子本身字多,再加上書寫的字大,採用的是行書,龍飛鳳舞、筆走龍蛇,掛在牆上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紀寧微訝,隨即不由露出幾分淡笑,暗想道:「沒想到秦寡婦也難免有幾分虛榮好名之心。」

    「少爺,秦寡婦竟把您對出來的千古奇對掛在她家廳堂上,不會是冒認了您的才華了吧?」雨靈也發現了千古奇對,立即在紀寧身邊懷疑地說道。

    紀寧微搖首,說道:「不會。她既然在這裡接待我們,說明不擔心我們看見,不心虛。再說當初她就徵求過我的同意。」

    「哦。」雨靈應了一聲,扁了扁可愛性感的櫻桃小嘴,不服氣地道,「但她還是佔了少爺您的大便宜!她把對聯掛在這裡,就是明著告訴別人,這幅千古奇對是在她家裡對出來的。以後別人談起這幅千古奇對,首先提到的就是她,而不是少爺您。」

    她就是不喜歡秦圓圓,蒙著臉都能勾引男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紀寧呵呵地搖頭一笑,示意雨靈不要再說下去。

    然後,他轉身把目光落到掛在左牆上的一副畫上,俊臉微仰,負手而立地欣賞。

    那畫名為《百鳥朝鳳圖》,明顯出自名家之手,形神兼備,氣勢十足。

    雨靈知趣地退到一邊。

    就在紀寧欣賞《百鳥朝鳳圖》有些入神時,秦圓圓已經換好一身華麗不失端莊的衣裳款步走得廳堂門口,正好看見紀寧負手而立、俊臉微仰專注欣賞《百鳥朝鳳圖》的樣子。

    紀寧身形修長挺拔,穿著得體的長袖寬袍人書生儒服,半邊俊臉微仰,神情專注,更見五官輪廓分明,氣質儒雅非凡,風流倜儻。

    秦圓圓走到門口,乍地看見紀寧,其此刻美好的形象瞬間烙入她的心底。她不禁停下蓮步,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不知紀公子可曾從書中找到黃金屋?找到了顏如玉?」

    一個甜糯悅耳的聲音傳來,聲音帶著笑意,酥酥軟軟的化入聽著骨頭裡。

    紀寧回過神,轉身看去,果然看見俏臉上掛著薄如蟬翼的白色面紗的秦圓圓從門口款款走進來。

    她身如扶柳之姿,有一種異樣的狐媚力。

    她那水汪汪的的美目波光流轉,目光所到之處,整個廳堂光亮了好幾倍。

    紀寧迎上幾步,在秦圓圓面前拱手作揖地行禮道:「紀某見過秦小姐。」

    「紀公子不必多禮。」秦圓圓嬌軀微蹲,回了一個萬福地微笑道。

    雨靈和何安跟著上前禮貌地向秦圓圓行了一禮,然後退到一旁,不打攪他們的少爺與秦圓圓對話。

    行禮完畢,走到座位分主賓坐下。

    不等紀寧回答她剛才的話,秦圓圓自己就接著說道:「你那首《勸學詩》可是把天下的讀書人都得罪了,看你以後怎麼收拾?」

    「呵呵,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紀某不過說了一句真話而已。」紀寧淡笑地道,「若因此遭天下士子唾罵,錯的不是紀某,而是天下。」

    秦圓圓美目忽然一亮,不禁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好精闢的一句話!道盡了世間人情世故。紀公子出口成章,果然非凡,實在讓妾身佩服。」

    紀寧不禁有點呆然,他不過隨口一句話,就剽竊了太史公司馬遷的名言了,令秦圓圓驚嘆佩服,真是罪過啊。

    「呃,此話非紀某所言,乃先父之言。」在佳人面前,紀寧不好意思太無恥。

    豈料,秦圓圓含笑地輕搖臻首,笑道:「妾身不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28 PM

第19章 答謝(下)

    「妾身不信。」秦圓圓含笑地輕搖臻首地道。

    她美目半眯,帶著笑意,狹長的性感的眼角不經意間露出絲絲勾人魂魄的嫵媚。

    紀寧看著,不禁一陣失神,心如打鼓地「砰砰」劇跳。

    秦圓圓發現紀寧目光發呆地看她,頓時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媚態外露了,立即收斂嫵媚,恢復端莊的模樣,然後端起茶盞,以寬袖遮臉,細細地抿了一下口香茗。

    不知為什麼,她並不反感紀寧的失態,反而隱隱有點她自己不願承認的竊喜。若是換做其他的男人如此,她早就拂袖而去。

    紀寧回過神,俊臉不禁一紅,端起他的茶盞喝茶,以掩飾窘態。同時,恢復自己亂跳的心。

    過了片刻,紀寧和秦圓圓相繼放下茶盞。

    「今日紀某登門造訪,特意感謝秦小姐這幾日的支持。」紀寧轉移話題地道。

    秦圓圓微笑地道:「紀公子客氣了。妾身也沒幫上什麼忙,實在當不得您的感謝。」

    紀寧轉臉對捧著禮物的何安打了一個眼色,何安立即會意,捧著禮物走到秦圓圓面前,然後由雨靈上前將禮品錦盒蓋子取下,禮物呈現秦圓圓眼前。

    「三味書院草創初期,僅能以薄禮感謝,還望秦小姐不要嫌棄。」紀寧站起來,向秦圓圓拱手說道,「待他日三味書院辦學有成,紀某必再備下厚禮登門拜謝。」

    秦圓圓略過目禮物,然後站起來,嬌軀微蹲,回禮地拒絕道:「紀公子您真的太客氣了。妾身不過是把幾個平日裡無事可做的閒散家奴派去三味書院長長見識,沾些文氣。說起來,應該是妾身感謝您才對。」

    兩人推來讓去一陣,終於秦圓圓接受了紀寧的謝禮,讓她的丫鬟把禮物領下。

    重新坐回椅子,秦圓圓關心地問道:「三味書院開講三日,不知效果如何?」

    其實,她一直關注著三味書院的情況。她一直好奇紀寧不惜投重金辦私塾的底氣。

    要知道,以常識而論,紀寧是絕不可能辦成私塾的。

    而這幾天,據她派去的家奴回報,紀寧辦學的模式大異於普通私塾書院,而且似乎效果極好。

    尤其是紀寧每天早上開講前都講一些令學子們發奮努力的話,讓她耳目一新。

    當然了,真正令她刮目相看的是紀寧作的《勸學詩》。

    她不禁感到驚嘆,覺得紀寧很可能辦私塾成功。

    「謝謝秦小姐關心。」紀寧拱手地道,「目前進展尚順利,學生們勤奮好學。至於能否建功,還需一些時日觀察。」

    秦圓圓微頷首,說道:「紀公子辦私塾,妾身願意全力支持。若有什麼需要,盡可開口。還望紀公子不要拒絕,讓妾身能盡綿薄之力。」

    「多謝秦小姐好意,紀某感激不盡。」紀寧說道。

    秦圓圓含笑地微頷臻首,說道:「妾身聽說您招聘先生?」

    「不錯。」紀寧點點頭,說道,「只可惜紀某名聲狼藉,三味書院又是剛辦,至今無人應聘。其實,紀某對先生的要求很低,只需識字即可。」

    「只需識字即可?」秦圓圓微訝。

    紀寧道:「不錯。紀某自知才學淺薄,不敢妄自授人聖人之道,以免誤人子弟,目前僅打算教人識字而已。所以招的先生只需識字較多即可。」

    他是從地球現代穿越過來的,受現代商業文明熏陶,講究市場精準定位。

    三味書院現在的市場定位是教人識字的初級教學,目標群體是底層的老百姓。

    所以,三味書院的先生識字即可,不需要高深學問。正統的有學識的先生他反而不稀罕、不想要。

    試想台下一群翹首以待、嗷嗷待哺、渴望讀書識字改變命運的底層老百姓子弟,正統先生上來,開口閉口仁義道德大道理,滿口之乎者也。說了半天,一個字都沒教,學子們豈能不懨懨欲睡?學生家長豈能不破口大罵三味書院騙錢?

    所以,還是識字較多的先生就好,老老實實教學生識字寫字,還不需要那麼高的聘金。

    當然,教人識字寫字的初級教學並不是紀寧開辦三味書院的目標,他的真正目標是販賣小篆和大篆,獲取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驚天大暴利。

    不過,眼下只能飯一口一口地吃,路一步一步地走。

    「這樣呀?」秦圓圓微沉吟一下,對紀寧說道,「妾身府內有幾個識字較多的家奴,若紀公子不嫌棄他們身份卑微,妾身倒可以派去給您應急用用。」

    紀寧下意識地要拒絕,但轉念一想,決定接受秦圓圓的好意。

    他站起來,拱手向秦圓圓微拜,說道:「既然秦小姐如此盛情,紀某就厚顏領下您的好意了。」

    「紀公子不必客氣。」秦圓圓站起來,回禮地道,「能略盡綿薄之力,妾身倍感榮幸。」

    「不過,」紀寧說道,「這些先生可不能再像如今的十名壯丁那樣只出力不拿報酬。一切按既定的束修給他們,否則紀某隻能謝絕您的好意了。」

    他的語氣堅定,不容迴旋。

    秦圓圓聽出紀寧的堅決,只好答應了。

    兩人重新坐下,品了一口香茗。

    「對了,妾身府內正好有一些家生子。妾身有意送他們到貴書院讀書識字。」秦圓圓說道。

    所謂家生子就是家奴奴婢入奴籍後結婚生下的後代。

    紀寧微笑道:「沒問題。一切免束修入學。」

    「這怎麼使得?」秦圓圓道,「您這是開門做生意,不能虧本了。」

    「那就收束修五成吧。」紀寧道。

    秦圓圓微笑地謝過紀寧。

    用聊了一陣,秦圓圓引紀寧到她的書香苑。

    在書香苑內,紀寧與秦圓圓一起鑑賞秦圓圓收藏的一部分詩詞字畫和古籍珍本。

    紀寧雖在古文詩詞經義剛剛起步,但不代表他沒學識。他好歹也是一位正兒八經的碩士。而且,因為對中國古文化感興趣,他才鑽研很冷門的古文字專業的。

    所以,與秦圓圓鑑賞詩詞字畫古籍時,他雖達不到頭頭是道,口若懸河,但也條理清晰,言之有物。

    尤其是,他的思維和見識大異於普通書生秀才,不經意間,就說出一些讓秦圓圓美目一亮、讚歎不已的觀點來。

    兩人站在一起鑑賞詩詞字畫古籍,站的比較近,秦圓圓身上陣陣醉人的幽|香不斷地往紀寧鼻子裡鑽,然後隨著呼吸,吸進肺腑,滲入血液裡。

    再加上,秦圓圓一顰一笑間無意中流露出的絲絲嫵媚,紀寧整個人不禁心神搖曳,愉悅無比。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28 PM

第20章 三味書院被砸?

    天色暗下,需要掌燈了,紀寧和秦圓圓才意識到已經入夜,兩人不禁相視地微微一笑。

    雖然已經到晚膳時候,但紀寧沒在秦府用飯,秦圓圓也沒怎麼留紀寧吃晚飯。

    畢竟,秦圓圓的身份比較敏感,需要注意避諱。

    不過,紀寧離開秦府時,秦圓圓回了禮。竟是一擔子白宣紙、三支紫毫筆和五塊上等黃山松煙墨錠,價值幾百兩白銀。

    而紀寧這次登門答謝送禮不過價值幾十兩而已。

    紀寧有些哭笑不得,極力推辭,但秦圓圓堅送,說她不能白佔紀寧對出那副千古奇對的便宜。

    推來讓去好一陣,最後紀寧只好無奈的接受。

    回去的路上,紀寧發現雨靈粉嫩嫩的腮幫子鼓鼓的,好像有些生氣。

    「怎麼了?」他不禁問道,「好像不怎麼高興呀。」

    女孩蠕動嬌軟的櫻桃小嘴一陣,末了才說道:「……沒有。」

    「呵呵,睜眼說瞎話了吧?」紀寧不由一笑,伸手輕掐一下女孩的桃腮,笑道,「那為什麼腮幫子鼓鼓的呢?」

    嗯,手感頗佳,很是細膩嫩滑。

    他再想多掐一下,可惜雨靈已經害羞地把俏臉轉開,還向外躲開兩步。

    「少爺,這兒是街上呢。」雨靈俏臉羞紅地要滴血的小聲說道。

    紀寧一聽,不由樂了。

    正想開口逗雨靈一句:「這麼說在家裡就可以了?」時,後旁邊傳來「咳咳」的兩聲假咳,是何安提醒他。紀寧只好作罷。

    繼續行走幾步,雨靈悄悄地重新靠近紀寧身邊。

    紀寧微轉頭對雨靈說道:「是不是嫌我在秦府做客太久,把你們肚子餓著了?下次我不在秦府待那麼久,好不好?」

    「不是啦,人家沒生氣。」雨靈小聲地說道。

    聲音嬌嬌脆脆的,聽得很舒服。

    紀寧微笑一下,不與雨靈爭辯,心情大好地昂首前進。

    雨靈緊跟在紀寧身邊,臻首微低,靈動的美目內斂,漂亮的小腦袋思索著她的小心事。

    她當然不是因為餓肚子了生氣,而是不喜歡自家少爺與秦圓圓接觸太多。

    「秦寡婦是狐狸精變的,專門勾人魂魄,已經害死兩個男人了。她現在莫名地對少爺這麼好,可謂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肯定是想謀害少爺的性命!」雨靈暗想道,「我要不要跟安叔說說呢,讓安叔和我一起勸勸少爺?」

    …………

    第二日早上,紀寧像往常一樣從紀宅乘馬車到三味書院。

    不過,馬車還沒駛入三味書院所在的水浸街就被逼停下了。

    「少爺、少爺,不好了!」何安慌張的叫聲隔了一層車簾布從前面傳來,「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紀寧從容地掀開簾布,把頭探出來問道。

    下一刻,他也嚇得一跳。

    只見前面水浸街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縱然步行都難走過去,更不用說駕駛馬車前行。

    雨靈也跟著從車廂裡探出她的漂亮小腦袋,看見前面的情況,不禁「啊」地失聲驚叫起來。

    「少爺,他們、他們不會是被人蠱惑要砸咱們的書院吧?」雨靈滿臉擔憂害怕,焦急萬分地叫道。

    她曾聽紀寧說過,三味書院不排除被別有用心的人煽動給砸了的危險。所以,乍地看見眼前的情況,她立即下意識想到紀寧說過的話。

    不僅是她,紀寧本人也心底擔憂。

    不過,他保持著鎮定,說道:「下去問問就知道了。」

    說著,他動身下了馬車。

    對三味書院被群起打砸,他是有心理準備的。

    畢竟,大永朝最不缺的就是讀書讀呆了、仁義道德過剩的迂腐書生。他們容不得他一個「不學無術」、靠蔭襲得到秀才功名的人辦私塾,認為他誤人子弟,敗壞讀書人的名聲。

    另外,就是別有用心的人。

    隨著紀寧下馬車,坐牛車跟在後面的秦府十名壯丁立即跟上,等候紀寧發號施令。

    「安叔,你先去問一下他們為何聚眾於此,堵塞街道。」紀寧對也已經下了馬車的何安道。

    「諾!」何安應道,立即快步向人群走去,詢問情況。

    雨靈也下了馬車,站在紀寧身邊,不安地道:「少爺,要是書院被砸了怎麼辦?」

    話說到最後,都隱隱帶上了哭腔。

    「別怕,一切有我在呢。」紀寧目光堅定,沉穩從容地道。

    聽見紀寧話語中的從容和沉穩,再從紀寧的目光中感受到堅定與力量,雨靈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用力地點了點臻首。

    待心安定下來,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若是在幾個月前,她的少爺根本不可能一句話就讓她安定下來。因為在那之前,她的少爺從來都是讓她和何安操心、擔心。

    而曾幾何時,自去南琅省安奚州遊學一圈回來,曾經完全不靠譜的少爺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她和何安的真正主心骨。

    她不禁想起,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經歷了除老爺和夫人相繼去世之外,最大的一連串劇變:與蘇家的婚約被逼退掉,被趕出紀府,被紀府吞掉所有遺產,會被倒打一耙欠紀府近三百兩白銀,最後還被紀敬落井下石帶人逼債,要強買她。

    這一連串劇變,若是以前,她根本不敢想像怎麼走下去。

    然而,這一切,她的少爺卻輕輕鬆鬆地、從容不迫地接下來了,還用無數的銅錢砸傷紀敬那幾個大壞蛋作為反擊,出了一口惡氣。

    如今,她的少爺發奮讀書,才學漸成,對出了千古奇對,做了一首膾炙人口的《勸學詩》,還興辦了三味書院,一派如朝陽一樣蒸蒸日上的景象。

    「少爺……」她不禁在心底叫道,轉頭過去,俏臉微揚,仰視起紀寧。看見紀寧身軀挺拔,半邊輪廓分明的側臉微揚看向前方,目光堅毅深遠。

    一時間,她看痴了,痴痴的仰視著紀寧的側臉、鼻樑筆直高挺的鼻子、線條堅毅的嘴唇、墨黑修長入鬢的劍眉、深邃從容的眼睛,完全忘了前面圍堵著無數的人要打砸三味書院的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30 PM

第21章 意外之喜

    何安上前詢問情況不一會兒,就轉身回來,滿臉興奮激動。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何安向紀寧拜道。

    「呃?」紀寧不禁微訝。

    雨靈和秦府十名壯丁也不禁驚訝疑惑。

    只聽見何安激動地說道:「少爺,他們不是要打砸書院,而是搶著報名入學咱們的三味書院!」

    「噢,我倒是忘了這一茬。」紀寧恍然的道。

    原來,他擔心免束修入學十天後開始收束修,由於種種原因,有些學生不繼續就讀下去,屆時學生不夠。所以,他把第二次報名入學時間定在開講的第四天。

    第二次報名也是免束修入學,但只有五天,第六天正式入學。

    通過兩次免束修入學,確保正式收束修時,生員差不多滿額。

    但是,這次招生名額也是三十名,怎麼眼前的人至少有幾百人呢?

    雨靈聞言,不禁一陣雀躍。

    紀寧問道:「名額只有三十人,怎麼這麼多人前來報名?」

    「少爺,是這樣子的。」何安激動地說道,「您開講三天,成績卓然,城西的老百姓都傳您教書可神了,都是說您教人識字又快又多,才三天,就會寫所有數字和所有親屬的稱呼。他們說如果束修不多的話,願意交束修入學!」

    末了,他激動振奮地道:「少爺,私塾辦成了!!!」

    打一開始,他就很不看好紀寧辦私塾,認為非常不靠譜。若不是抱著花錢買教訓讓自家少爺早日成熟,他絕對長跪地上苦苦勸住。

    沒想到才正式開講三天,就已經建功了!

    想到這裡,何安不禁激動地落淚。

    雨靈也不禁激動得美目含淚。

    紀寧微頷首,從容地微笑吩咐道:「既然人太多馬車牛車過不去,那麼就都步行過去吧。」

    「諾!」雨靈、何安和秦府十名壯丁整齊地行禮大聲應道。

    接下,秦府五名壯丁在前面給紀寧開道,五名壯丁擁簇在後面,雨靈和何安緊跟在紀寧身後。

    「各位父老鄉親請讓一讓,紀先生到了!」在前面的五名秦府壯丁打開嗓子叫喊道。

    本來擠得水洩不通的人群聽到紀寧到了,立即紛紛地讓開一條通道來。所有人都把目光齊刷刷地投向紀寧,充滿敬重。同時,紛紛叫道:「紀先生、紀先生……」

    在眾目聚焦之下,紀寧從容不迫,俊臉掛著淡淡的微笑,不緊不慢的舉步前行,氣質儒雅非凡。

    眾人看見紀寧風範如此,更是油然生敬。

    跟在紀寧身後的雨靈和何安不禁昂首挺胸起來,這麼多年來,自打紀凌夫婦去世,他們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這麼光彩自豪,內心激動無比。

    秦府十名壯丁也不禁有榮共焉,昂首挺胸……

    不過,待進入三味書院後,開始報名招生時,紀寧還是保持既定的計劃,挑了比較有潛力的三十名學生免束修入學,沒有接受願意交束修入學的學生。

    …………

    蘇府,聽雨樓,采霞向蘇蒹葭匯報三味書院最新的情況後,不禁說道:「小姐,那紀永寧不會真的辦成私塾了吧?」

    她俏臉不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來。

    蘇蒹葭略作沉吟,輕搖臻首,淡聲說道:「未必。」

    「一則三味書院才正式開講四天,目前尚是免收束修階段。三味書院面向的是城西貧困的學子,他們縱然認可紀永寧,但也未必交得起束修。二則,紀永寧辦私塾已經成為金陵城眾書生輿論焦點,他們一致反對紀永寧辦私塾。雖然目前還沒有實質上的行動,但不代表接下來沒有。」

    「三味書院能否辦成,必須經過這兩大關。」她下結論地道,「依我看,難,很難。」

    「哦。」采霞有些失望的應了一聲。

    她心裡是希望紀寧能創造奇蹟,辦成三味書院的,畢竟紀寧曾是她的未來姑爺。

    不過,紀寧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大大超出她意料了。

    沉默一陣,蘇蒹葭說道:「只可惜『三味書院』這個好名字了。讀經味如稻粱,讀史味如肴饌,讀諸子百家味如醯醢。」

    「小姐,您怎麼知道『三味』是指這三味?」采霞不禁好奇問道,「好像他沒對旁人解釋過『三味』的意思。」

    「讀經味如稻粱,讀史味如肴饌,讀諸子百家味如醯醢。此三味出自李淑《邯鄲書目》。」蘇蒹葭說道。

    「哇——」采霞不禁美目一亮,驚訝地道,「沒想到他居然也有一點才學!看來以前奴婢誤會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草包了。」

    蘇蒹葭不以為然地說道:「未必是他自己取的名字。」

    ……

    而秦圓圓得知後,美目半眯,眼角流露出盈盈的笑意,還有不經意間帶上絲絲嫵媚,整個書房頓時光亮無比。

    ……

    詩詞閣,穿著華麗雍容的宮裝的宓姑娘更見容貌俏麗,身材窈窕,氣質端莊,不像小家碧玉,反而像是官家千金大小姐。

    自從去了一次三味書院後,她雖認定紀寧辦私塾不會成功,但一直關注著三味書院的情況。得知三味書院第二次招生的盛況後,她不禁吃驚起來。

    「難道他真能把三味書院辦好?」她不禁低頭自語地道。但是,不過片刻,她又輕搖臻首道:「怎麼可能呢?三味書院要辦成,實在太難了。」

    末了,她不禁嘆息了一聲,有些為紀寧的命運可惜和同情。。

    她與紀寧接觸多次,發現紀寧本人並不像其狼藉名聲那麼不堪,甚至認為紀寧為人內秀,是一個不錯的人。

    可惜,在大永朝,名聲太重要了。一個人的名聲壞了,這輩子就徹底毀了。尤其是士子們,根本無翻身的機會,。

    ……

    在紀府,紀敬聽了他的跟班小廝張明打探關於三味書院第二次招生的盛況稟報,先是心裡不承認地感到嫉妒,隨即臉上露出不屑,冷笑道:「呵呵,很不錯嘛,不過很快你就知道,廢物始終是廢物。」

    「少爺,這兩天要不要給紀寧那廢物長點教訓,免得他得意忘形,尾巴翹起來?」張明揣測主子的心意問道。

    紀敬哈哈一笑,故作不在意地道:「隨意。」

    然後,他大笑著走出之前紀寧居住的沁園。

    張明揣測一下,覺得他的主子肯定贊成,立即思索怎麼下手給紀寧教訓。

    「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跟上!」紀敬的聲音傳來。

    張明從心裡思索的毒計中回過神,高聲地應了一聲「諾」,然後立即諂媚無比地跟上去。

    ……

    三味書院第二次招生的盛況也在金陵城的書生學子之間漸漸傳開。

    畢竟,從紀寧辦私塾的消息傳開到三味書院第二次招生時間間隔不到旬日,紀寧辦私塾的事仍是金陵城學子們聲討、嘲笑、譏諷和取笑的熱門焦點。

    得知三味書院第二次招生的盛況,他們先是哈哈大笑不相信,等確認消息真實後,都不禁愕然。但隨即,新的一輪聲討紀寧爆發,紛紛唾罵紀寧使用奸詐手段矇騙底層老百姓,誤人子弟,罪孽深重。

    無數的唾罵聲中摻雜著嫉妒的酸味。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31 PM

第22章 何安被打

    卻說紀寧挑了三十名新生,讓他們後日正式上學,然後繼續上課教學子們識字寫字。

    雖說大永朝是一個之乎者也的世界,但紀寧堅持口語化教育,除了數字和親屬稱呼外,教的都是日常使用到的詞彙和句子。

    比如,「我在家裡吃飯」、「爹爹,我要讀書識字」……等等。

    在青紫色的神祝之光加持下,學子們識字寫字如有神助,只要不是笨到家的學子,都能輕鬆學會紀寧所教的字,和看著字用柳枝和沙盤書寫那些字。

    大約花了半個時辰,紀寧就脫手讓學子們自己練字,自個走到他的專用休息室研讀孔聖人的《論語》。

    雨靈自然在身邊伺候著,紅袖添香。

    當紀寧念道:「……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之時,雨靈不禁迷惑地問道:「少爺,奴婢覺得這句話好奇怪。」

    原來,自從意識到自家少爺真的發奮讀書,才學漸成,雨靈就暗暗決心自己也要跟著長學問,否則將來自家少爺才學滿天下,而自己卻粗鄙不文,豈不是給自家少爺丟臉了?

    所以,在伺候紀寧讀書之餘,她也悄悄地跟著默記紀寧所誦讀出來的四書五經,並試著理解這些經義字句的含義。

    紀寧暫停研讀,微笑地問雨靈道:「你覺得哪裡奇怪了?」

    「奴婢認為,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是最簡單最基本的事。此等小事尚要父母擔心,奴婢認為不是孝,反而是大不孝。」雨靈說出自己的看法道。

    紀寧微微一笑,道:「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聖人之言不能簡單地字面理解。」

    「父母愛子之心,無微不至。大到婚姻大事和事業前程,小至飢寒吃飯添衣與否。若為人子,做事穩重謹慎,學業或事業有成、前途光明、受人敬重、妻兒皆全,讓父母無所憂,僅能憂其病,難道不是大孝嗎?」

    雨靈聽完,恍然大悟,不禁說道:「原來如此,聖人之言果然句句有深意啊!」

    ……

    申時之末,三味書院散學,紀寧讓雨靈收拾書籍和文房四寶準備打道回府。

    不過,待雨靈收拾好書籍和文房四寶,往常準時趕馬車前來接他們的何安卻沒到。

    大約等了一柱香時間,何安終於趕到了。

    「我來晚,請少爺怪罪。」何安進入三味書院行禮請罪地道。

    紀寧微笑地道:「安叔不必自責。」

    「謝少爺。」何安感謝道,抬起頭來。

    紀寧無意中看見何安的臉,頓時星目一凝,眉宇微皺。

    此時,雨靈已經驚叫起來:「啊!安叔,您的臉、您的臉……」

    只見何安頭青鼻腫,臉上一塊黑一塊紫,左眼角腫得快睜不開眼了。

    「呵呵,沒事沒事。」何安立即強笑道,「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才如此。過兩日就好,不用擔心我。」

    雨靈不相信地說道:「摔跤怎麼可能摔成這樣子?安叔,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真的只是摔跤,雨靈姑娘。」何安強說道,接著向紀寧拜道,「我沒事,請少爺不必擔心。」

    紀寧語氣前所未有地嚴肅地道:「安叔,你是不是被人打了?」

    「沒有!沒有!」何安立即搖頭否認,目光不禁露出一些慌亂,「少爺,我真的只是摔跤而已。」

    「大膽!」紀寧突然沉聲一喝,叱道,「你明明不是摔跤,卻謊稱摔跤,當本少爺眼瞎了不成?!」

    何安頓時被嚇得「撲通」地跪下,但是仍緊閉著嘴巴,不肯道出真相。

    雨靈出聲勸道:「安叔,您就實話實說吧。即便是跟人打架了,少爺仁慈,也不會太怪罪您的。我也會給您求情。」

    「謝謝雨靈姑娘的好意,我真的只是摔跤而已。」何安一口咬定自己摔跤道。

    紀寧沉默一陣,嘆氣道:「既然你眼中已無我這個少爺,那麼回家之後,我便把你的僕籍文書還給你,恢復你自由之身,好聚好散……」

    「少爺——,求求您不要趕我走……」何安嚇得哭喊叫道,「砰砰」地磕頭如搗蒜,不一會兒功夫,額頭被磕得鮮血淋漓。

    紀寧強忍著不忍之心,故意冷聲說道:「既然你還心戀紀家,那麼你就不該對我說謊。說吧,你是被誰打了?」

    何安停下磕頭,猶豫一陣,才迫不得已說道:「……張明。」

    「紀敬身邊的奴才?」紀寧星目一寒,沉聲問道。

    「是的。」何安答道,「剛才我去菜市買菜,無意中遇到張明。他故意把一件瓷器摔碎了,誣陷是我把他的瓷器碰落摔碎的,要我賠錢五十兩。我不承認,他就夥同紀府幾個家丁一起打我……」

    「少爺,您千萬不要跟他們置氣。」話未說完,何安又趕緊乞求道,「如今我們已經搬出紀府,不是紀府的人了。紀府勢大財粗,咱們惹不得。我無大礙,修養兩日就好了,不打緊的。」

    紀寧上前親手扶起何安,用撫慰的語氣說道:「你不敢跟我說實話,就是怕我年輕氣盛衝動找紀敬算賬,是吧?」

    其實,他一開始就有所猜測。

    何安為人老實謹慎,怎麼可能輕易與人鬥毆呢?肯定是被有人主動挑釁打起來的,而且打何安的人是他紀寧惹不起的人,生怕給他招災,才情願獨自一人默默承受委屈,也不肯告訴他。

    「其實,你錯了。」紀寧不等何安回答,接著說道,「他們是有預謀的,真正的目標是我。此次我們忍辱吞聲,他們下次只會變本加厲。」

    紀寧咬牙決絕地道:「所以,必須討回公道!」

    何安忠心如此,他焉能做縮頭烏龜,不給何安討回公道,讓何安受委屈?

    若不如此,窩窩囊囊,忍辱偷生,豈不是白到這個世間走了一遭?!

    必須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快意恩仇!

    說罷,他帶著一腔怒火,大步走出三味書院,要去紀府找紀敬算賬。

    何安急忙追上,「撲通」的跪在紀寧前面,擋住紀寧的去路,「砰砰」地磕頭哭勸道:「少爺,您不能去啊!千萬不要去紀府。咱們剛剛有點起色,正當忍辱負重,積累力量,萬萬不能因為小不忍打斷了上升勢頭。等您成就才學,考了舉人,中了進士,誰還敢欺負我們?到時候君子報仇,十年未晚。」

    「我不過受了這點傷,根本算不得什麼,您萬萬不能因為我以身犯險。您若是出了差池,我就是九死也無顏去見老爺和夫人!」

    「您若是去紀府,我立即撞死牆上!」

    說罷,他立即向旁邊的院子圍牆衝撞過去,嚇得紀寧和雨靈急忙攔住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33 PM

第23章 說服

    卻說紀寧和雨靈攔住了要撞牆死勸的何安,但何安仍尋死覓活的,除非紀寧答應他不去紀府替他討回公道。

    攔勸一陣何安後,雨靈也不禁勸紀寧道:「少爺,要不,咱們暫時不去紀府了吧?安叔說得對,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等將來我們有實力了,再十倍奉還,決不讓安叔委屈。」

    紀寧沉吟一下,對何安說道:「安叔,你能否仔細聽我講幾句話嗎?待我說完,你若還反對我去紀府,我就暫時不找紀敬算賬。如何?」

    何安安靜下來,說道:「少爺,您說。」

    心裡打定主意,不論自家少爺說了什麼也堅決反對為他出頭。

    「這裡是大門口,不方便站著說話。」紀寧沒有立即說出他要說的話,而是說道,「雨靈,扶安叔回我書房。」

    說罷,不等何安是否願意,他就轉身往書房也即他的休息室走去。

    何安的心思他豈能不知道?在其情緒極其激動之下,他就是如佛陀一樣說得天花亂墜,何安也絕不會同意他去紀府找紀敬算賬。

    所以,必須緩一緩,讓何安的情緒略微平靜下來,才有可能說服何安。

    另外,他又怎麼忍心看著何安被磕破的額頭流血不止?

    進入書房,紀寧讓雨靈扶何安坐下,再讓雨靈幫何安拭去額頭上的血,然後暫時做簡單的包紮,最後讓雨靈給何安端上一杯香茶。

    待何安喝下一杯茶,時間已經過了一柱香。而何安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平靜了不少。

    「少爺,您說吧。」何安忍不住地說道。

    他本來也想拖延一些時間讓紀寧冷靜下來,但看見紀寧不緊不慢的樣子,他反而忍不住催促,好趕緊反對,絕了紀寧的去紀府的心思。

    紀寧微頷首,說道:「安叔,你之所以反對我去紀府找紀敬算賬,是顧忌紀府人多勢眾,怕我吃虧吧?」

    「不錯。紀府是什麼樣子的,少爺您最清楚了。紀府那幫家奴向來囂張,下手極狠,今年春,他們還打死了兩個人。」何安苦勸道,「如今我們已經不是紀府的人了,真起了衝突,他們肯定不會手下留情的。奴才身體硬朗,挨一頓打沒事,但少爺您身嬌玉貴……」

    紀寧罷罷手,打斷何安的話,說道:「安叔,您想錯了。」

    「首先,我不是找整個紀府算賬,而是找紀敬,兩者不是等同的。」

    「其次,如今我雖不是紀府的人,但我永遠是我爹的兒子。我爹雖去世十年,但畢竟是名滿天下的大學士,我爹的影響力不僅在紀府,更在金陵城和整個大永朝。我搬出紀府不過兩個多月,若我在紀府內被紀府家奴毆打,特別是在我佔理情況下,紀府將承受極大的輿論壓力。紀府的當權者是萬萬不願看見的。」

    「最後,紀府內並不是只有紀澤一脈,還有其他派系。比如,紀府內還住著兩位與我血緣比較近的親伯公和親叔公。雖說在我們被逼搬出紀府時,他們沒站出來說話,但我若真在紀府內被紀府家奴毆打,他們肯定無法坐視不管。」

    「所以,我們面對的不是整個紀府,而是紀敬和他的奴僕而已。區區一個紀敬,難道我還對付不了?」

    何安聞言,不禁點頭。

    「另外,剛才我說過,安叔你被張明找茬打,是紀敬指使,分明衝著我來的。若此次忍辱退縮,他們只會變本加厲,做得更過分。必須立即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給紀敬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不敢再欺負我們!」

    紀寧最後說道:「為了防止下次紀敬直接欺負到我頭上,你還要阻止我去找紀敬算賬嗎?」

    何安沉默下來,紀寧的一番話無疑把他說服了。

    他抬頭看向紀寧,忽然發現紀寧的臉龐已經變得堅毅,星目也變得深邃炯然,目光堅定無畏,哪裡還有半點不成器的紈絝樣子?

    而剛才那一番有理有據的話,換做幾個月前,他做夢也不敢相信出自自家少爺的口。

    「少爺他真的長大成人了……」他不禁在心裡暗想道,「不再是我保護他,而是他開始庇護我了。老爺和夫人在天之靈可以得慰矣。」

    想到這裡,何安說道:「不阻止了。一切由少爺您拿主意!」

    紀寧點點頭,站起來,說道:「我們走,去紀府找紀敬算賬,必須討回公道!」

    說罷,他步伐堅定地大步走出書房,何安和雨靈跟上。

    穿越到這個世界幾個月,得蒙何安和雨靈盡心盡力照顧,他才慢慢地適應這個世界,他早把何安和雨靈當作親人了。

    如今何安因為他被打,他必須立即報復回去,絕不能讓何安受了半點委屈!

    「紀敬,上次你落井下石找杜守等人上門逼債,我懶得跟你計較。但是,你真以為我好欺負嗎?竟敢打我的人,我就抽你的臉!」

    馬車車廂內,前去紀府的路上,紀寧暗暗咬牙想道。

    馬車終於停下,何安的聲音從前面隔了一層車簾布傳來:「少爺,紀府到了。」

    紀寧堅定無畏地掀開車簾布,跳下馬車,朝紀府大門看去。

    只見紀府的大門氣派森嚴,大門前守著四個趾氣高揚、挺胸凸肚的彪悍家丁,一對比人好高三尺的巨大石獅子威風凜凜,普通人遠遠看見,不自覺地矮了三分,望而卻步。

    紀府大門前街道雖不禁行人馬車通行,但行人馬車哪敢輕易從紀府大門前經過?都是遠遠地從街道另一邊繞過紀府大門。

    氣派森嚴的高門後面是一大片鱗次櫛比的簷角高飛的房屋閣樓,氣勢恢宏。

    此時,天色微沉,整個紀府看上去不是那麼明朗清晰,陰沉沉的勾勒成一尊龐然大物,如一頭蹲坐在那裡的遠古洪荒巨獸,而紀府大門就是張開的血盆大嘴,隨時擇人而噬,渣都不剩。

    何安和雨靈仰望著紀府大門,也許是離開紀府有兩個多月之久,他們心裡不禁產生一股畏懼感,雙腿微微有些發抖。

    「少爺,要不咱們算了,回去吧?」何安不禁開口勸道,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既然來了,哪裡還有退縮的道理?!」

    紀寧語氣決絕地說道,然後步伐堅定無畏地向如洪荒巨獸血盆大嘴的紀府大門昂然走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34 PM

第24章 上門抽臉

    紀寧昂然地大步走近紀府大門,守在紀府大門的四名彪悍家奴也發現了紀寧。

    「快看,廢物回來了。」在紀寧離紀府大門兩丈餘時,其中一個紀府家奴提醒另外三個紀府家奴道,「我們要不要放他進去?」

    「廢話!就憑他這個忘恩負義的廢物也配進我們紀府的大門?!」另外三個紀府家奴立即鄙夷輕蔑地道。

    這四個紀府家奴討論間,紀寧已經走近紀府大門,他們趾高氣揚地迎上,滿臉蔑視鄙夷地擋住紀寧的路。

    「滾開!」不等那四個紀府家奴說話,紀寧就已經沉聲叱喝道。

    這一叱喝氣勢十足,那四個紀府家奴不禁臉色一變:「紀寧,這裡是紀府,輪不到你放肆!你已經不是紀府的人了!」

    大永朝等級森嚴,他們雖背地裡罵紀寧廢物,但絕不敢當面罵紀寧。且不說紀寧曾是紀府的少爺,僅紀寧身上的秀才功名就足以令他們不敢當面辱罵。

    「啪!」

    「啪!」

    連續兩個響亮無比的耳光響起,離紀寧最近的兩個紀府家奴頓時被抽飛到一邊去,剩下的兩個紀府家奴哪裡想到紀寧上來就打人耳光,當場懵住了。

    只見紀寧抽飛了兩個紀府家奴還不罷手,接著踏上一大步,「啪啪」地繼續把剩下的兩個懵住的家奴狠狠地抽飛。

    「哼!就你們四條看門狗也敢攔本少爺的路?!」

    紀寧斜晲一眼那四個露出懼怕之色的紀府家奴,冷哼的說道,然後雙手背負,昂然踏入紀府大門。

    何安和雨靈趕緊跟上。

    那四個臉被抽得紅腫半天高的紀府家奴眼睜睜地看著紀寧主僕三人完全進入紀府大門,沒敢再阻攔。

    「怎麼辦?」一個紀府家奴怨毒地盯著紀寧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問道。

    領頭的紀府家奴飛快地說道:「魯石,你立即跑去向大管家稟報,我跟在那廢物後面,提醒府內的人,王四、劉旺,你們繼續守著大門!」

    其他三個紀府家奴立即應了一聲。

    紀寧踏入紀府大門後,率領何安和雨靈徑直朝沁園走去。

    遠遠跟在後面的那個紀府家奴不斷地大聲叫喊道:「不好了,紀寧回來撒野了!不好了,紀寧回來撒野了!……」

    聲音傳開,整個紀府瞬間沸騰,幾乎所有的家奴丫鬟紛紛跑出來,向紀寧三人湧去。

    不過,他們並不敢攔紀寧。

    他們雖鄙視唾罵紀寧廢物忘恩負義,但沒有人傻得去觸紀寧的霉頭,再說也不是他們的本職,更多是為了看熱鬧。

    所以,他們都只是一大群人跟在紀寧後面,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何安和雨靈看見身後跟著一大群虎視眈眈的紀府家奴丫鬟,不禁頭皮發麻,冷汗浹背,雙腿發軟髮抖,差點走不動。他們不禁看向前面的紀寧,看見紀寧昂首闊步、堅定無畏的背影,立即不禁重新鼓起勇氣,緊跟在紀寧身後。

    在紀寧沉著臉,無視身後一大群紀府家奴丫鬟徑直向沁園走去找紀敬算賬的路上,那個叫魯石的家奴已經飛報紀府大管家。

    紀府大管家得知消息後,臉色一沉,立即快步去向族長紀澤請示。

    身為紀府大管家,他想到的東西自然比一般家奴丫鬟要多得多,哪裡敢擅自下令處理紀寧。

    紀澤聽了稟報,並不意外,直接說道:「他要鬧就容他鬧一次吧,只要不太過分。立即吩咐下去,禁止下人對他動手。」

    他以為紀寧只是不甘心被趕出紀府回來鬧而已。畢竟,紀寧在他眼中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紈絝,被趕出紀府不甘心地回來鬧才符合他的預料。他打算讓紀寧鬧上兩三次,佔足了理,以後再上門鬧就直接轟出去。

    當然,這只是鑑於紀寧的特殊身份才如此,若是其他被趕出紀府的子弟,無需他發話,紀府大管家直接命令家奴把人轟出去了。

    「諾!」紀府大管家行禮應道。

    退出廳堂,紀府大管家立即吩咐身邊的年輕家奴飛奔通知禁止家奴對紀寧動手,然後他才不緊不慢向紀寧所在的方位走去。

    紀寧一路走到沁園,直接用力一腳「砰」地踹開院門。

    「紀敬,你給我滾出來!」大步踏入沁園,紀寧聲如春雷綻放地喝道,目光如寒芒掃過整個院子。

    這個院子本來是他的,如今被紀敬鳩佔鵲巢,裡面許多擺設都被替換掉,幾乎變了個樣。

    正在屋裡,就下午帶人找茬毆打何安的事,向紀敬邀功請賞的張明聽到動靜,立即說道:「少爺,小的出去看看,到底是誰熊心豹子膽上門撒野!抽死他!」

    說罷,他立即轉身衝出房屋門口,赫然看見紀寧站在院子裡。

    「紀寧,你好大的狗膽跑到這裡撒野!」他突然看見紀寧,不禁頭腦發熱,忘了自己身份,立即衝到紀寧面前,囂張無比地指著紀寧的鼻子罵道。

    「啪!」

    「啊——」

    一記震耳欲聾的巨大耳光聲炸響,張明慘叫一聲,整個人被紀寧抽飛出一丈之外,狠狠摔落地上,臉腫得半天高,滿口都是血,一口黃牙幾乎全部被打落。

    紀寧盛怒出手,使上了太極拳的勁力。不只是一條手臂的力道,而是從腳底發力,經過膝蓋大腿、臀跨、脊椎大龍,把全身的力道擰合成一股勁力抽出去。

    竟敢糾合其他紀府家奴找茬毆打何安,還膽敢指著他的鼻子狂吠,紀寧當然出手不留情了。

    把張明抽飛出去,紀寧還不解氣,大步走過去,用力一腳踩到張明那剛才指著他鼻子的右手上,然後用力地左右來回輾動。

    「啊——」張明不禁發出竭斯底里的慘叫聲。

    只見紀寧那來回輾動的鞋下,血水橫流,血肉糊塗,露出碎裂了的森森白骨,血腥駭人無比。

    圍觀的紀府家奴丫鬟看著,不禁頭皮發麻,紛紛側目,不敢直視。膽小的丫鬟甚至被嚇得尖叫起來。

    終於,張明的慘叫聲嘎然而止,被痛得昏迷過去。

    而紀寧這才抬起腳,轉身面向正從屋裡走出來的紀敬。

    「紀寧,你個廢物!竟敢打我的人!」紀敬衝到紀寧面前,指著紀寧的鼻子,猙獰地罵道,「你死定了!……」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響起,紀敬不禁「啊」地慘叫一聲,立即被紀寧抽飛出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34 PM

第25章 跪地求饒

    卻說紀敬被紀寧直接一個耳光抽飛,圍觀的紀府家奴丫鬟無不目瞪口呆,嘴巴都張得老大,一臉不敢置信,全場一片寂靜無聲。

    要知道,紀敬是族長紀澤的親嫡長玄孫,本身有秀才功名傍身,在紀府年輕一代的地位幾乎是最高的。

    平時在紀府內,年輕一代的紀府子弟就沒人敢與紀敬起衝突,就算以前的紈絝紀寧也得讓著他。

    誰能想到,已經被趕出的紀寧不僅與紀敬去衝突,還膽敢當眾抽紀敬的耳光!

    不僅紀府的家奴丫鬟,就連何安和雨靈也不禁目瞪口呆。他們本以為紀寧找紀敬算賬只是讓張明對何安認錯道歉而已。

    就連紀敬本人也被打懵了,過了半天仍不敢相信紀寧敢打他耳光。

    「你、你你敢打我?」他左手捂著被紀寧抽出五個紅腫的手指痕的左臉,右手發抖地指著紀寧,不敢相信地叫道。

    紀寧直接一腳踹到紀敬肚子上,把紀敬踢倒地上,不屑地冷哼道:「打你又怎麼樣?」

    「紀敬,上次你帶杜守等人上門逼債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沒想到你還敢指使你的奴才打我的人!」紀寧怒哼道,「今日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說著,他渾身煞氣地向紀敬踏去,紀敬被嚇得連滾帶爬逃離紀寧。

    現在,紀敬終於確定紀寧是真的敢打他,而且出手不留情。

    紀寧倒沒滿院子追打紀敬。

    紀敬連滾帶爬地遠離紀寧後,站起來,立即一邊指著紀寧,一邊沖圍觀的家奴丫鬟吼道:「你們還愣著幹嘛?立即給本少爺打他,狠狠地打,打死了算本少爺的!」

    「哪個不怕被充軍流放三千里的就過來!」紀寧轉身,目光冰冷冷掃過在場所有紀府家奴丫鬟,氣勢十足的喝道。

    普通人主動毆打有功名的讀書人後果很嚴重,尤其是賤藉的奴僕。

    在場所有紀府家奴丫鬟被紀寧的目光掃過,無不感到後背一寒,再加上他們已經接到命令不得對紀寧動手,所以沒有一個人敢聽從紀敬的命令動手打紀寧。

    紀敬看見那些平時他一句話就爭相賣命討好的家奴丫鬟居然在這時候全部無動於衷,幾乎被氣瘋了。

    「你們耳朵聾了?!」他面目猙獰,暴戾地吼道,「統統給本少爺打他,打死這個廢物!」

    可惜,所有的家奴丫鬟仍是不敢動。

    「敬少爺,太公有令,我們下人不能打紀寧。」一些紀府家奴為難的道出原因。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紀敬哪肯相信,激動無比地吼道,「你們立即馬上給本少爺打他!即便太爺爺怪罪下來,有本少爺抗著!」

    然而,紀府家奴丫鬟仍是一動也不動。

    紀敬在紀府年輕一代的地位雖高,但放到整個紀府卻不算什麼。這個承傳了兩百多年的名門望族,內部派系林立,錯綜複雜,縱然是紀澤身為族長也無法一手遮天。

    所以,這一大群紀府家奴丫鬟非但不聽紀敬的命令,反而有一部分人暗暗幸災樂禍,等著看紀敬出醜挨打的下場。

    紀寧得知紀澤果然顧忌他的身份,更有恃無恐,轉身向紀敬步步逼近,臉上掛著冷笑,目光如刀子在紀敬身上掃動。

    紀敬頓時被嚇得臉色慘白如紙,雙腿發抖,不斷後退的叫道:「紀寧!你再敢打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紀寧冷笑一聲,寒聲地說道,「我現在就不放過你!」

    「反正已經打了,為什麼不打個夠?」紀寧臉上掛著惡魔一樣的淡淡的冷笑說道,「放心,我不會打死你的,最多打斷你兩條腿,踩爛你的臉,讓你一輩子是瘸子,一輩子不敢見人。呃,要是一不小心踩爛了你的命根子,那絕對不是故意的……」

    紀寧話沒說完,紀敬已經被嚇得「撲通」地跪下,哭喊地乞求叫道,「紀寧,您放我一馬,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

    他從小錦衣玉食,身嬌玉貴,哪受過苦吃過痛?仗著顯赫身份,從來都是他欺負人打人,根本沒被人打過。

    現在突然遇到真的敢下死手打他的紀寧,還說要打他個夠,要打瘸了他的雙腿,要踩爛他的臉,甚至還要踩爛他的命根子,當場把他嚇得魂飛魄散。以致他顧不得眾紀府家奴丫鬟的目光,「撲通」跪下向紀寧求饒。

    在旁邊圍觀的眾紀府家奴丫鬟突然看見平日裡高傲無比、不可一世的紀敬在眾目睽睽之下,竟毫無尊嚴地向紀寧下跪求饒,無不愣在當場,以為之間看錯了。等他們回過神,確認自己沒眼花看錯,無不心生鄙夷。

    「嘖嘖,這就是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敬少爺,嚇一下就慫了,軟蛋一個!若是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真把我打死了也決不下跪求饒。」許多紀府家奴丫鬟心裡暗暗想道。

    其實,紀寧看見紀敬突然下跪求饒,也不禁楞了一下。

    他只是嚇嚇紀敬而已,更不沒想要紀敬當眾下跪。至於所說的打瘸雙腿踩爛臉和踩爛命根子,根本不可能。揍紀敬一頓可以,但真把紀敬打殘了,性質就不一樣了。他沒想到紀敬這麼慫。

    從向紀府大門走去那一刻開始,他看似怒髮衝冠、囂張無比,實則一直保持著頭腦冷靜,把握住紀府的底線。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冷哼地道:「還有下次?」

    「不不不,沒有下次,絕對沒有下次。」紀敬慌忙說道,「紀寧,看在您我從小一起長大,都是流著紀氏一脈血統的份上,您就饒我一次。求求您……」

    紀寧微沉吟,說道:「放你一馬也可以。你上次太杜守等人上門向我逼債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你派人打了我的人,就必須給我一個交待!」

    「好好,我馬上向您的人賠禮道歉……」紀敬忙不迭地道,生怕紀寧反悔。

    紀寧不屑地冷哼道:「誰稀罕你的道歉?賠湯藥費,必須讓我滿意!立即馬上。」

    雖然紀敬跪在他腳下求饒不止,但紀寧還沒頭腦發熱。

    紀敬的道歉確實不值錢,但是若真讓紀敬當面對何安道歉,等事後紀敬恢復理智,必定惱羞成怒。短時間內,紀敬不敢把他怎麼樣,但身為下人的何安就不同了,必定受到紀敬瘋狂報復。紀府不可能勒令紀敬不得對何安報復。

    所以,不能讓紀敬的仇恨轉移到何安身上,必須集中在他紀寧一個人身上。

    「是是是……」紀敬連聲應道,飛快地拿出他的錢袋子獻上,「裡面有三十兩金子、兩百兩銀票,您看夠不夠。不夠我再進屋裡拿。」

    紀寧拋了拋錢袋子,感受一下里面的重量,說道:「算了,就這麼多吧。本少爺懶得等。」

    說罷,他把錢袋子收入兜裡,然後轉身叫上何安和雨靈,大步離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35 PM

第26章 處置

    卻說紀府大管家讓人通知紀府下人不得對紀寧動手後,把手背負身後,邁著大老爺八字步,悠哉哉地向紀寧鬧事的方位走去。

    既然族長有令,讓紀寧鬧個夠,他當然不急著去處理紀寧。

    「嘖嘖,真是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啊。」想到紀寧,他就不禁地輕蔑地搖了搖頭。

    「若是回來鬧管用的話,被趕出紀府的紀氏子弟何其多,他們早就鬧翻天了,還輪到你紀寧?」紀府大管家譏諷的暗想道,「即便真要鬧,也是在被趕出紀府前鬧,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再不濟,也許能得到一些銀兩。」

    「既然出了紀府,就絕不可能再能回來。紀府雖大,但沒有一間房是空餘的。回來鬧,只會讓連下人都看不起。」

    「鬧吧,用力地鬧。讓你再鬧得一兩次,等整個紀府的人反感了,再來鬧,本大管家就可以直接命下人轟出去!」

    「呵呵,昔日紀仲昆何等才華橫溢,睿智過人,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生的兒子連一坨狗|屎都不如。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紀府大管家譏諷嘲笑地雜亂地想著,還沒走到紀寧鬧事的沁園,就看見前面的紀府家奴丫鬟三五成群地返回來,還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

    這些家奴丫鬟在看見他時,立即停下竊竊私語,明顯不敢在他面前討論他們口中的事情。

    「見過大管家。」家奴丫鬟們在經過紀府大管家身邊時都停下來,行禮向紀府大管家問好。

    紀府大管家倨傲地微頷首,大老爺八字步絲毫沒停下的意思。

    紀府的家奴丫鬟們早就習慣了,所以行禮問好之後,繼續走路。

    接連有幾批家奴丫鬟經過後,紀府大管家終於察覺到反常,立即轉身叫住剛剛從他身邊經過的一批下人。

    「你們等等。」

    那幾個家奴丫鬟立即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向紀府大管家,堆上笑容,問道:「大管家,您有什麼吩咐?」

    「我問你們,」紀府大管家高高在上地說道,「你們不是看熱鬧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難道紀寧那廢物鬧了一陣,覺得沒意思,自己離開了?」

    那幾個家奴丫鬟臉色不禁露出一些古怪神色,說道:「回大管家,紀寧他不是回來鬧,而是找敬少爺算賬……」

    若是之前,他們開口就直接叫紀寧做廢物和白眼狼了,但現在再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對紀寧出言不遜。

    「找敬少爺算賬?哦,是了,敬少爺住了沁園。」紀府大管家打斷地說道,「紀寧是不是被敬少爺打得屁滾尿流逃出紀府了?」

    說到這裡,他不禁露出兩分笑容,省了一個麻煩。

    「不是的。」那幾個家奴丫鬟說道,「是紀寧打了敬少爺,還把敬少爺打得……」

    「什麼?」紀府大管家臉色突然一變,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楸住離他最近的一個丫鬟的衣領口,神色嚇人的喝問道,「紀寧那廢物還把敬少爺打得怎麼樣了?」

    「……打、打得跪地求饒……」那個丫鬟嚇得臉色發白,張口結舌地如實說道,「大管家,不關我們的事,是您派人通知太公的命令,禁止我們對紀寧動手的……」

    聽到紀敬被紀寧打得當眾跪地求饒,紀府大管家只覺得腦門「轟」地一響,如臨大禍,整個人無力地放開了那個丫鬟。

    雖然禁止下人對紀寧動手是紀澤的命令,但卻是由他下達的。他身為紀府大管家,紀寧上門鬧事,他是直接處理人,卻沒有及時趕到現場,監視紀寧,便宜從事,以致紀敬被紀寧毆打得跪地求饒。

    堂堂紀府少爺,在自家裡被人打得跪地求饒,而且是當著眾家奴丫鬟下人,可謂是顏面掃盡,屈辱之極。

    雖說紀敬自己軟蛋是主要原因,但發生這麼嚴重的事,必須有人擔責!

    而他就是紀敬和紀敬父母、祖父母等人遷怒怨恨的對象。

    …………

    入夜,在一個擺設豪華的廳堂裡,通火通明,但根本驅除不了這個廳堂的陰暗和壓抑。

    紀澤坐在鋪著紫毛貂皮的紫檀雕鶴太師大椅上,他腳下跪著向他哭訴的紀敬,再往前一丈跪著如臨末日的紀府大管家,廳堂大門外則跪著一大片家奴丫鬟。

    偌大的廳堂一片寂靜,針落可聞,偶爾響起嬰兒手臂粗的蠟燭燃燒時發出的細小「劈啪」響聲。

    「……太爺爺,您一定要給玄孫兒主持公道啊。」紀敬哭訴地道,「若不能雪此奇恥大辱,玄孫兒乾脆直接撞死您腳下,反正沒臉見人了……嗚嗚嗚……」

    「還有,那幫卑賤的下人,眼睜睜地看著我被折辱卻無動於衷,哪裡還有半點主辱奴死、上下尊卑之念?每年白花花的銀子投到水裡尚能響個噗咚,都白養了!」

    「今日對我受辱能無動於衷袖手旁觀,明日就能對您遇事無動於衷袖手旁觀!」紀敬誅心地哭訴道。

    「尤其是大管家,他明知道您的命令,卻故意不及時趕到沁園,容紀寧那廢物肆意毆打折辱我!」

    紀府大管家聽到這話,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迷了。

    他本來還抱有一絲僥倖之心,沒想到紀敬非但沒放過他,反而比他預想中更遷怒怨恨他。

    紀敬還要哭訴時,紀澤終於不耐煩地打斷紀敬,說道:「夠了,事情經過我已經清楚。」

    紀寧上門打紀敬的事,他雖惱,但他更怒紀敬的拙劣表現。

    倒是紀寧的行為讓他感到意外,看似衝動魯莽,實則準確把握住紀府各方反應,有勇有謀,進退有序。

    「難道我看走眼了?」紀澤不禁在心裡想道,隨即暗地搖了搖頭,「也許是一個巧合。」

    沉默一陣後,紀澤終於公佈他的處置:「三年內,你不得帶人找紀寧報私怨!」

    「太爺爺!」紀敬聞言,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明明是他被打,不但不幫他懲罰紀寧,反而不許他自己報復,保護紀寧。

    不過,在紀澤嚴厲的目光下,紀敬只能委屈無比地把話嚥回去。

    紀澤繼續說道:「紀府所有子弟和下人嚴禁討論今日之事,甚至外傳,否則紀府子弟一律開除出族譜,趕出紀府,下人一律杖打一百棍!」

    大永朝的宗族觀念極強,深入骨髓,被開除出族譜是一件非常非常嚴厲的懲罰。而下人被杖打一百棍,意思是被打死。

    「大管家汪興辦事懈怠,罰一年俸祿,革去大管家一職,降為普通下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38 PM

第27章 真正的忠心

    卻說紀寧拿到紀敬賠償的湯藥費,達到目的,不做多逗留,立即帶著何安和雨靈離開。

    一路順利回家,一進入院子,何安就「撲通」地跪在紀寧面前。

    紀寧還來不及彎腰去扶,何安已經「砰砰」地連續磕了三個響頭。

    「安叔,你這是干嘛?」紀寧連忙扶起何安說道。

    何安兩眼含著感激的淚花,聲音哽咽地道:「少爺,謝謝您為我討回公道。我、我……」

    「安叔,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紀寧作色地道,「你我名義上是主僕,但實質上卻是叔侄。我一直把你當親叔叔看待,莫非你沒把當我子侄?」

    「不不不,我一直把你當親人。」何安連忙說道,雖然激動,但不敢踰越承認把紀寧當侄子。

    紀寧微笑道:「這就對了嘛。你是我的安叔,你被人欺負了,我替你出頭天經地義,不需要感謝。」

    「哦,對了,差點忘了。」紀寧說著,取出紀敬的錢袋子塞到何安的手裡,「這是紀敬賠你的湯藥費,你收好。」

    紀敬的錢袋子裡有三十兩金子和兩百兩銀票,加起來是五百兩銀子(大永朝,一兩金子兌十兩銀子)。另外,紀敬的錢袋子也價值不菲,使用上好的錦緞面料製作,表面還用金絲繡著圖案,拿去賣掉至少也值一百兩銀子。

    這麼多銀兩,何安哪能要,立即塞回紀寧手裡,說道:「少爺,錢我不能收,是您冒著危險討回來的。我不過受了一點小傷,過兩日就自己好了,那需要什麼湯藥費?」

    「該是你的錢你就拿著,推辭什麼?」紀寧說道,「難道本少爺還能看上這點銀兩?拿著,不許推辭。」

    把錢袋子重新塞入何安的手裡,紀寧便不再理何安,負手往房屋裡散步走去。

    何安立在原地,雙手捧著錢袋子,再次被感動得淚流滿面,望著紀寧的背影,他的忠心不知不覺中由對前主人紀凌的忠心轉變成對紀寧的真正忠心。

    另外,這幾百兩銀子,他不打算留給自己,而是悄悄地用來補貼這個家的生活日用。

    雨靈跟在紀寧身後,美目深深地看著紀寧頎長挺拔的背影,芳心充滿了安全感。

    尤其是紀寧勇闖紀府找紀敬算賬的英勇剛強、有勇有謀的形象深深地烙入她的心底,永遠磨滅不去。

    …………

    第二日,旭陽東昇,三味書院。

    三十名學子整齊地分成三排站在院子中央,面向一身整潔儒服的紀寧。

    只見紀寧右手握拳,半舉其拳頭與右耳平齊,那三十名學子依著紀寧的動作照做。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紀寧高喊一聲。

    那三十名學子立即整齊地跟著高喊道:「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聲音激昂振奮,充滿力量和渴望。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

    ……

    「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那三十名學子奮盡全身力氣地吼叫道。

    喊完口號,紀寧目光掃過面前所有學子,看見他們個個滿臉潮紅,亢奮不已,眼睛射出異樣明亮渴望的目光。

    紀寧不禁暗點點頭,效果很不錯,決定以後每天早上上課前,都喊一喊口號,給學生洗一洗腦,振奮他們一天的神經細胞,讓他們以最大的熱情投入識字寫字中。

    又過一日,終於到三味書院正式開講的第六天,也即第二批學子正式上課的第一天。

    教程與第一批學子完全一樣,不過第一批學子被紀寧安排到丙號教室,不同批次的學子分開教學。

    三天下來,第二批學子也完全進入狀態,效果斐然。

    第九天下午,紀寧監督地走了一圈丙號教室和丁號教室,確保學子們都勤奮專注地學習練字,然後轉身進入甲號教室。

    「紀公子。」教室裡立即有三四位男子滿臉期待地迎上來,對紀寧行禮叫道。

    那四位男子年齡不一,從二十出頭到四十多歲,但都穿著款式統一的嶄新的青衣長袍。

    紀寧頷首一下,微笑道:「四位先生不必多禮。都坐下說話吧。」

    「不敢不敢。」那四名男子恭謹地推辭道。

    他們只是秦府的下人,而紀寧是秦圓圓的貴客,他們哪敢與紀寧平起平坐?

    紀寧見他們不肯入座,倒沒有勉強。他雖沒等級觀念,但還不至於刻意標新立異。

    「你們都是秦小姐派來的,你們的識字水平當然信得過。」紀寧坐下椅子後,面對整齊排在他面前的四名男子說道,「現在我們要談的是職責和報酬。」

    「諾。」四名男子期待地應道。

    紀寧接著說道:「你們的主要職責就是按著我編寫的教程交學生識字寫字,其他不能多說,更不能胡亂給學子們傳授什麼仁義道德等等虛的東西。明白嗎?」

    「諾!」四位男子立即齊聲應道。

    他們也只是識字而已,沒什麼學問,對紀寧這個要求,自然求之不得。

    「這是最主要的職責。至於其他次要的細節性的職責,我會寫在紙上,人手一份。」

    紀寧接著說道:「下面是報酬。本著多勞多得,少勞少得的原則,你們的束修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保底束修,每月三百文,另一部分是提成束修。」

    「至於如何提成,我都寫到這裡了,你們拿去仔細看看。」說著,他把準備好的提成細則遞過去。

    那四名男子恭敬地接過提成細則,仔細看完之後,無不忍不住地露出喜悅之色。

    每月保底三百文只是小錢,提成才是大頭。紀寧提供的束修遠超他們平時的工錢,而且工作輕鬆體面。

    當然,肯定不能跟真正的先生相比,但若不是紀寧提供機會,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做先生。

    「撲通!」

    「撲通!」

    「撲通!」

    「撲通!」

    只見這四位男子激動無比地跪在紀寧腳下,感激地磕頭叫道:「謝謝紀公子!謝謝紀公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39 PM

第28章 「大義滅親」

    紀寧為三味書院發展與秦府派來的四位下人談工作職責和報酬之時,在金陵城最大最豪華之一的金福來酒樓,佔據整一層樓的豪華包廂裡,紀敬正與一群金陵書生學子推杯移盞,氣氛濃郁。

    酒過三巡,紀敬站起來,用力拍了拍雙手,吸引所有人注意。

    熱鬧的氣氛立即安靜下來,所有書生學子都把目光落在紀敬身上,等紀敬說話。

    「諸位兄長賢弟,今日請大家一聚,原因有二,」紀敬很滿意所有人專心傾聽他講話的樣子,不急不慢地說道,「第一個原因,當然是我們久不坐在一起喝酒,彼此都有點生疏了。所以,小弟今日做東,讓大家好好聚一聚,敘一敘同學兄弟情誼。」

    「第二個原因嘛,」紀敬接著說道,「是為紀寧辦私塾之事。」

    「紀寧是我紀子敬的族弟,想必大家都知道。」

    「家門不幸啊!」紀敬滿臉嘆息地道,「以前他胡作非為,不學無術也就罷了,誰想到他為了銅臭,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辦私塾坑騙百姓錢財,誤人子弟,敗壞天下士子的名聲!」

    「小弟極其痛心,也私下對其百般規勸,奈何他置若罔聞、執迷不悟!」

    「所以,不得已,小弟只好借今日相聚之機,與大家一起商量如何阻止紀寧辦私塾之事。」

    說到這裡,他拱手向周圍四下作揖。

    雖說紀澤嚴令禁止他三年內不得帶人找紀寧報私怨,其潛在意思是三年後就可以隨意報復了,但是他哪等得了三年之久?!

    一想到自己被紀寧當著眾家奴丫鬟毆打,甚至屈辱無比地向紀寧下跪求饒,他就欲癲欲狂。一日不能報復,他就日日夜夜時時刻刻如在烈火中煎熬。

    所以,他苦思冥想,終於想到這一著公報私仇,以此報復紀寧。

    「子敬兄大義滅親,實在令我等敬佩。」有一位書生拍案而起,高聲說道,「小弟提議,大家敬子敬兄一杯!」

    「對!對!敬子敬兄一杯!子敬兄大義滅親,是我等之楷模!」立即有幾位書生上起來大聲附和道,「必須敬子敬兄一杯!」

    其他書生也紛紛站起來附和,場面熱鬧,慷慨激昂。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紀敬破費不菲請他們到金陵城最大最豪華之一的金福來酒樓吃喝,就是要糾集他們一起整紀寧。

    而他們對他們一向鄙夷的紀寧辦私塾之事也非常牴觸和嫉妒,可謂是與紀敬一拍即合。

    至於他們激動叫喊得震耳欲聾的紀敬大義滅親,自己心裡壓根不相信,公報私仇才是真。

    紀敬與紀寧的關係惡劣,在金陵城年輕士子圈裡,幾乎人盡皆知。

    「唉,大義滅親非子敬所願啊!實則不得已而為之。」紀敬一臉無奈沉痛地道,「這杯酒就免了吧。子敬受之有愧。」

    「子敬兄此言差矣,」立即有一位書生慷慨陳詞道,「為大義,行己所不欲之事,乃是高風亮節,聖人所提倡,何來受之有愧?」

    「不錯!不錯!子敬兄如此高風亮節,只敬一杯實在不能表達我等敬仰之心,必須痛飲三杯方可!」

    其他書生紛紛大聲附和起來。

    紀敬聽著這些阿諛逢迎的話語,不禁滿臉紅光,飄飄然,忘乎所以,彷彿他真的忍痛大義滅親。

    最後,他在眾書生「力勸」之下,與眾書生對飲了三杯才坐下。

    接下來,紀敬等人一邊吃喝,一邊商討如何處置紀寧。一直到夕陽西下,大部分書生喝得爛醉如泥,酒席才草草結束。

    紀敬由家奴扶持下,乘馬車回到紀府的沁園。

    嘔吐之後,喝過醒酒湯,冷水洗過臉,紀敬基本酒醒了。

    「哈哈哈,紀寧,你個廢物!你的末日快到了!」他緊握拳頭,滿臉仇恨將他的臉都扭曲得猙獰可怕,血紅的眼睛射出無比的陰毒。只見他怨毒地獰笑道:「竟敢打我,還逼我當著一群卑賤的面下跪,本少爺要你永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呵呵,」他又不禁發出譏諷冷笑,「既然你不安心做廢物,那本少爺一定會讓你深刻絕望地明白,廢物始終是廢物,再折騰也沒用!」

    「本少爺不會一個人對付你,我會發動其他書生一起砸了你的私塾,然後集體向教諭和知府大人請願,剝奪你的秀才功名,讓你永無翻身的機會!從此你個廢物是圓是扁,都任由本少爺拿捏!」

    「哈哈哈,哈哈哈……」

    …………

    光陰荏苒,十天免費教學結束。

    三味書院散學後,紀寧乘坐何安趕來的馬車回紀宅。

    吃過晚飯,紀寧略作休息,然後進入書房讀書。

    雨靈也跟了進去,紅袖添香。

    誦讀《禮記》不到一柱香,紀寧停下來,放下書,俊臉浮上幾分自嘲笑容,搖了搖頭。

    「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心態修養,不平靜啊!」他在心裡暗想道,「再世為人又如何?」

    雨靈看見自家少爺突然停下讀書,還自嘲地搖頭,不禁問道:「少爺,您怎麼了?」

    「沒事。」紀寧微笑道,順手把書放好,然後站起來,對雨靈道,「我們上街散散步吧。」

    「諾。」雨靈應道。

    接下,主僕兩人離開書房,街逛去了。

    信步在攘攘熙熙的夜市街道上,紀寧搖著手中的摺扇,在熱鬧喧囂的氛圍中,心境反而平靜了許多。

    也難怪他心緒不寧。

    明天就是三味書院正式收束修,但到底有多少學生願意交束修或交得起束修留下來繼續讀書識字,他心裡沒多大把握。雖說該做的,該努力的,他都做了都努力了。

    三味書院的成敗就看明天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果然。」紀寧搖著摺扇暗想道,「哪怕我是穿越者。」

    就在紀寧寬慰自己時,忽然他感到袖子被雨靈扯了扯。

    「怎麼了?」他回過神,轉頭問道。

    雨靈用蔥白的芊芊玉指指了指斜前方,說道:「少爺少爺,快看,那位小姐不正是上次您無意中救下的小女孩的姑姑嗎?她好美哦。」

    沿著雨靈所指的方向看去,紀寧只覺得眼前陡然一亮。

    只見斜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有一位身材高挑窈窕、美若天仙的女輕女子鶴立雞群在其中。

    那女子極美,膚若凝脂,氣質卓然,五官精緻到極點,長著一對細長的清秀劍眉,與一般女子彎彎的柳梢眉大不同。那兩道細長銳利入鬢的劍眉下,是一雙璀璨如星辰的美目。美目顧盼間,流露出過人的睿智和上位者的威嚴。

    那女子不是一個人,她身邊還跟著以為年齡與她相仿的俏麗丫鬟。

    雨靈見紀寧看那美麗女子有些出神,不禁惋惜地道:「當初少爺您就應該留下來。」

    「胡說什麼。」紀寧回過神,淡笑地輕敲一下雨靈漂亮的小腦袋。

    雨靈「哎呦」地叫疼一聲,嬌聲地道:「本來就是嘛。」

    紀寧含笑地輕搖一下頭,然後再轉臉向那美若天仙、氣質卓然的年輕女子看去。打算再看一眼,然後從街道的另一邊與她錯過。

    然而,下一刻,紀寧的目光陡然一凝,他看見了那天拐走小女孩的灰衣中年男子。

    那灰衣中年男子在人群中,一臉殺氣,右手袖下藏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徑直向那美若天仙的年輕女子走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40 PM

第29章 不要問我是誰

    卻說紀寧看見灰衣中年男子在人群中,右手袖下藏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一臉殺氣地徑直向周知婧走去。

    「不!還有兩個兇徒!」

    下一刻,紀寧發現灰衣中年人左右兩邊各有一位同樣穿著灰衣的男子,右手袖下都藏著匕首。

    眼看三個灰衣中年人就要走近周知婧行刺,紀寧來不及多想,脫口疾聲暴喝道:「小心!有人行兇!」

    隨著紀寧一聲暴喝,所有人下意識地驚恐起來,驚嚇地四面逃跑,場面一陣混亂。

    那三個灰衣中年人見行跡暴露,不再隱藏,立即揮舞著匕首向周知婧撲去。

    只是眨眼工夫,衝在最前面的灰衣中年人已經撲到周知婧跟前。

    「死!」那灰衣中年人暴戾地吼道,鋒利無比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朝手無寸鐵的周知婧心口捅去。

    「小姐,小心!」周知婧身邊的丫鬟驚叫著,奮不顧身撲過去,擋在周知婧面前,擋住了那把匕首。

    「噗——」

    鮮血迸射,將那灰衣中年人噴得一臉,周知婧的丫鬟不禁慘叫一聲。

    被噴得一臉鮮血的灰衣中年人沒想到有人不要命的替周知婧擋下匕首,不禁愣了愣,等他回過神,想抽出匕首繼續刺殺周知婧時,已經沒有機會了。

    「呼——砰!」

    一根鴨蛋粗的木棒帶著破空聲從後面襲來,重重地擊中他的後腦勺。他眼前一黑,然後完全失去知覺軟倒地上。

    紀寧手持著木棒一擊得手後,立即把周知婧保護在身後,轉身面向另兩個灰衣中年人。

    剩下的兩個灰衣中年人並沒有罷手,繼續兇狠地向紀寧和周知婧撲去,要連紀寧也一起殺了。、

    紀寧冷哼一聲,不退反進,迎上一步,出棍如風。

    「砰砰砰……」

    「啊啊啊……」

    眨眼工夫,那兩個灰衣中年人全部被紀寧擊倒,都昏迷地上。紀寧出手不留情,棍棍不離要害,那兩個灰衣中年人同樣頭部挨了一棍棒。

    擊昏行兇的三個灰衣中年人,紀寧繃緊的心終於鬆下來,感到自己緊握木棒的手心濕漉漉的,都是汗。

    「沒想到在地球學了五年太極拳毫無用武之地,穿越到這裡卻接連用上了。」

    他暗想著,轉身向周知婧看去,看見周知婧正蹲在地上抱在倒在血泊的丫鬟。

    她絕美的玉顏很悲傷,但卻出奇地冷靜,完全不像普通女人這時候早就泣不成聲,不知所措。

    看見周知婧要拔插在丫鬟胸口上的匕首,紀寧急忙叫住:「慢著!千萬不要拔!」

    周知婧及時停下玉手,仰抬起俏臉向紀寧看去,朱唇啟動,要說話。

    不過,紀寧等不及她說話,直接彎腰把那丫鬟抱起來,飛快地說了一句:「專業的事情讓專業的人做!」不等周知婧反應過來,他就已經爭分奪秒地抱著那丫鬟向附近的醫館跑去。

    周知婧把嘴邊的話嚥回去,若瓠犀的貝齒微咬住嬌軟性感的下唇,一言不發地緊跟在紀寧身後。

    她已經認出,救她的書生就是上次被她誤會的恩人。

    這裡是鬧市,不缺醫館。

    不多時,紀寧找到了一間醫館,飛快地就周知婧的丫鬟抱進去搶救。

    運氣不錯,進入的醫館是在金陵城名氣不小的濟仁堂,醫術過人,比較擅長刀創傷。

    把周知婧的丫鬟送入單獨的房間,大夫和助手進入,把紀寧和周知婧趕出去,立即展開搶救。

    走出房間,紀寧舒了一口氣,對一直看著他的周知婧行了一禮,說道:「小姐,你的丫鬟應該沒事,你就安心吧。在下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他不想趁機與周知婧結識,而是他不得不及早抽身。

    明日就是三味書院正式收束修的時間了,他本來把握就不是很大,明日萬萬不能耽擱了。

    而如今發生當街行兇殺人的如此惡劣刑事,官府必定嚴厲追查,他雖是見義勇為一方,但畢竟牽涉其中。若不及時抽身,明天休想能現身三味書院主持招收交束修的學生。

    也許官府遲早找到他,但只有錯過明天,一切都好說。

    「等等。」周知婧立即叫道,「公子高義,屢次見義勇為不圖回報不留名,本……(官)妾身很敬仰,但……」

    紀寧立即擺手打斷周知婧的話,說道:「你無需知道在下的名字,紀……呃,我就是怕麻煩。你若心存感激,就千萬不要對官差提到我。在下感激不盡。告辭!」

    說完,紀寧立即轉身就往外跑。

    周知婧想要攔著紀寧,但哪追得上有意逃跑的紀寧。她追至醫館大門口,紀寧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遊人如織的街道裡了。

    考慮到自己的丫鬟在醫館內生死未卜,周知婧只好放棄跟進入街道裡尋找紀寧的打算。

    返回搶救她的丫鬟的房間門外,她不禁迷惑地思索道:「他為什麼要我不向官差提到他?難不成他是朝廷通緝犯?」

    「他不是!」下一刻她無比肯定地想道,「兩次不顧性命危險見義勇為,怎麼可能是奸惡之徒?他年紀輕輕,一身書生打扮,氣質儒雅,玉面如冠,目光清澈,斷然不是壞人!」

    「是了,剛才他說漏了嘴,道出他姓紀。」

    「紀公子,您雖高義,施恩不圖回報,但知婧不能有恩不報。」周知婧握緊粉拳,暗暗下定決心地道,「就算翻遍整個金陵城,知婧也要把您尋出來!」

    卻說紀寧匆匆從醫館內衝出去,在醫館門口差點撞到了終於跟上來的雨靈。

    雨靈正要問紀寧為什麼跟逃命似的從裡面衝出來時,紀寧已經一把抓住她那軟如無骨的小手,毫不停頓地往大街的人群衝去,一路疾行。

    被紀寧緊抓住玉手在人群中穿行,雨靈雖不解,但很乖巧地緊跟在後面。

    玉手被緊握著,感受到紀寧的力量,她不禁感到巨大的安全感。

    看著紀寧疾行不止的身影,無數的行人不斷地後退,她心底莫名升起一種奇怪的浪漫感。

    她腦海裡不禁幻想著,身後有無數追兵,自家少爺緊攥著她的小手亡命天涯。也許最終會被追兵抓住,也許會被殺死,但自家少爺會一直握緊她的小手,保護她。她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感覺跑得差不多遠,對方無法再追上來,紀寧停下了腳步。

    隨著他停下腳步,一個軟玉溫香的嬌軀撞到他身後,他明顯感到兩團碩大的異樣柔軟結實壓在他後背上,心裡不禁一陣蕩漾。

    「好了,她應該追不上來了。」紀寧壓下心底異樣,轉身對雨靈說道,看見雨靈滿臉紅暈,嬌羞無比。

    他裝不知道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了。」雨靈臻首低垂地小聲應道。

    其實,她不是因為不小心撞到紀寧後背害羞,而是因為剛才她腦海裡莫名的幻想。

    紀寧自然不會追問,轉移話題地向雨靈解釋逃跑的原因。

    雨靈聽完原因,不禁惋惜地道:「少爺,您豈不是錯過了與那位小姐認識的機會?」

    「認識了又如何?難道挾恩圖報嗎?」紀寧搖頭淡笑地道,「如果有緣,在一座城裡,總會有機會再見。」

    「走吧,我們回家。若是不小心被官差發現我們,那就冤大了。」

    「諾。」雨靈乖巧地應道,緊跟在紀寧身後。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41 PM

第30章 好奇、震驚、嫉妒

    翌日清晨,李府,李秀兒今日起床比平時有點早。

    她的丫鬟忙前忙後地伺候她洗漱穿衣梳妝打扮完畢,忍不住問道:「小姐,今兒要去哪玩?」

    「蘇府。」李秀兒說道,「上次我從蘇府借來的《草微堂詩詞集》呢?放哪了?幫我找來。」

    「諾。」丫鬟應了一聲,轉身去找詩詞集。

    李秀兒則好整以暇對著大銅鏡照鏡子,看看是否有瑕疵。

    她確實是去蘇府找她閨蜜蘇蒹葭玩,不是去約會某個翩翩濁世佳公子,但正是去見蘇蒹葭,才讓她如此注重形象。

    蘇蒹葭太美,才學太高,眼界心氣也極高,在其面前,她總忍不住有一絲自慚形穢。雖然,她自己在整個金陵城,已經是讓無數名門公子高不可攀的才貌雙全的貴女。

    用過早點,重新回閨房仔細收拾一番,李秀兒帶上丫鬟坐馬車出發去蘇府。

    在馬車內,丫鬟又忍不住問道:「小姐,平日裡您都是午後去蘇府的,今日怎麼上午就去了?而且這麼早,只怕蘇小姐還沒起床呢。」

    「她肯定早起了。」李秀兒肯定地道,「因為今日是紀永寧辦的三味書院正式收束修的日子。」

    「小姐,您這麼早起來去蘇府,不會是為了打聽紀永寧的消息吧?」丫鬟美目睜大,頗感意外地道。

    一個臭名遠颺的紈絝也配我家小姐特意關注?她心裡當然不服氣了。

    只見李秀兒微搖臻首地否認道:「當然不是。聽紀永寧的八卦只是順帶而已。」

    她與蘇蒹葭是閨蜜,關於紀寧的消息,蘇蒹葭知道的,她都知道。

    起初,她對紀寧辦私塾之事認為根本不可能。

    但是,三味書院的兩次招生的情況讓她吃驚意外,再加上金陵城的書生們一直在熱議紀寧辦私塾之事,所以不知不覺中,她對三味書院今日正式收束修的結果很好奇期待。

    當然,鑑於紀寧的壞名聲,她是不承認的。

    「都說他不學無術,但他作的《勸學詩》挺好的,直白通透,貼近平民老百姓。」她忍不住暗想道,「連蒹葭姐都說好,說詩詞合為事而作,《勸學詩》在三味書院當時場景做出來是最合適的。」

    「難道另有隱情?他是被人污衊的?」她忽然冒出這個荒唐的想法,連她自己都嚇得一跳。

    末了,她自嘲的暗啐自己一句:「李秀兒呀李秀兒,你是看書看多了,淨胡亂幻想。難不成你還真以為他本身滿腹才華,卻遭人污衊抹黑,以致聲名狼藉,然後你慧眼識珠,發現他的才華,為他正名,最後、最後……」

    想到她絕美的玉顏升起兩朵紅云,暗罵自己道:「李秀兒啊,你羞死了!」

    …………

    蘇府,聽雨閣,三樓的觀光半月台,清晨金色的陽光從東面照射進來,落在令整個金陵城無數男子只敢仰望不敢高攀的兩位絕美年輕女子身上。

    蘇蒹葭和李秀兒坐在軟椅,手裡捧著書,臻首微低,專注地看書。

    李秀兒芊芊玉手捧著一本叫《柳毅傳》的書看,不時偷眼看蘇蒹葭,並不是真的專注。

    「蹬蹬蹬……」忽然,一連串的爬樓聲傳來,李秀兒下意識地霍地抬起俏臉。

    「采霞回來了!」她朱唇啟動,對蘇蒹葭說道,美目明顯雪亮起來。

    「嗯。」蘇蒹葭微應了一聲,仍專注地看書。

    李秀兒見蘇蒹葭反應平淡,她微扁了扁小嘴,也學著蘇蒹葭故作平淡地繼續看書。

    不一會兒,采霞進入,對蘇蒹葭和李秀兒行禮道:「小姐、秀兒小姐,奴婢已經打聽到三味書院今日招生的消息了。」

    「嗯。」蘇蒹葭微應了一聲,並沒有立即詢問。

    李秀兒雖急著滿足她的好奇心,但在閨蜜面前,她要保持矜持,所以只能耐下心等待。

    過了片刻,她把正在看的一篇文章的最後兩段看完,然後才不緊不慢地放下書本,美目落在采霞身上,說道:「說吧,什麼情況?」

    「回小姐,三味書院已經招生完畢。」采霞答道。

    「什麼?這麼快?」李秀兒聞言,當場站起來,一臉不敢相信地、震驚無比地叫道,「不可能!!!」

    一向從容淡定的蘇蒹葭的絕美玉顏上也不禁露出幾絲驚訝之色。

    采霞向李秀兒說道:「回秀兒小姐,一開始也不相信,但派去打聽的下人用腦袋擔保消息正確無誤。」

    「天吶,太不可思議了!」李秀兒坐回軟椅喃喃地說道,「就是金陵城名氣不是很大的私塾書院都做不到這麼快招生滿額。」

    蘇蒹葭微沉吟一下,問道:「紀永寧在收束修上使了計策吧?」

    「對對對!我怎麼忘了這一茬了。」李秀兒立即醒悟過來,「他是不是把束修壓得很低,只有普通私塾的一半,或者三成,甚至兩成?」

    「不是,他沒刻意壓低束修。」采霞搖頭說道。

    這下子連蘇蒹葭都動容了,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原因。

    因為以她的估計,三味書院不大幅降低束修,根本不可能招到學生,更不可能以驚人的速度招生滿員。

    需知,紀寧本身就頂著不學無術的壞名聲,三味書院又是新辦,再加上三味書院面向的都是底層貧窮子弟,他們根本交不起束修。

    …………

    紀府,沁園。

    紀敬聽完派去打聽三味書院招生情況的下人回報,氣得當場把酒杯摔個粉碎,一臉鐵青扭曲猙獰,滿臉嫉妒怨毒。

    坐在旁邊的幾位書生也不禁捏緊了手中酒杯,滿臉的嫉妒欲狂。

    「啪!」

    突然,一位書生一拍案桌,霍地站起來,義憤填膺地說道:「紀寧那敗類竟敢如此,與坑蒙拐騙、敲骨吸髓的奸商何異?!讀書人的名聲因他一人徹底掃地,蕩然無存!「

    「子敬兄說得對!」剩下的幾個書生站起來,對紀敬激憤說道,「絕不能對紀寧這種敗類心慈手軟,必須施雷霆手段,砸了他的私塾,聯名革了他的秀才功名,開除出士林!」

    紀敬站起來,猙獰地說道:「不錯!如定兄、南劍兄、牧之賢弟、潘與賢弟、華啟賢弟……,我等立即出發,發動儘可能多的金陵學子。三天後,在白鹿書院大門前集合,一起出發,前去砸了紀寧那敗類廢物的三味書院,再聯名上書請願剝奪紀寧的秀才功名!!!「

    「諾!」那幾個滿臉嫉妒憤恨的書生大聲的應道,把酒杯摔了,然後立即大步出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42 PM

第31章 軒然大波

    「什麼?已經招滿員了?這麼快!」臉上蒙著薄薄輕紗的秦圓圓震驚地道,嫵媚的美眼瞬間睜大,綻放出七彩氤氳的流光,整個廳堂彷彿一下子變亮了十幾倍。

    雖然她已經很看好紀寧,但她還是萬萬沒想到三味書院這麼快就招生滿員。

    稟報消息的女婢看著秦圓圓震驚時絕美的模樣,不禁痴呆了。

    過了半響,秦圓圓從震驚中回過神,問痴痴呆呆地看著她的女婢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把三味書院招生的詳情仔細說一遍,不得有遺漏。」

    身邊的女婢們時常被她無意中魅惑住的事,她早已習以為常,所以眼前這個女婢痴痴呆呆地看她,她也見慣不怪了。

    那女婢回過神,立即恭敬地匯報。

    待女婢匯報到三味書院的束修標準時,秦圓圓立即敏感地說道:「束修的事,說仔細一點。」

    「諾。」女婢行了一禮,放慢語速說道:「紀公子公佈的束修是,三十文錢包教會一個字,兩百五十文包教會十個字,兩貫錢包教會一百個字。每十天免費招生一批,可免費入學三天,三天後,留去自由……」

    聽到這裡,秦圓圓美目一亮,露出微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麼快招生滿員。」

    「這紀公子,主意就是多。化整為零,也虧他想得出來。」她含笑地自語道,頗是欣賞,狹長性感的眼角不經意間流露出絲絲嫵媚,那女婢又不禁痴呆地看著她。

    微笑一陣,她那兩道彎彎的柳梢眉忽然微皺一下,擔憂地自語道:「只是,他這麼做,簡直是把文字當貨物販賣,只怕要招惹整個金陵城讀書人了。」

    ……

    「只是,他這麼做,簡直是把文字當貨物販賣,只怕要招惹整個金陵城讀書人了。」詩詞閣,一身雍容美麗宮裝的宓姑娘同樣擔憂嘆息地暗想道。

    在所有特別關注三味書院消息的人中,她是最後一個人得到消息的。

    此時,三味書院正式收束修招生不足半個時辰滿員的消息,已經如長了翅膀一樣地飛快傳遍了整個金陵城每個角落,掀起軒然大波,整個金陵城都沸騰了。

    「可惡!這個紀寧竟敢把文字當貨物販賣,不學無術,無才無德,天下讀書人的名聲被他一人敗壞了!有辱先賢聖人啊!」一位年過五十歲的乙等品鑑師義憤填膺地道。

    另一位丙等品鑑師附和地道:「陳師說的不錯!當初他做《勸學詩》,說什麼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就已經看穿他卑劣的品性。只是萬萬沒想到他竟卑劣如此。若任他胡作非為,整個金陵城都要因他而蒙羞!」

    其他品鑑師也紛紛聲討紀寧。

    「妾身覺得紀永寧做的不算過分。」

    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所有人不由沿聲轉頭看去,看見一位身穿宮裝容貌俏麗的女孩在眾人聚焦下,目光微怯,但努力挺直秀腰,勇敢仰上所有人的目光。

    詩詞閣內,品鑑師分四個等級,甲乙丙丁,地位待遇截然不同,可謂等級森嚴。

    宓姑娘不過是新晉的最低等品鑑師,正常情況下,眾品鑑師說話,根本沒她插嘴的份。

    只見她頂住壓力,接著為紀寧辯解道:「三味書院建在城西鬧市裡,面向的就是底層的貧窮的老百姓。貧窮子弟哪一下子交得起這麼多束修?紀永寧這麼做,只是為渴望讀書識字的貧窮子弟提供變通之道而已,讓更多渴望讀書識字的貧窮子弟有機會得到聖人言的教化」

    「而且,其他私塾書院收的束修更多。」

    「《周易·繫辭下·第五》子曰: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

    「所以,妾身認為,紀永寧做法雖有些偏離正統聖人之道,但其本意卻是聖人之心。」

    宓姑娘言罷,場面整個廳堂一片寂靜,所有人陷於沉思中。

    聖人孔子都說了,實現同一個目的,可以有多種方法。

    既然都是收束修,一年一年地收,和化整為零地一個字三十文錢地收束修,沒有根本的區別。

    不過,有些品鑑師卻有一種被打臉的火辣辣感。

    只見當中一位三十多歲的丙等品鑑師首先忍不住跳出來,指著宓姑娘的瑤鼻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新晉的最低等品鑑師,也配當眾指摘我們?!有沒有尊卑長幼之序?!滾到一邊去!這裡沒你說話的……」

    「咳咳。」一個蒼老的咳嗽聲傳來,不客氣地打斷了那中年丙等品鑑師對宓姑娘的辱罵。

    那中年丙等品鑑師轉頭看去,見是端然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的清臒老者,立即轉正身面向那清臒老者,恭敬行禮道:「葉老。」

    那清臒老者淡淡地說道:「宓丫頭說得有幾分道理。三味書院之事,我等宜獨立思索,不可先入為主,偏聽偏信,人云亦云。」

    「葉老教訓的是。」那中年丙等品鑑師滿臉通紅地行禮應道。

    其他品鑑師亦紛紛向那清臒老者行禮拜道:「多謝葉老提醒。」

    末了,宓姑娘感激地向那清臒老者行禮道:「謝謝葉老。」

    剛才別看她說得有理有據,實則上她緊張到了極點。

    在這個尊卑長幼秩序森嚴的大永朝裡,這可是她人生第一次當眾反駁這麼多地位高上的前輩。

    她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哪來的勇氣,也許是為紀寧感到委屈和同情吧。

    然而,不只是詩詞閣激烈討論三味書院收束修之事,金陵城所有的書院私塾都在沸沸揚揚地討論。

    與詩詞閣有理智聲音不同,那些年輕書生們聚在一起,一面倒地聲討唾罵紀寧,個個義憤填膺。

    甚至,有些先生不惜放下身段,加入討伐紀寧的行列中。

    而紀敬等人更是在旁邊煽風點火,推波助瀾、增加眾書生對紀寧的仇恨和嫉妒,約定三天後,在白鹿書院大門外集合,然後一起去砸了紀寧的三味書院。

    那些書生如打了雞血,紛紛應從。

    除了書院私塾書生們,金陵城的茶飯館酒肆,普通老百姓也都在激烈爭議討論。有人認為是打好事,有人覺得此舉有辱先賢聖人。

    一時間,整個金陵城被紀寧一個人攪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43 PM

第32章 宓姑娘登門警示

    下午,申時之末,三味書院終於散學了.

    紀寧負手站在院庭中間,俊臉微揚,遠眺天邊的白雲,心裡盤算著今天掙了多少錢。

    今天收束修招生的火爆場面大出他所料,除了之前免費入學的六十名學生外,其他貧窮子弟也搶著報名入學三味書院。報名的學生都排到兩個月後了。

    第一批正式收束修的學生名額是三十名,三十名學生都是一次性交束修兩貫錢包學會一百個字的。

    而今天第一天,他就已經教會學生二十一個字了。

    這三十名學生都是免費入學十天或五天的學子,有一定基礎,教起來輕鬆。在他的堅持的教學口語化和日用化的教學方法下,再有青紫色神祝之光強效加持作揖,二十一個字,兩句生活經常用到的口語,輕輕鬆鬆簡簡單單地教會了。

    另外,他發現那三十名學生學習更加刻苦努力認真。

    也許是他們能十分直觀地知道,一個字就是二十文錢,相當於二十個饅頭!都是錢吶!

    「呃,還行,今天掙了一萬兩千六百文,也即十二兩多銀子。」紀寧不禁有些高興,「而我真正教他們識字寫字的時間加起來不過是一個時辰,其他時間我都在書房裡攻讀四書五經了。」

    「知識果然就是錢!」

    相對於隨便拿出一首中國古代著名詩詞就可以賣錢一千兩白銀以上,紀寧對今天靠自己本事和勞動掙來的十二兩銀子更高興。

    「哆哆、哆哆。」

    忽然一個敲門聲傳來,紀寧頓時從沉思中醒來。

    轉頭望去,紀寧俊朗的臉上立即浮起笑容來。

    只見在院大門口,身姿卓越地站著一位衣著儉樸而天生麗質難自棄的佳人兒。

    「宓姑娘。」紀寧立即迎上去,對宓姑娘拱手作揖地行禮叫道。

    宓姑娘也深深地回了一個萬福,聲音清脆悅耳地道:「紀公子,妾身冒昧造訪,打擾了。」

    「哈哈,哪裡哪裡。宓姑娘光臨敝書院,敝書院可謂蓬蓽生輝。」紀寧說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宓姑娘,快快請進。」

    宓姑娘微點臻首,款步進入書院。

    進入院子,宓姑娘美目波光流轉,掃過整個書院,發現書院的模樣與那天她登門拜訪有了不少變化,更有生氣,更像一個書院了。

    「宓姑娘,請到書房一坐,品一盞粗茶吧。」紀寧說道。

    「嗯。」宓姑娘應道,她這次特意登門拜訪,是有話提醒紀寧,書房裡說話比較合適。

    進入書房,分主賓坐下,雨靈無需紀寧吩咐,已經泡起茶來了。

    趁著泡茶的空閒,紀寧和宓姑娘不緊不慢的寒暄了幾句。

    待茶泡好,對飲了一口,放下茶盞,宓姑娘主動地打開話題道:「今日妾身登門,乃是負荊請罪而來。」

    紀寧不禁一訝,不等他開口詢問,宓姑娘已經離座站起來,向紀寧深深地行了一個請罪之禮。

    紀寧雖迷惑,但也只能謙讓回拜。

    行禮完畢,兩人正面相對,宓姑娘朱唇輕啟道:「當初,紀公子您說要興辦私塾,妾身心底嘲笑,認為絕不可能建功。而今日,三味書院佳音不斷,顯然已經建功。妾身羞愧,特意登門向您請罪,還請紀公子寬宏大量,原諒妾身的淺薄無知。」

    說罷,她窈窕的身段再次下拜賠禮。

    紀寧連忙上去一步,伸出雙手虛扶宓姑娘地道:「宓姑娘快快請起,您實在不必如此。當日您勸紀某乃是一番好心,紀某至今感激不盡。紀某若記恨,豈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由於站得近,陣陣淡淡的處子幽香被紀寧吸入,令他心神不禁微微蕩漾。同時,他也不禁凝視看了一眼宓姑娘鞠躬下拜時,無意中露出來的雪頸。

    只見雪頸修長纖細,宛如白天鵝的脖子一般優美,皮膚細膩瑩白,如蒙上一層淡淡的毫光,非常之美,讓紀寧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宓姑娘直起嬌軀,雪頸離開視線,紀寧才回過神了。

    兩人重新坐下,紀寧謙虛地說道:「其實,三味書院能否真的建成,尚是未知數。畢竟,才開講十餘天,離建功還很遠。」

    宓姑娘輕搖臻首,含笑道:「紀公子怎的謙虛起來了?正所謂見微知著,三味書院從建立到今日,種種跡象表明,三味書院未來將成為眾學子渴望的學府。」

    「呵呵,借宓姑娘的吉言了。」紀寧含笑地道。

    兩人繼續就三味書院談了一陣,宓姑娘終於道出她今日拜訪的最主要目的。

    「只是……」宓姑娘沉吟地說道,「妾身有一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紀寧說道:「宓姑娘但說無妨。」

    「關於貴書院的消息,如今在整個金陵城盛傳,議論紛紛。」宓姑娘委婉地說道,「其中有一些爭議。」

    「什麼爭議?」紀寧明知故問道,接著向宓姑娘拱了拱手,道「請宓姑娘教我。」

    宓姑娘說道:「不敢。只是聽到一些對貴書院不利的消息。許多士子書生對貴書院的收束修方式頗有微言,甚至揚言砸了貴書院。希望紀公子能重視。以紀公子的才智,變換收束修方式,想必一樣能辦好貴書院。妾身也願意一盡綿薄之力。不知紀公子覺得如何?」

    「紀某多謝宓姑娘專程登門提醒。」紀寧離座,向你姑娘拱手作揖拜謝道。

    宓姑娘也站起來回了禮。

    重新做好,紀寧對宓姑娘說道:「《周易·繫辭下·第五》子曰: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紀某想出這種收束修方式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敝書院面向的是貧窮的底層老百姓,他們是在無法一下子取出這麼貴重的束修,紀某……」

    宓姑娘聞言,心裡不禁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紀寧這番話幾乎與她在詩詞閣微其辯護時說的一模一樣。

    「這就是知音嗎?或者心有靈犀?」想到這裡,她不禁俏臉暗紅,連忙拋去雜念。

    其實,紀寧何嘗不知道他這種把文字當貨物販賣的收束修模式會招來天下讀書人的反彈。但他必須這麼做。因為,打一開始,他就想著靠販賣小篆大篆獲取驚天大暴利。

    把普通文字明碼標價地買賣,只是他的試探。

    通過普通文字販賣的試探,讓大永朝的士子們慢慢接受這種模式,方便將來販賣小篆大篆獲取暴利。

    否則,不經過試探,貿然販賣小篆大篆獲利,極可能招來殺身滅門之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4 03:43 PM

第33章 勸說

    談了兩柱香時間,宓姑娘見勸不了紀寧,只好作罷,起身告辭。

    紀寧抱歉地向宓姑娘行了行禮,然後親自送宓姑娘走出三味書院。

    在經過院子時,紀寧用聊天的口吻問道:「上次你我之間的賭約不知還做不做數?」

    宓姑娘停下蓮步,轉身面向紀寧認真地道:「妾身雖是小女子,但亦知忠信之事。若三味書院能做到兩年賺一百兩,妾身屆時自然依約。不過……」

    她頓了頓,說道:「妾身擔心貴書院若不改收束修之策,恐怕難以繼續辦下去。」

    「多謝宓姑娘再三提醒,紀某一定提前做好應對準備。」紀寧行禮說道。

    宓姑娘見紀寧堅持如此,便不再多言。

    「宓姑娘,請。」紀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宓姑娘微點臻首,繼續向院子大門款步走去。

    走出院子大門,門口停著一輛馬車,何安早在宓姑娘到來不久已經趕馬車過來接紀寧了。

    「宓姑娘,請上馬車,容紀某家奴送您回家。」紀寧對宓姑娘道。

    宓姑娘直接拒絕道:「多謝紀公子的好意,但不必了。妾身家離這裡不遠,就不必勞煩貴家奴和耽誤了您回家的時辰。」

    「呵呵,既然不遠,那更耽誤不了。」紀寧微笑地道,然後轉身對何安道,「安叔,送宓姑娘回家。」

    「諾!」何安應道,走到宓姑娘面前,行禮地道,「宓小姐,請上馬車。」

    宓姑娘倒沒繼續糾結,向紀寧行了一個萬福:「謝謝紀公子。」

    「宓姑娘不必客氣,這本是理所應當的。」紀寧拱手回禮道。

    「告辭。」

    「告辭。」

    道別完畢,宓姑娘在何安幫助下登上了馬車,然後隨著何安對馬匹一聲叱吒,載著宓姑娘的馬車離開了三味書院。

    小半個時辰後,何安送完宓姑娘回來。

    「少爺,宓小姐家我見著了,是一戶住在城西望元街的普通人家。」

    在書房裡,何安向紀寧匯報導,「望元街是金陵城外來戶口租住集中的街道,估計宓姑娘家也是在望元街租房而住。」

    「嗯。」紀寧應了一聲,不置可否,然後站起來,走出書房回家。

    坐馬車回到紀宅門口,下車時,紀寧看見自家大門前站了一排秦府的下人,他們或手捧著或肩挑著禮物。

    「恭喜紀公子!賀喜紀公子!」秦府劉執事快步迎上來,滿臉喜慶地向紀寧行禮拜道,「我家小姐得悉三味書院不足半個時辰招生滿額喜信,由衷替紀公子感到高興,特備下薄禮為紀公子祝賀。」

    紀寧知道秦圓圓一直主動與他交好,祝賀之事並不意外。他平靜地道:「劉執事不必多禮。秦小姐太客氣了,紀某感激不盡。」

    進入紀宅,在院子內,劉執事把賀禮一一給紀寧過目,賀禮份量很足,也比較貴重。然後,由何安和雨靈收下。

    末了,劉執事取出一封信,雙手執信,向紀寧鞠恭敬上:「這是我家小姐給紀公子您的手函,請您收下。」

    「嗯。」紀寧應了一聲,伸手接過信,看見信封的封口是漆封著的,信封正面,字跡娟秀氣書著:紀公子親啟。

    「回去替我謝過你家小姐,紀某改日必定登門拜謝。」紀寧對劉執事說道。

    劉執事立即恭敬行禮道:「諾!」

    送走劉執事和其他秦府下人,紀寧進入書房,拆開信封,從裡面取出一張摺疊整齊仔細的信紙。

    那信紙是上等的金粉羅紋宣紙,附著淡雅清幽的熏香。

    展開信紙,信紙上字跡娟秀俊雅,頗有靈氣。

    只見信上寫道:

    紀公子:

    見信如見面。

    妾身坐家中得知三味書院招生成功,為君驚喜萬分。只恨妾身身份敏感,不能立即親至三味書院向君道賀。

    然,三味書院招生圓滿消息傳開,滿城熱議,有人嫉妒,有人迂腐抨擊、有人冷嘲,諸多不利於君與三味書院的言論。其抨擊之處,皆是三味書院化整為零收束修之故。

    妾身非以為三味書院化整為零收束修有何不妥,認為此乃君之神來之筆。此法若能推而廣之,可造福天下貧窮子弟,有教化之大功。雖不及聖人先賢,但功德不小矣。

    然,周公尚有恐懼流言日,君何不暫避風頭,暫停化整為零收束修之策,免遭指責與禍害?

    以君之才華,三味書院定能屹立不倒,異日必為眾學子仰慕嚮往。妾身亦願傾盡家資助之。

    待他日功成名就,萬人仰慕,君再將此法徐而推之,必能成行。天下貧窮子弟有福,君之功德名聲直追先賢!

    望君再三思慮,以己身名聲安全為念,以天下貧窮子弟福祉為念。

    妾身秦氏拜上。

    紀寧把信看完,有些哭笑不得,這秦圓圓把他快誇上天了,奈何他真正的本意只想著為將來販賣小篆大篆謀取暴利做準備。

    不過,秦圓圓的拳拳之心,確實讓他打從心裡感動。

    入夜,吃過晚飯後,略作休息,紀寧進入書房用功讀書。

    約半個時辰,雨靈和何安一起入內,站在旁邊靜候。

    紀寧察覺到,暫停讀書,轉頭問道:「你們有事跟我說?」

    「少爺,安叔和奴婢確實有重要事情向少爺您稟報。」雨靈很認真的行禮說道。

    紀寧見雨靈和何安的態度認真嚴肅,便站起來,把座椅轉向雨靈和何安兩人,然後面向他們坐下,微笑地道:「有什麼說吧,本少爺一定虛心接受。」

    「奴婢(奴才)不敢。」雨靈和何安立即下拜說道。

    紀寧呵呵一笑,他今天心情很好,對雨靈和何安罷手道:「都是一家人,說話不要那麼拘謹。說吧,什麼事?」

    「謝少爺。」雨靈和何安道,直起腰。

    接著,何安說道:「少爺,秦府送來的賀禮是不是太貴重了?」

    「嗯。確實有些貴重了。」紀寧說道,「改日登門致謝,退回去大部分便是了。」

    「只怕人家又回了十倍的禮。」雨靈語氣有些不悅地道。

    紀寧劍眉微皺,聽出雨靈話中有話,不由定目向雨靈看去。

    只見雨靈接觸到他的目光,立即「撲通」的跪下,旁邊的何安也跟著跪下。

    雨靈和何安的反應讓他真正地皺眉起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17 AM

第34章 有客登門來

    卻說紀寧看見雨靈和何安一起跪在他面前,不禁眉頭皺起來。

    「你們這是為何?快起來。」紀寧說道。

    何安搶在雨靈開口之前說道:「少爺,那秦寡婦對少爺您太過拉攏,奴才懇求少爺警惕秦寡婦,少於其來往。」

    「少爺,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雨靈接口說道,」秦寡婦對您好過頭了,咱們不得不小心吶。秦寡婦名聲不好,傳聞她專勾人魂魄,害男人,結婚兩次,未洞房就害死了丈夫。這些,我們雖不親眼所見,但無風不起浪,不可不警惕。「

    紀寧聽完何安和雨靈的苦苦相勸,臉色一陣古怪,過來片刻,他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紀寧笑得前仰後合,肚子生疼,差點從椅子上摔落。

    雨靈和何安懵在地上不知所措,紀寧的反應完全超出他們的意料。

    過了一陣,紀寧勉強壓下笑意,說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笑的……哈哈哈……」

    「少爺——」雨靈很受傷地嬌嗔叫道。

    何安也一臉的無語。

    紀寧站起來,上前一步,依次扶起何安和雨靈。

    何安和雨靈本打算一直跪在地上苦勸到紀寧同意減少與秦寡婦來往為止的,但被紀寧這麼一搞,氣氛全無,自然沒辦法堅持了。

    扶起何安和雨靈後,紀寧笑道:「我還道什麼事呢。行了,你們去忙吧。我還要讀書呢。」

    何安和雨靈無奈,只好向紀寧行禮,退出書房。

    出了書房後,雨靈問何安道:「」安叔,少爺根本不當回事,怎麼辦?」

    「這個……」何安猶豫了一下,說道,「雨靈姑娘,我覺得我們不必管那麼多。少爺已經今昔非比,沉穩睿智,辦事有周章,有自己堅定的主見,咱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管著他。我們應該信任少爺。」

    「所以,秦寡婦的事,我們還是不要干涉。相信少爺他能處理好。」

    雨靈還想說話,何安打斷她的話頭,好心勸道:「雨靈姑娘,我知道你對少爺很忠心,完全向著少爺,但是你也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你終究要學會如何接受未來的女主人。哦,我不是指秦寡婦。」

    何安是過來人,哪裡沒看出雨靈對紀寧的感情。

    「我、我……」雨靈俏臉刷地羞紅得滴血,數度張口欲自辯,卻無從辯起,羞得她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

    何安走開,留下雨靈害羞好一陣,然後目光有些憂鬱起來。一個人走到院子的葡萄藤架子下的石桌椅坐下,嫩白光滑的玉手撐托著精緻小巧的下巴,呆呆的出神。

    皎潔的月光透過葡萄藤葉子間隙零碎地照在女孩子俏麗的玉顏上,那張巴掌大的俏臉時而幸福微笑,時而娥眉微蹙憂鬱,痴痴的。

    卻說紀寧看一陣書後,忽然停了下來,把秦圓圓的信取出來,仔細地看一陣,欣賞秦圓圓娟秀靈氣的字跡,腦海裡不禁浮起秦圓圓臉上蒙著薄薄的輕紗的模樣,美目在微笑時,波光流轉,神采照人,狹長性感的眼角不經意間流露出絲絲嫵媚。

    雖沒真正看見過秦圓圓的玉顏,但他百分之百肯定,秦圓圓一定極美極美,美得讓人窒息。

    過了一陣,他放下秦圓圓的信,取過一張羅紋宣紙,然後提筆開始回覆秦圓圓。

    雖說經過宓姑娘和秦圓圓的真誠相勸,但紀寧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

    正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要販賣小篆大篆獲取驚天大暴利,早有面對這些困難的心理準備。

    如果因為有人反對就退讓,改變化整為零收束修之策,當初他就不倖幸苦苦勞心費力辦什麼私塾。打一開始,他就已經預料到今日的情況。

    辦私塾的目的就是為了將來販賣小篆大篆,化整為零收束修之策第一步。沒有化整為零收束修之策這一步,他辦私塾毫無意義。

    第二日清晨,紀寧早起,在院子裡慢吞吞地打起太極拳來。

    太極拳有文太極和武太極之分,文太極就是地球現代公園廣場老爺爺老奶奶們打的太極拳,僅有健身養生的效果。而武太極則是能打死人的,是一等一的剛猛拳法。

    不過,武太極的練法也是慢吞吞的,很軟柔。

    這並不矛盾。

    能柔方能剛,能有多柔才能有多剛,以柔育剛,剛才能長久。

    雨靈在旁邊看著,見過自家少爺一個人能輕輕松打敗三個手持凶器的亡命之徒後,她再也不敢認為自家少爺練的是花拳繡腿了。

    忽然,她想到了昨晚何安最後對她說的話,她不禁微嘟一下嬌軟性感的小嘴,心裡不服氣地暗暗自語道:「誰說人家是因為嫉妒不讓少爺與秦寡婦來往了。要是前晚少爺救下的美麗女子,人家百分之百贊成!可惜少爺錯過兩次與她結識的機會。只怕再無機會了。」

    她正胡思亂想間,忽然聽見大門外傳來門環拍門聲,立即回過神來。

    「這時候找上門會是誰呢?不會又是秦府的人吧?」

    她一半走去開門,一邊思索想道。

    想到極有可能是她不喜歡的秦府的人,她就有些不高興。

    不過,她還是把門打開了。

    大門打開,她看著大門外的人發愣半響,才回過神來。

    顧不得立即請客人入門,她霍地轉身向院子內激動地大聲叫道:「少爺!少爺!有客人來了!」

    紀寧正打太極拳到關鍵時刻,再說他也想不出這時候能有什麼人登門讓他立即出門迎接的,所以他對雨靈的叫聲過耳不聞,繼續專注地打太極拳。

    雨靈見自家少爺居然無動於衷,不禁急得跺腳了。

    她還要大叫紀寧時,來人已經大度地微笑道:「不必叫你家少爺出來了,我自己進去即可。歡迎嗎?」

    「歡迎歡迎,當然歡迎。」雨靈連忙笑著說道,「您快快請進。」

    說著,她恭敬熱情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來人微頷首,舉步進入紀宅。

    那人進入紀宅大門,立即看見紀寧在院子中央慢吞吞得像老頭子一樣打著一套沒見過的軟綿綿的拳法,不禁有些意外吃驚。

    「其實,我家少爺這套拳法很厲害的。」雨靈俏臉微紅的解釋道。

    來人頷首道:「嗯,我知道。」然後仔細觀看紀寧練拳。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22 AM

第35章 大恩不言謝

    「嗯,我知道。」周知婧應道,然後仔細觀看紀寧練太極拳。

    其實,她並不懂武功。

    只覺得紀寧練的拳法雖慢,但卻有一種特殊的韻律,很有美感。

    想到紀寧以一對三輕鬆打倒三個手持利刃的兇徒,她忽然間有些羨慕紀寧了。

    習六藝,文武相濟,這才是堂堂君子之道。

    聖人孔子煉製文種,創立儒道,教化天下,同時孔子本人也武功高強過人。

    《禮記·射義》:「孔子射於矍相之圃,蓋觀者如堵牆。」

    《呂氏春秋·慎大》:「孔子之勁,舉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

    《淮南子》:「孔子智過長弘,勇服於孟賁,足躡狡兔,力招城關。」

    昔日天下未教化,強盜橫行,孔子周遊列國傳道,若無過人勇武,焉能成行?

    周知婧十四歲參加科舉,一路高中至進士,爾後拜受官職。平日裡忙碌公務完畢,僅剩的空餘時間只夠讀書,根本沒時間習武。她的君子六藝,自然不全了。

    所以,見紀寧書生習武,自然不禁有些羨慕。

    大約過了一盞茶功夫,紀寧終於把太極拳練完。

    他雙足齊肩並立,雙掌掌心向下齊眉徐徐往下按至丹田下,氣息隨之收回來。

    收了功,紀寧轉身向來客看去,目光明顯一怔,但很快露出抱歉的笑容,深深地拱手作揖抱歉地道:「不知閣下到訪,紀某有失遠迎,實在罪過。」

    原來周知婧此刻女扮男裝,書生打扮,但由於見過面,紀寧有點拿不準是該稱呼兄台還是小姐。

    當然,周知婧也沒刻意掩飾她女兒身的事實。

    只見她胸部高聳,肩若削成,雪頸纖細優美,絕美的玉顏微施粉黛,戴著儒巾,兩道細長入鬢的劍眉憑添了一般女人極少有的英氣,氣質獨特。

    「紀公子客氣了。」周知婧回禮說道,「是妾身冒昧登門拜訪,失禮了才是真。還望紀公子不要責怪。」

    兩人客氣一番,紀寧請周知婧到廳堂,讓雨靈泡好茶招待,他則去臥室更衣。

    他剛打了太極拳,雖是慢吞吞軟綿綿的,但也是出汗的,而且衣服不是正式的書生儒服,直接招待客人很不禮貌。

    紀寧更衣時,不免有些疑惑。這個不知名的小姐怎麼這麼快就找到了他?如果是官差找上門來,他還好理解,偏偏是她一個人找上門。

    更衣完畢,紀寧進入廳堂,看見女扮男裝的周知婧正背向門口,負手而立,微仰望掛在牆上的一副對聯。

    「咦?」紀寧心裡微訝,周知婧雖女扮男裝,背影窈窕,但流露出的氣質卻很大氣,不像女子所有。

    不過,他走入廳堂時,周知婧聽到腳步聲,便轉身回來,露出英氣勃勃的絕美俏臉,紀寧不禁覺得眼前大亮,整個廳堂光亮了幾倍。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周知婧望著紀寧,朱唇輕啟,朗聲念道,然後向紀寧拱手,由衷誇讚道,「好對子,真是世間少有的好對子!可以流芳百世啊!」

    紀寧拱手回禮地道:「多謝小姐謬讚。此乃先父遺作。紀某不才,落魄如此,唯有以此對子自勉。」

    「令尊果然才高八斗啊!」周知婧不由感嘆地道。

    紀寧拱了拱手,謝過周知婧對便宜老爹的稱讚,心裡暗想道:「便宜老爹呀,我可沒白佔你便宜,都幫你揚名好幾次了。」

    周知婧行了一個萬福說道:「家父姓周,妾身名貞,字知婧。」

    「原來是周小姐,久仰久仰。」紀寧神色平常地說道,「在下紀寧,字永寧。」

    周知婧名聲很大,但是紀寧比較穿越到大永朝沒多久,再加上很少與其他書生接觸,所以周知婧這個名字還是第一次聽見。

    至於在旁邊伺候的雨靈雖聽說過周知婧的名聲,但她平時很少關注。再加上在她的認知中,大人出行不都是官差前呼後擁,各種肅靜迴避,哪像周知婧前晚那樣只有一個貼身丫鬟隨從,還被人當街行刺了。所以一時間她沒想到站在她家少爺面前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傳奇女大人,金陵城位高權重的同知大人。

    周知婧見紀寧嘴上雖說著「久仰久仰」,但神色平靜如常,根本不像其他人那樣一聽到她的名號,就激動仰慕不已。哪怕是地位比她高的人,在初次認識她時,也都不禁動容一下。

    紀寧居然能在初次認識時平淡如常接待她,令她覺得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

    相互報了名號,兩人分主賓坐下。

    品了香茶後,紀寧主動地問道:「您的丫鬟還好吧?」

    「多謝紀公子關心,她早已脫離危險,大夫說好好修養一個月就可以完全康復。」周知婧說道。

    紀寧點點頭。

    「剛才進入貴宅院子,看見紀公子打拳,不知是什麼拳呢?」周知婧好奇地問道。

    隔了那麼久,她的腦海裡還在浮現紀寧練太極拳的影子,讓她印象很深刻。

    紀寧淡笑道:「呵呵,不過是莊稼把式,不登大雅之堂,胡亂練的,見笑了。」

    「未必吧?」周知婧輕搖臻首,說道,「妾身雖不懂武,但剛才多看了幾眼,發現紀公子的拳法表面慢且柔,實則內含剛猛。慢與快、動與靜之間,透出一種特殊的和諧韻律,區別於儒道的哲學,似乎與道家倡導的太極至理有幾分相似。」

    紀寧聞言,不禁心底有些吃驚。不懂武,居然看幾眼就差點把從沒見過的太極拳的名字說出來了。

    再結合周知婧的舉止優雅大氣,他暗暗斷定這個周知婧肯定不是普通人。

    紀寧與周知婧閒談了約半個時辰,周知婧便起身告辭,不耽擱紀寧去三味書院。

    紀寧親自送周知婧出了紀宅,目送周知婧乘馬車離去。

    「少爺,這個周小姐好生薄情,您冒險救下她的性命,還救回她的侄女,她非但沒有提禮物答謝,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轉身返回院子時,雨靈不禁有點不忿地說道。

    紀寧微笑道:「你這可是冤枉她了。正所謂大恩不言謝,她呀,牢記在心裡,不在嘴上說出來,只會在將來行動上報答。」

    「真的?」雨靈美目一亮,期待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她都專程找上門了。她能這麼快找到我,肯定動用了不少能量。」紀寧說道,「如果不是心存感激,何必大費周章?」

    「哇——,周小姐是不是打算以身相許嫁給少爺您呀?」雨靈高興地問道。

    下一刻,她「哎呦」地慘叫一聲,嫩白的小手摀住漂亮的小腦袋。

    只見紀寧收回剛敲了雨靈一栗子的手,沒好氣地說:「胡說些什麼?茶樓裡聽說書的聽多啦?」

    據他在剛才的接觸中瞭解,這位氣質優雅高貴、才學超群和氣度過人的周小姐斷然不可能因為救命之恩而以身相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24 AM

第36章 神秘的信、煽動

    送走周知婧,紀寧在雨靈幫助下,收拾一番,也準備去三味書院了。

    出門時,紀寧發現等候在門外的秦府家丁多了五六個人,不由問劉執事道:「怎麼人多了?」

    「回紀公子,」劉執事拱手微拜行禮回答道,「我家小姐擔心有事,所以多派了一些人手。」

    紀寧點頭說道:「紀某的事讓你家小姐費心了。請代紀某向你家小姐轉達謝意。」

    「諾!」劉執事應道。

    接下,紀寧登上馬車出發,劉執事和秦府家丁像往常一樣坐牛車跟在後面。

    抵達三味書院門前,紀寧剛下馬車,立即有一位守在三味書院院門口的青年男子向他走過來。

    那青年男子下人打扮,手裡拿著一封信,走到紀寧面前問道:「請問閣下是紀公子嗎?」

    「不錯。在下是紀寧。」紀寧微點頭說道。

    「這是您的信,請您收下。」那下人打扮的青年男子把手中的信呈獻到紀寧面前。

    紀寧沒立即接過信,問道:「是誰讓你送信給我的?」

    他想不出誰會這麼送信給他,心底疑惑。

    「小人只是送信的,不知道是誰。」那青年男子說道。

    紀寧只好作罷,接過信。

    送信青年男子說了一聲告退,然後快步離開了。

    「少爺,是誰給您送信呢?」旁邊的雨靈好奇地問道。

    紀寧看了一眼信封表面,封面上空白,沒任何字跡印記,然後說道:「我也不知道。也許看了信就知道了。」

    接著,他步入三味書院。

    進入三味書院的書房,紀寧在案桌前坐下,拆開信封,從裡面取出一張撲通的潔白的摺疊宣紙。

    信紙展開,分明看見信紙上的字跡秀氣優雅卓然,賞心悅目。

    是女人的字跡,但字的書法藝術比秦圓圓的字高上一個檔次不止,只怕能與當代書法名家媲美了。

    因為好奇是誰給他的信,紀寧先看了信尾的落款,發現落款是空白的,顯然是一封匿名信。

    紀寧無語一陣,這種猜測的遊戲他不是很喜歡。

    接下,他開始閱讀信內容起來。

    信的內容居然也是與三味書院化整為零收束修之策有關。

    不過,與秦圓圓勸他放棄或延緩化整為零收束修之策不同,這封信主要是告訴他,金陵城的書生們正在醞釀對付他,兩天後,將有一大群書生聯合起來去砸他的三味書院,還將聯名上書給知府大人和教諭革去他的秀才功名,讓他早作打算。而聯合煽動書生們對他不利的是紀敬等人。

    讀完信,紀寧揉了揉眉心,單個紀敬他不怕,但紀敬聯合一大群書生公報私仇讓他不得不謹慎。

    沉思一陣,紀寧星目一凝,射出堅毅的寒光,心中已經有了對策。

    「既然你要致我於死地,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紀寧沉聲自語道。

    在大永朝,功名就是一個人的性命,甚至比性命還重要。被革去功名,這輩子就徹底毀了。

    多少士子,寧願死,也絕不允許自己的功名被革除!

    紀敬煽動聯合其他書生上書知府大人和教諭革除他的功名,就已經是你死我活的敵對狀態。

    收好信,紀寧俊臉剛毅,大步走出書房,進入教室。

    隨著他走上講台,下面的學生立即站起來,整齊地向他鞠躬叫道:「先生,早上好。」

    「同學們好。」紀寧鞠躬回禮道。

    師生禮完畢,紀寧像平常一樣給學生講一個勵志小故事,台下的學子們個個聽得很振奮,眼睛光亮渴望,看見無限的希望。

    勵志故事講完,紀寧語氣一轉,用憤怒而煽動的語氣說道:「可惜,人心叵測啊!總有人見不得他人上進,高高在上踩著別人頭上作威作福,打壓後進!」

    「如今,在金陵城內,就有一群人見不得你們可以讀書識字改變命運,要把三味書院砸得稀巴爛,要你們一輩子目不識丁做牛做馬,任由他們騎在你們的頭上奴役你們一輩子,甚至包括你們將來的後代!」紀寧大聲激憤的叫道。

    台下的學子聽到有人要砸了三味書院,不讓他們讀書識字改變命運,無不怒髮衝冠,憤怒得咬牙切齒。

    「先生、先生,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學子們個個仇恨無比地激動叫問道,整個教室如點燃的炸藥桶,正在爆發。

    看見了希望,又被人突然澆滅,豈能不憤怒仇恨?

    尤其是,紀寧自三味書院開講以來,一直灌輸他們追求夢想改變命運的信念,早已不是當初那群渾渾噩噩、得過且過、麻木不仁的愚昧人了。

    讀書改變命運,沒有誰天生就貧窮等等信念已經深深烙入他們的心靈。

    教室沸騰了一陣,紀寧待學子們的憤怒仇恨情緒醞釀得差不多了,才半舉起雙手虛壓一下,讓示意安靜。

    隨著紀寧示意安靜,憤怒仇恨的學子們立即安靜下來,目光聚焦在紀寧身上,等紀寧說話。

    只聽見紀寧說道:「這群人就是金陵城內一小撮書生。他們仗著家裡有錢,讀了金陵城最好的書院,但不肯認真讀書識字,無才無術。當他們知道你們可以讀書識字後,他們害怕了嫉妒了,生怕你們真的讀書識字了,考不過你們,把秀才、舉人和進士等功名考去,他們落榜,不能繼續騎在你們的頭上奴役你們!」

    教室裡再一次沸騰,眼眥睜裂,鋼牙咬碎,仇恨憤怒四溢。

    「兩天後,他們就會過來砸了我們的書院,不讓我們繼續讀書識字,不讓我們有機會考秀才考舉人考進士,不讓我們改變命運!」紀寧大聲說道,「同學們,我們不能屈服!我們不能逆來順受!我們必須反抗!必須保護好我們的學院!」

    「打倒無才無術無德的書生!」紀寧右手緊握拳頭往上高舉,高聲吶喊叫道。

    台下的學子也學著右手緊握拳頭往上高舉,憤怒仇恨無比地不斷怒吼叫道:

    「打倒無才無術無德的書生!」

    「打倒無才無術無德的書生!」

    「打倒無才無術無德的書生!」

    ……

    ……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25 AM

第37章 君子藏器於身

    既然紀敬可以煽動其他書生對付他,他紀寧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以牙還牙地煽動三味書院的學子一起保衛三味書院。

    把學子們情緒煽動後,紀寧接著上課,認真地教學子們識字寫字。

    學子們心底壓著憤怒和仇恨,更加認真努力地如飢如渴地學習。

    花了半個時辰,把上午要教的文字句子教會學子們,讓他們用柳枝和沙盤自己練字後,紀寧走出教室。

    「少爺……」雨靈迎上,俏臉擔憂地叫道,「怎麼辦?」

    紀寧教室裡搞出那麼大的動靜,她當然也已經知道有人要打砸三味書院的事了。

    好不容易看見蒸蒸日上的希望,卻要面臨被人硬生生毀掉。她很不甘心。

    「那些人為什麼這麼壞?!」她憤怒地問道。

    紀寧淡淡地一笑,擺擺手,語氣鎮定自信地說道:「別擔心,他們砸不了我們的書院。一切有本少爺在。」

    「嗯。」雨靈看著紀寧的深邃堅定的眼睛,用力地點了點臻首,所有的擔心與害怕一下子被壓下去了。

    她已經開始有些盲目相信紀寧。紀寧說三味書院不會被砸,那就一定不會被砸。

    紀寧轉頭對旁邊的劉執事吩咐道:「劉執事,你把你們的人叫過來。我有事安排他們做。」

    「諾!」劉執事行禮應了一聲,立即轉身把秦府的十六名家丁召集過來。

    而紀寧則轉身進入書房,從書房內取出一本名冊。

    拿著名冊出來,劉執事已經報所有的秦府家丁召集在院子中央,並分成兩列整齊站好。

    「把你們叫過來,是我有事需要你們跑腿。」紀寧對秦府眾家丁說道。

    秦府眾家丁立即齊聲應道:」諾!「

    接著,紀寧轉身把手中的名冊遞給劉執事,然後說道:「這是三味書院學子報名入學名冊。其中有三期還沒入學的預備學子。上面不僅有他們的名字,還有他們的家庭住址。」

    「劉執事,你讓你們的人去通知第二期和第三期的預備學子,讓他們提前入學,趕在午時之末前到達書院上課。」

    劉執事接過名冊,嚴肅應道:「諾!」

    他也同樣知道事態嚴重,不敢耽擱,立即拿著名冊給秦府眾家丁下達任務。

    三味書院旬日招生一次,每次三十名,學子可以免費入學三天。

    目前,報名入學的學子已經預定排到第四批。這還是建立在紀寧不願意排隊太長的原因之下。

    只是現在形勢嚴峻,紀寧擔心僅以現在的人手擋不住紀敬煽動的書生,所以改變計劃,讓六十名預備學子提前入學。

    屆時,九十名學子,再加上秦府的十五六名身體強壯的家丁,總共人數加起來估計有一百人多人,完全可以把三味書院所在的水浸街堵住,不讓紀敬等書生有機會進入三味書院打砸。

    紀寧對劉執事吩咐完畢,便轉身進入書房讀書:「……《易》曰:『公用射隼於高墉之上,獲之,無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動而不括,是以出而有獲,語成器而動者也。』……」

    ……

    ……

    中午,午時之末,那六十名學子早已到三味書院,翹首以待。

    這兩期預備學子中,其中有一期是之前接受過三味書院免費入學讀書識字的。

    三味書院的教室足夠,所以紀寧並沒把所有學子集中同一個教室,而是把那六十名學子根據不同水平編入另外兩個教室,分開上課。

    同時在三個教室講課雖有些分身乏術,但好在有兩個教室的學子都有一定基礎,再加上學子們個個拚命認真地學習,不搗蛋,所以還勉強應對過來。

    雖然已經從秦府聘請了四名識字的下人做先生,但目前非常時刻,暫時不能讓那四名先生出來教學子們,免得授人以柄。

    對提前入學的兩期學子,紀寧暫時沒告訴他們有人要砸三味書院的事,而是正常地講課,教他們識字寫字。

    當然了,洗腦工作就必不可少的。

    …………

    蘇府,聽雨樓,丫鬟采霞向蘇蒹葭和李秀兒匯報導了三味書院的最新情況。

    李秀兒聽完後,絕美的俏臉轉向蘇蒹葭,疑惑地問道:「蒹葭姐,紀永寧突然把兩期預備學子叫過來提前入學,是為什麼?難道想增強三味書院的氣勢,對抗紀敬聯合其他書生對三味書院的打砸?」

    「不錯。」蘇蒹葭微點臻首說道,「九十名學子,再加上秦府的十幾名家丁,的確可以勉強勢均力敵了。」

    「不是吧?金陵城內要砸紀永寧的三味書院的書生何其多,紀永寧那邊就一百來個人,還有一部分是沒什麼戰鬥力的小孩,哪裡勢均力敵了?我看實力懸殊才對。」李秀兒不認同地說道,「再說了,三味書院的學子未必個個會為了三味書院與那些書生抗爭。」

    蘇蒹葭微搖頭道:「書生造反,三年不成。恨不得砸了三味書院的書生雖多,但真正參與其中行動起來的,估計不會多。紀敬等人上竄下跳、到處煽風點火的行為雖煽動一部分書生,但也有許多清醒的書生看得分明,不會輕易給紀敬利用的。綜合起來,估計紀敬能拉上五六十名書生一起去打砸三味書院。」

    「另外,你低估紀永寧的能力了。據我這段時間的瞭解,紀永寧給他的學生講課與一般的先生有很大不同,每次講課前都會講一個勵志的小故事,讓學子們熱血沸騰,更加渴望通過讀書識字改變命運。」

    「他教學生有很大的煽動性。如今到了生死緊要關頭,他必定把他這項能力發揮到極致,那些學子必定被他鼓動得同仇敵愾,為他而戰。」

    「再有,三味書院是他們的地盤,紀敬等書生前來打砸,那麼紀寧和他的學生就是哀兵,哀兵必勝。」

    「所以,紀寧他們肯定能阻止紀敬等人打砸三味書院。」蘇蒹葭最後斷定地道。

    李秀兒聽完,不禁美目一亮,驚嘆地說道:「哇——,紀永寧好像挺厲害的,這種事都能化險為夷!」

    蘇蒹葭不以為然地搖頭說道:「未必。三味書院被砸了,還可以重建。但他最大的危險在於紀敬聯合其他書生上書革除他的功名。這一關,他很難很難過得了。」

    「是呀。一旦他的功名被革掉了,三味書院雖存也亡。而他本人這一生就真的徹底毀了。要是我,立即把三味書院解散了,或許還有挽回的機會。」李秀兒不禁為紀寧擔憂地說道。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很牽掛紀寧的命運了,而她與紀寧素昧謀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26 AM

第38章 誤認、邂逅

    申時之末,李秀兒在蘇府幾乎又逗留了一天。

    在丫鬟提醒下,李秀兒終於動身回家。

    不過,登上馬車時,出現一點小意外,她乘坐的馬車車軸壞了。

    不得已,她只好乘蘇蒹葭平時出門常坐的馬車。

    在馬車車廂內,李秀兒仍滿腦子思索著如果自己是紀寧,該怎麼應對這場巨大危機,紀寧今後的命運將是如何。

    突然間,她對她的丫鬟吩咐道:「玉珍,跟車伕說一聲,讓他繞道水浸街,在水浸街街口時,停一下。」

    「小姐,您不會是想去三味書院吧?」丫鬟玉珍問道。

    李秀兒美目一瞪,俏臉暗紅地罵道:「小妮子,問那麼多干嘛?吩咐你做你便去做!沒大沒小。」

    「諾諾諾……」玉珍含笑連聲應道,然後探身向前,跟車伕說話。

    李秀兒則在心裡暗暗想道:「三味書院都是申時之末前散學的。我離開蘇府時,已經過了申時,待我抵達三味書院,紀永寧肯定早已離開。」

    她就是好奇,想瞧一眼三味書院是什麼樣子。

    車轔轔,李秀兒在沉思中忽然感到馬車停下。

    「小姐,水浸街街口到了。」丫鬟玉珍提醒道。

    李秀兒猶豫一下,說道:「讓車伕把馬車趕到三味書院的門口。」

    「諾。」丫鬟玉珍應道,然後吩咐前面的車伕。

    接下,馬車轉入水浸街。

    不一會兒,馬車又停下,卻是到三味書院院門前了。

    李秀兒在丫鬟玉珍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然後朝三味書院看去,發現三味書院大門居然還沒關著,而且門前還停了一輛馬車。

    她立即意識到,紀寧還沒離開三味書院。

    意識到紀寧還在三味書院裡,李秀兒立即要轉身上馬車離開。

    但是,就在這時,一位身材欣長的書生剛好從裡面走出來。那位書生俊朗儒雅,舉止間自有一番令人折服的從容自信,讓人一望之下便有好感。

    「他應該就是紀永寧吧?」李秀兒下意識地想道。

    她回過神,想繼續轉身上馬車,但有不好意思,擔心給紀寧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有失她名門貴女的風範。

    但要是主動上前與紀寧打招呼,又太過冒昧不矜持。

    要知道,她和紀寧是素昧謀面。

    一時間,她第一次這麼進退失據。

    「可是蘇家小姐?」這時,紀寧的聲音傳來。

    李秀兒聽到紀寧的聲音,回過神來,定目向紀寧看去,看見紀寧正彬彬有禮地遙向她拱手。她不禁下意識地應道:「是……」

    等話出了口,她才想到,紀寧問她是不是蘇蒹葭。

    緊接著,她立即意識到一個問題,紀寧不認識蘇蒹葭!

    「這、這怎麼可能?」她不禁在心裡疑惑起來,覺得很不可思議,以致她忘了向紀寧糾正她不是蘇蒹葭。

    紀寧確實沒見過蘇蒹葭,他是看見李秀兒絕代佳麗,氣質端莊高雅,明顯是名門望族培養出來的貴族小姐。

    他再看見旁邊停的馬車,帶著蘇家的標誌,所以猜測對方可能是蘇蒹葭。

    畢竟,一位高高在上的名門貴女專程到三味書院來,估計只有與他曾有過婚約的蘇蒹葭了。

    「蘇小姐,既然來了,何不進門坐坐?」紀寧不卑不亢地說道。

    李秀兒壓下疑惑,恢復名門貴女的優雅端莊儀態,說道:「謝謝紀公子誠意邀請。不過,天色已晚,妾身只是恰巧路過,還有事,所以就不打擾了。改日吧。」

    「好吧。」紀寧說道,他也不真心邀請「蘇蒹葭」入內。

    畢竟,他與蘇蒹葭關係尷尬,按一般人看來,他和蘇蒹葭是仇人關係。

    李秀兒沉吟一下,說道:「不知紀公子是否知道,最近金陵城風聲鶴唳,有人要對你和你的三味書院不利?」

    「聽說了。」紀寧點點頭,遙向李秀兒拱手微拜道,「多謝蘇小姐善意提醒。」

    李秀兒微回禮地說道:「紀公子客氣了。不過,妾身有一言,不知紀公子是否願意聽?」

    「請說。」紀寧道。

    李秀兒說道:「妾身認為,三味書院因您而存,亦因您而亡。三味書院是否被打砸,無關緊要,真正的危險是有人欲聯名上書給知府大人和教諭革去您的功名,希望您重視。」

    「多謝蘇小姐警示,紀某已牢記心中。」紀寧拱手作揖的謝道。

    李秀兒高挑窈窕的嬌軀微蹲還了一個萬福。

    「妾身還有事,告辭了。」李秀兒說道。

    「告辭。」紀寧拱手道。

    接下,李秀兒轉身登上馬車。

    一坐入車廂,她再也忍不住地心兒「砰砰」地狂跳,彷彿要從胸口裡蹦出來一般,同時全身發熱,絕美的俏臉潮紅如火。

    「天啊,我居然在紀寧面前冒充蒹葭姐!」她羞不自禁,如不是旁邊有丫鬟玉珍,她早就雙手緊捂著俏臉了,實在太羞人了!

    馬車點轉頭,駛出了水浸街,然後朝李府駛去。

    這時,丫鬟玉珍不禁問道:「小姐,剛才您為什麼冒充蘇小姐?」

    「這件事情你不許問,更絕對不許說出去!」李秀兒語氣前所未有地嚴厲說道。

    丫鬟玉珍被嚇得脖子一縮,立即舉起右手三根手指發誓道:「奴婢發誓,絕不說出去。」

    李秀兒見丫鬟發了誓,俏臉稍稍緩和下來。想道前面還有一個車伕,於是她取出一錠銀子,對丫鬟玉珍道:「你去警告車伕,嚴禁他說出去,否則家法侍候!」

    「這是賞他的。」李秀兒把那錠銀子交給玉珍。

    玉珍接過銀子,嚴肅地應了一聲「諾」,然後身體向前探去,讓車伕把馬車在路邊停靠,然後嚴厲地轉達李秀兒的話。

    至於李秀兒,她沒仔細聽玉珍與車伕的對話。

    她右臂肘支著軟墊扶手,嫩白無骨的小手輕托著巧如天工的粉嫩雪白的下巴,腦海裡不禁回想起剛才自己與紀寧見面和交談的場景。

    想到紀寧一表人才,氣質從容沉穩,言談舉止不卑不亢、彬彬有禮,她就不禁地想:「他人遠沒傳言中那麼不堪呀。為什麼蒹葭姐嫌棄他?要是我,肯定不那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28 AM

第39章 前夜

    紀寧目送「蘇蒹葭」乘坐馬車遠去,恰好雨靈從裡面款步走出來。

    雨靈看見紀寧集中精神看水浸街街口,不禁好奇地也跟著朝街口望去,正好看見馬車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雖然是匆匆一瞥,但她還是認出了是蘇蒹葭的馬車。

    紀寧收回目光,轉身問雨靈道:「收拾好了嗎?」

    因為同時上三個班的課,雖能勉強應付得過來,但單個教室的上課效率還是降低了,所以三味書院三味書院散學的時間比平時延遲了不少,過了申時才散學。

    他沒想到因為這個原因,居然讓他無意中與「蘇蒹葭」見面,還交談了幾句。

    「收拾好了。安叔馬上就出來。」雨靈回答道。

    紀寧微點點頭。

    「少爺,剛才蘇蒹葭到來落井下石說風涼話了?」雨靈忍不住問道,語氣中隱隱含著憤怒。

    她身為一個下人卻沒尊稱蘇蒹葭做蘇小姐,可見她對蘇蒹葭多麼心懷仇恨。她是絕對站在紀寧一邊的,紀寧被逼休婚的屈辱,她是完全感同身受,甚至她比「紀寧」還感到憤怒屈辱。

    紀寧不由一笑,說道:「人家好歹是名門望族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不至於這麼無聊和刻薄。她來警示我的,是一片好心。」

    他到底不是原來的紀寧,被逼休婚之事,根本感覺不到屈辱。特別是,他本人也很同意退婚。

    剛才見面和交談之下,他對「蘇蒹葭」印象不錯。

    「莫非早上的信是她的?」他不禁在心底猜測道。

    「是嗎?」雨靈不太相信地質疑問道。

    她可是很清楚以前「紀寧」對蘇蒹葭是多麼低聲下氣,在蘇蒹葭面前,軟的跟沒骨頭似的。

    知道雨靈對蘇蒹葭成見很深,所以紀寧也不解釋,微笑地伸手掐了掐雨靈那因為生氣而有些鼓起來的桃腮。

    雨靈立即顧不上生氣,俏臉刷地羞紅如血。

    「咳咳!」一個假咳聲從後面傳來,卻是何安從三味書院內出來了,正好看見紀寧調戲雨靈的一幕。

    紀寧微有些尷尬的收回手,雨靈則羞得差點把俏臉埋到高聳的胸|脯上去了,然後飛快地鑽入了馬車躲起來。

    ……

    ……

    「……人沒理想和追求,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不懂得反抗,任人魚肉,跟被圈養等著被屠宰的豬有什麼區別?!」

    「不!豬比你們幸福!至少豬有吃有喝。而你們沒吃沒喝,有上一頓沒下一頓,你們連豬都不如!」

    最後一天傍晚,上完課後,紀寧把所有學子集中在院子內,做前夜的總動員。

    他站在這九十名學子面前,憤怒地嘶聲吼道:「我的學生們,你們難道願意一輩子做一條毫無指望的鹹魚?難道你們願意做連豬都不如的豬人?你們願不願意?大聲告訴我?願不願意?!願不願意?!」

    「不願意!死也不願意!」所有學子用盡所有力氣吼道,每個人臉上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紀寧再次大聲喝問道:「願不願意?!」

    「不願意!死也不願意!」所有學子再次用盡所有力氣吼道。

    「願不願意?!」

    「不願意!死也不願意!」

    「不願意!死也不願意!」

    「不願意!死也不願意!」

    ……

    ……

    憤怒的喊聲震耳欲聾,直衝雲霄,整個院子憤怒四溢,氣氛如點燃的炸藥桶,隨時把整個世界炸得粉碎。每個學子都咬牙切齒,眼睛怒瞪,流著淚,滿臉漲紅,血液沸騰,充滿憤怒的力量。

    在旁邊的雨靈、何安、劉執事和秦府家丁被強烈的氣氛感染,也不禁跟著用力嘶吼:「不願意!死也不願意!不願意!死也不願意!」

    雨靈和何安一邊用盡全力吶喊,一邊看著紀寧那充滿力量剛毅的身影,淚流滿面,暗暗發誓,明天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護好三味書院。

    ……

    ……

    入夜,秦府。

    秦圓圓聽完劉執事的匯報,過了半響才回過神了。

    只見她站起來,走動幾步,然後才發出聲音感嘆地道:「本以為我已經很高看他了,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他。紀永寧哪裡是別人口中的不學無術的廢物紈絝?分明是人中龍鳳!」

    劉執事恭敬地站在那兒,微低頭,目光向下朝地板,不敢看秦圓圓,哪怕秦圓圓戴著面紗和沒正面對著他。他雖沒敢看秦圓圓,但秦圓圓的話他是一字不漏地聽著。

    秦圓圓對紀寧的評價,他是完全贊同。

    他自己親身感受過那場面的氣氛,連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已經沒有熱血的中年人都被感染地熱血沸騰,同仇敵愾,恨不得為保衛三味書院粉身碎骨。

    秦圓圓走回大椅前,轉身面對劉執事,語氣果敢地道:「劉執事,你立即傳我命令,秦府所有家丁今晚養精蓄銳,明日一早全部去幫助紀永寧保衛三味書院!」

    劉執事沒有立即大聲應「諾」,而是說道:「小姐,紀公子特意讓屬下轉告您,不需要再多派家丁參與其中,否則適得其反。」

    略作思索,秦圓圓立即明白過來,暗暗遺憾自己不能多助紀寧一臂之力,只好說道:「好吧,一切按紀永寧的意思。你們這批人今晚吃好睡好,養精蓄銳,明日拚死助紀永寧保衛三味書院!」

    「諾!」劉執事大聲應道。

    ……

    ……

    與之同時,李府,在李秀兒獨住的樓閣內。

    李秀兒聽完丫鬟玉珍的匯報,腦海裡不禁浮起紀寧登高台振臂疾呼,台下應聲如雷如潮的壯闊畫面,她自己不禁心神馳往。

    過了一陣,李秀兒回過神了,微微握緊粉拳,芳心已經下定了一個決心。

    「我爹回來了嗎?」只見她問玉珍道。

    玉珍答道:「回小姐,老爺已經從官衙回來了。」

    李秀兒立即站起來,走出房間,下了樓閣,去找她爹。

    她不擔心紀寧保衛不住三味書院,她只擔心紀寧被紀敬聯合其他書生上書革去功名。

    不管使用什麼方法,今晚她一定要讓她爹完全站在紀寧一邊,絕不能讓紀寧被革去功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28 AM

第40章 擁護

    翌日清晨,天一亮,紀寧就起床了。

    在雨靈的伺候下,紀寧穿好寬鬆的練武服,洗漱完畢,不緊不慢地走到院子中央,擺好架子,練起太極拳來。

    與雨靈和何安昨晚因為失眠而有些黑眼眶不同,紀寧星目清澈明亮,精神飽滿,彷彿忘了今天上午三味書院將會被人前來打砸似的。

    紀寧打完一趟拳後,從雨靈手中接過一枚暗青色的指環套在右手食指上。

    那枚指環約要半寸寬,中間隱隱有一圈凹槽,材質是鐵,但滲入有其他金屬,質地明顯比一般的鐵要堅硬。這種指環叫做練弓指環,專門用來拉弓射箭使用,可防止傷了手指。

    戴好指環,紀寧又從雨靈手中接過一柄栗木牛角蠶絲弓。

    栗木牛角蠶絲弓是一石弓,也即需要一百二十斤的力量才能將弓拉滿。一石弓屬於強弓範圍,膂力過人才能使用。以紀寧目前的體力,顯然用不了。

    不過,紀寧用這把弓不是用以練弓,而是用來練力的。

    只見紀寧踩實弓步,左手持弓身,右手上的指環扣住弓弦,然後發力拉開。

    有道是練拳不練功,到頭來一場空。

    太極拳講究四兩撥千斤、借力打力,但不是指當事人只需「四兩力」。沒有健壯的體魄,再好的拳法也是花拳繡腿。

    來到大永朝幾個月,紀寧漸漸意識到,這個世界到底與地球現代社會不一樣,存在許多危險,官府並不能完全保障百姓的安全。與中國古代一樣,存在著強盜、山賊、汪洋大盜等強人。

    所以,強身健體,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才是正道。

    君子習六藝,其中的武力不是為了好聽顯耀而設的,是有十分必要的社會環境。

    「砰!砰!砰……」

    紀寧咬緊牙,不斷地拉弓放手,鍛鍊膂力。汗水很快就濕透了衣裳。

    練拳加拉弓練力,大約花費了半個時辰,紀寧終於停下,進入屋內換上書生儒服,然後不緊不慢從容不迫地飽食早飯。

    雨靈和何安本來很擔憂三味書院即將被砸之事,但是看見自家少爺如此淡定從容,揣揣不安的內心不禁安定了不少。

    吃完早飯,略作休息,紀寧終於動身去三味書院了。

    走出宅門,劉執事立即迎上來,對紀寧恭敬行禮道:「紀公子,我家小姐有令,我等誓死助紀公子您保衛三味書院!」

    「誓死保衛三味書院!」整齊排在劉執事身後的十六位身體強壯的家丁,用力齊聲吼道。

    紀寧頷首,目光深邃堅毅地掃過前面所有秦府家丁,大聲說道:「很好!出發!」

    接著,他轉身登上馬車,秦府家丁也立即坐上他們的牛車,在紀寧的馬車率領下,氣勢昂揚地向三味書院進發。

    一路前行,終於抵達水浸街街口,從街口往內十餘丈便是三味書院。

    但是,馬車卻不得不停下了,因為街道口有一群人擋住了路。

    紀寧從馬車車廂內掀開簾布,探頭出去看。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前方的狀況,立即聽見無數的興奮叫聲:「紀先生來了!紀先生來了!……」

    只見前面街口圍堵著黑壓壓的一片人。這些人大都是衣著儉樸陳舊,甚至打著補丁,臉面皮膚黝黑,明顯是底層貧窮老百姓。他們個個都抬頭仰望著馬車上的紀寧,目光帶著敬重而熱切。

    紀寧定目看去,有個別人有點臉熟,很快認出了,他們都是三味書院學子們的家長長輩。

    見是學生家長,紀寧立即從馬車上跳下。

    而那些學生家長長輩立即為過去,七嘴八舌地向紀寧說道:「紀先生,您放心,我們絕不會讓那些無才無術無德的壞書生砸了三味書院!」

    「不錯!三味書院是我們這些貧窮人們好不容易才有的讀書識字的地方,絕不能讓那些心思歹毒的書生砸了!」

    「決不能讓三味書院被砸了!」

    「誓死保衛我們窮人改變命運的地方!」

    「要砸三味書院,除非從我們的屍體踏過去!」

    ……

    ……

    無數的聲援和保衛三味書院的聲音把充塞所有人的耳朵,熱烈激憤、同仇敵愾的氣氛讓在場所有人熱血沸騰。

    紀寧沒想到三味書院這麼備受底層老百姓的擁護,不禁深深地感動。

    而紀寧身後的雨靈和何安早已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就連劉執事也是眼睛潮濕。

    紀寧沒說話,向支持他的群眾拱手深深地向鞠躬下拜。

    隨著紀寧深深地拱手鞠躬,本來喧囂如煮沸了的鼎爐的場面,一下子完全自覺地安靜下來。

    紀寧拱手下拜完畢,直起腰,抬起頭,目光對著所有人,大聲說道:「紀寧謝過父老鄉親鼎力相助大恩,紀寧無以回報,唯有今後盡心盡力教學子們讀書識字!」

    「紀先生,您就安心上課教孩子們。」當頭的一位身體強壯的中年人大聲說道,「我們保證,今日絕不會有任何人打擾你上課,更別說書院遭打砸!」

    「鄉親們,你們說是不是?!」那領頭的中年人轉頭大聲喝問道。

    「是!!!」所有人異口齊聲地大聲應道,聲音洪亮,震耳欲聾。

    紀寧感動的點點頭,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那領頭的中年人接著大聲喊道:「鄉親們,給紀先生讓路!」

    「諾!!!」

    隨著震耳欲聾的應聲,擠得水洩不通的人群立即讓開一條寬闊的通道,足以讓馬車通行。

    不過,紀寧沒轉身上馬車,而是步行而入,走到三味書院大門,然後大步進入三味書院。

    進入大門,立即看見九十名學子一個不少地,整齊地排在院子裡。

    「先生,早上好!」九十名學子整齊地向紀寧深深鞠躬行禮,大聲叫道。

    紀寧神色莊重,回禮道:「同學們早。」

    行禮完畢,紀寧直起身,目光看過面前的學子,看見他們個個目光熱烈渴望和敬重,臉面堅強。

    「很好!」紀寧微用力點頭地說道,「現在,我們開始喊早詩。」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紀寧高聲喊道。

    眾學子立即用力跟著喊道:「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

    聲勢宏大,喊聲震天。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無車毋須恨,書中有馬多如簇。」

    「出門無車毋須恨,書中有馬多如簇。」

    「娶妻無媒毋須恨,書中有女顏如玉。」

    「娶妻無媒毋須恨,書中有女顏如玉。」

    「男兒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讀六經。」

    「男兒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讀六經。」

    ……

    ……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29 AM

第41章 《上邪》

    這日,李秀兒同樣起了一個大早,不過出於某個原因,她沒急著立即去蘇府。

    在佈置文雅的透著淡淡女孩子清香的書房裡,李秀兒端坐在案桌前,如雪如玉的小手執著紫毫筆,專注的抄寫著一首樂府古詩: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抄寫完畢,李秀兒優雅地放下毛筆,然後伸出一雙芊芊玉手輕輕地捧托起古詩,放到絕美的俏臉前,小心翼翼地把墨跡吹乾。

    末了,她把古詩重新放回案桌面上,仔細欣賞自己的傑作。

    只見字跡娟秀靈氣,但字字間濃墨內斂,筆鋒又偏偏張放,彷彿那些字活了過來,有了自己的喜怒哀樂。

    看著自己最好的書法,李秀兒美眸不禁露出幾分滿意的笑意。

    但是,在下一刻,她似想到了什麼,兩道彎彎如新月的遠黛峨眉有些微蹙,嬌軟的紅菱小嘴可愛地微嘟,美目露出一絲女孩子特有的憂鬱。

    不過,未等到她美目的憂鬱濃郁,外面傳來的「蹭蹭」響的急促腳步聲把她驚醒。

    她立即從旁邊取過一方薄如蟬翼的粉色輕紗,輕輕地蓋在《上邪》古詩上,然後轉過身,好整以暇地等待來人。

    「小姐!小姐!……」人未進入書房,丫鬟玉珍的清脆叫聲就已經從外面傳進來了。

    李秀兒聽見玉珍急促的叫聲,芳心不禁一緊:難道三味書院出事了?

    不等她細想,玉珍已經小跑進來。

    「三味書院發生什麼事了?」李秀兒故作平靜地問道。

    玉珍喘了一口氣,說道:「小姐,有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李秀兒不禁美目一亮,立即問道,「是不是那些壞書生取消打砸三味書院的打算了?」

    原來,她雖沒早早地去蘇府,但自己已經悄悄地派人打聽三味書院的消息,不再一味依賴從蘇蒹葭那裡得到紀寧的消息。

    「不是。」玉珍說道。

    李秀兒嬌軟性感的小嘴微扁一下,沒好氣地道:「那能有什麼好消息?」

    「嘻嘻,小姐,三味書院肯定不會被打砸了。」玉珍笑著說道,「不知怎麼的,三味書院門前的水浸街街口多了一大群人,估計有兩百多人,堵住了街口。後來,紀公子到來,才知道那些人是三味書院的學子們的家長、長輩和其他附近的鄉親們。那些人向紀公子保證絕不讓那些壞書生打砸三味書院。當時場面很感動。」

    李秀兒聞言,俏臉不由露出笑容,說道:「算是一個好消息。沒想到他也不是人人喊打,也有許多人擁護他嘛。」

    頓了頓,她又說道:「如此一來,我爹站在他那邊,也不算難做。」

    玉珍用力點點頭。

    過了一陣,李秀兒說道:「沒事了,你去忙吧。我有休息一會兒。」

    「小姐,現在不去蘇府了嗎?」玉珍問道,「今天可是紀公子最關鍵的一天吶。」

    李秀兒微笑一下,說道:「我又沒說不去。去蘇府沒那麼急,紀敬那些書生集合起來前去砸三味書院,至少得過了巳時。」

    去那麼早幹嘛呢?反正她已經派下人盯住了三味書院和白鹿書院院門前兩處,一有情況她就立即知道。去得太早,表現得太熱切,讓蘇蒹葭生疑了反而不美。

    ……

    蘇府,聽雨閣。

    蘇蒹葭聽了關於紀寧的最新消息,微頷一下臻首,輕聲自語道:「如此說來,他也不是毫無勝算。民心對民心,不是完全的劣勢。以他的口才,加上昔日紀伯父遺留下來的人脈,應該是有驚無險。看來,無需我出手幫他。「

    她之所以關注紀寧的消息,就是對退婚之事覺得有所虧欠,打算補償紀寧之後,從此兩不相欠,無羈不絆,念頭通達。

    所以,一旦紀寧真的要被革去功名,她肯定無法袖手旁觀。

    眼下,她判斷紀寧有驚無險,所以補償紀寧之事,只能往後找機會了。

    ……

    ……

    白鹿書院,金陵城最好的書院。

    此刻,紀敬和他的黨羽已經在白鹿書院院門前旁邊的空地等候多時。

    將近巳時,日頭早已高照,火辣辣的日光曬得紀敬和他的黨羽們汗流浹背。

    關鍵是站久了,讓他們兩腿酸麻難耐,偏偏這裡是一片空地,沒地方坐下休息。

    直接坐地上嘛,實在不雅,要知道這裡可是白鹿書院大門前,最講究禮的地方,進出的都是同門學子。

    別說他們要顧及面子,就是書院裡的先生看見他們隨意坐地上,肯定嚴厲訓他們一頓,也夠他們吃一壺的了。

    「劍南兄,你不是說你一共聯繫了五十多人嗎?」紀敬燥熱不安地猛搖手中摺扇,問其中一位書生道,「人呢?」

    被問的書生也是滿頭大汗,支吾地說道:「他們當時都拍著胸口說得好好的,怎麼就、怎麼就……華啟賢弟,你不是也聯繫了三十多人嗎?」

    他轉移注意力問另一位書生道。

    「那些傢伙,以後我周啟華再也不信任他們了!」被問的書生惱羞成怒地道。

    紀敬惱火的吐了一口濃痰,他聯繫的人到現在也沒來幾個。

    再過一柱香就到約定出發的時辰了,可是到場的人冷冷清清的,算上他們自己只有二十一個人,與他預想的摩肩接踵人聲鼎沸的大場面相差甚遠。

    「大家不要急,還有一柱香時間,其他人很快就到了。」紀敬不得不對在場的人大聲安撫道。

    「知道了。」在場的人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應道。

    安撫完畢,紀敬狠狠發搖了幾下摺扇,暗暗咬牙切齒想道:「可惡!都是背信棄義的混蛋!」

    「不過,」下一刻,他眼睛射出無比的陰冷怨毒和得意,「縱然砸不了你的私塾,但你也休想逃過這一劫!本少爺已經聯名寫好請願書,後面落款簽字的人數足足有三百多書生秀才。」

    「紀寧,你個廢物,不論你怎麼蹦跶,廢物始終都是廢物!哈哈哈哈……」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0 AM

第42章 人和

    一柱香過去了。

    又一柱香過去了。

    已經超過約定時辰一柱香,紀敬默數一下人數,才四十三人,離他預期的三四百人相差了十倍之多!

    「子敬兄,要不我們出發吧?」他的一個黨羽問道,「他們已經不耐煩等下去了。」

    「一群沒耐心沒節操的東西!」紀敬臉色惱怒,壓著聲音恨聲罵了一句。

    不過,他確實不敢再等下去。

    無奈之下,他走到一處微凸起的高地,對在場所有人高聲道:「各位兄台賢弟,今日子敬很榮幸能牽頭大家在此集合,一起為了心中正義、為了天下士子聲譽,討伐紀寧這個無學無術無德的士林敗類!」

    「亞聖孟子曾道:雖千萬人,吾往矣!」

    「待我等砸了罪惡滔天的三味書院,子敬做東,請大家到天香樓慶祝!」

    本來已經等得無精打采的眾書生聞言,無不精神一振。

    天香樓可不是一般的酒樓,那裡是金陵城鼎鼎有名的青樓。

    看見眾書生振奮起來,紀敬知道自己花錢收買起一些作用了,立即高聲喊出他兩天前就想好的話:「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眾書生立即回應地喊道。

    「豈曰無衣?」紀敬再一次高喊。

    眾書生回應喊道:「與子同澤!」

    按照《詩經·秦風·無衣》,應該再喊一次,但是紀敬發現才喊兩次,聲音就明顯弱下去了,所以只好作罷,趕緊喊道:「出發!隨我去砸了三味書院!」

    「諾!」眾書生應道。

    於是,紀敬帶著四十多個書生向三味書院走去。

    路上,紀敬雖不甘心只有四十多人,但還是信心十足。

    「哼,廢物那邊加上秦寡婦的十幾個家丁絕不超過二十人。」他怨毒得意地想道,「量秦寡婦那十幾個家丁不敢對我們動手,不過是無用的擺設而已!跟紀寧那廢物一樣,都是廢物!」

    ……

    ……

    卻說紀寧在三味書院內安心地上課,教學子們識字寫字。

    一直過了巳時,劉執事匆匆走入教室,神色嚴重地對紀寧說道:「紀公子,那些書生來了,人數多達四十多人。目前已經到修德街,很快就到建仁街,估計一柱香後,他們到水浸街街口。」

    「哦。」紀寧淡淡地應了一聲,「現在才來,夠慢騰的。」

    末了,他對劉執事說道:「劉執事,請到教室外稍侯,容紀某教完學子們兩個字。」

    見紀寧如此從容淡定,劉執事本來緊張的心不禁受影響地鎮定下來。

    「諾!」他向紀寧行禮應道,退出了教室。

    打發劉執事後,紀寧重新面對講台下的學子。

    由於今天情況特殊,紀寧把所有學子集中在一個最大的教室裡上課。

    而剛才劉執事進入稟報,並沒有刻意壓下聲音,台下的學子們都聽到了。

    得知那些壞書生將要進犯,所有的學子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各個怒氣湧上來,恨不得立即衝出去跟那些壞書生拚命。

    只見紀寧拿著教鞭指著木板上寫著的兩個大字,面向學子們朗聲說道:「這兩個字叫做『人和』。」

    「什麼叫人和?」紀寧繼續說道,「亞聖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和,就是人心民意,就是我們打從心裡擁護的,願意團結一起保衛。有了人和,打仗戰無不勝!」

    「先生,是不是我們一起保衛三味書院就是人和?」有學子大聲提問道。

    「不錯!這就是人和!」紀寧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大聲說道。

    接著,他用慷慨激昂的語氣說道:「同學們,我們不止有人和,還有天時和地利!此時已過巳時,正值驕陽似火,曬人如火烤,他們從白鹿書院走過來,已失天時!我等以逸待勞,三味書院是我們的地方,可謂佔盡了地利。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我們這邊,戰必勝!」

    「戰必勝!」

    「戰必勝!」

    「戰必勝!」

    ……

    ……

    所有學子齊聲怒吼起來,喊聲震天,所有人都熱血沸騰到極點。

    「同學們,出發!迎戰!」紀寧高呼道。

    「迎戰!迎戰!迎戰!」

    眾學子亢奮無比地高喊著,跟隨紀寧走出教室,走出三味書院,前去水浸街街口。

    雖然學子們的家長、長輩和附近的老百姓許諾誓死保衛三味書院,但紀寧還是要帶他的學生們親臨現場,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

    親身經歷這一役,說不定在這九十名學子中將來冒出幾個可堪造的人才。

    紀寧率領九十名學子和何安雨靈、秦府十幾名家丁氣勢浩蕩地走到水浸街街口,守在街口的老百姓見狀,不禁為紀寧等人的氣勢感染,都挺直了腰,不讓自己氣勢輸給了自己的後輩。

    與守在街口的老百姓匯合,紀寧一舉手,高喊:「停!」

    跟在他後面的學子們立即停下來,整齊地站好,但每個人臉上都上湧著血色,隨時準備跟即將進犯的壞書生拚命。

    「紀先生。」領頭的中年人迎上紀寧面前,恭敬行禮躬腰拜道。

    紀寧回禮拱了拱手。

    領頭的中年人說道:「原本兩百一十六人,如今三百二十八人將誓死守住這裡,決不讓那些壞書生破壞三味書院!」

    原來,在早上有兩百多人堵在街口,不免引起許多人注意,紛紛上去詢問原因。

    得知有人要砸三味書院,眾人不禁義憤填膺,紛紛慷慨激昂加入保衛三味書院的隊伍中。

    「很好!」紀寧用力點頭說道。

    然後,他抬目向眾人看去。

    那些貧窮老百姓看見紀寧向他們看過來,無不立即敬重地行禮叫道:「紀先生。」

    紀寧拱手回禮地說道:「各位鄉親父老幸苦了!有你們在,誰也砸不了三味書院!」

    「不辛苦!保護三味書院是我等義不容辭的責任!」眾人紛紛回應道,「三味書院使我們貧窮老百姓好不容易才有的讀書識字的地方,絕不能讓那些歹毒的壞書生破壞了!」

    紀寧再三拱手作揖,然後昂然率著何安雨靈、秦府家丁和九十名學子向前行走。

    眾老百姓立即自覺的在中間讓開一條寬敞的通道,讓紀寧等人從街道中間走到街口前頭迎戰。

    然後,他們再合上,做兩側翼保衛紀寧和學子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0 AM

第43章 我太委屈了

    卻說紀敬率領著四十多個書生終於從白鹿書院走到建仁街,三味書院所在的水浸街在望。

    不過,紀敬等書生早已累得快趴下了。

    且不說已進入午時,烈日中天,火辣辣地曬人如火烤,僅從白鹿書院步行到三味書院,從偌大的金陵城城東到城西,就足以把這群平時錦衣玉食、五體不勤的書生的腿走斷。

    這些書生第一次發現金陵城原來這麼大。

    紀敬咬著牙苦苦支撐著,若不是心中對紀寧刻骨仇恨怨毒支撐著,再加上他是這次行動的牽頭人,他早就罵娘不干了。

    為了讓身後的書生繼續跟隨,不至於走到三味書院只剩下他光棍將軍一個,紀敬不得不斷提高好處許諾打氣。

    終於!

    還剩下半條命的紀敬等書生總算走到了水浸街街口前。

    但是,下一刻,他們愣住了。

    過了半晌,他們才回過神來,用力擦眼睛,以為是自己因為太累而看眼花了。

    沒看錯,眼前的水浸街街口真的整齊地站滿了人,黑壓壓的,把街口守得嚴密,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過去。

    不是說好三味書院沒人的嗎?為什麼這麼多人?別說真衝突起來,三味書院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我們淹死了。

    那些書生無不這麼想道。

    意識到對方是敵人,這些已經累得只剩半條命的書生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對方無不用憤怒仇恨的目光盯著他們,彷彿下一刻就撲上去把他們生吞活剝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們再看三味書院的人,立即感覺到一股彷彿凝固的憤怒仇恨氣勢鋪天蓋地的壓過來,不禁嚇到兩股戰戰,那裡還有當初揚言砸了三味書院的囂張?

    「子敬兄,小弟突然肚子疼,容小弟找大夫看病。」反應過來的一位書生對紀敬拱手說道,「失陪了。」

    紀敬剛張嘴要說話,那個書生已經一溜煙逃跑了。逃跑的速度那個快,只恨當初出生時不多長兩條腿,眨眼間沒了身影。

    紀敬還沒反應過來,有一位書生拱手對他說道:「子敬兄,小弟突然想起今日是家中慈母過壽。父母親恩不得不報,小弟不得不趕回家陪慈母過壽。抱歉,失陪了。」

    話沒說完,那個書生已經逃得老遠,彷彿真的要趕回家給自己的母親過壽。

    有了兩個書生起頭,剩下的書生一窩蜂圍上去,七嘴八舌說了各種理由,紀敬一句話說不出來。

    等他悶過那口氣,所有的書生都逃光了,包括他的黨羽也趁機逃跑掉了,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裡。

    「可恨!可恨!……」紀敬緊握著拳頭,青筋暴起,臉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紫,惱怒羞辱到極點,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就在他惱怒羞辱得發瘋發狂,恨不得將整個世界毀滅時,他感到有人走到他面前。

    他霍地抬頭看去,看見紀寧正站在他面前,臉上掛著淡淡的嘲諷冷笑,好整以暇地輕搖摺扇看著他。

    「是你!都是你個廢物!」紀敬的眼睛瞬間受傷野獸地血紅起來,突然如癲如狂的指著紀寧,竭斯底里地吼道,「不是你個廢物找來那麼多人擋在街口,他們怎麼會逃走?!都是你!都是你!」

    紀寧聞言,神色不禁一陣呆滯。

    他猜測過紀敬一千種一萬種反應,但萬萬沒想到紀敬居然指責他反抗。

    敢情只允許他紀敬帶人砸三味書院,就不允許他紀寧找人保衛三味書院。

    這是天底下哪門子的道理?!

    就在這時,紀敬癲狂地叫吼道:「紀寧,我跟你拼了!」

    叫吼著,他就失去理智地張牙舞爪地向紀寧撲去。

    只見紀寧回過神,冷哼一聲,不緊不慢地往左一側身,輕鬆地閃開撲過來的紀敬,然後抬腿照著因為撲不他中而身體失衡錯過他的紀敬後背踹去。

    「啊——」

    紀敬不僅慘叫一聲,整個人被紀寧踢飛出去兩三米,摔了一個狗啃屎。

    接著,紀寧寒著臉,大步走過去,左手探出,一把楸住紀敬的衣領口,把摔得七葷八素的紀敬提起,然後右手掌用力來回揮打。

    啪啪啪啪啪啪啪……

    無數密集的響亮無比的耳光聲響起。

    媽||的,你帶人砸我的書院,應該憤怒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讓你帶人砸我的書院!

    讓你帶人砸我的書院!

    讓你帶人砸我的書院!

    ……

    ……

    紀寧越抽紀敬耳光越生氣,越抽紀敬耳光越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委屈者受傷害者。

    艸!抽得我的手都痛了,委屈啊!真他|媽|的委屈!

    想到這裡,紀寧又繼續用力多抽紀敬幾個耳光。

    終於,紀寧抽得手痛了,抽得手酸了,他才停下手,把臉腫成豬頭的紀敬扔到地上。

    他甩了甩抽耳光抽得酸了痛了的右手,覺得還不解氣,抬腳不斷地踢地上的紀敬。

    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不多打幾下怎麼獲得安慰脆弱的心靈?

    砰砰砰……

    紀敬被紀寧當成沙包皮球地踢個不止。

    終於,紀寧腳也踢累了,只會暫停下來休息。

    「什麼破身體?打個人都嫌累!」

    紀寧對這個穿越過來單薄的身體很不滿意,太委屈了。

    於是,他又踢了幾腳紀敬。

    整齊站在街口的所有人無不看得目瞪口呆。

    這就是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名門望族書生嗎?竟被紀先生像打死狗一樣地打。

    他們看著,不禁心裡一陣痛快解氣,彷彿他們化身紀寧暴打可惡的紀敬。

    同時,他們也隱隱升起一聲奇怪的感覺:沒想到一向文質彬彬的紀先生居然這麼暴力,以後一定要小心尊敬著,可不能惹他生氣了。

    「求求您,不要打了。我在也不敢了。求求您……」

    可憐的紀敬終於有了求饒的機會,在紀寧腳下不斷的磕頭求饒哭喊道。

    在紀寧的一頓蒙頭蓋腦的暴打後,他終於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完全落在根本不顧忌他身份地位的、且有前科的紀寧手裡。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紀寧罵道,一腳把腳下的紀敬踢翻。

    紀敬慘叫一聲,但立即翻身過來,如一條狗一樣跪爬回到紀寧腳下哭喊磕頭乞求饒命。在眾目睽睽之下,哪裡還有半點尊嚴人格?更不用說名門望族子弟的臉面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2 AM

第44章 隱藏的人脈

    蘇府,聽雨閣。

    蘇蒹葭和李秀兒認真聽著丫鬟采霞匯報三味書院的最近情況。

    雖然她們都估計到三味書院不會被砸,但她們還是沒想到紀寧等人直接把紀敬糾集的書嚇得落荒而逃。

    聽到這裡,李秀兒不禁鄙夷地搖了搖臻首,說道:「這些書生……」

    末了,她也懶得評價了。

    「接下呢?」李秀兒向采霞追問道,「那些書生被嚇跑了,紀敬應該還在吧?總得有一兩句場面話吧?」

    被問及下文,采霞俏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古怪之色,嚥了嚥口水,說道:「回秀兒小姐,接下紀永寧打了紀敬。」

    「紀永寧打了紀敬?」李秀兒有些意外地問道,「他派人打紀敬?」

    在她預想中,紀寧佔盡了上風,紀敬剩下孤家寡人,君子行中庸之道,不偏不倚、不軟弱退縮,但也不持強凌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紀寧應該顧及風度放過紀敬,最多說幾句羞辱紀敬的話。

    「不是。」采霞說道,「是他自己親自動手打,把紀敬打得可慘了,都跪下哭喊求饒了。」

    「怎麼這樣?」李秀兒有些無語,不禁仰天撫額。

    蘇蒹葭就明顯淡定多了,她淡淡地說道:「有什麼出奇,他是有前科的。之前他被紀敬帶人上門逼債,為了出惡氣,可是當著無數的人的面,用二十擔銅錢砸人。如此出格之事他都幹得出來,當街打人算不得什麼。」

    李秀兒想起紀寧拿錢砸人之事,立即對紀寧打紀敬之事沒什麼特別感想了。

    「雖則有些偏離君子之道,但也不失快意恩仇。」李秀兒不禁為紀寧說道,「紀敬實在可惡,換誰家被砸,也嚥不下這口氣,要狠狠教訓他!」

    「嗯。」蘇蒹葭微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李秀兒見蘇蒹葭不置可否,立即要想說服蘇蒹葭同意她為紀寧說的話。

    不過,剛啟朱唇,她立即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閨蜜面前表現得對紀寧太關切,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嚥回去。

    頓了頓,李秀兒調整心情氣息,裝不怎麼在意地問道:「接下紀永寧怎麼辦?」

    「紀敬肯定嚥不下這口氣,必定聯合其他書生一起上書給你爹和教諭大人革去紀寧的功名。」蘇蒹葭肯定地說道,「不過,以目前的形勢,估計是有驚無險。」

    李秀兒點點臻首,她不禁想起昨晚自己央求父親不要革去紀寧功名之事,就一時忘了問蘇蒹葭是如何判斷紀寧有驚無險的。

    昨晚,她好生撒嬌一場,央得她爹爹答應她的請求。

    當然了,她不能直接央求,藉口是閨蜜蘇蒹葭的請求。

    蘇蒹葭沒太留意李秀兒思索出神,她頓了頓,說道:「雖則有驚無險,但他打紀敬之事,會讓人詬病。君子動口不動手,還是得遵循的。失了風度,壞了規矩,以後別人就防著他,排斥他。」

    「憑什麼?!」李秀兒再也忍不住為紀寧鳴不平道駁道,「就讓紀敬帶人砸紀永寧的書院,就不給紀永寧打紀敬出氣報仇?!」

    蘇蒹葭不與李秀兒爭辯,淡淡地說道:「這事不是我決定的,我只是分析金陵城的士子們的反應而已。」

    李秀兒知道閨蜜睿智過人,料事如神,她說這樣子,估計就差不多是這樣子。

    她忽然有點討厭那些滿口仁義道德規矩的書生了。

    「唉——」她暗暗為紀寧未來如何在金陵城士林立足感到擔憂。

    ……

    ……

    秦府,秦圓圓聽完匯報,得知紀寧當街暴打紀敬報仇出氣後,嫵媚的美目不由大亮,將整個廳堂都照亮了幾倍。

    「這紀永寧果然行事異於一般書生,特立獨行。」秦圓圓美目含笑地自語道,「如此快意恩仇,確實蕩氣迴腸。」

    頓了頓,她笑意略隱,說道:「不過,如此一來,他更不為金陵城的書生所容了。」

    「然而,鯤鵬扶搖直上九萬里,背負青天而飛,何須在意蜩與學鳩之陋見?」

    ……

    ……

    詩詞閣,一群品鑑師難得地幾乎聚在一起,正討論著紀敬帶人砸三味書院不成,反被紀寧暴打之事。

    由於上次葉老發話,品鑑師們的討論相對理性了許多。

    宓姑娘坐在旁邊安靜地仔細地聽著眾人討論。

    得知紀寧大獲全勝,她由衷地為紀寧感到高興。

    同時,她不禁佩服紀寧的本事,在這種看起來明顯劣勢的情況下,居然能反敗為勝。要知道,當初在她看來,紀寧是毫無勝算的。

    如今,紀寧再一次打破她的常識。

    討論到大半時,葉老發話問道:」子興,這次衝突中,明明佔據主動優勢的紀敬慘敗,處於劣勢的紀寧卻大獲全勝,你認為最主要原因是什麼?」

    隨著葉老問話,所有的討論聲立即停下來,紛紛轉頭向那個叫做子興的品鑑師,同時在心底思索答案。

    那位被點名的品鑑師正是上次跳出來指責宓姑娘為濟寧說話的中年丙等品鑑師。

    那個中年丙等品鑑師沒想到葉老會當眾單獨問,不禁一陣受寵若驚,激動地走到葉老面前,恭敬的深深行了一禮,然後思索地道:「學生認為,最主要原因是,紀敬煽動其他書生打砸三味書院是懷有私心,金陵城的書生雖恨不得也砸了三味書院,但明顯不願意被紀敬利用。」

    「而反之,紀寧興辦三味書院,前面免束修教學十天,爾後化整為零收束修之策也讓貧窮子弟有機會繼續讀書識字,所以頗得城西貧窮老百姓擁護。」

    「人心背向,是造成這次令所有人意外結果的最大原因。」他最後說道。

    「唔,很好。你有這番見地,說明你獨立思考問題,不再是人云亦云。」葉老滿意地道,「有進步。」

    那個中年丙等品鑑師得到葉老當眾表揚,激動高興地立即下拜:「都是葉老您的指點。」

    葉老微頷首,然後對眾人說道:「或許紀寧的才學有所不足,但三味書院的存在不見得是壞事,紀寧提出的化整為零收束修之策未必不是好東西。老夫雖老朽,但對新生事物從不一味地排斥,而你們更不應如此。」

    「諾!」眾品鑑師紛紛受教地行禮應道。

    葉老滿意地微頷首,思緒一下子回到十幾年前。

    那時名滿天下的大學士紀凌尚未英年早逝,他與紀凌年齡雖相差了兩三輪,但卻是交好的朋友。

    故人之子被千夫所指,他自然不能坐視。

    詩詞閣是金陵城有一定影響力的地方,相信不久,這裡的談話就會慢慢地傳開,為紀寧爭得一部分理性的聲音。

    而宓姑娘思索著葉老的話,開始思索自己是否真的去三味書院做先生。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3 AM

第45章 陰毒

    與詩詞閣冷靜理性討論不同,金陵城各大書院私塾學府則完全陷入一片狂熱的一面倒的聲伐紀寧聲浪中。

    雖然他們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缺乏行動能力,再加上不想被紀敬利用,沒有參與砸三味書院的行動中,但是不代表他們不排斥紀寧和三味書院。

    紀敬等人的慘敗,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金陵城書生們的失敗。

    不過,他們又怎麼肯承認呢?

    這可是狠狠地抽了他們的耳光啊!

    這些書生一邊痛斥紀寧蠱惑人心,煽動愚昧老百姓對抗,其心可誅,一邊痛罵鄙夷紀敬無能,以至正義之師遭受慘敗,把行動慘敗的原因完全歸咎於紀敬,將慘敗的原因摘除出來,維持他們對紀寧和三味書院的討伐和排斥的正義性。

    可憐紀敬在此次打砸三味書院行動中,除了被紀寧當街暴打得跪地求饒外,還落得一個無能、廢物的罵名,一輩子都洗不去的標籤。

    倒是紀寧,雖然唾罵他的聲音更多更凶,但再沒有人敢鄙夷他是廢物了。

    能在滿城聲討、千夫所指之下,於絕對劣勢中進行絕地反擊,大獲全勝,這種人怎麼可能是廢物?

    那些書生雖不遺餘力地抹黑紀寧,但沒有一個人妄言攻擊紀寧是無能和廢物的,甚至連紀寧以前頂著的紈絝標籤也有意無意地不怎麼提及了。

    不過,紀寧打了他們的臉,這些書生激烈反彈起來。

    除了掀起更加巨大的滿城聲討紀寧的聲浪外,他們積極地各個學府書院私塾之間奔走,將大部分書生聯合起來,一起上書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請命取締三味書院,革去紀寧的功名,以此扳回面子。

    除了那些自命不凡的書生們,金陵城內同樣掀起軒然大波,滿城熱議。

    與各個學府書院私塾一面倒地聲討紀寧和三味書院不同,金陵城的百姓出現三種不同的聲音。

    除了表示有待觀察的中立理性聲音外,另兩種聲音是最主流最尖銳對立的。

    一個是強烈反對排斥紀寧和三味書院,一個是強烈支持擁護紀寧和三味書院。

    反對排斥紀寧和三味書院的基本是金陵城有身份有地位有錢財的中層和上層,而支持擁護紀寧和三味書院的則以底層老百姓居多。

    一時間,紀寧徹底處於整個金陵城的輿論風暴中心,偌大一座金陵城被紀寧一個人攪動。

    ……

    ……

    紀府,養氣院。

    頭腫得像豬頭一樣的紀敬跪在紀澤前,頭顱低垂,噤若寒蟬地接受紀澤的怒罵痛斥。

    紀澤沒有怒斥紀敬違反他的禁令對紀寧公報私仇,而是罵紀敬辦事無腦、無能和軟骨頭,丟盡了紀府的臉面。

    紀敬低垂著頭,眼睛血紅,充滿刻骨的怨毒陰狠。他不是怨恨紀澤,而是怨恨紀寧。

    怒罵了一陣,紀澤終究老朽了,行將就木,沒力氣繼續罵下去,不得不停下來喘氣。

    這時,站在紀敬旁邊的一位中年美貴婦開口說道:「爺爺,您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事情已經發生了,您在這兒罵敬兒也沒什麼用。孫媳婦認為當前最要緊的事是如何挽救紀府的聲譽。敬兒一個人的名聲受損不要緊,但紀府積累兩百多年的聲望可萬萬不能毀於一旦啊!」

    原來,那中年貴婦不是別人,正是紀敬的母親史紅豔。只見她長得雖美豔,但眼睛是一雙三角的丹鳳眼,眼角高高翹起,嘴唇單薄,給人有種刻薄狠毒、不好相與的感覺。

    她本來不在金陵城,但得知紀敬第一次被紀寧打的事後,立即趕回來,恰好這兩天趕回到紀府。

    紀澤沒立即接話,仍喘著氣恢復力氣。

    史紅豔接著說道:「孫媳婦派下人各處打聽,整個金陵城的人除了唾罵聲討紀寧那個白眼狼外,都在暗裡明裡嘲笑我們紀府後繼無人,衰落破敗了……」

    「啪!」

    紀澤突然一拍太師椅扶手,腐朽的身體突然坐直了,渾濁的眼睛射出凌厲嚇人的寒光。史紅豔頓時被嚇得說不出後面的話來,心虛地目光低下,不敢與紀澤對視。

    「收起你的小心思,我還沒完全老糊塗!」紀澤嚴厲地斥道。

    史紅豔「撲通」地跪下,頂著紀澤的多年積威,疾呼叫道:「爺爺,敬兒是您的嫡長玄孫啊!孫媳婦雖誇大了事實,但敬兒何嘗不代表著紀府的小輩們。如今外面整個金陵城都在嘲笑敬兒,說敬兒無能,是個廢物!難道您的眼睜睜地看著敬兒一輩子徹底毀了嗎?眼睜睜看著外面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背地裡謠傳紀府後繼無人嗎?不能呀,爺爺!」

    「他們敢?!」紀澤怒喝道,射出的目光更加凌厲駭人。

    他平時雖私心不小,但維護紀府的聲譽是深入他的骨髓深入他的靈魂,甚至視之為比他的性命會重要。

    史紅豔雙手著地,伏跪在地上,低著頭不再說話。

    紀敬見紀澤似乎被他母親說動了,想著加把火說幾句。

    不過,他剛張嘴,立即被史紅豔飛快的一扯衣服。

    「閉嘴!」史紅豔極力壓著聲音,厲聲斥道,「沒我的命令,你不許說話!」

    在史紅豔的嚴厲訓斥下,紀敬只好嚥回到嘴邊的話,老老實實地低頭跪著。

    紀澤怒喝之後,因為動了氣,胸口一陣急劇起伏喘氣。

    過來小半盞茶時間,他才氣息平靜下來,冰冷冷地問道:「你有什麼辦法挽回?」

    「回爺爺,孫媳婦認為敬兒既然是被紀寧這個白眼狼害得名聲掃地,那麼就必須在紀寧身上找回尊嚴,徹底打敗毀掉紀寧,讓敬兒成為最終的徹底勝利者!」史紅豔說道,「唯有如此,才能堵著外面一切不懷好意的嘴。」

    紀澤不置可否,冷冷地看著史紅豔。

    史紅豔繼續說道:「此前,敬兒已經聯名許多書生一起寫了一份請願書,打算上書給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革去紀寧的功名。只要敬兒成功讓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同意革去紀寧的功名,紀寧就是徹徹底底的廢人、失敗者,敬兒就是最終的勝利者。」

    「但是,如今外面的書生嫌棄敬兒新敗,他們打算撇開敬兒,另起灶爐聯名上書給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革去紀寧的功名。「史紅豔最後說道,」懇求爺爺看在紀府兩百多年的聲望和敬兒是您的嫡長玄孫的份上,動用紀府的力量,讓外面那些書生重新以敬兒為主,聯名上書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

    說完,她不斷地磕頭。

    紀敬反應過來,連忙跟著磕頭不止。

    紀府雖在十年前紀凌英年早逝不可避免地開始進一步衰落,但底蘊極深厚,有行將就木的紀澤硬撐著,一時半會不至於完全衰落。如今的紀府,仍是金陵城乃至整個大永朝的鼎鼎有名的名門望族。

    只要紀澤發話,讓金陵城的書生重新以紀敬為主,聯名上書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還是容易做到的。

    當然了,紀府還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紀澤沉默一陣,終於說話道:「就姑且依你所說的做。但我不出面,你自己運作。」

    「謝謝爺爺!謝謝爺爺!」

    「謝謝太爺爺!謝謝太爺爺!」

    史紅豔和紀敬高興的拜謝叫道。

    紀澤冷哼一聲,對史紅豔警告地說道:「看好你的廢物兒子,再把這件必成的事辦砸了,休怪我冷血無情!」

    「諾諾諾,」史紅豔連忙連聲應道,「我一定會手把手教他怎麼做。」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4 AM

第46章 再次邂逅

    隨著史紅豔和紀敬母子退下,紀澤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突然,他腦海裡劃過一件很關鍵的事,讓他霍地坐直佝僂的腰。

    但是,下一刻,他再仔細思索是什麼事時,卻什麼也記不起了。

    他苦苦思索半天,仍是沒想起來,彷彿剛才他無意中想到的事從來沒出現過他的腦海。

    苦思冥想得頭痛,紀澤只好放棄回憶,「如果真是重要的事,我應該能想起來,估計是人老了,疑慮多。」

    「唉,老了,真的老了……」

    他沉鬱地搖了搖滿頭掉得稀疏白髮的頭,渾濁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露出濃濃的憂慮。

    他不是為大限將至而難過,而是為日漸衰落的紀府而深深地擔憂。

    「紀府確實是後繼無人啊……」紀澤忍不住自責擔憂地想道,「等我駕鶴西遊,紀府恐怕真的徹底衰落了。」

    想到這裡,他又不禁想起曾被寄予中興希望的、英年早逝的紀凌,佈滿鄒紋和老人斑的臉上露出深深的悔恨和自責之色。

    十年前,風華正茂、才華橫溢的紀凌突然在紀府內英年早逝。紀府對外發喪,紀凌因染上急性傷寒,不治而亡。

    而紀敬和史紅豔離開養氣院,進入另一個中等院子——錦華居。

    錦華居是紀敬父母居住的房屋,紀敬在沒佔據紀寧的沁園前,就是住在錦華居。

    進入書房,史紅豔在一張錦緞軟墩坐下,看著紀敬問道:「我問你,你重新取得聯合上書請願革去紀寧功名的牽頭權後,你接下怎麼做?」

    「我、我……」紀敬支吾一下,說道,「不需要在做什麼了吧?紀寧那廢物無學無術,整個金陵城誰不知道?他辦三味書院掙錢是誤人子弟,所有人有目共睹。尤其是他那樣一個字多少文錢……」

    他話沒說完,聽到史紅豔一聲不悅的冷哼聲,就不敢再說下去了。

    「……娘,孩兒該怎麼做?」紀敬小心地問道。

    史紅豔冷冷地看了一陣紀敬,終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仔細聽著,此事關系到你一生的前途,若不能成功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你這輩子就廢掉了。如此重要的事,你居然還掉以輕心?你還有沒有腦子?!你剛慘敗,名聲掃地,難道就不知道吸取教訓?!」

    「孩兒、孩兒……」聽見史紅豔說得那麼嚴重,不禁害怕起來。

    史紅豔繼續說道:「等你成功取得牽頭權,必須一明一暗兩手準備。」

    「明處,上書請願和審判紀寧之時,必須動員儘可能多的書生跟在外面,最好讓所有的書生直接跪在官衙外面請命,把官衙外面的街道完全堵塞死。形成巨大的輿論壓力,不容審判紀寧的官員做任何理性公正的判決。」

    「暗處,立即花錢收買街頭的下九流,讓他們干擾阻止任何前去官衙前支持紀寧的人。」

    「另外,不惜代價,金錢美色收買所有參與審判紀寧的官員。但是,有一人萬萬不能去行賄。」

    「那人是誰?」紀敬立即問道。

    「教諭大人公孫玄德。」史紅豔說道。

    紀敬立即明白過來,說道:「孩兒再蠢,也不會笨得去賄賂他。」

    公孫玄德雖是最關鍵的人,但其德高望重,年過七十,是整個大永朝士林泰斗人物,這種人是絕不可能被賄賂的。賄賂他,只會招來他的反感。

    「你寫的請願檄文呢?」史紅豔問道。

    紀敬立即取出本來打算給紀澤看的請願檄文獻上。

    史紅豔仔細看了一下,抬頭不滿意地叱道:「寫的是什麼東西?!」

    「這已經是孩兒……搜腸刮肚好幾天寫出來的……」紀敬臉紅的說道。

    史紅豔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檄文是交給先生的練習作文?檄文必須凝煉簡潔有力,務必句句殺人,字字誅心!」

    「那、那孩兒拿回重寫。」紀敬額頭流汗的道。

    史紅豔說道:「不必,量你也寫不出合格的檄文。檄文為娘代你寫,明日你過來取!」

    「諾。」

    ……

    ……

    卻說紀寧,成功保衛三味書院後,謝過前來支持擁護他的老百姓,然後返回三味書院,心平氣和地繼續上課,就學子們識字寫字。

    把「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這句話教會,考慮到今天學子們情緒激動,精神體力消耗大,紀寧就提前宣佈散學了。

    學子們離開,紀寧也終於有閒暇梳理自己的心情。

    今日這麼多貧窮老百姓自發保衛三味書院的事,確實出乎他的意料,讓他無形中心緒激盪起來。這是他前所未有過的人生體驗。

    雨靈和何安在收拾在東西,紀寧在院子裡踱步,平息這一天的激動。

    紀寧踱步差不多一個來回,忽然莫名地想起了昨天無意中遇上「蘇蒹葭」路過的事。

    昨日,他與李秀兒雖只匆匆見了一面,簡短交談兩三句,但李秀兒那美麗端莊的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的樣子,還是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從地球現代穿越而來,第一次真正接觸由名門望族官宦之家培養出來的這個世界裡最美好的那批女人。

    紀寧在穿越之前,就對中國古代文化很思慕嚮往,曾無數次想像過古代仕女的什麼樣子。

    昨晚匆匆一見,果然感覺極美好,地球現代社會那些受萬千粉絲瘋狂追捧的女明星連給她們提鞋都不配。

    腦海裡浮現著「蘇蒹葭」的美麗端莊模樣,紀寧不禁有些神差鬼使地舉步走出院子。

    他當然明白,此刻三味書院門外不會再有「蘇蒹葭」恰巧經過,更何況昨天也不是這個時辰點。

    走出三味書院,紀寧放目看去,門前果然沒有蘇家的馬車,更不用說「蘇蒹葭」的倩影了。

    他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站了一會兒,轉身返回院子。

    然而,就在轉身時,他無意中看見一輛馬車從水浸街街口轉入,朝三味書院的方向駛來。

    而那輛馬車明顯有些眼熟,他定目仔細一看,正是昨天那輛他見過的蘇府馬車。

    認出是蘇府馬車,紀寧不禁露出笑容,重新轉身回去,好整以暇地迎接「蘇蒹葭」的到來。

    馬車自建仁街水浸街街口轉入水浸街,坐在車廂內的李秀兒就不禁緊張起來,心如鹿撞。

    她平時出入的馬車還沒修好,只能繼續借用閨蜜的馬車。雖是李府內還有其他馬車,但是她不習慣乘坐那些什麼人都乘坐過的車駕。

    「只看一眼就走,」李秀兒那嫩白如霜的芊芊玉手無意識地捏緊了手帕,默默安慰自己那顆「砰砰」地亂跳的芳心暗道,「現在離申時之末還有半個時辰,肯定不會再像昨日那樣恰巧遇到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4 AM

第47章 阻止

    馬車終於停下,一起坐在車廂裡面的丫鬟玉珍先探身向前,掀開車簾布,準備先下馬車,然後再扶自家小姐下馬車。

    但是,她剛掀開車簾布,立即飛快地放下,縮身回去。

    「怎麼了?」李秀兒不由問道。

    玉珍嚥了嚥口水,壓著聲音,緊張地道:「小姐,紀公子在三味書院的門口看著我們呢。您、您……」

    李秀兒聞言,本來緊張的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腦海一陣空白,有一種做賊被當場抓住的無比窘迫感,差點落荒而逃。

    「他、他……在等我?」

    這個念頭在她漂亮的腦袋裡呆滯又飛快地瞬間旋轉了無數遍。

    「小姐,要不我們馬上離開吧?」玉珍看出自家小姐俏臉通紅的窘迫樣子,小心地提議道,「我們還沒下馬車,他不知道是我們的。」

    「不,」李秀兒忽然語氣堅定地道,「下馬車。」

    她到底是名門望族出來的大家閨秀,雖然有女孩子的矜持和害羞,但也不失落落大方,不會像普通女子那樣扭扭捏捏。

    接下,紀寧看見「蘇蒹葭」的丫鬟先下了馬車,然後美麗動人的「蘇蒹葭」在丫鬟攙扶下,下了馬車。

    紀寧上前兩步,離「蘇蒹葭」一丈有餘的地方停下,彬彬有禮地拱手作揖道:「紀某見過蘇小姐。」

    「紀公子好。」李秀兒回禮地嬌軀微蹲做了一個優雅標準無比的萬福。

    兩人相互行禮完畢,紀寧挺直腰桿,目光向李秀兒定目看去,只見李秀兒恰好正目向他看來。

    四道目光相對,紀寧只覺得對方的目光如一道陽光,直接照進了他的心底,更有七彩氤氳流轉,讓他不僅一陣失神。

    而李秀兒何嘗不如此,只覺得紀寧的目光深邃睿智有神,讓她一下子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過了半晌,紀寧和李秀兒相繼回過神來。

    「蘇小姐,」紀寧先開口說道,「不知是否有興趣進入敝書院參觀一二?」

    「多謝紀公子邀請,」李秀兒微行禮說道,「奈何妾身有事,不能做逗留。改日吧。」

    「好吧。」紀寧微有些遺憾說道。

    李秀兒接著說道:「妾身知道今日有一群書生要砸貴書院。妾身恰巧路過,所以就暫停下來看看。如今得見貴書院絲毫無損、紀公子您安康,妾身安心了。」

    「多謝蘇小姐關心,紀某感激。」紀寧拱手微拜,稱謝道。

    李秀兒謙讓地回了禮。

    「妾身聽聞,自中午紀公子擊退紀敬等書生後,金陵城許多書生沸騰,揚言將所有書生聯合起來上書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請願革去您的功名。」李秀兒又道,「形勢極兇猛,非紀敬之流能比,還望紀公子警惕應對。」

    紀寧感謝地道:「蘇小姐請放心,紀某早有準備,必不讓他們得逞!」

    李秀兒點點臻首,道:「祝紀公子順利度過難關。」

    兩人又說了幾句,然後李秀兒說道:「妾身有事在身,不能多做逗留。告辭了。」

    言罷,她抱歉地行了一禮。

    紀寧回禮地道:「因為紀某的事耽擱了您的事情,紀某慚愧。告辭。」

    接著,紀寧看著李秀兒轉身,背影窈窕優美地款步走回到馬車前,然後由丫鬟攙扶,登上了馬車。

    目送李秀兒乘坐馬車離開,紀寧微笑地轉身要返回三味書院。

    然而,他一轉身,突然發現俏麗的雨靈站在他身後,嚇得他一跳。

    「你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了?怎麼一聲不吭?怪嚇人的。」紀寧有些心虛地說道。

    雨靈沒回答紀寧的話,而是問道:「少爺,剛才您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隨便看看。」紀寧裝作不在意地說道。

    雨靈小嘴微扁地說道:「少爺,您是不是等蘇蒹葭?」

    不能紀寧否認,她就已經苦勸起來:「少爺,您就醒醒吧。她不可能再來的。解除婚約是她先放出來消息逼您主動解除的。我們被趕出紀府,落難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她害的!她是我們的仇人!」

    紀寧聞言,不禁一陣頭大。

    「雨靈,事情沒你想得那麼嚴重了。」紀寧擺手說道,「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被束縛和顧忌什麼。」

    雨靈見自家少爺仍像以前那樣對蘇蒹葭痴迷不悟,美目一下子通紅了,淚水汪汪的。

    這把紀寧嚇著了,連忙要開口安慰雨靈。

    而這時,何安正好從書院內走出來,雨靈一下子跑到何安跟前,聲音哽咽地叫道:「安叔……」

    何安看見雨靈俏臉佈滿委屈,美目桃紅,淚水汪汪,不由一緊張,立即說道:「雨靈姑娘,你怎麼了?少爺欺負你了?」

    他說著,就向紀寧看去,明顯要向紀寧討要說法。

    紀寧與他雖是主僕關係,但這十年來,他無疑是承擔著長輩的角色。這十年的相依為命,他也把雨靈當女兒看待。雨靈被欺負哭了,他當然有問紀寧討要說法。

    而這時,雨靈哭著說道:「安叔,少爺他還對蘇蒹葭那個壞女人念念不忘……」

    安叔聽到「蘇蒹葭」三個字,臉色立即難看起來。

    他走到紀寧面前,「撲通」地跪下,勸諫道:「少爺,蘇蒹葭這個女人對您沒有半點情義,她放出消息逼您主動休婚,害您被金陵城所有人嘲笑。如此奇恥大辱,請少爺務必忘了蘇蒹葭這個惡毒女人!」

    說罷,他「砰砰」地磕頭起來。

    紀寧嚇得連忙彎腰扶起何安,同時說道:「安叔,我聽你的。以後不與蘇蒹葭來往便是。你快快起來。」

    相對於只見過兩面,有一些好感的「蘇蒹葭」,何安和雨靈才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孰輕孰重,他一下子有了明斷。

    「謝謝少爺。」何安站起來,然後行禮道,「少爺,奴才剛才踰越,請責罰。」

    紀寧微笑地安慰何安道:「安叔,你就是我的叔,規勸我就應該的。你也是為我好。我怎麼能責罰你呢?」

    「對了,雨靈,」他轉頭道雨靈說道,「你也不擔心我芥蒂你。」

    「謝謝少爺寬宏大量。」何安和雨靈齊聲謝道。

    紀寧微頷首一下,心裡不禁有些遺憾。不過,他心裡也明白,他與「蘇蒹葭」不可能再有什麼發展。

    當然了,若「蘇蒹葭」再來,可以由明轉暗,悄悄交往。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5 AM

第48章 祭祠

    當晚,何安和雨靈開開心心地整治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作為慶祝。

    他們並不知道,砸三味書院只是前戲,真正的危機還沒正式到來。

    紀寧沒告訴他們,他們幫不上忙,讓他們提前知道,只是讓他們徒擔憂而已。

    豐盛的晚餐終於做好,紀寧從書房出來,準備入座動筷子吃飯時,卻被雨靈拉起來,一路拉著進入祠堂。

    一走到祠堂門口,紀寧立即嗅到一陣香火味。

    他再定眼往祠堂內看去,看見裡面香火繚繞,便宜老爹老娘的靈位前的紅色蠟燭燭光明亮,照亮了供桌上整齊擺放著的供茶供酒、白米飯和一隻油亮油亮的大公雞。

    何安正在裡面虔誠地做著最後的祭祠工作。

    「安叔,今日是什麼節日?」紀寧步入祠堂,問何安道,「好像離中秋還有一些時日吧?」

    何安已經忙完所有準備工作,對紀寧說道:「少爺,今日不是什麼節日。不過,今日三味書院保衛成功,尤其是得到那麼多老百姓擁護。這等喜事,必須向告訴老爺和夫人的在天之靈,讓老爺和夫人在天上安心和高興。」

    紀寧聞言,神情一陣古怪。

    而這時,雨靈已經端來一個盛著清水、沿邊放著毛巾的紫銅臉盆走到紀寧面前。

    「少爺,請洗手,然後給老爺和夫人上香,向老爺和夫人報喜。」何安說道。

    紀寧壓下心中泛起的古怪感覺,把手伸入紫銅臉盆洗手,心裡安慰自己道:「說好入鄉隨俗的,那就入鄉隨俗吧。上個香而已,無傷大雅。」

    儀式地洗了一下手,紀寧拿起毛巾拭乾手。

    走到供桌正前方站定,何安把已經準備好的香束送到紀寧面前,語氣嚴肅認真地道:」少爺,請上香。「

    紀寧感受到氣氛,接過香束,然後莊重地祭拜起來。

    在紀寧上香祭拜時,何安和雨靈已經在紀寧身後面向靈位跪下。

    其中,何安向著紀凌夫婦的靈牌祈告了今日三味書院發生的事。

    末了,何安說道:「老爺,昔日您教導小安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民心即天心,得民心者得天意,有大福祿,無災無難,周行而不悖。今日,少爺得城西老百姓誓死擁護,可謂得城西百姓民心。少爺自搬出紀府,洗心革面,日日用功讀書,才學漸成,興辦私塾三味書院不僅有了正經的營生之道,更得百姓擁護和尊重……」

    紀寧聽著身後的何安嘮嘮叨叨的訴說,聽著聽著,發現何安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

    不僅何安的聲音哽咽,他聽見雨靈的抽泣垂淚聲音。

    他當然知道,不論是何安還是雨靈,他們不是傷心難過,而是高興,是苦盡甘來的激動,是看見未來希望的喜極而泣。

    他雖是穿越過來的,但是不知不覺中,漸漸融入了這個角色裡。所以,聽著身後何安的哽咽祈禱聲和雨靈的抽泣垂淚聲,不禁感同身受,鼻子有些發酸。

    「安叔、雨靈,你們放心吧,以後的生活會越來越好,你們也會得到越來越多的尊重。」他在心裡暗暗地說道。

    ……

    ……

    翌日,紀寧像往常一樣早起。

    洗漱完畢,趁著早上頭腦記憶力最佳誦讀半個時辰四書五經,然後走到院子中央,打太極拳和拉硬弓練力半個時辰。

    在他拉硬弓練力時,女扮男裝的周知婧到訪。

    紀寧看見周知婧在雨靈的引路下進入院子內,便要停下來,招呼周知婧。

    不過,周知婧微笑地擺了擺蔥白素手,說道:「紀公子,您繼續,別因為妾身影響了您的日常功課。」

    「好吧。那就暫時委屈周小姐了。」紀寧見周知婧如此說道,他也不客氣,接著吩咐雨靈道,「雨靈,代我款待好周小姐。」

    「諾!」雨靈立即應道,然後請周知婧進入廳堂。

    周知婧微頷首,不留在院子裡影響紀寧拉弓練力,款步隨雨靈進入廳堂。

    她身後跟著兩位青衣小廝,他們左右兩邊手裡都提著一個木製的食盒子。

    進入,周知婧讓那兩個青衣小廝把食盒子放下,然後打發那兩個青衣小廝道:「你們到大門外候著。」

    「諾!」那兩個青衣小廝恭敬地行禮應道,然後退出廳堂,走出紀宅。

    雨靈雖覺得讓那兩個青衣小廝在紀宅大門外候著不是待客之道,但奈何紀宅畢竟不大,另外招待他們不方便,只好作罷。

    紀寧拉弓練力之後,進入房間擦去汗跡,換上書生儒服,然後去與周知婧見面。

    在飯堂裡,紀寧和周知婧面對面而立,寒暄著無關痛癢的話,旁邊的雨靈和何安則動手從周知婧帶來的四個食盒子取出一份一份精美美味的早點。

    不多時,飯桌上擺好了八份不同樣的精美早點。

    原來,周知婧這次早上登門拜訪,還帶了早點。

    紀寧和周知婧在飯桌前面對面坐下,準備用早點,何安向他們行了一禮,退出飯堂,只留下雨靈伺候著。

    雖說平時紀寧都是讓何安、雨靈坐在一起吃飯,但是眼下有客人,身為下人的何安和雨靈再坐在一起吃飯,平起平坐,是對客人的不尊重。

    周知婧這次登門拜訪當然不是為了請紀寧吃早餐,而是有重要是對紀寧說。

    原來,周知婧身為金陵城位高權重的同知大人,按理消息極為靈通,金陵城內發生的一切重要事情都第一時間知道。比如,三味書院被紀敬帶其他書生打砸之事。

    但是,最近兩三天,她被人行刺,替她擋了匕首的忠心丫鬟生命垂危,一直無心關注其他事,下面的人也不敢打擾她。所以,一直到昨天下午,她才知道三味書院的事。

    她得知後,很是震驚慚愧。

    她再詳細瞭解三味書院的事情,又驚又怒地知道金陵城的書生竟要全部聯合起來上書革去紀寧的功名。

    她今早登門拜訪,一則是擔心紀寧不知道事態演變得很嚴重,二則是打算給紀寧支招,讓紀寧有驚無險地度過難關。

    當然了,她行事從容不迫,所以拜訪紀寧時,還順便給紀寧帶了她家做的精美早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6 AM

第49章 急轉直下

    與周知婧面對面吃早餐,紀寧第一次深切體會到什麼叫做秀色可餐。

    只見周知婧雖女扮男裝,但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完美的瓜子臉,俏臉絕美精緻到極點。尤其是那兩道充滿英氣的細長入鬢的劍眉,和神采奕奕如有七彩光芒射出的美目,更令人著迷,直接刻入心底,終身難忘。

    按理說,不論是多美的女人,吃東西時,美麗形象都會受到一些損壞,但是周知婧沒有。那優雅無比的進食動作無可挑剔,讓人賞心悅目。

    子曰:「食不語,寢不言。」

    吃早餐時,紀寧見周知婧沒有說話的意思,他也不說話,專心吃東西。

    吃過早餐,移步廳堂,分主賓坐好。

    周知婧略作沉吟,朱唇輕啟,抱歉地說道:「紀公子,三味書院的事,妾身在昨日下午聽說了。很慚愧,妾身知道太遲,未能獻上綿薄之力。」

    「呵呵,周小姐不必自責。三味書院目前好好的,固若金湯著呢。」紀寧擺擺手說道。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周知婧的身份,所以就沒想過借助周知婧的力量。

    周知婧微笑道:「紀公子非常人,智勇雙全,如此嚴峻的形勢都能從容應對過去,還大獲全勝,實在讓妾身佩服。」

    她一向心高氣傲,巾幗不讓鬚眉,但是紀寧確實讓她欣賞。

    其實,在她終於知道兩次大恩於她而不留名的俊朗書生是紀寧時,她心底裡潛藏著一些失望。

    紀寧在金陵城臭名遠颺,她早有耳聞。

    畢竟,一開始她對紀寧的印象很好,潛意識希望自己的恩人是一位令人傾倒的翩翩佳公子。

    當然了,不論紀寧如何,她都會報恩。

    而在昨天第一次登門拜訪,紀寧的言談舉止,讓她不禁心生迷惑,感覺紀寧與眾人口中的不學無術的紈絝形象嚴重不符。

    她在迷惑之餘,心底暗喜。

    而紀寧在絕對劣勢下,成功保衛住三味書院,震動整個金陵城,更讓她感到驚喜。

    「周小姐謬讚了,紀某愧不敢當。」紀寧拱手謙虛地說道。

    周知婧微微一笑,如牡丹綻放,雍容美麗,紀寧只覺得眼前大亮。

    只聽見周知婧說道:「不過,接下金陵城的書生是要真的聯合起來對付您了,您可知道?金陵城的書生真聯合起來,縱然是無理要求,知府大人也得再三考慮。」

    大永朝,士農工商四個階級,士是絕對的統治階層。

    書生士子就是士這個階層的重要代表之一,金陵城的書生聯合起來,基本也代表了金陵城的統治階層的意見,稱之為民意都不為錯,知府大人當然不敢掉以輕心。

    「多謝周小姐好意提醒。」紀寧離座,對周知婧行禮致謝道。

    周知婧站起來,回禮道:「紀公子不必客氣,此乃妾身應盡的義務。」

    兩人重新坐好,紀寧說道:「不瞞你說,紀寧早已知曉,也深知事情嚴重,所以早已有所準備。請您放心。」

    「好吧。妾身相信紀公子定能逢凶化吉。」周知婧見紀寧胸有成竹的樣子,就不再多言。

    當然了,她還是要做一些必要的後手,防止紀寧真的被革去功名。

    談事完畢,周知婧不再多逗留,起身告辭。

    紀寧親自送周知婧出了紀宅大門,在大門外,與周知婧相互拱手作揖道別。

    送走周知婧,雨靈不禁說道:「少爺,奴婢覺得周小姐不是普通人,好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說不定是一位郡主呢。」

    剛才周知婧與紀寧談事時,她恰好不在,所以仍不知道金陵城書生聯合起來上書情願革去紀寧功名的事,所以她才有閒暇討論周知婧。

    「然後呢?」紀寧微笑地問道,目光帶著一些促狹的味道。

    他當然看出周知婧不是尋常女子,且不說言談舉止大氣從容,擁有非一般人能擁有的自信自若,僅她那絕美的容顏,高貴雍容的卓然氣質,就足以讓人知道她絕非普通女子了。

    「然後、然後……」雨靈連說了幾個「然後」,看見紀寧帶著促狹的目光,頓時明白紀寧是逗她玩,不禁跺腳嬌嗔道,「不跟您說了,哼!」

    那神情嬌憨可愛之極,紀寧不僅哈哈大笑起來。

    接下,紀寧終於要乘坐馬車去三味書院教書了。

    三個班,一共九十人,如果分開三個教室,紀寧教得比較吃力,所以乾脆把所有學子集中在昨天的大教室裡統一上課。

    當然了,這只是暫時的,等眼前的大危機度過,他肯定讓招聘來的四個先生代勞。自己雖也還講課,但基本解放出來用功讀書。

    認真攻讀四書五經,學習諸子著作,然後考舉人,甚至進士,成為大永朝統治階層真正的一員才是王道。否則,根基不穩,狂妄販賣小篆大篆謀求驚天大暴利只是取死之道。

    …………

    卻說,三味書院外,在史紅豔幕後操作下,整合十幾個中小型牽頭的書生後,再在史紅豔的授意下,紀敬將由史紅豔重新寫的討伐紀寧的檄文公佈開來。

    檄文一出,立即以驚人的速度傳遍整個金陵城,引得全城震動,紀寧再一次備受千夫所指。而且,在史紅豔利用紀府的巨大資源運作下,越演越激烈。

    那些觀望的書生看了那篇句句殺人、字字誅心的檄文後,個個咬牙切齒,眼眥睜裂,立即重新尊紀敬為此次討伐紀寧的牽頭人,誓死請願取締三味書院,革去紀寧這個敗類的功名

    準備上書的檄文下面,金陵城的書生們爭先恐後地在上面落款名字押上血紅的指印。落款簽名的紙張足足有十幾卷宗。

    一時間,紀敬的聲勢越來越大,彷彿裹夾著浩浩湯湯的天下民意,隨時能將紀寧這個臭名遠颺、不學無術的小小紈絝輾壓成齏粉。

    外界形勢急轉直下,紀寧當然注意到,也意識到紀敬背後肯定有高人出手,想要再像之前那樣輕鬆過關肯定不可能了。

    只是,他目前暫時無計可施,該做的準備他都做了。

    如果非說還有手段沒使用上,那就是煽動城西的底層老百姓對抗金陵城的書生,但是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以做的。

    煽動民意是砍頭的大罪,特別是煽動普通老百姓,素來是統治者的大忌。

    沒辦法,原來的紈絝紀寧本身就是孤兒一個,而他穿越到這裡時日太短,掌握的資源實在太有限。巧媳婦難於無米之炊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7 AM

第50章 知府也無能為力

    入夜,李秀兒一個人獨坐在書房內,臨窗而坐,雪藕似的粉臂支在雕窗上,粉嫩膩白的芊芊玉手輕托著精緻小巧的下巴,絕美精緻的俏臉朝著窗外。

    藉著樓閣的三層樓高度,遠遠近近的點點燈火能輕易收入眼底,是一個難得的取景點。

    只可惜,女孩的一雙美目雖望著外面,卻毫無焦點,明顯沉浸於心事中而出神了。

    那遠遠近近的點點燈火映入那雙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美目裡,折射出女孩子特有的複雜且莫名的憂鬱和歡喜。

    只見那絕美精緻的俏臉不經意間,時而微笑,時而娥眉微蹙,連其主人都不自知。

    距離上次再次邂逅,她已經有兩天不繞道水浸街了,也即有兩天不見紀寧。

    每次從蘇府回家,她都想繞道水浸街,但是理智告訴她,必須克制,否則容易被紀寧看輕,還會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今日,在蘇府聽雨閣,蘇蒹葭告訴她,形勢發生了很大變化,極有可能紀府派出高手幕後操作,情況不容樂觀。

    她得知後,不禁罵紀府無恥,紀寧好歹也是紀氏一族,而且紀寧剛從紀府搬出來不足三個月呢。

    不過,她心裡不太擔憂。她爹就是金陵城知府大人,她爹可是親口答應過她站在紀寧一邊的。

    胡思亂想、憂鬱歡喜參雜,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她感到後面有人碰了她的香肩好幾下,她才猛地回過神來,轉身看見自己的貼身丫鬟,嚇得「啊」地一聲驚叫。

    「你個死妮子,沒事無聲無息地站在我身後,想嚇死人吶!」李秀兒一邊嬌嗔罵道,一邊用嫩白的小手拍著高聳的胸|脯。

    只見那飽滿的胸|脯蕩起一漣一漣誘人的弧度。

    丫鬟玉珍俏臉滿是委屈地說道:「小姐,剛才我叫您都叫得嗓子啞了。」

    李秀兒聞言,俏臉不禁一陣發燙,但立即擺起小姐的特權來,耍賴說道:「我沒聽見就是沒有叫!」

    「你找我有什麼事?」到底是理屈,她立即轉移話題問道。

    玉珍說道:「小姐,老爺要見你呢。」

    「我爹要見我?」李秀兒訝道,「到底什麼事?」

    玉珍扁扁小嘴,說道:「我只是你的一個丫鬟,那知道那麼多。」

    李秀兒一笑,伸出素白的芊芊玉手摸了摸玉珍的秀髮,道:「我可是一直把你當姐妹的哦。」

    接著,她走出書房,進入房間,由玉珍幫忙收拾一番,然後動身去見她父親。

    半柱香後,李秀兒見到她父親李璟字昌祺,金陵城知府。

    只見李璟四十多歲,國字臉,相貌堂堂,頗有官威。

    不過,見女兒李秀兒,不怒自威的國字臉立即露出慈祥的笑容來。

    「爹爹,您找我?」李秀兒向李璟行了一禮,然後在李璟膝下的錦緞軟墩坐下。

    李璟頷首一下,笑容微斂起來,說道:「秀兒,前陣子你不是代蘇府丫頭向為父給紀永寧求情嗎?這事,恐怕為父也無能為力了。你明日告訴蒹葭那丫頭,讓她另想辦法吧。」

    「啊!」李秀兒聞言,不禁驚叫一聲,如晴天霹靂,萬萬不能接受。

    過了半晌,她雙手緊抓著李璟的手臂,一邊搖,一邊不甘心地焦急問道:「爹爹,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您不是知府大人嗎?他們向您情願,您直接不同意就是了。紀永寧他又不是做了什麼作姦犯科之事。」

    「秀兒,你別急,別急呀。」李璟安慰道,「你冷靜下來聽為父說。」

    李秀兒反應過來,冷靜下來,放開了李璟的手臂。

    只聽見李璟說道:「不是為父不肯幫忙,而是形勢比人強。紀永寧辦三味書院的事,本來就很招金陵城士林反感排斥。如今更有紀府明暗兩手操作,幾乎整個金陵城都唾罵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為父是身居一府之首,但辦事也得順應民意啊。」

    李秀兒還要張嘴說話時,李璟擺一下手,阻止她的說話,然後道:「其實,即便你不幫蒹葭那丫頭向為父給紀永寧求情,為父也會偏袒他一二。他父親紀仲昆與為父是同年,當年在京城見過幾次面。紀永寧算起來也是為父故人之子。」

    所謂同年,就是同一年高中進士。

    李秀兒聞言,完全明白父親也是無奈,不禁為紀寧無比擔憂起來。

    「難道他真的要被革去功名嗎?」她失落落地問道。

    李璟沉吟一下,嘆氣道:「在劫難逃。為父能做到的,就是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然後儘量減輕他的懲罰。」

    接著,他發現女兒的神態有異,不由問道:「秀兒,你怎麼失魂落魄的?」

    「啊!」李秀兒回過神,連忙讓自己神情恢復平常,微有些慌亂地解釋道,「人家擔心不知道怎麼向蒹葭姐解釋。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您不是一直這麼教導女兒的嗎?現在,我卻對蒹葭姐失信了。」

    李璟無奈地搖搖頭。

    其實,他還有一件事沒告訴李秀兒:史紅豔找過他,許下優渥的條件,讓他務必同意紀敬的情願書。他沒答應也沒拒絕。

    畢竟,紀府雖開始衰落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紀府在金陵城仍是一霸。他雖貴為金陵城知府,但也犯不著輕易得罪紀府。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紀府如此明裡暗裡大範圍運作,不只是紀敬或史紅豔一兩個人的意思,而是紀府的意志。

    所以,他估計紀府肯定也行賄了其他官員。

    李秀兒回到自己的閨房,輾轉了一個夜晚睡不著。

    如此嚴峻的形勢,連她爹都無能為力,必須盡快告訴紀寧,讓他有所防備。

    而她目前也只能做這些了,剩下的只能祈禱紀寧能再像之前那樣出乎人意料地給人驚喜、震驚。

    只是,紀寧遭遇這麼大的危機,她一點也幫不上忙,哪裡有臉面與紀寧見面?

    所以,輾轉到半夜,她爬起了床,走入書房,展開信紙,提起紫毫筆給紀寧寫信。

    其實,這是她第二次給紀寧寫信了。

    上次那封信,內容雖是蘇蒹葭的意思,但卻是由她代為執筆書寫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8 AM

第51章 書信來往

    次日,紀寧乘坐馬車抵達三味書院,一下馬車,立即有一位青衣小廝上前送給他一封信。

    紀寧接過信,一看封面,空白的,上次那封信差不多。

    他也見怪不怪了,青衣小廝不說誰的信,他也不追問。

    進入三味書院,進入書房,紀寧在案桌前坐下,拆開信看。

    隨著信紙展開,映入他眼底的字跡果然跟上一封信的字跡一模一樣。

    看見這些娟秀靈氣的文字,紀寧腦海裡不禁浮起「蘇蒹葭」溫婉優雅美麗端莊的模樣。

    「這兩封信應該是她寫的。」紀寧不由肯定暗想道。

    接著,紀寧仔細看信中內容,發現「蘇蒹葭」這封信同樣是告訴他,他所面臨的極其嚴峻的形勢,不再是紀敬一個人對付他,而是整個紀府,還隱約提到連知府大人都有可能會屈服於金陵城書生聯合起來的請願。

    看到這裡,紀寧不由暗嘆一口氣,紀府相對於目前的他,確實是龐然大物。

    暗嘆一口氣,紀寧接著看下去,看到末尾時,他不僅精神陡然一振。

    只見信的末尾,對方居然說道:「您的消息或許不靈通,如有什麼疑問或想知道的,您大可寫信詢問妾身,妾身定知無不言。通信地址,請送至城東泰康街李府,有李秀兒代收。……」

    「城東泰康街李府?」紀寧略作思索,立即想起那個李府正是當前金陵城知府李璟的府邸。

    「為什麼不直接送信到蘇府呢?是了,她已經與我解除婚約,再明著與我來往,對她名聲不利。」紀寧繼續腦補想道,「那個李秀兒想必是她很好的朋友,可能是李府內某個千金大小姐,所以讓她代收,避人耳目。」

    「想通」關節,紀寧思索著怎麼回信。

    人家兩次來信警示,怎麼著也得回信表示感謝一番吧。

    眼下形勢確實凶險,但是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就如前世的高考,只能做好自己,認真努力學習,並不能有自己決定高考題目。

    所以,兩世為人的他還是比較鎮定從容,有心情回信給「蘇蒹葭」。

    「不,還有一件重要事等著今日來做!」紀寧暗想道。

    不過,在執筆回信時,紀寧遲疑住了:到底要不要在信中點明對方的身份呢?

    他又把那封信拿過來仔細看一遍,信中通篇沒提到對方是蘇蒹葭。

    略作思索,紀寧也決定不說破,然後正式動筆回信。

    客氣地感謝一番自是必不可少,然後他故意詢問對方一個問題,讓對方再回信給他,以此保持書信來往。

    「雨靈和安叔反對我與蘇蒹葭來往,但現在私底下悄悄地書信來往,想必他們不會知道。」他暗想道。

    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反而讓他覺得有些刺激。

    不多時,紀寧寫好信,由於臨時沒有信封,再加上對方送來的信封上是空白的,所以乾脆就借用了。

    把信裝好,紀寧便派還沒回家的何安去李府送信。

    何安拿到信,一聽送信地址,立即知道那是知府大人的府邸,不禁有些迷糊,自家少爺什麼時候認識李府內的千金小姐了,該不是想通過那位李秀兒小姐像知府大人求情吧?

    想到這裡,他不禁升起希望來。

    原來,金陵城的書生聯合起來上書請願革去紀寧功名的事沸沸揚揚的,何安和雨靈也終於知道了。

    他們突然知道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惶恐不已,一下子陷入無窮的絕望中。

    對他們而言,目前的一切和希望幾乎是建立在紀寧有秀才功名之上,一旦紀寧的功名被剝奪了,他們在金陵城這個陪都根本無立足之地。而且,功名被剝奪後,往往是附帶著至少十年以上甚至終生不得參加科舉的懲罰。這個打擊是毀滅性的。

    還是紀寧用他的淡定從容安慰他們,讓他們有對他們的少爺有信心。

    若是以前,這種滅頂之災的事,何安和雨靈是斷然不相信紀寧的安慰。但如今,紀寧那胸有成竹的樣子,讓他們安心下來,期待他們的少爺再次能人之所不能。

    卻說李秀兒讓下人送信給紀寧後,就一直在她的閣樓裡沒出去,同時讓她的貼身丫鬟到李府大門候著,預防紀寧給她回信。

    「他會立即給我回信嗎?他會不會要到晚上或明天甚至後天才回信?」女孩有些坐立不安地想著,同時無比期待紀寧回她的信的樣子。

    患得患失,第一次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然而,這是她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折磨的感覺,承受不住,只好找事情分散注意力。

    進入書房,坐在案桌前,提筆練起書法來: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不知以這首詩練了多久書法,突然聽見「蹭蹭」的急促的登樓的聲音,李秀兒嬌軀一震,立即放下筆走出書房。

    「小姐、小姐,」丫鬟玉珍叫道,「紀公子回信了!」

    她說著,揮舞了兩下手中的信。

    不待玉珍把信遞送過來,李秀兒早已突然伸手一下子把信搶了過來,匆匆丟下一句「你還有事,去忙吧」,然後飛快地鑽入書房,把門「砰」地鎖上,自己躲在裡面看紀寧的信去了。

    …………

    卻說紀寧把回信就給何安送去李府後,也到了上課時間,便走出書房,給學子們上課了。

    午時,趁著中午休息吃飯,紀寧乘坐上馬車前去秦府,有要事找秦圓圓。

    這次秦圓圓接待紀寧的地方不再是廳堂,而是具有一定隱私性的書房內。

    與上兩次見面不同,秦圓圓神色有些沉重。

    紀寧面臨的嚴峻危機,她比紀寧好知道還早還仔細。紀寧知道的信息基本來自她的消息渠道。

    「秦小姐,」紀寧對秦圓圓說道,「自紀某租住貴宅以來,多得您的照拂,紀某感激萬分,沒齒難忘。」

    說罷,他向秦圓圓拱手深深地作揖。

    秦圓圓回禮說道:「紀公子不必客氣。你我是鄰居,相互照應本是應該的。」

    紀寧站直腰,說道:「紀某煢煢孑立、孤立無援,眼下面臨災難,欲求無門,所以不得不厚顏懇求秦小姐一事。」

    「請說。」紀寧主動上門拜訪,秦圓圓立即估計到紀寧肯定有事相求,所以她微頷首從容地說道,「但凡妾身能辦到,必定全力相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9 AM

第52章 自白文

    「請說。但凡妾身能辦到,必定全力相助。」秦圓圓如是說道。

    她最先發現紀寧的不凡,很欣賞紀寧的才華,而且對紀寧有一定的好感,自然不能坐視一個將來很可能翱翔九天的天才被扼殺了。

    「謝謝秦小姐大義。」紀寧行禮感謝道。

    接著,他取出一張紙箋,交給秦圓圓道:「這是紀某針對當前金陵城流傳的對紀某的討伐檄文所做的自白文。希望秦小姐能代紀某將其傳播出去。」

    既然紀敬將他的檄文公佈開來,對他筆誅墨伐,肆意抹黑他,那麼他當然不能坐以待斃,所以作一篇自白文作為自辯,爭取一部分理性的群眾。待到最後對簿公堂時,也不至於完全的弱勢。

    只是,他目前掌握的資源太少,若僅以他的力量,很難將自白文傳播出去,所以必須借助秦圓圓的力量。

    秦圓圓接過紀寧的自白文,展開一看,好看的娥眉不禁微微皺起來。

    只見宣紙上寫著的文章,通篇都是大白話口水文,沒有半點文采,與當前金陵城流傳那篇檄文相比有天壤之別。

    要知道那篇討伐紀寧的檄文連她秦圓圓看了都不得不佩服,可謂是簡潔有力、氣勢磅礡、句句殺人、字字誅心。

    而紀寧的自白文大白話得直接將引用聖人孔子的話都要大白話說出來。

    比如「子曰: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紀寧直接用大白話寫道:「聖人孔子說:』天下同歸於一個目標,所走的途徑有不同。趨向雖然相同,卻有各種方法或思路。」

    秦圓圓沒把全文看完,便抬頭對紀寧說道:「紀公子,恕妾身直言,您這篇文章傳出去非但不能獲得人們的諒解,反而只會招來嘲笑。妾身也知道您發奮讀書時日尚短,但不至於寫出這麼、這麼……」

    說到這裡,她一時想不出用什麼詞形容才能準確表達她的意思又不至於太難聽傷了紀寧的自尊。

    「太俗白,是麼?」紀寧淡淡地微笑道。

    不得秦圓圓反應過來,紀寧接著說道:「我這篇自白文不是給那些書生看的,而是給沒讀過書或讀書不多的平民百姓看的。所以,務必直白顯淺易懂。」

    「原來如此,是妾身誤會了。」秦圓圓微抱歉地道。

    紀寧微微搖一下頭,說道:「有勞秦小姐再重新幫紀某看看。」

    秦圓圓應了一身,重新仔細地觀看紀寧的自白文。

    隨著仔細看下去,秦圓圓非常通順地一口氣看完,末了美目不禁露出驚奇之色。

    「紀公子,您這篇文章的行文實在、實在……」秦圓圓驚嘆地說道,仔細思索了一下措辭,才接著說道,「太奇特了,但卻讓人非常容易明白你的意思,同時被你的文章表達的情緒感染。妾身才疏學淺,實在從未見過如此的行文方式。偏偏這種行文方式相對系統完整……」

    「紀公子,您是如何做到的?」秦圓圓美目半仰望著紀寧俊朗的臉龐,目光充滿震驚和仰慕。

    紀寧被秦圓圓這個性感嫵媚無比的大美女這麼看著,不禁心裡隱隱有些得意。

    他淡淡地微笑道:「沒什麼了不起吧?紀某不過是儘量寫得直白易懂給普通老百姓看而已。」

    說著這些話,紀寧在心底不斷念罪過罪過,他這次剽竊範圍可大了。

    中國現代白話文是從民|國四年轟轟烈烈的白話文運動才開始的,魯迅的《狂人日記》是第一篇現代白話文,爾後無數的文學大師、傑出的文人和文字工作者投入其中,貢獻他們的才智和汗水,才有了今天系統完整的現代白話文表達方式。

    所以,縱然已經破罐破摔做定文學剽竊者的他,想道自己居然將中國近現代的數代人集體智慧和汗水的結晶歸於他一人所有,都不禁慚愧汗顏。

    另外,除了大殺器現代白話文,紀寧本人的寫作功底還是很紮實的。好歹也是文科的碩士生,筆頭不硬怎麼行?

    別於當下古文又自成完善系統的白話文,再加上紀寧的過硬的筆力,所以這篇自白文在大永朝的背景下,注定綻放出異樣的璀璨光芒。

    深深地看了好一陣紀寧,秦圓圓才收回目光,嘆息地道:「紀公子,您的天賦如此驚豔絕倫,繼承令尊昔日榮光指日可待啊!」

    「呵呵,秦小姐謬讚了。」紀寧謙虛地拱了拱手道。

    秦圓圓神色一正,認真說道:「您放心,妾身立即盡最大的能量將您的自白文傳播出去,務必讓所有人看見紀公子您的文章。您這篇文章實在太驚豔了!」

    紀寧認真的向秦圓圓拱手作揖,大恩不言謝。

    秦圓圓嬌軀微避,並回了禮。

    接下,紀寧和秦圓圓商討如何把自白文傳播出去,傳播範圍不僅金陵城的普通老百姓,也包括是金陵城的士林文人。

    在登門找秦圓圓幫忙前,紀寧就已經仔細想好快速傳播自白文的辦法。

    所以,不一會兒,兩人就有了討論結果。

    由於還要上課,紀寧也不做多逗留,隨之離開秦府,乘馬車回三味書院去了。

    自白文的傳播,只是在紀敬的檄文攻擊下,進行自我辯解,成功避規了妖言惑眾煽動百姓的罪名,但達到了幾乎相當的效果。

    ……

    ……

    下午,申時。

    蘇府,聽雨閣。

    李秀兒捧著紀寧的自白文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看了三遍後,才感嘆驚訝地放下來。

    當然了,那只是轉抄本,不是紀寧的真跡。原本已經被秦圓圓當珍寶地小心翼翼收藏在她的書香苑。

    「蒹葭姐,紀永寧的自白文……」她抬起絕美的俏臉,問蘇蒹葭道。

    蘇蒹葭點頭說道:「看似通篇口水大白話,但實則行文方式自成一體。不僅直白得能讓文盲能聽懂,更具有感染力,或者說是煽動力。」

    「蒹葭姐,那他這篇文章到底好不好?」李秀兒追問道。

    其實,她是認定紀寧的自白文很驚才絕豔的,尤其是那套完善的自成一體的行文方式。

    不過,蘇蒹葭賞析目光比她高出不少,而且更客觀。畢竟,她有點擔心自己情人眼裡出西施,認為紀寧的東西都是好的。

    「好,很好,非常好。」蘇蒹葭有前所未有的讚歎語氣說道,「沒想到紀永寧天資如此聰慧過人。」

    她讚歎地說著,忽然腦海裡莫名地冒起一個念頭:當初執意要解除與紀寧的婚約,是不是一個錯誤?

    不過,她本是心氣很高的女子,這個念頭在下一刻就被她摒棄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39 AM

第53章 金陵城沸騰

    在秦圓圓的全力運作下,再加上之前討伐紀寧的檄文已經在金陵城傳得沸沸揚揚,紀寧的自白文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傳遍金陵城每個角落。

    一時間,一石激起千層浪,本來因為紀寧而已經沸沸揚揚的金陵城被狠狠地加了一把火,徹底沸騰起來了。

    姑且不論褒貶,紀寧的名字連兩三歲小孩都能知曉。

    「哈哈哈,不愧是蔭襲來的功名,果真不學無術啊!瞧瞧他這篇自白文,通篇口水話,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白鹿書院內,一群書生圍在一起,指著紀寧的自白文肆意地嘲笑譏諷。

    「哈哈,就是!他這篇所謂的自白文一出,徹底坐實了他不學無術,誤人子弟的事實!」又有一位書生高聲譏笑說道,「嘖嘖,這種口水話文章也虧他寫得出來,還不知羞恥地公佈出來,還真是『人才』了!在下是自愧不如啊!」

    「豈不是?我等皆『甘拜下風』!哈哈哈哈……」

    其他書生附和地大笑起來。

    不止白鹿書院,金陵城各大書院和私塾,幾乎都是聚在一起嘲笑譏諷紀寧的自白文。

    這些書生出於立場和偏見,幾乎沒有人真正看過紀寧的自白文。

    與各大書院私塾的書生一味偏見狂熱地批判鄙視紀寧的自白文不同,其他地方就相對理性不少,不少有才學的人很快發現紀寧的自白文的厲害之處。

    他們仔細研究下來,越發驚嘆佩服。

    這種看似完全的口水話大白文的行文方式竟自成一體,而且彷彿經過千錘百煉,完美顯淺地表達作者的意思和情感,根本找不出瑕疵。

    詩詞閣,幾乎所有的品鑑師聚在一起,如同學術討論地認真嚴肅地討論著紀寧的自白文。

    不過,他們不是討論紀寧的自白文的內容,而是自白文採用的白話文行文方式。

    隨著討論深入,這些一向自視甚高的品鑑師不禁對紀寧的白話文行文方式驚嘆起來。

    討論到大半,葉老發聲說道:「宓丫頭,你對紀永寧的自白文的行文方式有什麼看法?」

    隨著葉老發聲,議論紛紛的品鑑師立即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朝宓姑娘看去。

    坐在邊緣的宓姑娘沒想到葉老問她,不禁激動地站起來,走到葉老面前,深深地行了一禮,然後壓下激動的心開始作答。

    「回葉老,小女子認為紀永寧採用的行文方式看似淺白,跟日常說話沒多大區別,但仔細讀起來,就會發現這種行文方式很完整,彷彿經過千錘百煉,稱得上自成一體。」宓姑娘說道,「小女子從沒見過這種行文方式,估計是紀永寧本人獨創。小女子由衷對紀永寧的才華感到佩服。」

    葉老頷首一下,問道:「還有嗎?」

    「小女子暫時想到這麼多,其他不敢妄言。」宓姑娘說道。她雖想趁機替紀寧說好話,但她在這裡身份低微,說得太多,適得其反。

    葉老點評說道:「你說的都不錯。」

    接著,他對所有品鑑師說道:「老夫認為,紀永寧的行文方式通俗易懂,縱然沒讀過書、不經教化的山野村民都能聽得懂。若此種行文方式能推廣,天下再無難讀之書矣。」

    眾品鑑師聞言,無不凜然,這可不是一般的讚譽推崇啊!

    金陵城國子監,那裡是金陵城最高學府。

    全國最高官學機構國子監不僅在京城設辦,作為大永朝陪都的金陵城同樣設辦。

    而且,由於江南一帶人文薈萃士子眾多,金陵城國子監比京城國子監還要人文昌盛璀璨,在天下士子心目中,金陵城國子監比京城國子監地位還要高。

    金陵城教諭大人沈康坐鎮國子監內,此刻正坐在案桌前,仔細閱讀著紀寧的自白文。

    他一邊看,一邊捋著雪白的鬍子地點頭。

    紀寧的自白文傳遍了金陵城每個角落,自然也傳入了金陵城國子監。

    與其他書院不同,國子監聚集著整個王朝南國的最尖端最才華的學子書生,國子監內的書生學子並沒有像其他學院的書生那樣一味地偏見,不乏睿智冷靜的書生,他們紛紛發現紀寧的行文方式的特別獨到。

    不過,國子監的書生就紀寧的自白文行文方式爭議不小。倒不是爭議紀寧的自白文的好與壞,而是自白文的行文方式是否值得推崇。

    雖然爭議很大,但他們都在心裡佩服紀寧的才華。

    與那些關注紀寧的自白文的行文方式不同,金陵城的普通老百姓,尤其是底層的老百姓才是真正關注自白文的人。

    由於紀寧的宣傳目標人群是金陵城的普通老百姓,所以秦圓圓在面向金陵城普通老百姓上使了大部分的力。

    金陵城普通老百姓聽著識字的人念紀寧的自白文,無不聽得明明白白,知道紀寧興辦的三味書院是非常有利於他們的,完全是為他們而興辦。

    聽完紀寧的自白文,再結合當前那些書生聯合起來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金陵城的普通老百姓無不憤怒起來。

    「鄉親父老們,三味書院是我們窮人的書院,是我們窮人讀書識字改命命運的唯一地方,決不能讓那些歹毒的書生摧毀了!更不能讓那些惡毒的書生請願革去紀先生的功名!」

    「不錯!沒有三味書院和紀先生,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讀書識字,我們的子子孫孫就因為不識字貧困潦倒一生!」

    「既然那些歹毒書生可以請願取締三味書院,革去紀先生的功名,我們何不聯合起來,一起跪道府衙前,懇請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不同意那些歹毒書生的請願?!」

    「絕不能讓那些歹毒書生陰謀得逞!」

    「保衛三味書院!保護紀先生!」

    「保衛三味書院!保護紀先生!」

    有不少憤怒的普通老百姓登高大呼喊道。

    幾乎所有的普通老百姓立即應者如雲,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熱潮,席捲整個金陵城,比之紀敬聚集的書生民意更浩大驚人。這次是真正的浩浩湯湯、不堅不催的天心民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40 AM

第54章 小人如鬼

    「我在春天裡種下一枚種子。」

    三味書院內,紀寧在大教室裡,拿著教鞭,指著書寫在木板的大字,一個字一個字地挨著指點下去,同時朗聲念道。

    講台下的學子們聚精會神地看著木板上的字,跟著紀寧大聲唸起來。

    由於不是什麼難理解的字句,紀寧只需教念兩三次,學子們就可以自行地重複背誦。

    「我在春天裡種下一枚種子。」

    「我在春天裡種下一枚種子。」

    ……

    ……

    學子們正在重複背誦字句時,突然,教室門口傳來連續而急促的粗魯拍門聲,打斷了學子們的書聲。

    學子們不由轉頭看去,看見一位穿著官服的中年人大搖大擺地從教室門口走進來。

    那官服中年人挺胸凸肚,趾氣高揚,揚著臉,鼻孔朝天,盛氣凌人。

    他身後跟著五六位拿著水火棍的官差,個個凶神惡煞,氣勢十足。

    眾學子突然看見官人官差闖進來,下意識地脖子一縮,感到害怕。

    「什麼春天裡種下一枚種子,都不許念了!」那官服中年人作色地叱喝道,「這個私塾是非法的,你們在這裡唸書,就是犯法,要充軍十年,流放三千里!」

    眾學子更是畏懼不已,瑟瑟發抖。

    紀寧星目一凝,射出寒光,正要開口斥那官服中年人。

    就在這時,眾學子中,突然有學子高聲叫道:「他們要抓走先生!同學們,保護先生!不能讓他們抓走了先生!」

    隨著叫聲響起,所有學子全身一震,立即想起了最近金陵城流傳他們的先生因為教了他們識字寫字而要被抓的事,無不齊刷刷地霍地站起來,一掃剛才的畏懼,怒目瞪著那個官服中年人。

    「不許抓走先生!」

    「不許抓走先生!」

    「不許抓走先生!」

    ……

    ……

    九十張嘴憤怒地大聲叫吼起來。

    一時間,喊聲震天,如排山倒海一般。

    那個官服中年人和五六個官差頓時被嚇到臉色一變,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三步,哪裡還有剛才的囂張氣焰。

    那官服中年人狼狽穩住身形,不禁惱羞成怒,用氣得發抖的手指指著眾學子斥罵道:「大膽!你們這是造反!統統拉去殺頭!!!」

    「好大的官威!」紀寧冷聲諷道,然後轉身向情緒沸騰的學子們抬起雙手虛壓一下,示意學子們安靜。

    本來沸騰地要掀開教室的眾學子們立即聽話地安靜下來,但仍怒視著那官服中年人和六名官差,讓那官服中年人和六名官差感到巨大的壓力,官威被壓制得施展不開。

    不過,比之剛才那排山倒海的憤怒吼聲,那官服中年人好受不少。

    「紀寧,你好大膽,見了本官竟敢不拜!」那官服中年人重新擺起官威,對紀寧喝道。

    紀寧夷然不懼,腰桿筆直,昂然冷聲說道:「紀某有功名在身,按照大永律例,可見官不拜。倒是你,烏紗帽不保矣!」

    「你、你竟敢威脅本官?!」那官服中年人氣得全身發抖地叫道。

    他當官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執法時,被對方當面威脅,簡直被氣瘋了。

    紀寧冷冷地說道:「紀某從不威脅人。大永律例,任何干擾教學者,輕則重打十杖,重則充軍流放三千里!上至皇子,下至平民皆在約束範圍內!你不過是不入流的芝麻官,就憑你剛才大呼大喝乾擾教學,摘你烏紗帽綽綽有餘。」

    「紀某今日便去文廟上書告你一狀!」

    原來,大永朝雖與中國古代類似,但是儒道的勢力遠比中國古代任何一個朝代要大得多,凌駕於皇朝之上。

    小篆大篆具有溝通天地神鬼的莫測威力,一篇文章祭文能讓天地變色,文人士子掌握著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力量。而作為天下文人士子膜拜的文廟,不論朝代如何變更,一直牢牢地把持著天下。

    文廟雖不參與管理世俗,但涉及儒道教化天下之事,從不容任何勢力染指。所以,在維護教化的事務上,把持得極嚴。

    嚴禁任何人肆意干擾教學,是每個王朝必有的一條嚴厲律例。

    所以,只要紀寧去文廟告狀,情況屬實的話,那個官服中年人絕不止被摘掉烏紗帽那麼簡單。

    只見那官服中年人聞言,頓時嚇得面如土色,「撲通」地跪下來,向紀寧磕頭如搗蒜地求饒叫道:「紀、紀先生,本官……不不,是小人我是無心之失,請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一次。我家裡上有八十高堂要侍奉,下有襁褓小兒嗷嗷待哺……」

    眾目睽睽之下,那官服中年人哪裡還有半點剛才進門時的囂張,惶惶如喪家之犬都不如。

    官服中年人身後的六名官差同樣被嚇地伏跪在地,向紀寧求饒不已。

    紀寧沒馬上理會他們。

    只見紀寧轉身面向他的學子們,朗聲說道:「聖賢有云:小人如鬼。鬼魅之物,專欺軟弱。做人,守身持正,剛正嚴明,萬鬼不能侵。」

    「譬如他,」紀寧指了指跪在地上求饒不止的官服中年人,繼續說道,「剛進來時,囂張跋扈,作威作福,猙獰如鬼,但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無所畏懼,據理斥之,他立即懼怕求饒。若我如普通人一般畏懼他們,他們勢必侵凌上來,對我辱罵,甚至毆打。」

    「所以,遇到如鬼的小人,不要怕,據理斥之。」紀寧最後說道,「你們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眾學子齊聲應道,個個眼睛發亮,臉上充滿明悟和崇拜。

    紀寧頷首一下,這才轉身面向官服中年人和六名官差,淡聲道:「起來吧。」

    「謝謝紀先生,謝謝紀先生。」官服中年人和六名官差感激的叫道,爬了起來,身體拘謹地站在紀寧面前。

    紀寧說道:「你們到我三味書院來,找紀某何事?」

    那官服中年人取出一份官諜,恭恭敬敬地獻到紀寧面前。

    紀寧伸手接過官諜後,那官服中年人才小心地說道:「紀先生,這是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的傳諭,請您明日巳時到府衙接受審問。事關金陵書生聯名上書請願取締三味書院和革去、革去您的功名之事。」

    「紀某已知曉。你回去報告知府大人和教諭大人,就說學生紀寧必定準時抵達府衙。」紀寧淡定從容地說道。

    要來的終於來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41 AM

第55章 天心民意(上)

    翌日清晨,紀寧照常地起了一個早。

    洗漱完畢,有條不紊地晨讀半個時辰,然後打太極拳和拉硬弓練力。

    惴惴不安、憂心如焚了一宿的雨靈和何安看見自家少爺如此從容鎮定,不禁為之感染,緊張害怕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一起吃過早飯後,雨靈在給紀寧更衣時,不禁問道:「今日真的還要去三味書院嗎?」

    「呵呵,當然。」紀寧微笑道,「到府衙接受審問是在巳時,早著呢,不能在家空坐,荒廢了光陰。」

    今日被審問前仍去三味書院上課,並不是他真的神經大條,蔑視金陵城書生聯合起來的力量為無物,而是他必須去三味書院。

    只有從三味書院出發,他才能完美地攜帶這段時間積累的浩浩湯湯的天意民心出發,壓制金陵城書生聯合起來的民意。

    見雨靈緊張,紀寧隨意地與她說笑起來,讓她分散注意力,心情開朗一些。

    雨靈知道自家少爺的意圖。她一邊與紀寧說話,一邊低頭細心地把紀寧身上的書生儒服的細微褶皺拉平了,前所未有的細心。

    這次的更衣比以往都要長。

    紀寧不知道,雨靈心裡是多麼希望就這麼一直給紀寧更衣下去。

    因為,一旦走出這個房間,巨大的命運轉折立即降到他們的頭上。

    一旦紀寧被革去功名,她實在無法想像今後是否還有這段時日以來的歡聲笑語、幸福快樂。

    她多麼渴望時間能永恆定格,她就可以像鴕鳥一樣永遠沉浸在這一片刻快樂裡,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然而,更衣終於還是完畢了。

    紀寧舉步要走出房間時,突然感到後背被一個軟玉溫香的嬌軀緊貼著,同時感到自己的腰腹被一雙雪藕似的粉臂緊緊抱著。

    當然,真正讓他身體不禁一僵的,還是後背被兩團碩大的異樣柔軟緊貼著,讓他血脈僨張,呼吸變得粗重。

    「少爺,不管結果如何,雨靈永遠都是您的丫鬟,永遠跟在您身邊伺候您。哪怕您趕我走,雨靈也會死皮賴臉地跟著您……」

    雨靈那帶著哽咽的聲音在耳後轉來,紀寧那顆快要不能自已的心一下子被狠狠地壓了下去。

    只見紀寧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鬆地淡笑道:「呵呵,你個小妮子,胡說什麼話呢?我不是說過了嗎?要對本少爺有信心。你這樣子要死要活的,不會是認為本少爺一直在吹牛吧?」

    說著話時,紀寧已經掰開從後面環抱著他的雨靈的芊芊玉手,然後轉身面向雨靈,右手伸出,食指半勾,在雨靈的瑤鼻上輕輕刮了一下。

    雨靈的俏臉立即刷地羞紅如血起來,哪裡還有剛才生死以諾的沉重氛圍?

    「少爺!」雨靈不禁嬌羞不依地嬌嗔叫道,嗔惱地跺了一下腳。

    可惜紀寧非但不停止,反而更進一步輕摸了她那光滑細膩的臉蛋兒,然後轉身哈哈大笑地走出房間,留下她既羞又歡喜還惱地跺腳兒。

    ……

    ……

    三味書院,紀寧從容自若地走上講台上,將一塊已經書寫好字的木板掛在講台後面的牆壁上,然後轉身迎上九十雙虔誠渴望的眼睛。

    「《尚書·泰誓中》:『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紀寧對著學子們,不急不慢地朗聲說道,「是故天意自我民意。」

    接著,紀寧也不解釋字句的意思,只拿起教鞭,逐字指點著木板上的字緩慢地念道:「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下面的學子們整齊地跟著大聲唸起來。

    紀寧淡定從容地再教室上課時,三味書院外,早已摩肩接踵地擠滿了人。

    這一片黑壓壓的人群都是城西的普通老百姓,他們不僅把三味書院前的水浸街擠得水洩不通,連外面的建仁街都被堵住了大半條街。

    人雖多且密集地針插不入,但並不喧嘩鼎沸。

    他們在耐心等著紀寧上課,等紀寧從三味書院出來,然後一起護送紀寧前去府衙。

    ……

    ……

    崇文街,臨仙酒樓,金陵城最好的酒樓之一。

    臨仙酒樓最出名的是它有一座高達七層樓高的臨仙樓。

    這棟臨仙樓臨街而建,登上臨仙樓,從窗口往外看,不僅能把整條金陵城最熱鬧繁華的崇文街盡收眼底,還可以居高臨下觀賞更多金陵城的繁華。

    此刻,臨仙樓的五樓,一間臨街的天字號雅室內。

    臨窗下,一張用紫檀木製作的復古案几前,面對面跪坐著兩位氣質高貴優雅、有傾國傾城之姿的名門貴女。

    復古案几桌面上放置著一套精緻的茶具,用顧渚紫筍珍貴的茗茶沖泡開來的茶水正裊裊地升騰著泌人心肺的清香。

    不過,雅室裡並不止飄蕩著茶香。

    只見復古案几邊上,放置著一隻精緻的青銅香爐,那青銅香爐裊裊地升起淡淡的青煙,裡面點著的是一兩千金的麝香。

    「蒹葭姐,紀永寧真的會從這裡經過嗎?」李秀兒問道。

    當初,她爹李璟告訴她,對紀寧之事無能為力時,她曾一度絕望。但很快地,紀寧的一篇直白文傳出,傳遍金陵城各個角落,她又看見了一線希望。

    蘇蒹葭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小口香茗,斷定地說道:「他肯定會經過崇文街。」

    「為什麼?」李秀兒問道。

    蘇蒹葭解釋道:「很簡單。紀永寧喜歡煽動民意,喜歡借力借勢。從三味書院出發,前去府衙,經過崇文街不是最短最暢通的路線,但是崇文街是金陵城最繁華熱鬧的街道,他從崇文街經過,方便他收攏民意和向那些書生示威。」

    幾乎同一時間,同在臨仙樓,就在蘇蒹葭和李秀兒隔壁的另一間天字號雅室。

    史紅豔站在臨街的窗口前,目光遠眺,俯瞰著金陵城,聲音高冷地說道:「你確定已經讓那些下九流堵住了崇文街街口,不讓紀寧經過崇文街?」

    「回夫人,小的用項上人頭擔保,那些被我們收買的下九流會死命堵住崇文街街口,決不讓紀寧經過!」一位紀府執事拱手恭敬地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41 AM

第56章 天心民意(下)

    離巳時只剩下半個時辰,紀寧從三味書院從容鎮定地走出來,跟在他後面的是何安和雨靈,然後是九十名有力咬著下唇憋著不發聲,卻淚流滿面的學子。

    「紀先生。」

    「紀先生。」

    「紀先生。」

    ……

    ……

    無數的叫聲匯成一股聲浪席捲過來。

    聲浪過後,當頭的幾個中年人齊聲說道:「我等都是前來護送紀先生您去府衙的。這裡所有人都支持您。」

    紀寧不說話,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只見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莊重地拱手深深地作揖。

    拱手作揖完畢,他沉默地登上了馬車。

    車簾布放下,何安坐正身體,馬鞭輕揚,馬車啟動,擠得水洩不通的人群立即自覺地讓開一條寬闊的通道,容載著紀寧的馬車緩緩通過。

    馬車出了水浸街,進入建仁街,然後望府衙方向進發。

    雖然是馬車,但是何安在紀寧的授意下,行駛的速度很慢,僅與步行速度相當。即使是雨靈一個嬌滴滴的女孩都能步行跟上。

    前來護送紀寧的老百姓看著紀寧的馬車,全部跟上。

    不僅如此,隨著紀寧的馬車前行經過,不斷地有人加入,護送隊伍越來越壯大。

    ……

    ……

    臨仙樓,一位蘇府執事敲門走進來,恭敬地向蘇蒹葭行禮稟報導:「大小姐,紀公子已經從三味書院乘馬車出發。馬車行速很慢,僅與步行速度相當。許多支持他的普通老百姓都跟在馬車後面。人數約有五百有餘。」

    「嗯。」蘇蒹葭微頷首,說道,「再探,保持半盞茶一報。」

    「諾!」那位蘇府執事行禮應道,推出雅室。

    …………

    「報!大小姐,紀公子的馬車已到建仁街中路。跟隨紀公子馬車後的人數增至六百!」

    …………

    「報!大小姐,紀公子的馬車即將到建仁街街頭進入雍和街。跟隨在紀公子馬車後的人數增至八百!」

    …………

    「報!大小姐,紀公子的馬車剛經過雍和街周大福當鋪。跟隨在紀公子馬車後的人數增一千!」

    …………

    「報,大小姐,堵在崇文街街口的閒散人答應了我們的條件,已經撤離。」

    …………

    「報,大小姐,紀公子的馬車順利進入崇文街。跟隨在紀公子馬車後的人數增至一千八百!」

    那蘇府執事退下,蘇蒹葭站起來,蓮步輕移,走到窗口前,像李秀兒那樣把臻首微探出去,朝崇文街街口看去。

    居高臨下看去,只見崇文街的盡頭,一輛馬車出現進入她的視野內,馬車後面緊跟著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紀寧這支隊伍帶來的壓迫力量。

    看著紀寧馬車後,黑壓壓佔了半條大街的人群,並且不斷地有人加入,隊伍不斷地壯大,蘇蒹葭不禁有些佩服紀寧了。

    能拉出這麼多以實際行動支持他的人,不僅停留於嘴上的義憤填膺,這需要很大的號召力,非一般人能做到。

    「蒹葭姐,這麼多人追隨在他後面,民意可以與那些書生聯合起來抗衡了嗎?」李秀兒不禁激動期待地問道。

    蘇蒹葭肯定地點一下臻首,說道:「綽綽有餘。」

    與之同時,在隔壁另一間天字號雅室,史紅豔看見紀寧順利地進入崇文街,後面拉著越來越壯大的龐大隊伍,氣得「砰」地摔碎了茶杯。

    就在這時,一位紀府執事敲門進來。

    史紅豔憤怒地厲聲質問道:「為什麼紀寧能順利進入崇文街?你不是用項上人頭擔保的嗎?!」

    臉上升起騰騰殺氣,目光冰冷如刀。

    「夫人,奴才冤枉啊!」那紀府執事嚇得「噗通」地跪下,不斷地磕頭喊冤道,「奴才也萬萬沒想到,那些挨千刀的殺才臨時變卦,見紀寧的人多害怕了,把所有銀兩都退了不干了……」

    「哼!」史紅豔卻不聽那紀府執事的申辯,冷聲說道,「我兒若身敗名裂,必拿你狗命陪葬!」

    ……

    ……

    紀寧乘坐著馬車,浩浩蕩蕩地一路前行,在巳時前一柱香抵達府衙前。

    早已在府衙前站著準備進入正式請願紀敬看見紀寧身後跟著一眼看不見盡頭的人群,臉色勃然大變。

    他身後的幾百書生同樣臉色大變不已。

    他們萬萬沒想到紀寧居然能拉來這麼多人到府衙前支持他。

    馬車在府衙前停下,何安轉身掀起簾布,說道:「少爺,府衙到了。」

    「嗯。」紀寧頷首地應了一聲,從容鎮定地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紀寧走出兩步,轉身回去,面向跟隨在他身後不知多少的老百姓,然後莊重地拱手深深地作揖。

    數以千計的老百姓見紀寧向他們行禮,立即恭敬的拱手回禮。

    行禮感謝完畢,紀寧也不說話,轉身昂然向府衙正門走去,然後再正門前站定等候。

    官府對今日可能的情況有所預料,早已在府衙門前布足官差僕役維護秩序,防止雙方在府衙前起衝突。

    由於時辰未到,紀寧和紀敬兩人只能並排地站在府衙正門前等候。

    「哼!別以為你找來那些賤民撐腰就有用。」紀敬咬牙切齒地壓著聲音哼道,「妄想!」

    「今日,不管你如何折騰,都難逃被革去功名的命運!廢物終究是廢物!」

    紀寧神色平靜,淡淡地說道:「你向一個廢物三番兩次跪地求饒,豈不是連廢物都不如?」

    「你!!!」紀敬臉色頓時變得一會紅一會紫,臉面扭曲,猙獰可怕。

    被紀寧兩次打得跪地求饒,而且是當眾,這是他一生永遠無法洗刷的奇恥大辱。

    被紀寧一句氣得快要瘋掉的紀敬恨不得撲上去與紀寧拚命,但是立即想到自己根本打不過紀寧,很快就萎縮下去。

    「哼,你就牙尖嘴利吧!」紀敬自我找台階地甩袖怒哼道,「一會兒看你怎麼哭!」

    府衙內,公堂側廳,知府大人李璟和教諭大人沈康在是大椅上,聽著一位官員稟報府衙外的情況。

    李璟雖貴為金陵城知府,但卻小心地陪坐在沈康的下首。

    得知紀寧居然拉來幾千老百姓支持他,李璟不禁心裡暗喜,形勢出現了逆轉。

    不過,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他眼前這位鬚髮皆白的沈康身上。

    沈康德高望重,儒道泰斗人物,他的一句話,可以完全忽略紀寧身後的幾千人的民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42 AM

第57章 對薄公堂(上)

    終於,巳時到,一位身穿黃鸝補子的青色官服的官員帶著兩位官差從府衙內走出來,引紀寧和紀敬入內。

    隨著紀寧和紀敬進入府衙,等候在府衙外的許多人也跟了進去旁聽。

    除了雙方的支持者,還有不少態度未明的群眾。

    紀寧被金陵城書生聯合起來上書請願革去功名之事在金陵城鬧得沸沸揚揚,今日終於要公開裁定了,當然有許多人前去觀看。

    不過,不可能所有人都進去。

    事實上在官差維持秩序下,除了允許紀寧紀敬雙方的一小部分支持者入內,其他態度中立或未明的群眾基本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入內旁聽,只有少數的三四個普通人。

    進入公堂,紀寧朝公堂上看去,神色突然愣了一下。

    只見公堂之上,按官職尊卑肅穆地坐六七名官員大人,身穿云雁補子緋色官服的周知婧赫然位列其中,排名第三。特別是周知婧容貌絕美,氣質高貴卓然,是整個公堂內唯一的女性,非常顯眼,紀寧就是眼瞎了都能看見。

    紀寧看著周知婧發愣時,周知婧也看著紀寧,性感的紅菱嘴角微勾出一絲笑容,微不可察地向紀寧點一下頭,然後恢復正常。

    原來,紀敬聯合金陵城書生上書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的事影響很大。

    一個書生上書請願革去另一個書生的功名,這種是極少發生。

    雖說讀書人被罰革去功名的事不算罕見,但那都是證據確鑿犯了法的應得懲罰。而紀寧沒犯任何法,完全是被紀敬一干書生的道德審判。

    所以,影響很大,直接參與審判的不僅是李璟和沈康兩個主事官,還有其他官員一起參與。

    周知婧是金陵城排名第一的同知大人(知府下面通常設幾位同知,但名額不固定,一般是三到五位),當然參與了審問。

    回過神,紀寧確定自己沒看錯,上面坐著的的確是曾與他面對面一起吃過早飯的周知婧。

    不過,眼下不是驚訝疑惑的時候,他很快壓下雜念,靜心平氣應對接下的危機。

    「學生紀寧(紀敬)拜見知府大人,拜見教諭大人,拜見各位大人。」紀寧和紀敬走到公堂中央,恭敬地行禮道。

    坐在公堂上面正座上的李璟威嚴地說道:「免禮。」

    「謝大人。」紀寧和紀敬謝道,站直了腰。

    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哪怕是最低級的秀才,都有見官不需下拜的特權。

    只聽見李璟威嚴地說道:「紀敬,你聯合其他書生上書請願教諭大人和本官革去紀寧的功名,你可確定如此?」

    提到沈康時,他向沈康拱了拱手,表示敬重。

    「回大人,學生確定。」紀敬說道。

    李璟說道:「既然如此,請你當著事主紀寧向教諭大人、本官和其他大人,還參與公正旁聽的各位人士,仔細陳述你的理由。」

    「諾!」紀敬行禮應道,然後把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道出來:「上書請願勞煩大人們不全是學生一個人的意思,學生不過是六百九十四名熱血方剛的金陵學子推出來的代表。」

    「事實上,學生子敬與紀寧血脈相連的族兄弟,從小同在紀府內一起長大。但是,學生這個族弟實在犯下了人神共憤之事,學生私下多次規勸他,奈何他執迷不悟,不肯聽勸。為了大義,學生不得已只好站出來。待此事一了,學生必回到宗族祖祠請罪這血脈相殘大罪!」

    紀寧聽著紀敬這番虛偽到極點的話,不禁嘴角抽了抽。

    紀敬這番話當真是誅心地極點:連親族都站出來要大義滅親你,可見你多麼不得人心,人神共憤啊。

    同時,他還把自己逼害族弟的罵名摘出來,美化成高義之輩。

    紀敬還想擠出幾滴眼淚演戲一番時,公堂之上一個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說正事,別東拉西扯。」

    那聲音雖不帶感情,但明亮悅耳,很動聽,是個女人的聲音,讓所有人的注意了一下子從紀敬身上移開,轉向貌若天仙的周知婧身上。紀敬好不容易營造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掉,蕩然無存。

    紀敬暗怒不已,但只能壓在心底,還得恭恭敬敬地向周知婧行禮道:「周大人教訓的是,學生遵命。」

    接下,他重新調整情緒,對李璟和沈康說道:「學生之所以和其他六百九十三名同學一起聯名上書請願,原因主要有三。」

    「其一、紀寧不學無術,卻為了銅臭辦私塾矇騙錢財,誤人子弟。紀寧不學無術是所有人公認的,比如他的現在的秀才功名就是蔭襲得來的,不是憑真才實學考取的。他連科舉都不敢參加。如此不學無術,卻辦私塾教人子弟,可見誤人子弟深矣!」

    「其二、紀寧所辦的三味書院竟將文字當成他自己的私人貨物買賣。他向到三味書院的學子收錢,一個字三十文,十個字兩百五十文,一百個字兩貫錢。文字乃是古時聖賢傳承給所有人的無比寶貴的財富,人人共有,任誰都不能剝奪。紀寧為了銅臭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把文字佔為己有作買賣,這是對聖賢的極大侮辱。若不嚴懲,我等讀書人有何面目苟存與天地之間?!」

    「其三,紀寧所做所為,人神共憤,敗壞了天下士子的名聲。子敬不才,願與六百九十三名同學一起為天下士子請命,將紀寧開除出士林!」

    紀敬的聲音越說越大,語氣越來越激昂,彷彿他真的在為天下大義請命。

    「開除紀寧這個敗類!」

    「開除紀寧這個敗類!」

    「開除紀寧這個敗類!」

    公堂外旁聽的書生按約定地立即激動叫喊起來,聚集在府衙外其他書生聽到裡面的叫聲,立即也按約定地高聲叫喊起來。

    「啪!」李璟拿起驚堂木一拍,威嚴無比地喝道,「肅靜!」

    被李璟的官威所懾,那些書生被嚇得停下來,很快叫喊聲全無。

    安靜後,李璟的目光轉落在紀寧身上,問道:「紀寧,你可承認紀敬所說?你可有辯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43 AM

第58章 對簿公堂(中)

    「紀寧,你可承認紀敬所說?你可有辯解?」

    卻說李璟問紀寧,允許紀寧自辯時,紀府養氣院內,紀澤深坐在鋪著紫毛貂皮的紫檀雕鶴太師大椅上,靠在椅背上佝僂的老朽身軀半坐半躺,渾濁的眼睛半開半合,人也半睡半醒。

    太師椅旁邊站著跟隨了他多年的老奴,隨時等著紀澤醒來伺候。

    不知過了多久,紀澤睜開眼睛,完全清醒過來。

    老奴立即上前一步,伸手小心地扶紀澤坐好,然後端過一杯水溫剛好合適的香茗送到紀澤面前。

    紀澤接過茶,喝了一口解渴,然後問道:「什麼時辰了?」

    「剛剛進入巳時。」老奴答道,接著勸道,「您還是再睡一會兒吧,那邊的結果一時半會不能出來。」

    老奴指的是府衙公開受理紀敬上書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之事。

    「嗯。」紀澤應了一聲,精力不濟的他重新靠到椅背上,合上眼睛,準備再閉目養神一陣。

    然而,他剛閉上眼,突然有一事如一道閃電劃過他的腦海,令他猛地睜開眼睛,霍地坐直起來。

    旁邊的老奴被嚇得一跳。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紀澤喃喃自語道,「那天我遺忘的事竟是那事!……可惜太遲了。木已成舟,唯有……」

    老奴正想問是什麼事時,紀澤突然轉頭看向他,目光少有的清明。

    「立即把大管家叫來!」紀澤的聲音不容質疑地說道,隱隱帶著鐵血的味道。

    老奴神色一稟,不敢問原因,應了一聲,立即快步走出廳堂去找紀府大管家。

    由於紀敬上書請願革去紀寧功名之事,紀府大管家一直待命著,所以很快地,紀府大管家就隨老奴快步走進來。

    紀澤也不等紀府大管家行禮問安,直接嚴聲說道:「王忠,傳我命令:紀府子弟紀敬罔顧紀府嚴禁同族相殘之厲禁,屢次陷害族弟紀寧,我紀澤以族長宗主身份下令,立即將紀敬從紀氏族譜除名!紀敬終身不得再踏入紀府半步!凡我紀氏子弟,嚴禁資助紀敬分毫,違者同罪!」

    紀府大管家突然聽到這個命令,愣了半天沒回過神來,以為自己聽錯了。

    要知道紀敬上書請願的事,紀澤雖不出面,但是紀府的人雖不知道是紀澤默認,甚至暗中支持的。現在紀澤突然因為這事對紀敬做出最嚴厲的懲罰。

    老奴同樣是瞪大了眼睛。

    見紀府大管家愣在原地半天不反應過來,紀澤不由斥道:「還愣著幹嘛?立即向整個紀府傳我命令,讓所有人知道,包括紀府之外!」

    「諾!」紀府大管家回過神,在紀澤冰冷無情的目光下,不禁打了一個哆嗦,來不及行禮,立即快步退出廳堂,傳達紀澤把紀敬開除出紀府的命令。

    ……

    ……

    府衙,公堂之內。

    「回大人,學生永寧不敢苟同紀敬對我的指控!」

    只見紀寧拱手對李璟行禮,斬釘斷鐵、鏗鏘有聲地道。

    李璟說道:「既然你不承認,說出你的理由。」

    「諾。」

    紀寧挺直腰,朗聲說道:「其一,學生雖才疏學淺,但絕無行矇騙錢財、誤人子弟之事!」

    「學子進入我三味書院求學,學生盡心盡力教他們識字寫字,他們入學雖短,但都學會了相應的文字,能認會讀會寫,哪裡矇騙錢財了?相反,三味書院內所有學生都獲得學生免束修上課。」

    「大人可以讓三味書院的學子們到公堂上詢問。他們就在府衙外。」

    李璟微點頭,下令道:「傳三味書院的學子上堂。」

    立即有官差得令出去找三味書院的學子。

    「紀寧,你不學無術誤人子弟,難道我們冤枉你了?」紀敬冷哼道。

    紀寧看都不看紀敬一眼,他對李璟拱手說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昔日,夫子周遊列國傳道,偶遇七歲小兒項橐,交談之下,發現自己有不及項橐之處,遂拜項橐為師。項橐不過是七歲小孩,縱然聰明絕頂,難道他的學識和道德比當時已是知天命的夫子還高?只怕未必。」

    「可見,求學之道,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人人可為師,人人皆為弟子。」

    紀寧說道這裡,站在公堂外旁聽的眾人不禁發出驚嘆之聲,目瞪口呆,震驚不已。

    就憑這番話,紀寧哪是傳言中的不學無術的紈絝?縱然是舉人進士也未必能道出這番話來。

    「好一句『求學之道,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

    公堂上,一直巍然端坐的德高望重的教諭大人沈康突然捋鬚高聲讚歎地叫道:「好一句『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人人可為師,人人皆為弟子』!」

    周知婧也不禁美目一亮,綻放出驚喜的微笑,瞬間把偌大的公堂照亮了好幾倍。

    李璟同樣不禁吃驚不小,有些不敢相信紀寧能說出這番能讓所有人驚嘆令沈康讚歎的話來。要知道,當初紀寧被蘇蒹葭要求退婚,很大原因就是紀寧無學不術。

    即使是紀敬,也不禁目瞪口呆,又驚又怒,不甘心地在心底怒吼道: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他明明不學無術,怎麼可能道出這番令所有人讚嘆的話來?!

    所有人驚嘆一陣後,沈康對李璟說道:「昌祺,你認為紀寧這番話是否有道理?」

    李璟起來,對沈康拱手答道:「回沈老,紀寧這番話出自聖人之言行,自然正確無誤。」

    「嗯。」沈康頷首地應了一聲,「繼續審案子吧。」

    「諾。」李璟應道,重新坐回主審正位。

    縱然是在公眾之前,貴為知府的李璟也對沈康畢恭畢敬,執弟子之禮。可見儒道在大永朝勢力有多龐大多根深蒂固,且沈康在儒道上是多麼德高望重的泰斗人物。

    重新坐好位子,李璟恢復應有的嚴肅,對紀寧道:「紀寧,你繼續說下去。」

    「諾。」紀寧拱手行禮應道,神情語氣從容自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44 AM

第59章 對簿公堂(下)

    「學生雖才疏學淺,但比到三味書院的學子多識幾個字。學生教他們識字寫字,便足以成為他們的老師。」紀寧繼續朗聲說道。

    「學生自知才疏學淺,從不敢教學子們經義道德,只教他們識字寫字。」

    站在公堂外旁聽的人聽見紀寧左一個「才疏學淺」右一個「才疏學淺」,無不神色一陣古怪。人家紀敬就是攻擊你不學無術,你倒好,反而直接把「才疏學淺」掛嘴上了,彷彿我才疏學淺,我光榮。

    旁邊的紀敬氣得咬牙切齒,他最有力的攻擊點之一就是吃定紀寧不學無術,現在感覺就是一拳打在一團棉花上,使不上力,說不出的憋屈難受。

    「學生說的句句屬實,請大人明察。」紀寧說道。

    這時,剛出去找三味書院學子的官差回來了,帶回了一群年齡不一的三味書院學子。

    李璟正好審問。

    那群三味書院的學子看見紀寧,立即激動地不停地叫道:「先生!先生!先生……」

    他們叫喊著想向紀寧衝過去,但為幾個官差攔住。

    一些年齡小的學子嚎啕哭喊了起來,公堂上一陣混亂。

    但是這種場景卻讓幾乎所有人感動了。

    紀敬突然拱手對李璟說道:「大人,這些人都是紀寧的學生,他們早就串通好的,不足為信。」

    「大人明察秋毫,是真是假一問便知,區區幾個學子豈能瞞得過大人?」紀寧立即反駁地對李璟說道,末了他微轉頭對紀敬說道,「莫非你不相信李大人的明辨能力?」

    「我、我沒有!」紀敬臉色漲紅的疾聲否認道,接著指著紀寧罵道,「你血口噴人!你……」

    「啪!」李璟一拍驚堂木,微喝道,「肅靜!」

    紀敬只能閉嘴,和紀寧一起向李璟拱手作揖賠罪。

    「大人,童言無忌,小孩子心思純淨,不懂得騙人。大人何不問他們當中最小的學子呢?」紀寧說道。

    李璟目光看過被帶上來的三味書院學子,指定三個學子留下問話,其他都先帶下去。人多,且哭哭喊喊的,太嘈雜,只能如此。

    這三個學子裡,其中有一位年齡最小的,僅七歲。

    接下,李璟開始對三個三味書院學子進行審問。

    李璟本來就是站在紀寧一邊的,審問那三個學子時,問話自然往利於紀寧的方向引導。

    一盞茶後,李璟對三個學子審問完畢,讓他們下去。

    然後,他說道:「經本官仔細審問相關證人,本官確定紀寧辦三味書院到目前為止,沒有欺騙百姓錢財,也沒有誤人子弟。」

    「紀敬,你列舉的第一條指控不成立。」李璟對紀敬說道。

    紀敬哪肯甘心,拱手彎腰拜道:「大人,紀寧道德敗壞是不爭的事實。他做的《勸學詩》,言必黃金屋、顏如玉,不以道德大義教人,卻以利誘人。他的《勸學詩》金陵城許多人都知道,批判唾罵聲不斷。此人道德如此敗壞,他辦私塾教學子,豈能不誤人子弟?」

    「哈哈,」紀寧突然朗聲一笑,然後拱手對李璟說道,「大人,一首詩耳,豈能就此評定一個人的道德?子曰:聽其言而觀其行。可見,僅憑幾句話是不能評定一個人的好壞,必須結合他的行為。」

    「狡辯!」紀敬哼道,「詩為心聲,什麼人作出什麼詩,這是天下人的常識。」

    「未必!」紀寧駁道。

    紀敬冷哼道:「既然如此,你立即一首有道德的勸學詩,我便同意你的說法,否者你就是狡辯,欺瞞各位大人!」

    說完,他有吃定紀寧的目光蔑視向紀寧。

    僅憑一首詩斷定一個人的品德確實比較牽強,所以他在言語間偷換了重心,變為讓紀寧當場做一首勸學詩。

    對於紀寧不學無術,他是真實知道的。從小一起在紀府內長大,「紀寧」有無才學,他非常清楚,可不是從別人口中傳言知道的。

    在這公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如此緊張的氣氛,縱然是才學過人的才子也未必能作出一首詩來,何況「不學無術」的紀寧?

    站在公堂外旁聽的人不禁鄙視紀敬無恥,在這種氛圍下,就是如今金陵城風頭最勁的連中二元的秦解元秦楓也未必能做到。

    周知婧正要開口替紀寧解圍時,突然聽見紀寧一聲朗笑。

    只見紀寧淡定從容地說道:「這有何難?紀某雖不才,但隨意也能作一首『道德』的勸學詩。」

    眾人聞言,不禁大吃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所有人不禁睜大眼睛看著紀寧。

    周知婧同樣不禁美目睜大地定定看著紀寧。

    紀敬沒想到紀寧會這麼爽利進入他的圈套,不禁得意大笑:「哈哈哈,這個是你自己說的。不怪我不給你時間,這裡是公堂之上,給你一柱香時間!」

    紀寧嘲諷地瞥了一眼紀敬,然後微低頭思索,同時踱步行走出第一步。

    隨著右腳著地,紀寧開口緩緩念出第一句詩來:「為天地立心,」

    嘶——

    眾人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大的開頭。同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明顯不看好紀寧真的能當場作出一首道德的勸學詩來。

    周知婧和李璟則不由微皺眉,為紀寧著急擔憂。這麼大的開頭,豈是一般人能繼續作詩下去的?

    連巍然端坐的儒道泰斗人物沈康也有些可惜的微搖頭。

    「為生民立命。」就在所有人搖頭不看好時,紀寧邁出第二步,朗聲念出第二句詩。

    眾人聞言,議論紛紛的不看好之聲霎時安靜下來,睜大了眼睛,屏氣凝神地傾聽紀寧接下的詩句。

    紀寧接著踱出地第三步,同時聲音開始變得高昂起來:「為往聖繼絕學,」

    嘶——

    此句一出,所有人不禁為之重新倒吸了一口氣。

    紀寧不容眾人來得及仔細品味第三句的氣勢,立即走出地第四步,聲音更加高吭地念道:「為萬世開太平!」

    啊!

    所有人不禁驚叫起來。周知婧和李璟不由輕呼一聲。就是沈康也動容不已。

    四步成詩!!!

    紀寧站定,俊朗的臉上滿是高潔。

    可惜,沒有人知道,他在心裡罵|娘了起來:M|D,虧大了!這首詩是北宋大儒張載、橫渠先生的大作,逼|格那麼高,要是拿去詩詞閣賣掉,至少值一萬兩銀子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45 AM

第60章 立宏願!

    四步成詩!!!

    而且還是這麼大氣磅礡、志存高遠、令人折服的好詩!

    所有人都處於石化中久久不能恢復過來。

    是誰造的謠,說紀寧是不學無術的紈絝?!!!

    如果說那剛才紀寧道出「求學之道,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和「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人人可為師,人人皆為弟子」是他早有準備的言論,但在公堂這種緊張的場合上,四步成詩,而且是讓所有人歎服的詩,絕對是才華橫溢的厚積薄發!

    紀敬同樣震驚不已,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紀寧是否有才學,他比誰都清楚。若紀寧真有才學,何至於被趕出紀府?!

    「不可能!絕不可能!那個廢物怎麼可能四步成詩?!怎麼可能當場做出令所有人折服的勸學詩來?!!!」

    紀敬又驚又怒,在內心快要癲狂地吼道。

    只見他臉面扭曲,眼睛血紅,射出怨毒驚怒和嫉妒恨。

    「大人!」

    就在所有人沉浸於震驚時,紀敬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一聲叫喝。

    眾人被紀敬充滿嫉妒的叫喝聲驚醒,不禁齊刷刷地朝紀敬看去。

    只見紀敬拱手對李璟深拜地說道:「這首勸學詩不是紀寧所作!望大人嚴懲其欺瞞之罪,懲罰此等剽竊之賊!!!」

    「你說紀寧所作的勸學詩不是他所作,難道你以前見過這首詩?」李璟問道,「本官問你,你是在何時何地見過?是何人所作?」

    紀敬說道:「大人,紀寧不學無術,滿城皆知。這首勸學詩絕不可能是他做出來的。一定是他父親紀凌的遺作!」

    眾人聞言,不禁恍然大悟。

    「啪!」

    突然,一聲震懾人心的驚堂木聲想起,嚇得眾人脖子一縮。

    只見李璟威嚴無比地沉聲喝道:「荒唐!紀大學士早在十年前英年早逝了,他如何能料到今日之事?!」

    「他肯定不能預料到今日之事,但紀寧記住了他的遺作,故意在這裡念出來,讓人認為是其所作,竊世盜名!」紀敬硬著頭皮強辯道。

    李璟不客氣地重哼道:「這首勸學詩本是你擠兌紀寧,紀寧才當場做出來的。如此無憑無據之事,不得再信口開河!」

    被李璟呵斥,紀敬不敢再說話。

    眾人聽了李璟的話,頓時明白過來,這首詩確實不可能是紀凌的遺作。

    但是,紀敬仍是很不甘心,指著紀寧質問道:「紀寧,你敢發誓這首勸學詩是你所作?!」

    「呵呵,」紀寧淡淡地灑笑一聲,目光憐憫地道,「我能理解你恨自己沒有一個才華橫溢的爹很久了。」

    眾人聞言,不禁發聲一笑。

    紀敬臉色漲紅,正要還與紀寧爭執時,李璟已經嚴厲地警告道:「紀敬,你再胡攪蠻纏,本官就將你打出去!」

    紀敬只能憋屈地嚥回到嘴邊的話。

    接著,李璟說道:「紀寧,本官已經確認你沒有騙人錢財,也沒有誤人子弟。紀敬,你所列的第一條指控不成立。」

    「謝大人。」紀寧拱手微拜地道。

    紀敬則只能拱手說道:「是,大人。」

    停頓了一陣,見沒有人反對,李璟接著說道:「紀寧,紀敬指控你辦三味書院將文字當成你的私人貨物買賣。你有何辯解?」

    「大人,此事乃是天大的冤枉。」紀寧對李璟拱手大聲說道。

    李璟問道:「如何冤枉你了?」

    「《周易?繫辭下?第五》子曰: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只聽見紀寧朗聲說道,」聖人也認可實現相同的目標可以採用不同的方法。」

    「學生雖明碼標價包教會一個字多少文錢,實在有不得已苦衷。」

    李璟問道:「有何苦衷?」

    「回大人,學生建辦的三味書院是在城西的水浸街,那裡周圍都是一些貧窮的老百姓。他們雖渴望得到我儒道的教化,但奈何其它私塾學院門檻太高,他們實在承擔不起。」

    「學生思慮再三,決定把貴昂的束修化整為零,讓他們不管有錢沒錢,多少能有機會聽到聖賢的隻言片語,沐恩聖賢的光輝,得到我儒道教化」

    「昔日夫子為傳我儒道,不畏艱苦和危險,一輛牛車周遊列國。學生雖自知才疏學淺,但思慕夫子傳道之大宏願,所以自不量力為光大我儒道貢獻微薄之力。」

    最後,紀寧舉起右手大聲發誓道:「學生在此立誓,學生一日不死,三味書院一日不倒!如有違背,人神共棄!」

    反正他最終的目標是以後販賣小篆大篆獲取驚天暴利,三味書院肯定一直辦下去,將來即便去世了,還打算留給子孫後代呢。

    眾人聽見紀寧竟當眾立此大誓,無不動容。

    一時間,全場一片寂靜。

    高坐在上面的沈康也不禁為紀寧的立誓動容。

    要知道,今日在公堂上發生的一切事都會傳遍整個金陵城,所有人都會知曉這個誓言。只要紀寧還想生活下去,就必須用心經營三味書院。

    這絕對不是一時之言。

    過了一陣,李璟站起來,拱手向沈康請示道:「沈老,您認為如何?」

    沈康說道:「紀寧雖年輕,但有如此覺悟,我等理應成全。」

    接著,他目光落在紀寧身上,嚴肅地道:「但有一個條件:他日你若停辦三味書院或怠辦三味書院,立即革去你的功名。不論你那時你仍是一介秀才還是已經成為名滿天下的大學士!」

    「學生遵諾!」紀寧拱手向沈康深深地躬身下拜道,語氣莊嚴無比。

    沈康滿意地一錘定音道:「很好!紀敬對你的第二條指控不成立。」

    「謝大人。」紀寧拱手作揖稱謝道。

    沈康說完,不再說話。

    而紀敬只能又恨又怒,沈康不僅是教諭大人,而且是儒道的泰斗人物,他的一句話在金陵城差不多是聖旨。他在不甘,也不能出言反對。

    李璟坐回座位,對紀敬說道:「紀敬,由於你所羅列的第一條和第二條指控不成立,第三條指控根本不存在。所以,你們的請願,本官不同意。」

    「大人,」紀敬眼睛赤紅地做最後一搏地大聲叫道,「此請願並非學生一人的意思,而是整個金陵城學子的民意。請大人務必三思!」

    若此次不能把紀寧鬥翻,他的廢物之名將徹底坐實,從此再無臉面見人。不僅如此,他母親曾嚴厲警告過他,若他此番再失敗,紀府將徹底放棄他,屆時他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紀府嫡長玄孫!若失去了平日依仗的身份,不如讓他死!

    所以,最後命運攸關的關頭,他顧不得得罪李璟,抬出最後的殺手鐧,頂撞地拼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48 AM

第61章 蘇蒹葭震驚

    臨仙樓,五樓臨街的天字號雅室,蘇蒹葭提筆在一張空白的宣紙上飛快地書寫下:「求學之道,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

    接著又寫下另一行字:「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人人可為師,人人皆為弟子。」

    只見文字飄逸若仙,筆法有度,每個字彷彿活了過來,讓人一看著就情不自禁被吸引住,目光久久不能移開。

    旁邊的李秀兒看著蘇蒹葭的書法,不禁暗嘆自愧不如。

    不過,她很快沉浸於蘇蒹葭寫下的兩行字的內容中,細細體會這兩行字的含義的精妙。

    蘇蒹葭全程關注了紀寧到府衙接受公開審問,她派出去的蘇府下人密集地稟報著公堂上發生的一切,半盞茶一報。

    所以,她們不僅知道紀寧道出的那兩句話,還知道一切詳細公堂上對話的過程。

    李秀兒很想親自到現場觀看旁聽,但是她已經和蘇蒹葭在一起了,不好與蘇蒹葭分開去府衙,擔心自己表現得太關切,讓閨蜜發現端倪。

    過了一陣,李秀兒從紀寧那兩句話的含義中清醒過來,絕美的前臉微抬,對蘇蒹葭說道:「我覺得紀永寧說的這兩句話很有道理,很是精妙。蒹葭姐,你覺得呢?」

    「確實很好。」蘇蒹葭肯定地微點臻首說道,目光不禁又看了一眼紙上那兩行字。

    聽到心氣眼界很高的閨蜜居然這麼肯定,李秀兒不禁芳心一陣竊喜,忍不住地問道:「那你覺得這兩句話的才華如何?」

    由於蘇蒹葭曾嫌棄過紀寧不學無術,所以她很在意蘇蒹葭對紀寧的才華肯定。

    雖然,在她內心裡,早已完全認定自己的心上人有才華,不是傳言中的不學無術的紈絝。

    「很好。」蘇蒹葭判斷地說道,「出州府綽綽有餘。若他日紀永寧才學有成,中了進士,他這兩句話估計能傳天下。」

    「哇——」李秀兒不禁高興地驚嘆叫道,美目大亮,一手嫩白的芊芊玉手下意識地互握在高|聳挺拔的胸前。

    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才華橫溢,名揚天下呢?

    ……

    ……

    「什麼?四步成詩?!」蘇蒹葭不禁問道,以為下人匯報錯了消息。

    那個蘇府執事肯定地說道:「是的,小姐。紀公子確實在公堂之上,眾人注視之下,走四步作出一首詩。」

    「嗯嗯。」蘇蒹葭有些失神地點點臻首。

    至於旁邊的李秀兒早已目瞪口呆,處於石化中。

    蘇蒹葭回過神,說道:「他作了什麼詩?呈上來。」

    「諾。」那名蘇府執事應道,恭敬地抄寫著紀寧所作的勸學詩的紙張獻上。

    蘇蒹葭紙張,沒立即觀看,先讓那名蘇府執事退下。

    待那蘇府執事退下,她展開紙張,仔細看紀寧在眾目聚焦之下四步成詩所作的詩。

    她本以為紀寧在公堂之上超水平發揮,是有一些急智,但所作的詩應該只是一般般。

    畢竟,所作的詩被紀敬限定為勸學詩。

    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在紀寧的詩上時,美眸明顯不自覺地睜大了一下,隨即呼吸一陣停頓,一向淡定從容的絕美俏臉上露出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震驚。

    過了半晌,她回過神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時,為紀寧四步成詩而震驚石化的李秀兒終於回過神了,臻首湊過去,問道:「他的詩寫的什麼?」

    蘇蒹葭沒說話,直接把紀寧的詩遞給李秀兒自己看。

    「啊!」李秀兒看見紀寧的詩,不禁震驚地驚叫一聲,然後完全沉浸於紀寧的詩裡不能自拔。

    蘇蒹葭沒再理會已經呆滯了的李秀兒,她身姿裊娜地款步走到復古案几前,優雅地坐下,給自己斟上一杯香茗,然後伸出瑩白的完美無暇的芊芊玉手端起茶盞送到性感的小嘴前,細細地啜了一小口。

    由名貴的顧渚紫筍沖泡成的香茗含在嘴裡,她卻不知道是什麼味,因為她正在思索在紀寧的事。

    自從紀寧因為她被趕出紀府後,紀寧的所作所為不斷地修改在她心中幾乎完全定型的印象,不學無術、爛泥扶不上牆的紈絝印象。

    她雖不想承認,但也明白自己隱隱有些後悔當初沒更深入地瞭解紀寧的內在,以致過早決定解除與紀寧的婚約。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她沉思著時,耳邊出來李秀兒念詩聲,念的事紀寧的詩。

    李秀兒重複念了兩三遍四五遍,然後轉頭問蘇蒹葭道:「蒹葭姐,這首詩應該能出州府了吧?」

    「能傳天下。」蘇蒹葭斷定地說道。

    「不是吧?」李秀兒杏眼圓瞪,不敢相信地叫道。

    她雖渴望紀寧有才華,但不敢妄想紀寧如此才華橫溢。

    蘇蒹葭很認真地道:「評定這首詩能傳天下已經是低估了。若有一天,紀永寧能成為大學士,他這首詩必定能流芳百世!」

    「這、這是不是太過譽了?」李秀兒一向對蘇蒹葭信服,但此刻不禁提出質疑。

    蘇蒹葭昂然地道:「一點也不過譽!」

    如果紀寧得知蘇蒹葭對張載這首詩如此準確評定,肯定佩服不已。

    事實上,這首詩的的確確能流芳百世。

    據他所知,即便是在古詩詞非常式微的現代社會,張載這首詩仍經常被貼在教室牆壁上作為無數學生的勉勵名言。

    見蘇蒹葭如此肯定,李秀兒也相信了。

    畢竟,她從沒見過蘇蒹葭斷定的事情偏差過。

    「不對!她斷定錯了一個人——紀永寧!」李秀兒不禁想道,「也許,只有紀永寧能讓她出錯。」

    過了一陣,李秀兒不禁感嘆道:「紀永寧真厲害。才發奮認真讀書不到三個月,就有如此的才學了。不愧是大學士之子,真的天資縱橫,聰明絕頂。」

    蘇蒹葭沉吟一下,緩緩地說道:「未必。才學不是一蹴而就的。我懷疑他以前在紀府刻意明珠自晦,等離開紀府後,才漸露鋒芒。」

    「不是吧?」李秀兒美目瞪大地叫道,「這怎麼可能?他為什麼要明珠自晦,背上不學無術、紈絝十足的壞名聲?」

    「誰知道?」蘇蒹葭語氣帶著看透的意味說道,「高牆朱門之內,齷齪的事多去了。」

    李秀兒聞言,頓時醒悟過來,覺得蘇蒹葭的猜測很有道理。

    她也是出身名門望族,知道高牆朱門內遠比平民百姓的小門小戶複雜得多,甚至可以說殘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49 AM

第62章 敗在了哪?

    「求學之道,弟子不必……」

    秦府,書房內,秦圓圓性|感嬌軟誘惑的朱唇輕啟,唸著紀寧的那兩句話和那首勸學詩,那雙水汪汪的令人銷魂的眉目露出嚮往之色,整個人沉浸其中。

    她當然也全程關注了紀寧到府衙接受公開審問,雖然秦府離府衙較臨仙樓要遠不少,但她接受到信息頻率同樣也是半盞茶一報。

    過了良久,秦圓圓終於回過神,顛倒眾生的美眸露出盈盈笑意,狹長性|感的眼角不經意間流露出絲絲的入骨嫵媚。

    「紀永寧,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她有些得意地低聲自語道,「妾身很期待你衝破金鎖,從此一飛衝天、龍翱九天的樣子。」

    「怒而飛之,扶搖直上九萬里,背負青天……」她不禁有些陶醉感嘆道,「呵呵,那將是什麼樣的令人激動的恢宏氣象啊!」

    她陶醉地幻想一陣,忽然想到一事,款步走到一面能照映全身的大銅鏡前,嫩白的芊芊玉手伸到左耳邊上,緩緩地摘下一直蒙在她俏臉上的薄薄輕紗,露出絕美的玉顏,對影自憐……

    ……

    ……

    詩詞閣,眾品鑑師聚在一起,同樣關注了紀寧到府衙接受公開審問之事。

    當紀寧四步成詩的消息轉來,把這群品鑑師嚇得一跳。

    當他們聽到紀寧作的勸學詩「為天地立心」時,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震驚不已。

    過了好一陣,有人忍不住問葉老道:「葉老,紀永寧的勸學詩值多少銀兩?」

    「萬金!」葉老說道,但又立即改口道,「不,是無價之寶!」

    「哇……」眾品鑑師不禁發出一陣驚嘆。

    過了半響,有一位品鑑師為紀寧惋惜地道:「真是可惜呀。紀永寧若把這首詩拿到我們這裡賣了,一輩子衣食無憂矣。」

    其他品鑑師聞言,無不紛紛點頭贊同。

    「呵!」葉老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眾品鑑師聽到葉老的一聲冷笑,無不神色一稟。

    首先為紀寧惋惜的那個品鑑師慚愧地走到葉老面前,向葉老行禮說道:「柏仁慚愧,眼裡竟只有銅臭……」

    葉老擺手打斷那個品鑑師的話,說道:「老夫不是因為你們以錢衡量詩詞而怒,實因你們不識人心險惡。」

    所有人不禁愕然,立即向葉老拱手作揖拜道:「請葉老教我等。」

    「紀永寧這首詩可謂是無價之寶,足以傳天下,甚至流芳百世!「葉老說道,「若紀永寧真拿去賣了,固然得萬金,但卻為他招來殺身之禍!」

    眾品鑑師聞言,大吃一驚。

    只聽見葉老說道:「買得起紀永寧這首詩的人,至少是學士以上,甚至是大學士。這等能傳萬世的詩,不論哪個大學士買到了,必定渴望進一步完全擁有此詩,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此詩非他所作。殺人滅口之事必定上演!」

    眾品鑑師恍然大悟,同時不禁在心底暗暗驚嘆,紀寧作的詩竟太好,能給他招災。這驚人的才華只怕當年公認的文曲星下凡的紀凌也有所不及。

    而葉老對紀寧的勸學詩的專業評定,在當天晚上就被其中的品鑑師傳開出去,並迅速傳遍了整個金陵城。

    一時間,金陵城所有人對紀寧所作的勸學詩的價值有了清晰認識。

    宓姑娘在震驚紀寧的勸學詩時,內心下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只要紀寧闖過這一關,她立即辭去品鑑師一職,到三味書院做女先生,兌現當初以為根本不可能的約定。

    ……

    ……

    紀府,養氣院。

    紀澤聽完紀寧在公堂上的對話,特別是四步成詩做出一首令所有人震驚的勸學詩,不禁老毛病犯了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這一咳嗽彷彿用盡了他所有力氣,沒完沒了地咳個不止,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服侍他的老奴也是束手無策,只能乾著急。

    終於,紀澤好不容易停下咳嗽,但已經去了他半條老命。

    他還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廳堂外出來一陣喧囂聲,聽動靜是有下人在攔某個要強闖進來的人。

    「你去讓她進來吧。」紀澤對站在身邊的老奴吩咐道。

    老奴應了一聲,走出廳堂。

    隨著老奴出去,不一會兒史紅豔氣沖沖地走進來。

    史紅豔雖氣沖沖走進來,但看見紀澤後,不敢造次,壓下怒氣,恭恭敬敬地向紀澤行禮。

    行禮後,她終於問道:「爺爺,孫媳婦很不明白,敬兒聯合金陵城書生一起上書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是得過您的首肯的,為什麼敬兒剛與紀寧對簿公堂,您就對敬兒進行懲罰,而且是開除出族譜如此嚴厲的懲罰?」

    「敬兒這次準備十分充足,他絕不可能再失敗!」

    原來,紀澤對紀敬進行開除出族譜的嚴懲的消息已經完全傳開,遠在臨仙樓的史紅豔也得到了消息,立即趕回紀府向紀澤討要說法。

    紀澤說道:「這是他咎由自取。我從一開始就嚴厲警告過他三年內不得找紀寧報復。他把我的話當耳邊風,自作聰明公報私仇,招來災禍。」

    「另外,我也警告過你,此次再失敗,休怪我冷血無情。」紀澤又道,「所以,你們怨不得人。」

    「可是,敬兒才與紀寧對簿公堂,您……」史紅豔非常不甘地叫道。

    紀澤打斷史紅豔的話,冷聲道:「因為敬兒在與紀寧一起進入府衙那一刻,你們就已經敗了!」

    「孫媳婦不明白。」史紅豔咬著豔紅的下唇道。

    紀澤發出一聲自嘲,說道:「是呀,你們連為什麼敗了都不知道!」

    史紅豔不說話,定定看著紀澤。

    「咳咳、咳咳,」紀澤因為說話急促。情緒有些激動,引得他不由自主咳嗽起來。

    好在不嚴重,只咳了幾聲就停下了。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緩和氣息,然後回憶地感嘆說道:「是呀,十年的時間足夠讓人淡忘許多事,尤其是關於一個死人身上的事……」

    「您是說紀凌?!」史紅豔驚叫道,立即明白紀澤指的那個死人是紀凌,紀寧的父親。

    「不錯,就是紀凌。」紀澤說道。「因為紀凌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0 AM

第63章 原因

    「大人,此請願並非學生一人的意思,而是整個金陵城學子的民意。請大人務必三思!」紀敬赤紅著眼睛,拱手對李璟大聲說道,為自身今後命運做最後一搏,不惜頂撞李璟這個金陵城知府。

    紀敬此言一出,站在公堂外旁聽的書生立即按約定地一起叫喊道:「請大人三思!」

    叫喊的同時,這些書生都「撲通」地跪下,一副為民請命的模樣。

    這些書生的叫喊聲很大,傳到了府衙門外,站在府衙門外的書生立即跪下,伏拜地上,用盡全力大聲喊道:「請大人革去士林敗類紀寧功名!」

    「請大人革去士林敗類紀寧功名!」

    「請大人革去士林敗類紀寧功名!」

    ……

    ……

    喊聲震天,滾滾聲浪匯成一片如萬馬齊喑湧入府衙內,湧入公堂內,令人勃然變色。

    那幾個收受過紀府賄賂的官員見狀,趁機站起來,向李璟拱手行禮叫道:「大人,民意沸騰,請您慎重。」

    話未落,一股更大的聲浪覆蓋地席捲過來,一下子把剛才書生請命革去紀寧功名的聲音蓋過。

    「請大人不要革去紀先生功名!」

    「請大人不要革去紀先生功名!」

    「請大人不要革去紀先生功名!」

    ……

    ……

    請命支持紀寧的喊聲震天,鋪天蓋地,氣勢萬千,所有人都不禁為之變色。

    遇上這種民意沸騰的衝突,沒有誰敢輕舉妄動。

    好在李璟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案,立即傳令讓在府衙門外維持秩序的官差僕役把書生和老百姓的請願喊聲壓下去。

    足足過了一柱香,外面的聲浪才漸漸平息下來,審問才得以繼續。

    「大人,您也聽見了。全城書生對強烈要求開除紀寧這個士林敗類。」紀敬搶先對李璟說道,「民意不可違啊!」

    反正已經頂撞了,紀敬也豁出去了。如果真能取得勝利,事後有紀府的庇護,他也不怕李璟。

    「大人,民意的確不可違。」紀寧立即拱手對李璟說道,「但是紀敬誇大了事實,外面不過是幾百書生而已,並不能代表金陵城所有書生。另外,外面同樣有許多老百姓,他們的人數是那群書生的幾倍,他們持著相反的意見!」

    「你那些不過是貧窮賤民,縱然人數多,如何能與聖人門徒相提並論?」紀敬大聲說道。

    紀寧立即駁道:「亞聖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尚書》又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平民百姓如何不能與書生相提並論了?你不尊聖賢之言,把你革出儒道才是正確!」

    「你、你、你……」紀敬氣得指著紀寧說不出話來,眼前發黑,險些氣暈了,憋屈得吐血三升。

    自對簿公堂以來,被他指控不學無術的紀寧言必聖賢,處處狡辯其行為乃聖賢教導,教其置於大義上。指責他紀寧有錯,就是指責聖賢的不對。

    「啪!」

    一聲懾人心神的驚堂木聲突然炸響,李璟聲音微帶著怒意喝道:「肅靜!肅靜!這裡是公堂,不是菜市場!誰再擅自出聲,立即打出公堂!」

    紀寧和紀敬停下爭吵,轉身面向李璟拱手作揖一下,表示遵從和請罪。

    呵斥停紀寧和紀敬的爭吵後,李璟目光轉向其他在公堂上一起審問的官員,徵求集體意見。

    這種民意沸騰爭執,他雖貴為知府大人,但也不敢妄斷。

    不過,不等其他官員發表意見,作為壓軸定音的沈康卻先開口了。

    「李大人,剛才對紀寧的審問,你是否已審問清楚?」沈康說道。

    李璟行禮地回答道:「沈老,學生已審問清楚。」

    「那麼,紀寧是否有罪?」沈康又道。

    李璟答道:「無罪。」

    「既然無罪,為何好拿捏不定?」沈康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莫非你要徇私?不主持正義?」

    李璟被嚇得臉色大變,連忙躬身下拜道:「學生萬萬不敢,學生萬萬不敢。」

    沈康不再說話。

    李璟直起腰後,不再徵求其他官員意見,做回主審官座位。

    他本來就想偏向紀寧,紀寧在審問中對答如流,沒有任何罪名,如今紀寧不禁在外面有許多百姓支持,更得到儒道泰斗人物沈康支持,所以他做最終判決毫無壓力。

    「紀敬,你和其他書生的聯名請命羅列原因不成立,所以本官和教諭大人不予同意。」李璟威嚴地說道。

    紀敬聽到李璟的最終判決,大腦轟地一響,整個人癱軟坐地上。

    李璟沒理會紀敬,接著目光轉到紀寧身上,說道:「紀寧,你興辦三味書院沒有任何問題,好好經營下去,讓更多平民百姓有機會讀書識字,沐恩聖賢教化,光大我儒道。」

    「學生遵命!」紀寧拱手鞠躬下拜道。

    …………

    紀府,養氣院。

    紀澤道出紀敬必敗的真相說道:「因為紀凌是沈康的最得意學生!」

    「啊!」史紅豔不禁驚叫一聲,眼前發黑,腦海裡雷電閃鳴,一下子記起了許多關於紀凌的事。

    紀敬聯名其他書生上書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本身就是一場務虛的道德審判。

    縱然紀寧真的誤人子弟了,但三味書院才真正開講十幾天,能犯多大的錯?根本不至於革去功名。更何況紀寧還可以自我辯護,洗清道德指控。

    所以,這是一場以眾欺少,以勢欺人的行徑。

    然而,沈康身為此次對紀寧審判的最關鍵人物,不僅是教諭,還是德高望重的泰斗人物。

    沈康的態度幾乎完全決定審判的結果。

    而紀寧的父親紀凌恰恰是沈康的最得意學生,師生情誼自然深厚,即使紀凌去世十年,沈康對紀凌還是有情分的。

    革除功名對一個士子而言太嚴重了,直接毀掉一個人,這麼嚴重的事,又是務虛的道德審判,沈康看在昔日愛徒情分上,偏袒紀寧是絕對的事情。

    「你們啊!」紀澤搖頭嘆氣地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要對付一個人不事先查清對方的一切底細,還要我這個老糊塗提醒才知道。」

    「紀府,真的徹底衰落了!」末了,紀澤沉痛地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1 AM

第64章 反擊(上)

    終於塵埃落定,紀寧神色淡定自若,根本看不見僥倖逃過一劫後的狂喜和激動。

    眾人見狀,不禁佩服紀寧的氣度。

    其實,紀寧在從三味書院出發時,就已經知道自己安全得很。

    在一開始,他就以徒孫的身份給沈康寫陳情信,向沈康解釋他辦三味書院和化整為零受束修之策。

    後面的自白文也取到了超出他預料的效果,得到金陵城的平民百姓支持。

    至於公堂上的自我辯護,更是早有準備。

    當場宣佈駁回紀敬等人的請願後,李璟轉頭看向沈康,準備宣佈退堂。

    豈料,沈康沒有回應地點頭。

    只見沈康目光對著紀寧,聲音嚴肅地道:「紀寧,紀敬等人對你的指控雖不成立,但不代表你完全無過錯。」

    此話一出,紀寧心底不禁「咯噔」一下。

    天知道那些德高望重的鴻儒會不會犯什麼精神潔癖。

    其他人聞言,無不禁「啊」的一聲,這是再起波折的節奏啊!

    眾人不禁為紀寧擔憂起來。

    在剛才整個審問過程中,紀寧的表現已經征服了所有中立的旁聽群眾。

    特別是紀寧四步成詩的驚人才華,完全折服了他們。

    所以,他們都不想看見紀寧有事。

    不僅是中立的旁聽群眾,就是本來站在紀寧對立面的書生,也有一些書生心裡隱隱不希望紀寧被懲罰。

    畢竟,不是所有書生嫉妒紀寧辦私塾的。有不少書生反對紀寧的出發點是真實的為大義。

    而如今,一場對簿公堂下來,他們就是再偏見,也不得不承認,紀寧絕不是不學無術的紈絝,相反紀寧的才學讓人佩服。

    不論是在哪裡,才華除了讓人嫉妒,還更能讓人心生敬重。

    不過,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癱軟坐在地上的紀敬。

    他聽到沈康這句話,彷彿看見了無窮的希望。

    「我還沒敗!我還沒敗!……」

    他在心裡驚喜萬分地大叫,整個人一下子站了起來,重新恢復鬥志。

    只見沈康繼續說道:「紀寧,你為證明自己佔有大義,煽動民眾,其罪不小!」

    「大人,冤枉啊!」紀寧向沈康拱手微拜,叫道,「學生無意煽動民意。紀敬散佈檄文抹黑學生,學生實在是不得已才寫下自白文自辯,免使滿城百姓被紀敬矇騙以至誤會了學生。」

    「不得狡辯!」沈康嚴聲說道,「你當滿城百姓是傻子,對你的小伎倆看不清?」

    紀寧只能拱手低頭說道:「大人英明,學生甘願受罰。」

    對紀寧的認錯態度,沈康微點一下頭,嚴厲的神色稍緩了一些。

    「有錯就必須受罰。」沈康說道,「不過,姑念你是初犯,你又被逼自衛,可以酌情減輕懲罰。」

    「多謝大人開恩。」紀寧立即拱手作揖謝道,暗鬆了一口氣。

    沈康說道:「你在自辯中,雖言必聖賢,但你的所做所為偏離了中庸之道,就罰你將《論語》和《中庸》抄寫一百次。老夫親自監督,每五日|你必須親自將抄寫的《論語》和《中庸》到老夫住宅給老夫過目。」

    「你可服?」沈康問道。

    紀寧還沒開口,旁邊的紀敬已經激動地大聲叫道:「我不服!!!」

    沈康轉目向紀敬。

    「大人,您名為懲罰紀寧,實則褒獎他!」紀敬不甘心地叫道,「學生萬萬不能服!」

    沈康不僅是金陵城教諭,更是當世鴻儒,是稱號大學士,比大學士還高一等級。

    金陵城所有士子哪個不渴望能見上沈康一面,盼望能得到他指點一二,那將是受用終身。如果能得到沈康的青眼,收為弟子,那絕對是八輩子積來的福分,祖墳冒了青煙。

    如今沈康罰紀寧抄書《論語》和《中庸》,每五天讓他檢查一次,也就是說紀寧可以每五天與沈康見面一次。

    這不是褒獎是什麼?

    是天大的恩賜!

    就是一些沈康的真正弟子也沒有這個待遇。

    這叫一心期盼紀寧被嚴懲的紀敬如何能服?

    「是嗎?」沈康淡淡地說道,「你也煽動民意,你是否願意領罰?」

    「學生願意,學生就是死也願意!」紀敬激動得滿臉通紅叫道,感覺如墜夢中,「還請大人加倍懲罰!」

    這真是天降鴻福啊!明明已經敗了,將被家族拋棄,沒想到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跟沈康搭上關係,紀府非但不會拋棄他,反而把他當祖宗供著!

    沈康淡聲說道:「就罰你將《論語》和《中庸》抄寫一千次,限三年內完成。全部抄寫完畢後,再送到老夫住宅上,不得有誤。否則,按煽動民意、妖言惑眾大罪嚴懲不貸!」

    「啊!」紀敬不禁叫了一聲,整個人癱軟地上,完全傻了。

    僅一部《論語》就一萬一千七百五十言,抄寫一千次,就是一千一百多萬字。要在三年內抄寫完,就是不吃不眠地抄寫,也未必能完成。

    旁聽的群眾不禁發出一陣嘲笑聲來,竊竊私語,議論紛紛道:「也不用腦子想想,沒有四步成詩的驚人才華就膽敢妄想得到沈老另眼相看!真是愚不可及!」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一下鏡子,跟紀永寧相比,差得不止十萬八千里!」

    ……

    ……

    「學生心誠悅服。」紀寧強壓著對紀敬的嘲笑聲,向沈康拱手作揖地說道。

    沈康頷首一下,道:「很好。」

    言罷,不再說話。

    事情已經結束,李璟一拍驚堂木,準備宣佈退堂。

    就在這時,紀寧突然大聲叫道:「大人,學生還有事!」

    「哦?」李璟微訝,不過很給面子地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只見紀寧取出一張寫好的狀紙,然後雙手托著狀紙往上舉,躬身低頭說道:「學生有冤屈,請各位大人為學生主持公道!」

    雖然紀敬已經被沈康懲罰了,但是他還是不打算放過紀敬。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以德報怨的謙謙君子,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才是他的真性情!

    既然紀敬要革去他的功名,那麼現在輪到他請願革去紀敬的功名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2 AM

第65章 反擊(下)

    「學生有冤屈,請各位大人為學生主持公道!」

    眾人聞言,立即猜到紀寧是要一鼓作氣反制紀敬。

    李璟略作沉吟,思索著要不要當場接下紀寧的狀子,要不要得罪紀府。

    從嚴格上說,紀寧這時候提交狀子反擊紀敬已經是另一個案子了。

    不過,下一刻,李璟威嚴地說道:「準!」

    紀寧明顯獲得沈康青眼有加,說不定將來會收為弟子呢,可謂是前途無量。而紀敬在佔足了絕對優勢下,有事主動進攻者,仍慘敗塗地,多半今後不被紀府重視了。

    所以,他很快有了決定。

    接著,站在他身邊的師爺走下去,接過紀寧的狀子,返回去把狀子交個他。

    紀寧拱手對李璟說道:「大人,學生七歲喪父喪母,成了孤兒。雖住在紀府內,實則僅能與父母遺留下來的一忠心家奴何安和一貼身丫鬟雨靈相依為命。學生能成長到今日成人,全賴他們的細心照料。學生一直把他們當親人看待,從不敢真當奴僕。」

    「但是,數月前,紀敬要強買學生貼身丫鬟用來褻玩,學生哪能答應,那可是學生的親人。紀敬強買雨靈不成,遂對學生懷恨在心。」

    「前三個月,學生被逼搬出紀府。清算賬本時,學生反欠紀府近三百兩白銀。當時,紀敬落井下石,糾集一批昔日學生不慎交的狐朋狗友找上門向學生逼債。他紀敬趁機要挾學生把雨靈賣給他玩弄。」

    「好在學生去詩詞閣賣得銀兩還請了債,這才使得學生親人雨靈免遭紀敬強佔了。」

    「豈料,紀敬對學生更懷恨於心。前段時間,他指派他的跟班小廝張明帶著紀府下人在菜市故意找茬,毆打學生的安叔何安。」

    「又在前幾日,紀敬煽風點火,糾集一群書生要砸了學生辛辛苦苦辦的三味書院。」

    「他名為大義,實則是為報私仇,斷掉學生的營生之道,以洩他心中仇恨。」

    「學生從小成了孤兒,被趕出紀府後,非但沒分到一分一毫家產,還倒欠紀府近三百兩!可謂是毫無立足之本。紀敬帶人砸學生辛苦建立的三味書院,就是要將學生逼上絕路,窮困餓死街頭!」

    「好在三味書院得到城西的百姓支持,才免遭於難。」

    「但紀敬還有更陰損的毒計,竟煽動聯合金陵城的書生一起請願革去學生的功名,要將學生徹底毀掉!」

    「紀敬口口聲聲說大義滅親,實則是為報私仇玷污了大義。」

    眾人聽到這裡,無不為紀寧憤怒起來,議論紛紛,甚至有人高聲指責紀敬道:「連血脈相連的族弟都如此逼害,當真的毫無人性!」

    「就是,人品如此敗壞,說他為了大義勞心費力聯合其他書生上書請願,鬼才相信呢!原來是公報私仇!」

    旁聽的群眾討論唾罵紀敬的聲音越來越大,旁邊站著的書生終於坐不住了。

    「紀敬,原來你是公報私仇!」這時,有一位書生跳出來,指著紀敬大聲叫道,「你矇騙了我們,害我等差點釀成大錯!」

    「紀敬,你個卑鄙陰險的小人!妄我一直對你忠肝義膽,萬萬沒想到你竟把我等當猴子地耍了,還差點冤枉了紀永寧。」又有一位書生跳出來,高聲痛恨地道,「紀敬,今日眾人作證,我張普與你割袍斷義!」

    ……

    ……

    「永寧兄,我等對不住你,但都是太信任紀敬這個陰險小人以至被其矇騙的。請永寧兄打罵,我等絕不反抗!」旁聽的書生個個都想紀寧深深地拱手作揖地叫道。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紀敬慘敗塗地,紀寧不僅沒被革去功名,還得到德高望重的稱號大學士沈康青眼有加,也就是說上書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是錯誤的。

    另外,他們許多人反對紀寧的根本原因是紀寧無學不術,如今一場對簿公堂下來,誰還敢說能四步成詩的紀寧不學無術?

    「可見,求學之道,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和「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人人可為師,人人皆為弟子。」這兩句話沒有高深的才學根本說不出來。

    再有四步成詩所做的勸學詩,沒有驚人的才華根本作不出來。

    所以,趁著紀寧揭穿紀敬的真面目,這些書生紛紛掉出來,撇清關係,把自己說成是被騙的。他們罵起紀敬來,比旁聽的群眾狠得多,越是心虛,辱罵詆毀紀敬越狠。有的書生甚至不惜揭出紀敬以往的醜事作證。

    一時間,本應該是嚴肅的公堂變成了批鬥紀敬的菜市場,紀敬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紀敬哪裡想到,昔日對他阿諛奉承、唯他馬首是瞻的書生全部跳出來指責辱罵他,而且是指責辱罵他最凶的人。

    一時間,他忘了否認,呆滯地喃喃說道:「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

    場面演變得越來越混亂,甚至有的書生進入公堂,走到紀敬跟前,指著紀敬的鼻子咬牙切齒地、如有殺父之仇地辱罵。

    「啪!!!」

    突然,一聲震懾心神的驚堂木聲響起,所有人被嚇地脖子一縮,安靜了下來。

    「這裡是公堂,不論任何人任何理由,都不得干擾公堂審問!」李璟黑著臉,嚴厲地斥道。

    公堂恢復秩序後,李璟對紀寧道:「紀寧,繼續你的申冤。」

    「諾!」紀寧拱手微拜謝過李璟。

    然後,他「撲通」地跪下,對公堂之上所有官員大聲疾呼道:「各位大人,紀敬對血脈相連的族弟尚且如此百般殘酷逼害,可見其為人多麼陰毒無情殘酷。如有朝一日其竊居廟堂之上,或成為名滿天下的儒士,學生不敢設想後果如何?」

    「學生斗膽請命革去紀敬的功名,將其開除出士林,免日後天下百姓遭其荼毒!」紀寧一副為民請命地剛正地高聲大呼道。

    紀寧的聲音一落,旁聽的所有書生立即跟著「撲通」地都跪下,對公堂之上的官員伏拜地高聲叫道:

    「學生斗膽請命革去紀敬的功名,將其開除出士林,免日後天下百姓遭其荼毒!」

    學生斗膽請命革去紀敬的功名,將其開除出士林,免日後天下百姓遭其荼毒!」

    ……

    ……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2 AM

第66章 秦淮河VS國子監

    平淮既森森,曉霧復霏霏。

    淮甸未分色,泱漭共晨暉。

    晴霞轉孤嶼,錦帆出長圻。

    潮魚時躍浪,沙禽鳴欲飛。

    會待高秋曉,愁因逝水歸。

    清晨,東昇的日頭灑下無數的金色光輝,落在波光粼粼的多情的秦淮河上,更落在連綿十幾里的凌波畫舫上。

    畫舫上,姑娘們陸陸續續地慵懶地起床,打開花窗推開房門,身姿如對面河岸邊上的扶柳一樣地款款走出胭脂味偏重的房間。

    穿著紅紅綠綠裙子的她們手中提著小木桶、洗臉盆和毛巾等等洗漱物品,走到船甲板上,沐浴在金粉的清晨陽光下,鶯歌燕語地洗漱起來。

    昨晚陪恩客一夜風流纏綿,讓她們即使沐恩在陽光下,仍是不免睡眼惺忪。待洗漱梳妝完畢,吃過早點填了肚子,還得回房睡個回籠覺。

    若不如此,到了下午和晚上哪來力氣彈琴唱歌陪酒猜拳哄恩客們開心,和夜深人靜後在恩客們身下承歡?

    不過,就在她們鶯歌燕語地洗漱時,不時有一些輕靈婉轉飄渺的歌聲從一些高大豪華的畫舫如仙音地飄下來。或者是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叮咚琴音飄蕩在一片淼淼的水波上。

    不止一兩艘高大豪華的畫舫,幾乎連綿在這秦淮河十幾里的氣派畫舫都如此。

    在金粉陽光下洗簌的姑娘們意識到,中秋快到了,一年一度盛大繁華無比的花魁大賽也隨之要到來了。

    有實力的畫舫都在為這一場繁華盛宴抓緊時間做最後的準備。

    悠悠秦淮河幾百上千年,幾乎每年都上演著這一齣戲。

    雖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但這繁華似錦的金陵城從不缺才華橫溢一擲千金的才子,這悠悠秦淮河上的畫舫裡也從不缺才貌雙全身世可憐的清倌人兒。

    似乎印證著才子佳人的風流故事,金陵城秦淮河,這處天下出名流傳了幾百上千年的煙花之地,它的河岸對面正好是天下士子仰慕膜拜的文氣衝天的金陵城國子監。

    此時,秦淮河的河堤上的道路上,一輛馬車在無數的垂柳枝下,迎著朝陽,轆轆行駛,駛向金陵城國子監。

    馬車車廂內,一位穿著嫩綠色衣裳俏麗的少女正吱吱喳喳地對坐在她身邊的氣質淡定從容的俊朗公子哥兒說個不停。

    那俏麗少女杏眼桃腮,彎彎的柳俏眉眉梢上掛著喜慶,美眸也笑得彎彎的,如到了月初倒影在秦淮河水面上的月牙兒。

    至於那公子哥兒身穿著整潔合體的書生儒服,氣質儒雅,雖坐在馬車車廂內,腰桿仍是筆直挺拔,白皙俊朗的臉龐輪廓分明,線條有幾分堅毅,星目更是深邃如海瑩潤有神。

    那俏麗少女從出門開始就高興地吱吱喳喳地說個不停,把那儒雅的公子哥兒吵得耳朵都起繭了,終於按捺不住了。

    「你少爺我這是去接受被罰的監督,不是去迎親,你至於這麼興奮嗎?」那公子哥兒無奈地說道,「能不能消停一下?」

    俏麗少女嘻嘻一笑,反駁道:「少爺,您說謊!」

    「沈老可是天下鼎鼎有名的儒道泰斗,屈指可數的稱號大學士,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士子費盡心思求見他老人家而不得呢!」俏麗少女含笑地說道,「少爺您是名為被罰,實為獲褒獎。」

    原來,這馬車車廂內坐著的正是紀寧和雨靈這對主僕。

    那日,在府衙公堂之上,紀寧免遭革去功名後反擊紀敬,紀敬身敗名裂。在紀寧反過來請願革去紀敬功名,本來支持紀敬的旁聽書生集體倒戈,竟伏跪地上附和紀寧的請願。

    就在紀敬不甘心,做最後負隅頑抗時,周知婧站了起來,讓下人從側廳帶上銀票黃金和珠寶,指出這些錢財都是紀府企圖暗中賄賂收買她,讓她同意革去紀寧功名的請願。

    其他陪審官員見周知婧站出來揭穿紀府行賄之事,再加上紀敬大勢已去,為不惹火上身,也紛紛站出來指正紀府賄賂他們。

    當然了,他們收受的賄賂沒帶過來。

    李璟心知肚明,表面上非常震怒,下令把紀敬押進大牢,將此事徹查,如確有此事,立即革去紀敬功名,充軍流放三千里!

    紀寧大獲全勝,洗清罵名,並反擊將紀敬打入大牢。

    不過,紀敬之事對紀府影響不大,因為在紀敬剛剛剛進入公堂時,紀澤就已經下令把紀敬開除出族譜,將紀府的責任撇清乾淨。

    馬車車廂內,紀寧不由微微地一笑,對雨靈說道:「你又知道?」

    「當然知道了!」雨靈微揚著有幾分得意的俏臉對紀寧,說道。

    「呵呵……」紀寧一笑,忽然伸手輕輕敲了一下女孩的漂亮小腦袋。

    雨靈「哎呦」地叫疼一聲,性感的小嘴兒微扁,微嬌嗔地說道:「少爺,不許敲雨靈的頭,會敲傻的。」

    「你本來就傻傻的,多敲幾次,說不定就聰明了。」紀寧逗趣地道。

    雨靈不依地叫道:「人家才不傻呢。人家已經能背《論語》了!再說了,人家天天跟在少爺您身邊,就算是傻,也沾了少爺您橫溢的才氣變得聰明了!」

    「哈哈哈……」紀寧不禁朗聲笑起來,「好,這個馬屁拍得不錯,本公子愛聽,繼續!哈哈哈哈……」

    終於,氣勢恢宏的金陵城國子監的大門到了。

    在大永朝,每一個才子都是一座移動的金山銀庫。

    沈康身為稱呼大學士,家資自然不會少,不過他卻沒在金陵城置辦有府邸,家更沒安在金陵城這座大永朝最繁華的城。

    所以,紀寧要找沈康,就得去金陵城國子監。

    這次拜見沈康,便宜老爹的恩師,是紀寧穿越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與沈康正式見面。

    所以,除了帶著必須的厚厚幾疊被罰抄書寫滿字的紙張外,他還帶上了精心準備的禮物。

    「好大一座靠山!」

    在馬車駛入國子監的高大氣派大門時,紀寧臉上不由露出幾分笑容。

    按理,國子監這種神聖莊重的地方,是嚴禁外來馬車入內通行,但是守門的人一聽是與沈康有關的,立即恭恭敬敬地放行。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3 AM

第67章 拜訪沈康

    金陵城國子監佔地很廣,規模宏大,沿著秦淮河,延袤數里。

    若到了夜間,士子們挑燈夜讀,燈火輝煌,照亮半邊天,甚是壯觀。

    金陵城有兩大夜間奇景:

    一是秦淮河上綿延十幾里的畫舫一到晚上,燈火通明,照亮了整條秦淮河,鶯歌燕語、絲竹之聲、恩客與姑娘們相互逗樂的嘻哈之聲等等不絕與耳,極盡人間紙醉金迷的靡靡濁世。

    二是秦淮河岸邊上延袤數里的金陵城國子監,士子們挑燈夜讀,燈火輝煌,朗朗讀書聲匯成一片,浩氣衝天,鎮壓世俗一切污濁。

    天下最大的靡靡之音與天下最強的浩然之氣每個夜晚都上演著最激烈的交鋒,一直到深夜子時,萬籟俱靜。

    馬車進入國子監,雨靈禁不住好奇,伸出芊芊玉手,輕輕掀起車廂側壁的小窗口的簾布的一角,從裡面往外看國子監內部是什麼樣子的。

    國子監在金陵城,不禁是書生士子們,幾乎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神聖莊嚴無比的地方。

    因為國子監內聚集著大永朝整個南國最優秀最有才華的士子們。

    要進金陵城國子監讀書,最低條件必須是廩生(成績名列一等的秀才稱為廩生,廩生可獲官府廩米津貼。名望才華甚至超過普通的舉人),其他都是舉人士子。

    大永朝的科舉制度與中國古代科舉制度所區別。中國古代科舉各個州郡縣鄉的秀才舉人有差不多固定名額的,每三年一科的進士名額更是限定在300人左右。

    而大永朝的科舉制度不限名額,僅限才華。才華達線,不論多少人都可以獲得功名,拜入文廟,種得文種,學習小篆。相反,才華不足,哪怕是沒有人,也不會降低條件錄取一人。

    所以作為人文薈萃的江南一帶,在金陵城國子監內的舉人士子很多。

    雨靈掀開一角好奇往外看時,恰好到了國子監的士子們讀書上課的中途休息時間,所以沿路看見了許多身穿寬袍長袖的書生儒服的士子。

    從車廂內往外偷看一會兒,她無意中發現,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士子們居然也都紛紛轉頭朝她乘坐的馬車看來,而且目光隱隱帶著幾分仰望,似乎看見大人物。

    雨靈發現那些平日裡她仰望的士子們居然反過來仰望她乘坐的馬車,心裡就不禁有一種異樣的自豪得意感。

    「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們是拜見沈老,豈不是羨慕死他們?」雨靈不禁想道,俏臉隨之眉飛色舞,險些笑出聲了。

    不過,她的異樣還是被紀寧發現了:「看見了什麼好看的,這麼高興?」

    雨靈被嚇了一下,飛快地放下窗簾一角,轉身用嫩白的小手拍著胸口的飽|滿|碩大的渾圓,有些嬌嗔地道:「少爺,您嚇死奴婢了!」

    「奴婢沒看見什麼了。」她接著又答了紀寧一句,不敢讓自家少爺知道她為什麼眉飛色舞,免得被訓膚淺。

    紀寧倒沒怎麼知道雨靈看見什麼好看的,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被雨靈胸前的波濤洶湧吸引住了。

    如此近的距離,又在窄小封閉的車廂內,孤男寡女的,紀寧就是定力再好,也不禁有些血脈僨張,目光灼熱。

    下一刻,雨靈發現自家少爺灼熱的目光盯著她玉手拍動的酥||胸看,俏臉刷地一紅,飛快地拿下玉手,臻首低垂,不敢看自家少爺,俏臉羞紅得滴血。

    紀寧回過神,把目光移開,身體轉正,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體內的躁動。

    雨靈雖羞得恨不能鑽進地縫裡去,但末了她又偷偷地用美目眼角飛快地偷看一眼自家少爺,發現自家少爺正襟危坐著。

    她心底不禁有些失望,又忍不住多偷看了幾眼自家少爺。

    如瓠犀的皓齒咬了一陣嬌軟嫣紅的下唇,她似下了很大決心,悄悄地、悄悄地挪動她的美|臀向自家少爺一點點的靠近。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上半身嬌軀終於微微地若即若離地觸碰地了紀寧的右側身。

    砰砰砰……

    就在自己的半邊嬌軀觸碰到自家少爺的側身時,她感到腦海「轟」地一響,然後一片空白,耳朵只聽見自己胸口那如打鼓的心跳聲,呼吸都差不多停止了。

    紀寧端坐著,暗中深呼吸地讓自己平靜,但很快地發現鑽進自己鼻孔的處子幽香越發濃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不一會兒,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右側身被半邊嬌軟溫香的玉體輕輕地微微地貼著,陣陣嬌軟溫軟的異樣觸感傳來,才意識到不是自己錯覺,而是雨靈真的向他靠近過來。

    這讓他的呼吸更深了。

    馬車在國子監內車速放慢地行駛了差不多一柱香,終於停了下來。

    「少爺,到了。」何安轉身掀起車廂簾布,對坐在車廂內的紀寧說道,聲音帶著幾分難壓抑的激動。

    何安今天也穿著一身新衣服,收拾得整齊,人也精神飽滿,眉宇間難掩喜慶之色。

    「嗯。」紀寧微頷首應了一聲,神色平常。

    在馬車停下那一刻,雨靈早已飛快地把身子往外挪開了。

    下了馬車,紀寧書生儒服,手持紙摺扇,氣宇非凡。

    他略作伸展身骨,然後轉身面向馬車前的一座院子,微抬頭,眺目打量了一下前面的院子。

    只見那座院子是兩進的院子,中間有一棟三層樓高的小樓閣。

    整個院子青磚綠瓦,整修嚴謹,一絲不苟,坐落在一座小山丘的半山腰上,幽靜、向陽。

    院子正門門額上掛著一個紅木匾子,上面筆鋒蘊含不露、筆法嚴謹地書著三個大字:半山居。

    院門兩邊張貼著一副醒目的對聯:

    讀史有懷經世略,檢方常著活人書。

    看見這幅對聯,紀寧沉吟思索一下,然後露出微笑來。

    張貼在院門口的對聯,如果不是春聯或喜聯,不是胡亂附庸風雅,那麼對聯多是其主人的自勉或志向或態度。

    沈康身為一代鴻儒,稱號大學士,門口張貼的對聯當然不可能胡亂附庸風雅。

    能作出「讀史有懷經世略,檢方常著活人書」這樣的對聯,並張貼在院門前,說明沈康不是固執迂腐的老究學,再結合院子題名為「半山居」,可見沈康雖德高望重、年過七十,但治學態度開明開放。

    對於從地球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紀寧,很容易不經間就表現得離經叛逆的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態度開明的人了。

    何安和雨靈把「作業」和禮物從馬車上取下來,捧托在雙手上,走到紀寧身後,壓抑不住激動地小聲叫道:「少爺。」

    紀寧微頷首一下,舉步向那朱紅的院門走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4 AM

第68章 被人攔路

    走到朱門前,紀寧伸手拍了拍朱門上的銅環。

    很快,裡面出來一個中年男子的叫聲:「來了!」

    聽到裡面的應聲,紀寧收回手,後退一步立定,耐心等候對方開門。

    不一會兒,一個開門聲響起,紀寧朝漸漸拉大的門縫看去,意外地看見開門的是一位粉妝玉琢的翩翩美少年。

    那翩翩美少年個子不高,骨架纖細,十三歲左右,穿著華美的錦衣,十分貴氣,但長得實在太俊俏了。

    紀寧驚訝回不過神來,剛才明明是一個中年男人的嗓音,怎麼就變成一個美少年了呢?難道他的真的那麼早熟?那真是遺憾。

    紀寧莫名地胡思亂想為眼前的美少年遺憾時,對方「美目」睜大,目光帶著幾分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你……就是紀永寧?那個四步成詩的紀永寧?」一個清脆悅耳如出谷黃鶯的美妙聲音響起。

    那聲音實在太好了太純淨了,不帶一絲瑕疵。

    紀寧突然聽到這清脆悅耳的聲音,又不禁一愣,才明白自己誤會了,但他嘴上已經下意識地問道:「剛才不是你在裡面應聲?」

    「當然不是,那是柳管家。」那翩翩美少年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快說,你是四步成詩的紀永寧嗎?」

    聲音雖清脆悅耳像個女孩子,看語氣卻比較霸道。

    像個女孩子?

    紀寧一想到這裡,不禁重新打量對方,發現還真是個假小子,尤其是從其身上隱隱聞到胭脂味。只是她年齡還小,****還沒發育。

    「在下確實是紀寧。」紀寧拱手行禮地說道,「見過『小兄弟』閣下。」

    那假小子美少年倒沒有完全無禮,見紀寧拱手行禮,她也姿勢十分標準的拱手回了禮。

    「紀某依約拜見沈老,勞煩『小兄弟』通報引進。」紀寧說道。

    那假小子美少年揚著精緻無比的臉蛋,眼角朝上,神情高傲,語氣挑釁地說道:「你要進門可以,但你必須即景作詩一首證明你的才華。就以進門為題材,我也不限定你四步成詩,給你四十息。夠開恩了吧?」

    紀寧淡笑的輕搖一下頭。

    「你不願意?你心虛了?還是那首勸學詩根本就是你爹的遺作?!」那假小子美少年連珠炮地說道。

    紀寧淡淡地說道:「紀某的詩是可以賣錢的,我把詩作出來給你聽了,再拿去詩詞閣就賣不了了。」

    「你果然是滿身銅臭!」假小子美少年鄙夷地說道,「行,本郡……呃、本公子給你錢,你立即給我作詩!」

    他說著,要取錢,不料玉手摸了一個空,俊臉微紅了一下。

    但他立即揚抬起俊俏的臉蛋,頗有幾分霸道地嬌哼道:「我不管!總之你必須證明你有才華,不是欺世盜名!否則休想進這個門!」

    說著,她雙手一叉小蠻腰,把未發育的胸脯一挺,盛氣凌人,刁蠻至極。

    紀寧倒沒生氣,在他看來,對方不過是一個任性的小屁孩,犯不著,降低自己的層次。

    「這個嘛,」紀寧淡笑地說道,「不如換個法子吧。紀某出一道題,你作答。你要是能限時作答出來,紀某就認輸,立即掉頭走,再也不打擾沈老。如果你答不出來,那就讓紀某進去。如何?」

    假小子美少年微歪小腦袋,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了幾下,然後道:「你出的問題必須是你自己也能作答的。」

    「當然。」紀寧淡笑道。

    「必須是現在才想出來的,不能是你以前思考很久的。」假小子美少年說道。

    紀寧淡定地道:「當然。」

    假小子美少年權衡一下,對直接的才智有信心。事實上,她就是不服紀寧四步成詩才故意刁難紀寧。

    「好,你出題吧!」假小子美少年果斷地道。

    紀寧微微一笑,到底是小屁孩,這麼輕易就上當了。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也。紀某就出一道沒有爭議的數的問題吧。」紀寧不緊不慢地說道。

    假小子美少年聞言,美目大亮,未發育的小胸|脯挺得更高了,分明數是她的拿手戲。

    「仔細聽好了。」紀寧說道,「一日,有一家長帶著一名學童到紀某的三味書院求學。那家長對紀某說,他的孩子要學完所有字,問紀某能不能優惠一些。」

    「紀某一想,學完所有的字是一筆不小的束修了,優惠是必須的。於是,紀某立即答應了,說:可以啊,一共四十兩銀子。」

    「那家長立即搖頭,說一下子那不出那麼多錢,能不能學一個字給一個字的錢。」

    「紀某心裡是同意的,但是擔心那家長使詐,學到幾百字就不學了,白拿了優惠。於是,紀某對那家長說:總價是四十兩銀子,學一個字給一個字的錢是可以,但必須前面學的字給錢多,後面學的字給錢少。每學一個字所給的錢就是上一個字的一半。」

    「問題來了:你說紀某該在第一個字收多少錢才能剛剛好教完所有的字,拿到一共四十兩銀子?」

    「這根本不可能有答案!」假小子美少年瞪大美目地叫道,「天底下到底有多少個字,誰都說不出來!」

    紀寧淡淡一笑,道:「當然有答案。給你一盞茶時間。」

    假小子美少年倒沒繼續與紀寧爭有沒有答案的事情,眼簾垂下來,腦筋飛轉地思考起來。

    紀寧淡然一笑,好整以暇地打開扇子,優哉游哉地搖著扇子,心底暗笑起來。

    笨蛋才乖乖地任人考呢,反過來考別人不是更好嗎?讓別人別人死腦細胞去!

    他這個問題放到地球現代社會是一個很簡單的等比無窮數列問題,但放到大永朝嘛,非得殺死眼前這個刁蠻小女生一斤腦細胞不可!

    這是紅果果的知識輾壓!

    叫你無端找茬攔哥哥的路,考死考笨你!

    假小子美少年臻首微低垂,粉紅的小嘴翕動不已,念念有詞,明顯在飛快地計算紀寧的問題。

    不到半盞茶功夫,假小子美少年霍地抬頭,說道:「根本不可能有答案!」

    「你想不出來就對了,說明紀某贏了。」紀寧淡笑道,「現在可以讓讓了吧?」

    假小子美少年哪肯讓開,不服氣地說道:「你出了一道沒有答案的問題給本郡……本公子,我當然答不出來!你使詐!」

    「呵呵,你想不出來,說明你笨。自己笨就可以了,就不要把別人也想成為像你一樣笨。」紀寧不緊不慢地說道,「記住,以後不用輕易攔別人的路,笨蛋才無端端地攔別人的路呢。」

    「你、你、你……」假小子美少年被氣得全身發抖,險些直接被氣暈了。

    紀寧不理她,轉身問雨靈要過一方手帕,再向何安要過一串銅錢,然後放了一些銅錢到手帕包好。

    「諾,答案在裡面。」紀寧把包著銅錢的手帕遞過去,很氣人地說道,「你要是覺得自己是個大笨蛋,你就直接打開看。要是覺得自己還沒傻到腦癱,就繼續思考,直到想出答案為止,然後再驗證對不對。」

    假小子美少年被氣地暈了頭,居然屈辱地接過了包著銅錢的手帕。

    「讓讓。」紀寧說道。

    假小子美少年下意識地讓開,紀寧淡笑從容地從其身邊經過,進了院門。

    雨靈和何安趕緊跟上。

    紀寧主僕三人進入院子走了七八步,紀寧把合起來的紙摺扇舉在半空中揮了揮,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對了,一枚銅板代表一兩銀子,不要搞錯了。」

    假小子美少年看著紀寧主僕三人遠去的背影,芊芊玉手把那張手帕抓緊了,咬牙切齒地低聲自語道:「你要是膽敢真的糊弄我,本郡主誅你九族!」

    從小到大,誰不誇她天資縱橫、聰慧絕頂,直追聖賢,而如今居然被小小秀才而且還是蔭襲的秀才當面罵她笨蛋罵她腦癱,偏偏她一時反駁不得。

    恨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6 AM

第69章 書房密話

    在一間裝修簡樸實用的書房內,沈康坐在書桌前,認真仔細地一張一張地檢閱紀寧抄寫的《論語》和《中庸》。

    紀寧恭謹地站在書桌前面,目不斜視,執弟子禮。

    這間書房佔地很大,足足有三間普通房間那麼大,但一點也不覺得寬敞。

    因為書房內是一排排的書架子,書架子整齊歸類地放滿了書籍,其中不乏一些年代久遠的真本或孤本,簡直就是一個小型圖書館。

    一盞茶的功夫,沈康把紀寧抄寫的《論語》和《中庸》都仔細檢查完畢了。

    其實,紀寧沒抄寫多少,就一共五遍,反正沈康沒有限定時間。

    而且,對他來說,用毛筆寫字,哪怕是用最好的毛筆紫毫筆,也不如用一支普普通通的水性筆寫字利爽。

    「字不行,回去多練練。」沈康檢查完紀寧的「作業」後,抬頭說道。

    「諾。」紀寧老老實實地拱手行禮應道。

    其實他現在的字已經進步不少了。

    沈康打量地看了一陣紀寧,問道:「那首勸學詩可是你所作?」

    「是先父昔日所作。」紀寧躬身深拜地說道,「徒孫尚還懵懂年齡之時,先父曾以它勉勵要求徒孫,但也告誡徒孫切不可傳與外人聽,否則遭人恥笑。徒孫依稀還記得,先父還教導說,學問之道,須知行合一,止於至善,切不可空談妄談……」

    「等等!」沈康突然打斷紀寧的話說道,「剛才你說什麼?學問之道,須知行合一,止於至善?」

    紀寧忽然全身一緊,硬著頭皮答道:「是的。」

    「知行合一,止於至善」這句話可是明朝儒道大思想家王陽明提出來的,我怎麼就隨口就說出來了呢?可千萬別被沈康發現什麼呀!

    幸好,沈康已經完全被「知行合一,止於至善」這句話吸引住了。

    他自語地來回念了兩三次,品味這句話的韻味,眉飛色舞起來。

    「哈哈,好!好一句『知行合一,止於至善』!」沈康忽然高興地擊掌地叫道。

    末了,他又突然悲痛地惋惜叫道:「嗚呼,仲昆,吾之弟子,汝英年早逝,惜乎!惜乎!」

    聽見沈康緬懷悲痛紀凌,紀寧暗暗送了一口氣,這老頭肯定真以為「知行合一,止於至善」這句話是紀凌所說的。

    紀寧微低著頭,裝作悲傷,腦海裡忽然記起,沈康本人就是儒道理學派的宗師,與北宋理學創始人之一張載的思想接近,提倡「篤實尚行、經世致用」。便宜老爹是沈康的最得意弟子,肯定是繼承沈康的衣缽,那麼便宜老爹也是理學派的人。

    「知行合一,止於至善」這句話也可以解讀為理學範疇。不過,王陽明是儒道心學集大成者。

    極左與極右,往往是一線之隔,印證了《易經》的極陰為陽、極陽為陰的哲學思想。

    所以,沈康一點也不懷疑「知行合一,止於至善」的是否真的出自紀凌之口。

    沈康悲痛惋惜愛徒英年早逝一陣後,目光再落在紀寧身上,明顯溫情了許多。

    紀寧並不能知道,此刻的他與當年的紀凌的相貌身高真的很相似,連氣質也有三四分相似。

    「永寧,既然是你父親的教導,那麼你就當繼承它,將它視為己出,並將它發揚廣大。」沈康說道。

    他的意思是「知行合一,止於至善」這句完全歸紀寧一人所有,甚至包括「為天地立心」這首勸學詩。他沈康不會說出去,更不會佔為己有。

    紀寧立即拱手作揖拜道:「諾。」

    頓了頓,沈康接著說道:「如今金陵城謠傳你在公堂上所作的勸學詩是你父親的遺作,這個謠言是老夫刻意放出去的。你可明白其中意思?」

    「永寧完全明白師公一片苦心。」紀寧拱手說道,「永寧不過一介蔭襲得了功名的小小秀才,哪當得起『為天地立心』?」

    對於這個謠言,他是很歡迎的。

    『為天地立心』這首詩的思想境界太高,要是被人認定是他作出來的,那他就危險了。

    所以,他的想法是:唉,便宜老爹,你又替我擋災了。而作為回報,我又給你揚名了。

    沈康微頷首,說道:「你能明白就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還太年輕,暫時經不起大風大浪。對於背負謠言,可能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但等你才學漸成,名動天下後,謠言自然而然就匿去了。正所謂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永寧謹遵教導。」紀寧只能再躬身拜道。

    又頓了頓,沈康從書桌右上角取過一張書寫著文字的紙,對紀寧說道:「你的自白文的行文方式很好。自成一體,能讓所有人都能聽懂,即便是未經教化的山野村夫。如能推廣開來,天下再無難讀之書,可謂是功德無量。」

    「不過,你功名太低,妄自貪圖大功德,必招禍害。」沈康繼續說道,「所以,老夫嚴令禁止你再使用這種行文方式。除非有朝一日,你成為稱號大學士,你才可以向天下推廣。」

    「諾!」紀寧只能再次應聲道。

    被沈康一個謠言一個嚴令,他在應對紀敬逼害時建立的才學聲望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

    紀寧只能在心底苦笑。

    不過,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還是低調點的好。安全。紀寧在心裡安慰自己道。

    「你最近都在讀什麼書?」沈康問道。

    紀寧說道:「回師公,最近一直在攻讀四書五經。永寧是真的才疏學淺。」

    沈康倒沒說什麼,直接從書桌面左邊取過兩本書,說道:「這兩本書,一本《論語》,一本《中庸》,都是老夫註釋過的,你拿回去認真讀讀。有不懂的,記下來,下次見面可以問老夫。」

    「謝謝師公恩賜。」紀寧恭敬地行禮,然後恭敬地上去取書。

    沈康是儒道理學派的宗師,讀他註釋過的《論語》和《中庸》,基本就是接受他的理學派思想了。紀寧作為地球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唯物主義者,接受儒道理學派是最合適不過了。要是被逼加入儒道心學派,說不定能把他逼成神經錯亂。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7 AM

第70章 中秋詩會

    書房談話完畢,沈康不留紀寧。

    走出半山居時,紀寧沒再看見那個刁蠻的假小子美少年。

    不過,紀寧沒怎麼在意,他估計那丫頭就沈康的孫輩或朋友的孫輩。給她長教訓就給了,沒什麼大不了。

    如今沈康讓他每五日與其見一次面,不僅送親自註釋過的四書五經,還允許詢問,基本上跟收弟子差不多了。

    換做別人,早就欣喜若狂了。

    對無數的士子來說,能被沈康收為弟子,絕對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幸事,值得大擺流水宴席三天三夜慶祝。

    沈康年過七十,早就不輕易收弟子了。

    沈康上一次收弟子是在三年前,那個弟子是剛剛中榜不久的進士。僥是如此,那個新弟子高興得在家裡大擺感恩宴席,他的親朋好友列隊恭喜。

    不過,紀寧沒什麼感覺。

    沈康雖是一座很好的靠山,但他基本上就把沈康當做身份掩護而已,免得表現得太過無師自通遭人懷疑。

    再說了,他還得防著沈康一些,不能太親近了。

    畢竟這個世界裡,小篆大篆能溝通天地神鬼,文章能讓天地變色,沈康是這個世界的尖端人物之一,他可不敢打賭沈康有沒有什麼驚世駭俗的本事。

    一不小心就被當妖孽給收了,那就冤死了。

    離開國子監,馬車徑直返回紀宅。

    回到紀宅後,紀寧就沒出去,在書房裡攻讀四書五經,雨靈則在旁邊紅袖添香。

    今日,三味書院放假休息一天。

    如今,度過危機後,三味書院逐步規範起來,從秦府招聘來的四位先生經過他親自培訓後,也逐漸開始承擔教學工作。

    不僅如此,紀寧還特意去詩詞閣賣了一首詩,得到的銀兩用來把三味書院擴建,將三味書院旁邊的房子院子都買了下來。

    等擴建工程完畢,三味書院佔地面積就是原來的五六倍,能同時容納七八百學子就讀。

    在大永朝,有七八百學子的書院已經是實力很強的書院了,影響力不可忽視。白鹿書院也不過是一千多人。

    不過,三味書院的影響力很小,畢竟都是最低級的學子,處於識字寫字階段。要知道,白鹿書院的學子基本是秀才。

    連續讀書一個多時辰,紀寧有些乏了,就停下來。

    旁邊伺候著的雨靈立即端送來香茗。

    紀寧接過茶盞品茶時,雨靈已經繞到他身後,一雙軟若無骨的芊芊玉手落在他肩背上,細細碎碎的給他捏肩捶背。

    「少爺,過幾天就是中秋了,您有什麼打算?「雨靈一邊熟練地給紀寧捏肩捶背,一邊問道,「上水詩會、頤園詩會、天香樓詩會等等好幾個詩會都給您發帖子邀請您呢。您要去哪一家呢?」

    紀寧抽了抽嘴角,說道:「不去。你家少爺我的詩老貴了,在詩會上作詩,損失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再說了,那些什麼詩會沒一個安好心的。」

    老實說,他對中秋還是比較期待的。

    倒不是想參加什麼詩會,而是對古代中秋的濃郁節日氛圍很期待。屆時少不得帶上丫鬟雨靈出去走走,感受一下古代中秋的人文風俗。

    另外,他這幾天也注意到了,中秋期間,秦淮河上將舉行花魁大比,各大青樓畫舫都會派出他們的頭牌紅牌競爭。

    相對於什麼詩會,他更願意湊花魁大比這個大熱鬧,一睹被盛傳已久的秦淮河名妓到底怎麼個天香國色多才多藝勾人魂魄法。

    「聽說參加花魁大比的各青樓畫舫的頭牌紅牌必須是身子完壁的處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到花魁大比,紀寧就不禁想到其中的一個規則。

    「哦……」雨靈玉手緩了緩,應了一聲。

    紀寧隱約聽出雨靈聲音裡帶著一些遺憾,不由轉身回去,看著雨靈的俏臉,問道:「你好像希望我參加詩會?」

    「沒、沒有,沒有!」雨靈連忙擺著小手否認說道,「您都說了,那些詩會沒一個安好心的,奴婢怎麼可能讓您往火坑裡跳呢?」

    紀寧微笑道:「說謊了吧?」

    雨靈「撲通」地跪下來,說道:「少爺,奴婢真的沒這種想法。」

    「你這是怎麼又跪了?我又沒責備你。」紀寧無語地伸手扶起雨靈,「起來起來。以後可不許再動不動就跪了。知道嗎?」

    雨靈眼圈微紅,低頭點著臻首應道:「知道了,少爺。」

    「你繼續給我捏一下肩。」紀寧說道,擔心如果不主動讓這傻妮子捏肩捶背,她又得胡思亂想了。

    「諾,少爺。」雨靈立即高興地應道,慇勤地繼續給紀寧捏肩捶背。

    紀寧眼簾微合,享受古代少爺的幸福。

    過了一陣,紀寧舒服地有點真要眯眼了。

    「少、少爺……」這時,雨靈的聲音小心地從耳後傳來。

    紀寧有些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奴婢剛、剛才真說謊了……」雨靈的聲音拘謹小心地說道,「你您責罰奴婢吧。」

    紀寧因為真的有些眼睏,就沒睜開眼睛,含糊地問道:「怎麼說謊了?」

    「奴婢是真的希望您去參加詩會。」雨靈緊張地嚥著口水說道。

    紀寧聽到這裡,倒是完全清醒了,不過他不行嚇到雨靈,所以仍合著眼睛,聲音有意放含糊地問道:「為什麼?」

    「以前,少爺您每次都參加中秋詩會的。」雨靈有些自言自語地說道,「您這時候往往就跟杜守他們說進入詩詞閣賣詩掙錢,實際上是花錢買詩,然後參加中秋詩會,在詩會上『作詩』。」

    「呵呵,以前我是挺混蛋的。」紀寧自嘲道。

    雨靈回憶地說道:「那些人都猜到您的詩是買來的。他們就故意讓您解釋詩的含義,您經常答不上,他們就趁機取笑奚落您。奴婢跟在您身邊,覺得很、很……」

    「很丟人,是不是?」紀寧問道。

    「不是。是很氣憤那些人。他們許多人的詩也是買的,為什麼就偏偏針對少爺您?!」

    「少爺,如今您發奮讀書,才學已成,四步成詩,作出的詩連沈老都讚賞。」雨靈說道,「可是,外面那些人見不得您有才華,到處謠傳您作的詩是老爺的遺作。太可恨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8 AM

第71章 陰毒狠辣的報復

    聽了雨靈的話,紀寧明白過來了。

    敢情這小妮子是氣憤外面的人造謠中傷他,想通過他在詩會上作詩反擊謠言,同時一報以前隨紈絝紀寧參加詩會所受到的屈辱。

    明白雨靈的想法,紀寧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外面的謠言本來就是沈康為保護他故意散佈的,而他本人也樂於接受。

    所以,雨靈想讓他去參加詩會證明什麼,根本不可能。

    至少在三五年內,他不可能主動證明「為天地立心」這首詩是他所「作」。

    不過,雨靈把他的榮辱完全當成她的榮辱,讓他心裡一陣感動。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紀寧睜開眼睛說道,「能承受多大的詆毀,才能承受多大的讚美。」

    雨靈聞言,說道:「奴婢懂了,少爺。」

    ……

    ……

    蘇府,聽雨樓。

    「太可惡了!」李秀兒頗有憤憤不平地對蘇蒹葭說道,「蒹葭姐,你說那些書生怎麼就那麼酸,內心那麼齷蹉?」

    「你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教我怎麼認同你?」蘇蒹葭微笑道,「到底發生什麼事?居然惹得我們的李大小姐這麼生氣。」

    「就是那些書生……」李秀兒剛說了開頭,然後反應過來,問蘇蒹葭道,「你不知道嗎?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

    李秀兒這句話同樣無頭無腦,不過蘇蒹葭一開始就猜到李秀兒說的是什麼事。

    只見她淡然說道:「你是說紀永寧的事吧?我已經不關注他的事了。」

    「什麼?你不關注紀永寧的事了?」李秀兒大感意外地迷惑問道,「為什麼?」

    蘇蒹葭平淡地說道:「沒為什麼。之前我關注他的情況,是擔心他剛搬出紀府遇到過不了的坎,趁機幫他一把,讓他能順利生存下去,我與他從此互不相欠。如今看來,所有人都小瞧他了,或者說是他騙過了所有人。他離開紀府,反而過得更好,再也不需要隱藏了。」

    「既然他能活更自在更精彩,我自然沒必要再關注他的情況了。」

    李秀兒聽完,扁了扁性感嬌軟的小嘴,有些遺憾地說道:「你真的不在關注他了嗎?」

    蘇蒹葭淡笑一下,不說話,但那態度是很明確。

    李秀兒見狀,不再說話。

    她心裡不由既有些失落又有一些竊喜。

    失落的是蘇蒹葭不再看著紀寧一步一步成長,知道承認當初她的選擇是錯誤的。

    竊喜的是蘇蒹葭應該不會反悔,繼續與紀寧的婚約,而她就有機會與紀寧真正地交往。

    ……

    ……

    秦府,此秦府非秦圓圓的秦府,而是金陵城名門望族的大秦府。

    在一間擺設裝修十分講究的書房內,相貌俊朗、身材修長,身穿著一襲長衫寬袖儒服的書生目光凝聚盯著一問秦府執事,一字一頓地問道:「當真有此事?」

    那書生正是金陵城鼎鼎大名的兩中二元的秦解元秦楓,蘇蒹葭身後眾多追求者中最強勁的追求者

    「少爺,奴才很認真仔細查過了。」那執事恭敬地拱手說道,「從紀寧被趕出紀府那天起,蘇大小姐就命蘇府的下人時刻關注紀寧的情況,並發現及時和每天定時向她匯報。」

    「當初,紀寧被紀敬帶人上門逼債時,蘇大小姐就命她的貼身丫鬟送銀兩給紀寧救急。只不過紀寧真的在詩詞閣賣詩得錢,銀兩才沒送出去。」

    「另外,紀敬謀劃砸紀寧的三味書院和上書請願革去紀寧的功名這段時間,蘇大小姐更是讓蘇府的下人滿城打聽關於不利於紀寧的信息,完全關注整件事的進程。」

    「特別是紀寧被公開審問那天,蘇大小姐更是親自移步到臨仙樓坐鎮掌控紀寧從三味書院到府衙的全過程。」

    「那些支持紀寧的普通老百姓的頭目幾乎都是蘇大小姐指派的。還有,支持紀寧的隊伍才三味書院出發,一路壯大,直至幾千人,卻不見騷亂,也是蘇大小姐安插了許多人手維持的秩序。」

    秦楓聽著,臉色越來越黑,沉聲問道:「這麼說來,紀寧那天能拉出這麼大的隊伍,完全是蘇蒹葭的功勞?」

    「這……倒不完全是。城西的確有許多貧窮的百姓支持紀寧的。」那執事說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沒有蘇大小姐暗中謀劃,跟在紀寧馬車後去府衙的隊伍肯定小很多,甚至紀寧根本無法從崇文街經過。」

    「因為,崇文街入口處,本來是被紀府收買一群下九流堵住,堅決不讓紀寧從崇文街經過。只是到最後關頭,那群下九流被蘇大小姐的人收買了,臨時撤走,紀寧才能順順利利從崇文街經過,耀武揚威。」

    「蘇大小姐為了紀寧的事,前前後後估計花去幾千兩白銀!」

    秦楓聽完,冷笑地道:「原來如此!本少爺就說他紀寧區區一個紈絝憑什麼攪動如此大的能量,原來完全是她蘇蒹葭的手腕!」

    「可惡!」他不禁罵了一聲。

    就在他準備再問詳細些時,他的跟班小廝敲門進來報導::「少爺,紀府史夫人求見。」

    「你去跟她說,我馬上就到。」秦楓直接說道,史紅豔的到訪他並不意外。

    事實上,蘇蒹葭暗中助紀寧的事正是史紅豔親口告訴他的。他這才讓大秦府的下人去核實。

    一盞茶後,在一個豪華的會客廳裡,秦楓會見了史紅豔。

    「秦公子,妾身沒有說謊吧?」史紅豔對秦楓說道,「蘇寧是不是暗中大力幫助了紀寧?」

    秦楓淡淡地說道:「謝謝史夫人相告。但此事與秦某何干?」

    「呵呵,秦公子看得真開。」史紅豔帶著些許諷刺的味道笑道,「蘇寧與紀寧到底是有過婚約的。如今紀寧一洗不學無術的紈絝名聲,而且風頭十足,誰能保證蘇寧不回心轉意,又願意繼續與紀寧的婚約?」

    史紅豔繼續說道:「要想蘇寧蘇蒹葭不回心轉意,那必須讓紀寧繼續帶著不學無術的紈絝帽子。如今,金陵城到處傳紀寧在公堂上作的詩不是他所作,而是他死鬼父親的遺作。眼下,很快就到中秋詩會了。你我何不聯手設一個局,重新坐實紀寧不學無術的紈絝頭銜?」

    「史夫人,恐怕您要失望了。」秦楓不為所動地說道,「秦某很能理解您為子報仇的心情,但是秦某不是那種小人。」

    「秦某還有事,失陪了。」說完,秦楓站起來,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會客廳。

    他一邊走出會客廳,一邊在心底暗暗不屑地冷笑:「對付紀寧,何需與你史紅豔聯手!本少爺一根手指頭就能輾死那個紈絝十幾次!還當本少爺是你那個廢物兒子啊?!」

    史紅豔看著秦楓離開的背影,臉上沒有失望,反而露出陰謀得逞的怨毒笑容。

    她不僅找了秦楓,她還把蘇蒹葭身後的主要追求者都找了個遍。

    她早就預料到這些心高氣傲的公子哥兒不會與她聯手,但私底下肯定會對紀寧痛下殺手,教紀寧死無葬身之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0:59 AM

第72章 宓姑娘加盟

    第二日清晨,紀寧照常乘坐馬車去三味書院上課。

    雖然三味書院有四位先生上課了,他基本可以脫手,但他還是堅持輪流地每天給一個班上課。

    渡人亦渡己,育人亦育己。

    當初秦圓圓派人詢問他為什麼興辦三味書院,他的回答絕不僅僅是藉口忽悠。

    在教人的時候,往往會把相關的知識理論記憶更深刻,思索得更透徹深入。

    再說了,他在府衙公堂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立下宏願,不能說說就算了。

    馬車轆轆行駛,終於抵達三味書院院門前停下。

    紀寧從馬車跳下來,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進入他的視野,讓他不由地露出笑容,趨步上去,然後拱手作揖道:「宓姑娘,小生有禮了。」

    「見過紀公子。」宓姑娘嬌軀深蹲,隆重地向紀寧回禮。

    只見宓姑娘穿著一身整潔的儉樸布衣,三千青絲挽起,只插著一根普通的發釵,但是根本無法遮掩她那曼妙張力的少女身材,還有那俏麗的玉顏,反而更見清麗脫俗,讓人眼睛大亮。

    相互行了見面禮後,宓姑娘開門見山地說道:「紀公子,妾身今日厚顏登門,是投奔您而來,求先生一職,希望您不要嫌妾身才疏愚笨。」

    「宓姑娘客氣了。以宓姑娘之才,紀某當三顧茅廬相請才對。」紀寧神情認真地道,「宓姑娘,請到屋裡說話。」

    說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多謝紀公子。」宓姑娘見紀寧如此看重她,俏臉不由露出一些笑容,做手勢說道,「紀公子請。」

    於是,宓姑娘落後紀寧半步一起進入三味書院,然後再在紀寧引路下,進入書房。

    在書房分主賓坐下,由雨靈泡好香茗送上。

    對飲一口香茶後,放下茶盞,紀寧首先說道:「宓姑娘,您不嫌敝書院簡陋和紀某才疏學淺到敝書院做先生,紀某是萬分高興,也萬分感激。」

    紀寧說著,離座對宓姑娘深深拱手作揖,表示感激。

    當初,他為了讓宓姑娘到他的私塾坐女先生,還故意設下圈套與她打賭。

    本來他還擔心他完成賭約,宓姑娘不一定真的願意到三味書院做女先生。畢竟,在詩詞閣工作輕鬆,收入不菲,而且有身份地位。反之,在三味書院教書,幾乎看不到好處。

    沒想到賭約還沒完成,宓姑娘自己提前上門。

    這讓他大喜不已。

    宓姑娘雖沒有功名在身,但能成為詩詞閣的品鑑師,才學可能比一般的舉人還強。有她加盟三味書院,三味書院的檔次立即提高不少。

    提高三味書院的檔次,是紀寧必須追求的,不然三味書院檔次太低,將來怎麼靠販賣小篆大篆獲取驚天暴利?

    再有,宓姑娘長得漂亮,氣質也很好,能充分發揮美女經濟。

    總而言之,宓姑娘是他紀寧十分渴望的人才。

    宓姑娘起身回了禮。

    重新坐好,紀寧和宓姑娘談起工作的事情。

    紀寧也不瞞宓姑娘,把三味書院目前的狀況具體說了一遍,坦誠相告,然後才問道:「宓姑娘,您還願意在三味書院做女先生嗎?」

    「自然願意。三味書院的情況已經比妾身預料的要好。」宓姑娘肯定地答道。

    其實,她在得知紀寧被審問結果,就已經決定到三味書院做女先生了。只是因為家裡的原因,今日才成行。

    由於雙方都心誠,所以不到一柱香時間就談妥完畢。

    末了,紀寧對宓姑娘說道:「宓姑娘,你才學非凡,何不參加科舉,考個秀才舉人呢?」

    宓姑娘聞言,俏臉頓時暗淡下來,過了小半晌才說道:「謝謝東家提醒,只是妾身無意功名。」

    「宓姑娘淡泊名利,紀某佩服。」紀寧說道,接著岔開話題道,「你叫紀某做東家,感覺生分了。紀某可從沒敢把你當下人看待。你以後直接叫紀某的名字吧。」

    他不是傻子,哪能不看出宓姑娘有難言之隱?只是他與宓姑娘交往還是比較淺,不宜追問對方的隱私。

    不過,他在心底留了一個心眼:等將來真正熟悉後,如果宓姑娘真有什麼困難,一定想辦法出手幫忙解決。

    宓姑娘沉吟一下,她心裡也不太願意叫紀寧做東家,更希望能與紀寧保持之前的平等交往。所以,她微點臻首應道:「那妾身還是管您叫紀公子吧。」

    「也好。」紀寧點頭道。

    談事完畢,宓姑娘起身告辭:「嘮叨紀公子您這麼久,妾身得離開了,去詩詞閣辭了那邊的差事。」

    接下,紀寧親自送宓姑娘出門,並讓何安趕馬車送宓姑娘去詩詞閣。

    宓姑娘倒沒推辭。

    「紀公子,告辭了。」最後,宓姑娘向紀寧行禮道。

    紀寧回禮地拱手作揖道:「宓姑娘,三味書院和紀某時刻期待著您。」

    最後,宓姑娘轉臉登上馬車,由何安載著離開了。

    目送宓姑娘遠去,紀寧俊臉掛著笑容轉身進入書院,心情愉悅地給學子上課。

    午時,三味書院中午休息,紀寧收到了「蘇蒹葭」的一封信。

    進入書房,紀寧把信拆開,仔細閱讀,竟是一封警示信。

    在信中,「蘇蒹葭」告訴他,有人打算在中秋詩會上設局害他,讓他務必小心。

    原來,史紅豔挨個找蘇蒹葭的主要追求者挑撥,事情不機密,正好被有意派人到處打聽不利於紀寧消息的李秀兒知道。

    由於蘇蒹葭不再關注紀寧了,所以李秀兒就自己寫信提醒紀寧。

    事實上,自從第一次相互通信後,紀寧和「蘇蒹葭」就一直保持書信聯繫,差不多沒三天一封信。

    紀寧看完,露出一些微笑來。

    中秋詩會有人要對他不利,他也早有預料。

    外面的謠言能傳得如此沸沸揚揚,除了沈康有意散佈外,必定有別有用心的人推波助瀾。中秋詩會有人設局害他,是很大機率的事。

    不過,他本來就沒打算參加什麼中秋詩會。敢那些書生待在一起爾虞我詐,還不如去看花魁大比,見識一下聞名天下傳名悠悠一千多年的秦淮河名妓。

    看信完畢,紀寧直接寫了回信,讓送午飯過來的何安把信送到李府。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00 AM

第73章 文仁公主

    崇王府,在一間寬敞如大廳的書房內,一位衣著華貴、粉妝玉琢的荳蔻少女坐在一張寬大豪華的書桌前,煩躁地狂抓頭髮。

    由侍女們梳得一絲不苟、繁複好看的髮型完全被她抓成一個雞窩,蓬亂成一團。

    「啊啊啊啊……」那荳蔻少女不禁煩躁地叫起來,「根本無解,根本不可能有答案!一定是他糊弄我的!天底下到底有多少個字,就是稱號大學士都不可能知曉!不知道有多少字,又怎麼能算出多少銀兩一個字?!」

    寬大的書桌上堆積了許多書籍和一張張散亂的被畫寫過的宣紙。

    另外,書桌底下還散亂地扔著許多書籍,被畫寫過的宣紙更是散落了整個書房。

    本該整齊有序、富麗堂皇的寬敞書房變成了垃圾場,如土匪進過的村子一樣。

    那荳蔻少女抓狂煩躁得快要發瘋了。旁邊的兩個宮裝侍女有些畏懼地進來站得離那荳蔻少女遠一些,生怕一不小心觸了荳蔻少女的霉頭白白遭罪。

    那裡個侍女微縮著身子,相互對看一眼,彼此看見對方眼中露出怨念。

    她們當然不敢對她們的郡主趙元軒心生怨念,而是對給她們的郡主出題的那個人怨恨。

    已經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她們的郡主自大前日拜見金陵城教諭浮梁大學士沈老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沒日沒夜地廢寢忘食地試圖解答一道題。

    郡主廢寢忘食計算一道題,她們作為近侍當然得時刻在旁邊伺候著,隨時等候使喚,所以她們也跟著受罪不輕。

    「軒妹妹,是誰招惹你了?」

    就在這時,一個明麗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正處於狂躁之中的趙元軒突然聽到有人居然敢這時候騷擾她,不禁徹底暴走起來。

    她猛地甩臉過去,眼底帶著血絲的美目暴射出兩道殺氣騰騰的目光,正要張嘴把來人罵滾,哪怕是她爹爹崇王。

    然而,下一刻,她看見門口走近一道曼妙窈窕的貴氣十足的身影,到嘴邊的話立即嚥回去,轉怒為喜。

    「容姐姐!」趙元軒霍地站起來,興奮激動地向來人飛奔過去,「蓉姐姐,您什麼時候到金陵了?」

    說話間,她已經親密地抓住了對方晶瑩的玉腕,雀躍不已。

    只見來人身材高挑窈窕,儀態萬千,天生貴氣四溢,國色天香,正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文仁公主趙元容。

    文仁公主趙元容今年已滿十八歲,按理只要不是很不待見的公主,早就下嫁出去了。但是趙元容太得皇上和皇后寵愛,再加上趙元容本人暫時無心下嫁,所以仍未下嫁。

    趙元容微笑道:「奉父皇之命,前日便到了。本想找妹妹你敘姐妹情,但是皇叔說你正在專心解答一個問題,再加上父皇之命未完成,就緩了緩。」

    「那個問題沒解答出來嗎?」她又問道。

    趙元軒扁著小嘴說道:「那個問題根本是無解!姐姐,不信您看。」

    說著,她飛快地轉身走回書桌翻找出抄寫下的紀寧的問題的紙。

    由於桌面太亂,她翻找了一會兒才找著,而趙元容已經款步走到書桌旁邊。

    「姐姐,您看。」趙元軒把那張紙遞給趙元容。

    趙元容接過紙張,有些好奇地仔細閱讀。

    她這個堂妹自幼聰明絕頂,年齡雖還小,但才學已經很高了,在整個趙氏皇室內是出了名的。而如今,居然有一個問題難倒她這個堂妹三天三夜不能解答,抓狂地快發瘋了。

    「咦,三味書院是什麼書院?很出名嗎?怎麼沒聽說過?」她仔細一看,「三味書院」四個字首先進入她的眼簾,不由好奇問道。

    以為問題以三味書院開端,三味書院應該是一個有名的書院,但是她偏偏想不起來有這麼一個書院。

    趙元軒立即不屑地撇了撇小嘴,說道:「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辦的垃圾書院,專門騙人錢財,敲骨吸髓,剛辦建不足一個月。」

    「原來如此。」趙元容應了一聲,接著看下去。

    不一會兒,趙元容把問題看完了,絕美的俏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問趙元軒道:「從這個問題看,這個三味書院似乎把文字當生意做了。應該不會吧?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所以我說它專門騙人錢財、敲骨吸髓!」趙元軒帶著厭惡地說道,「它是明碼標價一個字三十文錢!」

    「金陵城的士子豈能容它?」趙元容道。

    趙元軒答道:「當然不能容他。但是,整個金陵城的書生都拿他沒辦法。」

    「姐姐,咱們不理那個垃圾學院。您覺得這個問題到底有沒有答案?」她又立即說道。

    趙元容若有所思道:「這個三味書院應該面向的是貧窮的底層老百姓吧?而且是建在金陵城城西鬧市。」

    「是呀。咦,姐姐,您是怎麼猜到的?」趙元軒驚訝地問道。

    趙元容微微一笑,沒回答趙元軒的話,反而斷定地說道:「三味書院的主人不簡單吶。」

    趙元軒現在對紀寧很討厭,聽不得紀寧的好話。

    不過,趙元容是她從小佩服的姐姐,身份地位又比她高,所以不好反駁。

    她只能轉移話題道:「姐姐,您快幫我想想這個問題到底有沒有答案?如果真是他故意糊弄我,即便不誅他九族,至少也讓他長個深刻的教訓!」

    「你是郡主,出問題的人哪敢糊弄你。」趙元容說道。

    「不是的,當時他不知道我就郡主。」趙元軒說道,接著她憤憤不平地又說道:「姐姐,您不知道他當時有多可恨,居然當面罵我笨蛋罵我腦癱。要不是不知者無罪,我早就狠狠治他的罪了!哼哼!」

    看著趙元軒氣不過的可愛樣子,趙元容不禁吃吃笑起來,她能想像得到當時她這個傲嬌的堂妹被氣得發瘋了的樣子。

    「嘻嘻嘻……」她忍不住笑起來,感受到趙元軒不高興的目光,她才忍著笑意,安慰趙元軒地說道,「他確實很討厭。」

    趙元軒知道趙元容是哄她的,就重複問道:「姐姐,這個問題到底有沒有答案?」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01 AM

第74章 公主好奇

    「姐姐,這個問題到底有沒有答案?」趙元軒問道。

    趙元容笑道:「你那麼聰明絕頂都想了三天三夜沒想出來,我哪能一下子看出來?」

    聽見被誇一句,趙元軒心情立即好上許多。她一向以聰明自詡,這幾天被紀寧一個問題打擊得信心崩潰,險些認同紀寧罵她笨蛋的話了。

    「姐……」她正要高興地說話,發現趙元容已經臻首微垂,專注地看著紙上的問題,絕美的玉顏流出出沉思之色,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嚥回去。

    她看著趙元容那專注沉思的絕美的玉顏,覺得實在太美了,讓她打從心裡羨慕。

    她這個堂姐,從小就讓她仰望。

    不僅深受當今皇上和皇后寵愛,而且睿智過人、國色天香,被評為天下第一美人。

    不僅如此,與許多公主和郡主常年被關在皇宮裡和王府裡不同,她這個堂姐自由活動範圍很大。除了是當今皇上和皇后的寵愛外,最主要的是能力很強,辦事很有一套,能給皇上和皇后分擔許多事務,就連太子的鋒芒都隱隱被她蓋過了。

    趙元容思索好一陣,抬頭對趙元軒說道:「這個問題問得很巧妙很有趣,我需要筆和紙仔細推演一番。」

    說著,她款步走到椅子前坐下。

    「姐姐,這個問題真的有答案?」趙元軒急忙問道。

    趙元容微沉吟一下,說道:「應該有。能想出這個問題的人不簡單,他應該不是糊弄你。」

    「他能有什麼不簡單?不學無術、滿身銅臭……」趙元軒不禁鄙夷地說道,但說道一半,發現趙元容已經執著毛筆在宣紙上專注地推演起來,就沒說了。

    她走到趙元容身後,專注地看趙元容是如何推演。

    這一專注推演,便是到了天黑掌燈。

    崇王爺和王妃在書房門口打轉了幾回。

    他們是擔心趙元容這麼長時間休息也不出來吃飯壞了身子,沒辦法向皇上和皇后交代,但是他們又很清楚他們這個皇侄女專注起來有一股瘋狂勁,這時候勸她休息吃飯絕不可能,還惹她惱了。

    不過,眼下到了戌時之末,馬上進入亥時,到了深夜,崇王爺和王妃不得不打斷趙元容了。

    崇王爺親自伸手敲門,敲了好幾下,趙元容仍專注於推演中,倒是把趙元軒驚擾了。

    趙元軒急不可耐地走到門口,把崇王和王妃擋出門口,然後壓著聲音飛快地說道:「爹爹、娘親,您們不要打擾姐姐,正關鍵時刻呢!」

    說完,不等崇王和王妃反應,她立即匆匆轉身趕回去,生怕錯過了推演的最關鍵地方。

    崇王和王妃愣在原地一會兒,相互無聲地苦笑一陣。

    「王爺,文仁公主行事向來有章法,不至於真的把她自己餓壞了。我們回去慢慢等吧。」王妃小聲地提議道。

    崇王點點頭,轉身踱步離開。他好歹也是個王爺,趙元容的親叔叔,不可能一直在門口守著。

    有過小半個時辰,趙元容終於放下紫毫筆,儀態萬千地優美無比地伸展一下嬌軀。

    「算出來了,第一個字收錢是二十兩銀子。」趙元容頗有成就感地說道,「明日你去問問出題那個人,是不是這個答案。」

    趙元軒說道:「不用等明日了,他已經給了我答案。」

    說著,她飛快地找出紀寧給她的手帕。

    在趙元容微帶疑惑的目光下,她把手帕打開,露出包在手帕裡面的銅錢。

    「一枚銅錢代表一兩銀子。」她向趙元容說明道,然後數起銅錢來:「一、二、三……」

    「……十八、十九、二十!一共二十兩!」數到最後,趙元軒興奮雀躍起來,激動地叫道,「姐姐、姐姐,我們算出來了!」

    趙元容也不禁露出欣慰笑容來,這問題太巧妙太有意思了。

    題目本身就已經很難了,居然還增加一個陷阱,讓人被誤導地去查找天底下到底有多少個字。

    高興激動一陣後,趙元容不禁好奇地問道:「妹妹,你怎麼會被人考這麼刁鑽的問題呢?」

    「還不是那個欺世盜名的騙子!」想到紀寧,趙元軒就滿肚子火,接著她把那天在半山居的事說了一遍。

    聽趙元軒說完,趙元容震驚地問道:「這個問題真是臨時提出的?」

    「是的。」趙元軒不得不承認地道,「他確實是臨時出的題。」

    趙元容感嘆地說道:「可嘆我們平日裡以聰明自詡,豈知天底下真正聰明睿智之士多的是!」

    聽到堂姐居然感嘆那個臭名昭著的紈絝是真正的聰明睿智之士,趙元軒忍不住反駁道:「姐姐,您錯了。他才不是什麼聰明人呢!您不知道,他有多麼不學無術,連功名都是蔭襲來的!」

    「不是吧?」趙元容頗感不可思議地道。

    趙元軒立即啪啦啪啦地介紹紀寧,其中不忘往死裡抹黑紀寧幾句。

    她最後說完,總結地說道:「所以說,這個問題是他僥倖無意中想到的,根本不是他的才學。」

    趙元容微微一笑,沒理會趙元軒對紀寧的抹黑,自語說道:「本宮倒有點想見見他了,如果真是個人才,收羅麾下也不錯。」

    趙元容和趙元軒聯袂走出書房,早有下人飛報崇王了。

    崇王和王妃立即命人恭請趙元容到膳院一起吃晚飯。

    原來,崇王雖是趙元容的親叔叔,但趙元容實在太得皇上和皇后的寵愛了,辦事能力又強,太子和諸多皇子遠不如。如今趙元容手中掌握的實權,他這個叔叔都不如,他有些事還得請趙元容幫忙呢。

    所以,吃晚飯,他這個叔叔得等趙元容。

    王府膳院,燈火通明,奴婢小廝車水馬龍地圍繞宴席奔走,各種珍饈流水一般端送上餐桌。

    宴席上,趙元容舉酒向崇王和王妃請罪,崇王和王妃自然態度和藹地笑著說沒事,還誇讚趙元容一番。

    崇王不僅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而且感情甚篤,深得信任,這才被委派到金陵城這座陪都建王府。早年,當今皇帝還沒登基,趙元容就沒少去崇王家玩。

    所以,趙元容想崇王請罪後,接下的宴席氣氛融融,倒有幾分平常百姓家的親情味道。

    宴席到半,趙元容對崇王說道:「叔叔,自您到金陵城後,侄女許久不能聆聽您的教導。如今中秋將臨,侄女不打算回京城了,就留您這裡過中秋,可否?」

    「哈哈,甚好甚好!」崇王朗聲笑道。

    王妃適時說道:「今兒早上,我還很跟你叔叔提議留你下來過中秋呢。只是你叔叔擔心你有要事回京都,這才沒向你說起。」

    趙元軒也是興奮地吱吱喳喳。

    歡聲笑語一陣,趙元容說道:「早聞天下的才氣,金陵城獨佔了八成,京城佔得一成,他地方共分一成。不知叔叔府上是否舉辦中秋詩會?侄女很想見識一番金陵城的才子如何才華橫溢。」

    「你難得在金陵城過一次中秋,這中秋詩會無論如何也得盛大地辦一次!」崇王笑道。

    崇王府本來是沒打算舉辦中秋詩會,但他大約估摸到趙元容是想借此機會羅網一些人才歸為己用。否則,趙元容回京城過中秋,繼續保持皇上和皇后的歡心,比留在金陵城陪他這個叔叔強太多了。

    雖然離中秋僅剩兩三天,但是憑崇王府的影響,舉辦一場盛大的中秋詩會完全沒問題。

    「元容謝謝叔叔了。」趙元容站起來,向崇王行禮致謝。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02 AM

第75章 拒絕請柬

    隨著中秋臨近,各種中秋詩會的宣傳滿天飛。

    金陵城出名的才子是有限的,但渴望借舉辦中秋詩會提升名氣、籠絡人脈和沾文氣的有錢人和團體卻很多。

    比如家財萬貫的大商賈王宿,每年都砸下真金白銀地舉辦中秋詩會,已經連續舉辦了八年,一年比一年的規模大。

    又比如綢緞布行,聯合出資舉辦盛大的中秋詩會更是延續了二三十年。

    至於金陵城有名氣的酒樓或青樓,舉辦中秋詩會更是必須的項目。

    所以臨近中秋,有才華有名氣的才子往往會收到許多請柬。

    比如兩中二元的秦解元秦楓,他收到的請柬幾乎塞滿一個雜物房。

    不過,今年不同了,一向低調的崇王府也要舉辦中秋詩會!

    消息傳開,如一石擊起千層浪,整個金陵城都沸騰了。

    「知道嗎?崇王府要舉辦中秋詩會了!」

    只見一群身穿儒服手摺扇的書生聚坐在一起,其中一位書生興奮期待地說道。

    「哈哈,文向兄,你的消息落後了。如今整個金陵城誰不知道崇王府舉辦中秋詩會?」立即有兩三位書生笑道,「我們更關心的是誰能拿到崇王府中秋詩會的請帖。崇王府從不舉辦中秋詩會,此次舉辦,必定隆重,能被崇王府邀請的人肯定是金陵城公認的才子。」

    「不錯不錯!能拿到崇王府中秋詩會的請柬是一種榮耀一種認可。」又有一位書生說道,「據義封所知,目前拿到崇王府中秋詩會請柬的主要有秦解元秦伯言公子、王承德公子和吳鳴德公子。」

    眾書生聽著不禁一陣羨慕。

    不過,他們都心悅誠服,秦楓等三人都是公認的風頭正勁才華橫溢的才子。

    眾書生熱議一陣誰誰可能榮獲崇王府的請柬時,忽然有一位書生說道:「季常提一人,大家覺得他是否有可能?」

    「誰呀?」

    「紀寧,三味書院的紀寧。」那書生說道,「他的爭議雖大,但眼下他的名氣可不小,幾乎整個金陵城都知道……。」

    那書生的話還沒說完,鄙夷的嗤然之聲四起,讓他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季常只是讓大家猜出一下,並不認為他能拿到崇王府的請柬。」那書生紅著臉,心虛地說道。

    其他書生說道:「紀寧絕不可能榮獲崇王府的請柬!他還是先證明那首勸學詩是他所作,非他爹之遺作吧。不學無術這麼多年,突然能四步成詩,還是這麼厲害的詩,怎麼可能?」

    「就是!他要是能拿到崇王府的請柬,劉某第一個不服!」有一位書生大聲說道。

    其他書生也紛紛大聲附和。

    ……

    ……

    紀宅,書房內。

    紀寧坐在好整以暇地椅子上不緊不慢地端著茶盞品茶,他前面站著滿臉激動高興的雨靈和何安。

    一張製作精美的附著金粉的請柬擺在書桌書桌面上,請柬表面上赫然書寫著「崇王府」三個燙金字。

    「不去。」紀寧放下茶盞,說道,「安叔,你就去跟崇王府的人說我這幾天身體不適,多謝他們的好意了。」

    雨靈和何安臉上的笑容不禁一凝,急忙勸道:「少爺,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啊!整個金陵城,不知有多少人渴望崇王府一張請柬而不得。少爺,您可萬萬不能錯過了啊。」

    紀寧仍是淡然地搖頭。

    他有不參加任何中秋詩會的必要理由,尤其是崇王府舉辦的中秋詩會更不能參加。

    試想,參加了崇王府的中秋詩會,詩會上肯定有不少別有用心的書生才子。他們在詩會上公開地要求他紀寧作詩一首,他是作還是不作?

    不作或作一首差詩,肯定被人當場嘲笑奚落,自己面子難堪。但真作一首好詩,那沈康讓人散佈謠言的一番苦心豈不是白費了?

    所以,乾脆不去。

    何安見以利勸不動紀寧,於是說道:「少爺,崇王府好不容易舉辦一次中秋詩會,您若是不去,恐怕、恐怕……崇王府會記住了。」

    紀寧淡然一笑,說道:「安叔,你多慮了。崇王府此次舉辦中秋詩會頗是盛大,邀請的人眾多,缺我一人絲毫不影響。」

    他的靠山是浮梁大學士沈康,地位一點也不低於崇王,哪怕崇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深受皇帝信任。

    在這個世界裡,皇權不是最大的勢力,文廟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所以,紀寧並不怎麼在意崇王府的態度。

    何安還要勸說時,紀寧已經擺手,說道:「就這樣吧。安叔,你代我送客,說我染病無法親自會客。」

    說著,他取過崇王府的請柬遞給何安。

    既然紀寧意已決,何安只好無奈地接過請柬,行禮應道:「諾。」

    雨靈頗是遺憾,不過她早就知道自家少爺不想參加中秋詩會,所以不敢表露出來。

    何安拿著請柬退出書房,進入廳堂與前來派請柬的崇王府的人見面。

    「什麼?紀公子不願意?」崇王府的下人聞言,大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要知道,自崇王府放出消息要舉辦中秋詩會,不知有多少人瘋狂地找關係送銀兩討一張請柬。他之前也給幾個有名的才子送給請柬,那些才子接到請柬哪個不喜形於色?

    他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拒絕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

    何安演戲地露出難過擔憂之色,說道:「唉,我家少爺最近染病了,他很想參加,但實在無法動身。本來,他想親自向您說明,奈何起不來床,只好讓我代為接待您了。失禮之處,就您多多海涵。」

    說著,他往崇王府下人手裡塞了一錠銀子。

    那崇王府下人收了何安的銀兩,也沒什麼說的了。

    反正在他眼裡,紀寧本身不是什麼真材實料的才子,只不過前段時間三味書院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才在金陵城有名氣,這才被邀請。

    拿人手軟,那個崇王府下人客套地關心紀寧的身體兩句,然後離開了紀宅。

    那個崇王府下人回到崇王府,向管家匯報紀寧因病退請柬之事。

    他本以為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豈料管家卻認真嚴肅起來,仔仔細細地盤問了整個給紀寧送請柬的過程。

    他不知道,紀寧是此次崇王府中秋詩會被點名要邀請的人之一。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03 AM

第76章 無意中撞見

    「你確定紀永寧真的是病了不能參加中秋詩會?」管家最後嚴肅地問道。

    那崇王府下人硬著頭皮說道:「是真的。小的親眼所見。」

    雖說他不知道管家為什麼那麼關注紀寧不能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但是他一則沒認真核實,二則收了何安的銀兩,是萬萬不能讓管家知道。

    打發下人離開後,管家立即去向大管家匯報。大管家則立即向郡主趙元軒稟報。

    親自點名邀請紀寧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的人正是趙元軒。

    不過,趙元軒本人並不想看見紀寧,想見一下紀寧的是文仁公主趙元容。只是趙元容不方便親自點名紀寧邀請紀寧,只好有趙元軒代勞。

    趙元軒得知紀寧生病不由幸災樂禍起來:「哼哼,姓紀的你活該!叫你出那麼陰損的問題害本郡主三天三夜廢寢忘食,元氣大傷!叫你嘴巴太毒,竟敢當面罵我笨蛋腦癱!教你騙人錢財敲骨吸髓把文字當買賣做!現在報應了吧?哼哼!「

    末了,她去告訴了趙元容。

    趙元容得知,絕美的俏臉露出一些可惜。

    不過,她沒說什麼。

    畢竟,她只是覺得紀寧可能是一個不錯的人才而已。

    如今在她麾下效力的人才很多,所以她對紀寧這個潛在的人才不可能花太多心思,更不可能降尊親自拜訪紀寧。

    ……

    ……

    由於稱病不能去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紀寧自然不能馬上去三味書院上課。

    好在如今三味書院的先生是足夠的,他不去上一兩日的課無關緊要。

    不過,中秋前,八月十四那****必須去國子監拜見沈康。

    一則到了交「作業」時間,二則他身為半個弟子,中秋這種隆重的佳節,給恩師送禮和節日問候是必須的禮節。

    所以,八月十四那天上午,紀寧備好了禮物,再將這幾天抄寫的《論語》和《中庸》放上馬車,終於出發去金陵城國子監。

    在去金陵城國子監的路上,經過秦淮河岸邊,紀寧看見沿路上遊人很多,悠悠的秦淮河水上的畫舫也是忙碌一片。

    原來,雖說中秋還差一天不到,但花魁大比早已開始。明日中秋夜晚已經是最後的決賽了,決出最終的花魁。

    另外,在這秦淮河邊上的遊人不僅有金陵城的人,還有從其他地方仰慕趕來的人。

    「少爺,您出行不會被崇王府的人發現吧?」在馬車車廂內,雨靈有些擔憂地問道。

    紀寧不由一笑,說道:「你想多了。人家堂堂大王爺,怎麼可能會注意你家少爺我小小一個秀才呢?放心,沒有任何事的。等明天晚上,少爺我帶你逛街,去看花魁大比。難道你不想去?如果不想去就算了。」

    「去,當然想去了。」雨靈立即說道,生怕自家少爺真以為她不想中秋逛夜市看花魁大比。至於她杞人憂天崇王府發現紀寧是裝病的事,已經拋諸腦後。

    紀寧微笑地說道:「真想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熱衷參加中秋詩會?在詩會上費盡腦筋作詩吟對不說,還得勾心鬥角,多累啊。去看花魁大比就舒服多了,金陵城那麼多青樓畫舫,最美最才貌雙全的都集中在一起,多麼賞心悅目啊!」

    馬車轆轆前行,終於抵達金陵城國子監。從大門進去,在眾書生仰望的目光下,馬車一路前行,在半山居前停下。

    紀寧從馬車跳下來,看見半山居朱門前停了不少馬車,其中不乏豪華富麗的雙馬甚至三馬車,比較起來就屬他的馬車最寒暄。

    估計是中秋降臨,沈康的弟子們紛紛趕過來向沈康送禮和問候。

    待雨靈和何安把東西從馬車取下來,紀寧一合紙摺扇,淡定從容地向大門走去。

    朱門是完全敞開著的,更有家丁知客守在門口,隨時迎接登門到訪的來客。

    「陳執事,小子有禮了。」紀寧走到大門前,向守在大門作知客的一位中年男子拱手行禮道。

    那陳執事正好是上次給紀寧引路的半山居僕人,他客氣地向紀寧回禮道:「紀公子,你來啦。快快屋裡面請。」

    說著,他就要給紀寧引路。

    按理,他守在大門作知客,不能輕易離開,但是紀寧是沈康在昨晚特意交代的,所以他破例親自給紀寧引路。

    「謝謝陳執事。」紀寧謝過陳執事,然後隨陳執事入內。

    何安和雨靈捧著禮物和「作業」趕緊跟上。現在出入半山居的人都是大人物,他們不禁有些緊張。

    進入院子,果然發現半山居人氣很盛

    雖然沒有人高聲喧嘩,但一路上看見不少氣度非凡、衣著華貴的中年人三五成群地一個圈子一個小圈子圍站在一起說話敘情,與上次冷清安靜截然不同。

    紀寧不禁有些感嘆,大靠山沈康真是桃李滿天下。

    要知道,沈康已年過七十,他的許多弟子大部分年齡不小,基本分散在大永朝各個角落為官一方或成為當地名望的受人敬重的名儒大儒。中秋節雖重要,但還至於讓沈康所有弟子不辭千里聚在一起,估計在前來中秋問候的弟子只佔十分之一。

    以此估計,沈康這個稱號大學士的影響力該有多大!

    陳執事將紀寧引導一個相對靜幽的房間門前,然後停下,對紀寧說道:「紀公子,您先進入房間歇著,我這就去通知老爺。」

    紀寧拱手謝過陳執事,陳執事回了禮,匆匆離開了。

    陳執事離開,紀寧轉身步入房間,目光習慣地往房間內一掃。

    下一刻,他不由一愣,看見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美麗大眼睛正圓睜地瞪著他,那張粉雕玉琢的精緻小臉上分明佈著騰騰的怒意。

    紀寧很快回過神,一邊走進去,一邊不在意的笑道:「呵呵,別這麼生氣瞪著我。是不是終於發現自己很笨?這麼簡單的問題解答不出來?這就對了,你本來就笨。你應該感謝本少爺讓你真正認識你自己。」

    「紀寧,你個大騙子!」對方不顧形象地惱怒罵道。

    原來,在房間裡怒瞪著紀寧的人正是趙元軒。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05 AM

第77章 氣死郡主

    「紀寧,你個大騙子!」趙元軒惱怒罵紀寧道。

    「紀某怎麼騙你了?」紀寧做無辜狀攤手說道,「你該不會還認為那天我出的題目沒答案吧?如果你還這麼認為,那就別怪紀某用鄙視的眼神看你了。」

    趙元軒被氣得差點跳起來,居然膽敢倒打一耙,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她罵紀寧大騙子主要原因是昨天還裝病得起不來床不能參加她家的中秋詩會,現在卻生龍活虎的,哪是病了?分明是騙人!

    現在這個大騙子被她當面揭穿,居然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反而裝糊塗跟她扯上次的問題,並以此奚落她,實在太可恨了!

    她堂堂郡主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氣過?

    「你、你、你……」趙元軒指著紀寧,氣塞心胸,全身發抖,一聲說不出話來。

    紀寧見這個刁蠻假小子美少年被氣得俏臉都通紅得有些發紫,真有些怕直接把她給氣暈了,就暫時不說話,從容自若地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優哉游哉地搖起紙摺扇。

    趙元軒「你你你」了一陣,終於緩過氣來。

    略作冷靜後,她決定不當面揭穿紀寧裝病不參加中秋詩會的事,免得暴露她的郡主身份,不能再中秋詩會上出其不意打擊報復紀寧。

    「哼,你就是大騙子!」她坐回椅子,對紀寧冷傲地重哼道,「你不僅辦私塾騙貧窮老百姓的錢財,連出道題目都騙人!故意設下陷阱,誘導本、本公子查天底下有多少個字!」

    「呵呵,你自己笨能怪誰呢?」紀寧氣人的不緊不慢地說道。

    趙元軒聽到紀寧又說她笨,剛剛壓下來的氣憤頓時又升騰了。她怒瞪了一眼紀寧,說道:「你才笨呢!你那道自以為是的題,本公子早已輕輕鬆鬆解答出來了!」

    「哦,不錯嘛。花了幾天呀?」紀寧有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道。

    趙元軒氣得銀牙暗咬,暗恨地想道:大騙子,你就囂張得意吧,等到了明晚中秋詩會,本郡主要你哭不出來!

    「二十兩銀子!」她冷哼地說道,避而不答紀寧的問題。

    聽到趙元軒說出正確答案,紀寧倒不意外。這個假小子美少年以聰明自詡,又在半山居混跡,肯定笨不到哪去,花了幾日推導出答案很正常。要是不能推導出正確答案,他還懶得理呢。

    「拿來。」紀寧伸手向趙元軒說道。

    趙元軒明顯一愣,反應不過來地說道:「什麼拿來?」

    「手帕啊,還有紀某的錢。」紀寧說道,「二十個銅板呢!你不會想裝懵懂昧了紀某的錢吧!」

    趙元軒明顯氣得胸口一陣急劇起伏,我堂堂郡主還能昧你二十文錢?!!!送我還嫌髒呢!

    不過,她哪想到會恰巧遇上裝病的紀寧,所以就沒帶在身上。

    「誰稀罕!」她只能哼道。

    紀寧淡笑道:「不稀罕更好。拿來。」

    「沒帶!」趙元軒不屑地說道,「不就二十個銅板嗎?本公子賠你二十兩!」

    說著,她伸手摸錢袋子。

    下一刻,她俏臉上的不屑凝住了:沒帶錢!

    她身為郡主,平時哪有帶錢的習慣,甚至她對錢沒多大的概念。

    今天早上她睡了一個大懶覺,前去半山居之時匆匆忙忙的,錢袋子更記不得帶上了。

    紀寧看見趙元軒俏臉僵凝住的表情,立即猜到趙元軒跟上次一樣沒帶錢。

    他心裡立即笑呵呵起來,又可以繼續捉弄一陣這個刁蠻的假小子了。

    「賠紀某二十兩倒不必。君子愛財取之以道。」紀寧故作平淡地說道,「二十個銅板就二十個銅板,不要多,但也不能少一個字兒。拿來吧,紀某相信你也不是貪墨之輩,連二十個銅板都不放過。」

    趙元軒漲紅著俏臉,憋屈得幾乎要吐血,真是二十文錢難倒堂堂郡主。

    紀寧看著趙元軒巴掌大的俏臉一陣紅一陣白好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才說道:「算了,二十文錢就送你吧。」

    「本、本公子不稀罕!」趙元軒認真地冷哼道,「你叫紀寧,本公子知道你住哪。今日申時之前,本公子必定一千倍一萬倍還請你二十個銅臭!」

    「呵呵,一千倍一萬倍真的不必……」紀寧擺手說道。

    趙元軒重重地冷哼一聲,打斷紀寧的話,說道:「上次你考本公子,這次輪到本公子考你了!」

    紀寧立即淡笑地搖頭道:「那真是對不起,紀某不喜歡回答問題。」

    「你!!!」趙元軒氣得霍地站起來,怒目盯著紀寧,一口編貝皓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似乎下一刻就向紀寧撲過去,在紀寧身上狠狠咬上幾口,「無賴之徒!!!」

    可惜,紀寧完全當耳邊風。

    末了,他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其實,你要是不服氣,不承認自己笨,紀某還是可以再給你機會,再出一題讓你作答,證明你自己的。」

    趙元軒冷哼一聲,吃過一次虧,她才不會再上當呢!

    「放心,這次不是數的問題。」紀寧不管趙元軒的反應,自顧地說道,「有信心證明自己嗎?不會被嚇破膽了吧?」

    「說!」趙元軒咬牙的哼道。

    如果是數的問題,她還真的不敢接,但是其他問題……哼哼,本郡主讓你知道什麼叫天資聰慧聰明絕頂!

    紀寧見這刁蠻小丫頭又上當了,心裡不禁暗笑,表面上正經地說道:「仔細聽好了:世上最大的野獸是大象,成年的大象往往有一萬斤以上。比如有一頭大像在你家裡,在不殺死大象和沒有一萬斤以上的大稱的情況下,你要怎麼樣才能稱出大象的重量?」

    這個世界上沒有曹操,自然就沒有曹沖稱象的故事。

    「這……」趙元軒頓時被難住了。

    「呵呵,這次紀某給足你時間,在紀某離開半山居前,你能打出來,都算你贏了。」紀寧呵呵地笑道。

    趙元軒怒瞪了紀寧一眼,哼道:「少瞧不起人!本郡、本公子一定能想出來!」

    紀寧仍是呵呵一笑,很淡定地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不緊不慢地品茶起來。

    這個世界不似地球現代社會,幾乎沒有人仔細研究過物理上的浮力,對方不過十三歲左右,不可能瞭解浮力的問題,所以他基本斷定半天內趙元軒不會想到用船稱象的方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07 AM

第78章 郡主的報復

    大約過了一盞茶功夫,陳執事敲門進來,對紀寧拱手行禮說道:「紀公子,老爺在書房有請。」

    紀寧站起來,拱手回了禮,然後隨陳執事離開,前去沈康的書房。

    紀寧走出門口時,一直處於苦思冥想的趙元軒忽然抬頭看了一眼紀寧挺拔的背影,粉妝玉琢的俏臉不由露出一絲不服氣。

    「我比他先到,沈爺爺卻先見他,難道我這個郡主還不如他那個大騙子?」

    趙元軒小聲自語說了一句,接著低頭繼續苦思冥想要怎麼稱大象的重量。

    紀寧由陳執事引路走到沈康的書房。

    向沈康行禮問好並提前問好中秋佳節後,紀寧老老實實地把「作業」獻上。

    沈康接過紀寧的「作業」,像上次那樣仔仔細細一絲不苟地檢查紀寧抄寫的《論語》和《中庸》。

    半山居內站滿了從各地趕來拜見的弟子,都是功名有成的弟子,都等著沈康接見,但沈康得知紀寧到來,幾乎立即接見紀寧,還花不少時間精力、不厭其煩地仔細檢查紀寧抄寫的《論語》和《中庸》。

    紀寧執著弟子禮,恭謹地站在書桌前。

    他看見沈康居然這時候還這麼仔細檢查那幾乎無關緊要的《論語》和《中庸》抄寫稿,心裡有些看不透沈康。

    好在這次抄寫《論語》和《中庸》,他沒怎麼懈怠,不然就要出醜了。

    花了一盞茶多功夫,沈康把紀寧抄寫的稿子一張一張地檢查完畢,然後抬頭對紀寧道:「永寧。」

    「師公。」紀寧立即行禮應道。

    沈康說道:「你這次抄寫的《論語》和《中庸》還將就,但離認真還有距離。你每次交上來的抄稿多少,老夫不在意,但一定要認真思考地抄寫。另外,你的字還是不行,必須加強。」

    「永寧慚愧。」紀寧拱手低頭說道,「永寧一定謹遵師公教導。」

    沈康微頷首一下,不多說抄稿的事情,接著問道:「老夫給你的《論語》和《中庸》,你可看了?」

    「回師公,永寧認真看了,但是您的註釋博大深奧,學生至今只讀了兩頁,慚愧。」紀寧恭敬地回答道。

    沈康「嗯」地應了一聲,問道:「可有疑惑之處?」

    「確實有兩三處不解。不過,永寧打算自己多思慮一些時日,實在不解再向您請教。」紀寧說道,同時暗想著,我就是真的有問題問你,這時候哪敢問?你那些弟子等急了還不把我生撕了?

    「很好。」沈康說道。

    沉吟一下,沈康又道:「既然無事,你就回家去吧。」

    這是要紀寧直接回去,不許再半山居逗留。

    「諾。永寧告退。」紀寧深深行了一禮,退出書房。

    離開沈康的書房,紀寧帶著雨靈和何安走出半山居,然後坐馬車回去。

    期間,趙元軒沒有攔他的路,料想是還沒想出怎麼稱大象的辦法。

    回到紀宅,吃過午飯,休息好後,紀寧進入書房,攤開秦圓圓送的宣紙,執著紫毫筆,認真地練起字來。

    沈康兩次說他的字,肯定不是隨口說說的,是相當地重視。

    紀寧在回去的路上仔細想想,覺得沈康有道理。

    這個世界跟到處充斥著報紙、雜誌、電視、電腦、手機等等的地球現代社會,傳媒非常欠發達。

    人們對一個名人的印象幾乎是通過其詩詞文章和字跡形成的。

    尤其是人們都篤信字如其人,字好不好看,有沒有風骨,直接關係到當事人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

    可以說,字就是一個人的明信片。

    所以,大永朝的讀書人必定練得一手好字。

    想通其中關節,紀寧少不得自覺地在練字上下苦功。

    紀寧專注地練著字,一直差不多到申時,突然院子大門出來一直急促而粗暴的拍門聲,大有土匪上門抄家搶劫的架勢,連他在書房裡都聽得震耳。

    「怎麼回事?」紀寧停下筆鋒,兩道劍眉微擰說道。

    「少爺,奴婢馬上去看看。」一直在旁邊紅袖添香的雨靈立即說道。

    不過,紀寧自己已經站起,快步走出書房。

    走出書房,紀寧看見何安也從另一間屋子裡衝出來在院子裡。

    「少爺。」何安看見紀寧,立即叫道,臉上帶著一些緊張與不安。

    紀寧「啪」的打開紙摺扇,連搖了兩下,鎮定地說道:「去看看。」

    說著,他舉步向大門走去。

    何安擔心門外有危險,哪敢讓自家少爺在前面,立即快幾步衝在前面,向紀寧幾步抵達大門前。

    而雨靈著緊緊跟在紀寧身後。

    何安趕到大門前,從門縫裡往外飛快看了好幾眼,然後轉身向剛走到大門前的紀寧報告道:「少爺,外面聽了好幾輛馬車和七八個人,看那些人不怎麼像兇徒。」

    「嗯。開門吧。」紀寧淡定地道。

    「諾!」何安應了一聲,轉身把大門打開。

    隨著大門打開,紀寧向前走兩步,果然看見大門外聽著幾輛馬車和七八個人。

    其中,女扮男裝的趙元軒赫然在站在大門前方正中間,她身後的六七位衣著光鮮的僕人將她擁簇著,氣派十足。

    「呵呵,紀某還以為強盜上門了,原來是你。」紀寧淡定地笑著向趙元軒拱手一下。

    「哼!」趙元軒傲嬌地把粉妝玉琢的俏臉一甩,然後高高在上地說道,「紀寧,本公子說過,不稀罕你那二十個銅板,申時之前會一千倍一萬倍還你!說到做到!」

    接著,不等紀寧反應,她大聲說道:「還他錢!」

    「諾!」她身後的六七個健壯家奴大聲喝道,立即轉身從馬車車廂內每人扛出一籮筐銅錢,然後大步向大門走去。

    紀寧見狀,不禁想起當初自己用錢砸人的事,立即意識到不好,連忙出聲阻止叫道:「喂!喂喂!紀某不要那麼多錢,你還紀某二十文就可以了……」

    可惜,扛著銅錢籮筐的六七個下人哪會聽他的。

    「給本公子砸!」趙元軒大聲地叫道,快意之極。

    她堂堂郡主居然被紀寧用錢羞辱了兩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崇王府或許有什麼東西缺少的,但最不缺錢!

    隨著趙元軒一聲令下,那六七個下人立即奮力將銅錢向大門內潑去。

    嘩棱棱……

    嘩棱棱……

    無數的銅錢潑砸進來,紀寧主僕三人嚇得連忙後退躲開。

    趙元軒看見紀寧狼狽的樣子,開心無比的拍手大笑。

    「咯咯咯咯……」只見她大笑著叫道,「紀寧,你不是很得意嗎?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砸!給本公子繼續砸!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錢!」

    那六七個下人往紀宅內潑砸了各一籮筐銅錢後,飛快地轉身又從馬車內各扛出滿滿一籮筐銅錢,繼續向大門內潑砸銅錢。

    足足潑砸了一盞茶功夫,無數的銅錢堆成山幾乎將大門都堵住了。

    這麼多銅錢,估計有一千兩白銀。

    紀寧俊臉上不由露出苦笑,真是報應不爽啊!之前他用銅錢砸人,現在被人用銅錢砸他的家。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08 AM

第79章 一本萬利

    無數的銅錢潑砸完畢,隔著堆成小山的銅錢,趙元軒也不多說什麼,沖紀寧高傲地冷哼一聲,投以鄙視的眼神,然後傲嬌地把俏臉一甩,轉身上了馬車。

    隨著趙元軒等人離開,雨靈和何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問紀寧道:「少、少爺,我們怎麼辦?」

    這樣太震撼了,直接用錢把大門口給堵住了。

    紀寧斂下苦笑,說道:「能怎麼辦?人家這麼『誠心』還錢送到家裡,咱們不能不收。都撿起來,好歹值一千兩銀子呢。」

    「諾,少爺!」雨靈和何安應道。

    紀寧打開紙摺扇,一邊搖一邊露出笑容道:「呵呵,二十個銅板能換至少一百萬銅錢,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雨靈,你不用心疼你的手帕了,少爺給你一百兩銀子,夠你買一千張手帕了,一天一張,連續三年不帶重複。還有,安叔,也給你一百兩花花。哈哈哈……」

    「謝謝少爺!」雨靈和何安高興的笑道。

    高興一陣後,紀寧對何安說道:「安叔,你去秦府找秦小姐借七八個人幫忙撿錢吧。」

    這麼多錢,又是散亂的,僅靠他們主僕三人,就是撿過了中秋未必能撿完,必須找人幫忙。

    「諾!」何安行禮應道,立即動身去秦府借人。

    何安爬過錢山,出來大門,把大門關上。

    這麼多錢堆在門口,被人看見說不定引起鬨搶,還是關上門比較安全。

    隨著何安去秦府借人,紀寧想起自己應該親自拜訪秦圓圓一番。

    畢竟中秋在大永朝裡是很重要的節日,自己搬出紀府在這裡安家後,多得秦圓圓鼎力相助,所以應該去拜訪拜訪。

    當然了,前幾天,他還專門備下厚禮親自登門感謝秦圓圓。

    他的自白文能順利在整個金陵城傳播開,秦圓圓出力甚大。

    所以,紀寧叫住正要關大門的何安道:「安叔,麻煩你代我向秦小姐說一聲,稍後我去拜訪她。」

    「諾。」何安應道。

    雨靈聽見紀寧要去拜訪秦圓圓,粉紅的小嘴不高興地扁了扁,她就是不喜歡勾人魂魄的秦圓圓。

    不過,秦圓圓幫了她家少爺的大忙,她只能把不喜歡壓在心底。

    何安離開後,紀寧轉身讓雨靈準備去拜訪秦圓圓的禮物。

    雨靈應了一聲,去認真地準備禮物了。

    ……

    ……

    卻說趙元軒用無數的銅錢砸了紀寧後,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心情大悅,一路哼著小調回崇王府。

    回到崇王府,她立即命人把大管家叫來。

    大管家得知趙元軒要見他,立即丟下事務,屁顛屁顛趕過去。

    要知道,趙元軒可是崇王的心頭肉,平時寶貝得不得了,連世子殿下都得靠邊站。

    「關於給紀寧下請柬之事,我問你,你可親眼看見紀寧臥病在床無法參加中秋詩會?」

    在一間高大寬敞擺設奢侈的廳堂裡,已經換回華麗的宮裝的趙元軒高高在上坐在大椅子上,向崇王府的大管家問話道。

    大管家心頭一緊,立即猜到出事了,連忙下跪請罪道:「郡主殿下請降罪,奴才確實沒有親自看見紀公子臥病在床。但懇請郡主殿下允許奴才立即親自去紀宅恭請紀公子參加中秋詩會,免得耽誤了您的事。待中秋詩會過後,奴才再向您請罪。」

    趙元軒淡淡地說道:「起來吧。崇王府突然舉辦中秋詩會,你這個管家確實比較忙,你不能事事躬親本郡主也能理解。半個時辰後,你親自去紀宅,務必讓紀寧參加中秋詩會!對了,不能提到我。」

    之所以讓大管家半個時辰再出發,她擔心她前腳離開大管家後腳就到,紀寧會起疑,不肯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

    「諾。」大管家應道,然後退下。

    退出廳堂,大管家揩了一把汗,沒想到不起眼的紀寧竟然是趙元軒如此重視的貴客,真是大意了。

    把事情交代下去,趙元軒滿心期待在明晚中秋如何打擊報復紀寧。

    想著想著,她就不禁高興地「咯咯」笑起來。

    趙元軒高興一陣,離開廳堂,去找文仁公主趙元容。

    在一間寬敞豪華的書房裡,趙元容正在梳理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的主要人才的資料。

    趙元軒帶著笑聲,蹦蹦跳跳地進去。趙元容看見堂妹進來,暫停手上工作,微笑問道:「軒妹妹,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姐姐,您猜我上午去拜見沈老,遇到了誰?」趙元軒笑著說道。

    不等趙元容猜測是誰,她已經忍不住主動說道:「我遇到了紀寧那個大騙子。」

    「哦?不是說他病重得起不了床嗎?」趙元容微訝道。

    趙元軒撇了撇粉嘟嘟的小嘴,道:「那個大騙子說的話也能信?他精神著呢!」

    「想不到紀寧居然是一位不慕權貴的高潔之士。」趙元容說道。

    趙元軒聞言,立即「呸呸呸」了幾下,說道:「就他那滿身銅臭、敲骨吸髓也配叫高潔之士?!姐姐,您不知道,上午在半山居他以那二十個銅錢把我擠兌得怎麼樣!」

    接著,她把上午的事跟趙元容說了一遍。

    趙元容聽完,微笑道:「他確實有點可惡。」

    「不過,我已經報復了他一次!」趙元軒得意地道,「剛才我拉了幾馬車的銅錢砸他了!」

    「你用幾馬車的銅錢砸他?」趙元容有些哭笑不得,「這要是讓你父王知道了,非得狠狠訓你不可。太沒規矩了!」

    「姐姐,您錯怪我了。」趙元軒不依地說道,「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事,那個大騙子是始作俑者!」

    接著,她啪啦啪啦地把紀寧在詩詞閣用錢砸人的事說了一遍。

    趙元容聽完紀寧的「事蹟」,無語了一陣,才說道:「這個紀寧行事快意恩仇,不拘細節,出人意表,我還真的想見上一見了。可惜,他不肯到崇王府。」

    趙元軒聞言,小嘴扁下來,怎麼同樣用錢砸人,她就是沒規矩,大騙子就是獲得讚賞?

    「姐姐,你放心了,你會見到他的,到時候可別失望。」趙元軒有氣無力地道,「我已經命大管家親自請那個大騙子了。」

    「那就好。」趙元容說道,接著她好奇問道,「對了,他給你出的第二道題是什麼題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09 AM

第80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

    「對了,他給你出的第二道題是什麼題目?」趙元容有些好奇地問趙元軒道。

    她解答過上次紀寧出的題目,覺得紀寧出題大異於常人,帶著一種玄妙的推理。

    這種由解答題目過程中得到的推理似乎可以應用到實際上生活中,不是單純的解一道題那麼簡單。

    所以,她有點期待紀寧出的第二道題。

    趙元軒聞言,俏臉完全苦下來了,她真的有點被紀寧打擊了信心。

    聽完趙元軒把稱大象的問題說出來,趙元容美目不由一亮,整個書房彷彿明亮了十幾倍。

    「好問題!」趙元容不由讚歎地叫道。

    趙元軒不屑地說道:「哪裡好了?那個大騙子盡出一些偏門的問題,有本事出一道真正需要真才實學的!」

    趙元容微笑地微搖臻首,說道:「妹妹,你錯了。紀寧出的兩道題目都很有實用意義。」

    「比如說第一道,我們在解答過程中,得出一個推理:那就是一個數與比它小一倍的數無限疊加,那麼得出的結果一定是那個數的兩倍。這個推理可以靈活用於現實中的一些估算中。在舉一反三,我們可以應有到一個數與比它小三倍的無限疊加,小四倍的數的無限疊加,小十倍的……總之,延伸開來,那可是一門不得了的學問。」

    「有、有那麼誇張嗎?」趙元軒有些不敢相信道。

    趙元容肯定地道:「妹妹,你沒處理過事務不知道,有時候數是一個很頭疼的事情。以我的目光看,紀寧的第一個題目很有價值。」

    「第二個題目,意義也不小。」

    「不是吧?稱大象也有意義?」趙元軒更不服氣了。

    趙元容微笑道:「當然有意義,如果把稱大象改成稱其它龐大的東西,你還覺得它沒意義?」

    「這……」趙元軒一陣語塞。

    趙元容總結地道:「所以,你不要老用偏見的目光看待紀寧,這人說不定是真正的棟樑之才!」

    趙元軒一陣哭笑不得。

    如果紀寧聽到趙元容這番話,同樣也是苦笑不得。

    天地良心,他只為小懲趙元軒沒事找事擋他的路而已,真的沒想得那麼深遠。

    趙元容說完以上的話,也不接著整理參加中秋詩會的主要人才的資料了,竟苦思冥想如何稱大象的事情。

    ……

    ……

    卻說崇王府大管家,雖說他不知道趙元軒為什麼要求他半個時辰後才能出發去紀宅,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等夠半個時辰才出發。

    期間,他讓下面的人準備好五十年份的人參一株,一百年份的何首烏一株,還有上年份的靈芝數朵。

    大管家已經大概猜到紀寧是裝病拒絕崇王府的請柬,但是紀寧是郡主趙元軒十分重視的貴客,他這次登門親自下請帖總不能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吧。

    所以,他乾脆就裝真以為紀寧病了,然後崇王府禮賢下士,派他這個大管家親自慰問。

    帶上禮物和請柬,大管家坐上崇王府的馬車終於從發前去紀宅。

    崇王府大管家出行,立即引起許多人注意。

    原來由於中秋詩會,崇王府一下子成為整個金陵城的焦點。

    特別是,文仁公主將在崇王府度中秋佳節並參加中秋詩會的消息,在今日早上已經飛一般地傳開,整個金陵城為之沸騰。

    文仁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不僅最受當今皇上和皇后寵愛和是天下第一美人,而且在大永朝素有賢名。

    另外,文仁公主年滿十八未下嫁,如今突然出現在金陵城過中秋並參加中秋詩會,讓金陵城無數未婚的青年才俊浮想聯遍。

    崇王府外,遊走著無數各色各樣的人,除了打探消息的,更多的是意圖找關係花大價錢,只為求一張崇王府的中秋詩會的請柬。

    崇王府大總管的車駕出行,立即引起了無數人注意和猜測,甚至不少人派人悄悄跟在後面。有的人親自跟上去,意圖從大管家身上想辦法。

    結果,悄悄跟在崇王府大管家車駕的人太多,無意中形成跟在崇王府大管家車駕後面的大隊伍,實在無法隱匿,就乾脆大大方方地跟在後面。

    於是,金陵城街道上出現一個奇怪的景觀,一輛豪華的崇王府車駕行駛在街道上,後面綴著一支或馬車或馬或人的大隊伍,穿街過巷。

    崇王府的車駕一路前行,終於抵達紀宅大門去停下,跟在後面的大隊伍也跟著停下來。

    不過,大隊伍所有人都不禁疑惑,想不明白堂堂崇王府大管家在這緊要的時間裡,怎麼就在一座普通的屋宅前停下來了呢?該不會崇王府大管家出門就是為了去這座普通的屋宅吧?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崇王府大管家趙安真的從車廂從來並下了馬車,走到那座普通屋宅的大門前。

    而且,跟著趙安身後的兩個崇王府下人手上各捧著一個大大的錦緞禮物盒。

    「這、這……」所有人頓時吃驚地明白過來,「崇王府大管家居然親自送請柬!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大的面子?!!」

    眾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沒有直接走到紀宅前,暫時沒看見「紀宅」兩字。

    只見趙安走到紀宅大門前,親手敲門。

    「來了!」在院子內正在用籮筐撿錢的何安聽到敲門聲,大聲應道,以為紀寧帶雨靈拜訪秦府回來了。

    「你們繼續撿錢。」何安對借來幫忙撿錢的秦府下人說了一句,然後去開門。

    隨著大門拉開一條門縫,何安意外地看見門外站著的不是他家少爺,而是一位大腹便便,衣著華貴、掛著滿臉和氣笑容的中年人。

    何安楞了一下,立即穩住繼續拉大的門縫。

    裡面院子可是散落著滿院子的銅錢,要是讓客人看見實在太不像話了。若是再被傳出去,那肯定被整個金陵城笑話。

    所以,不得已,何安只能硬著頭皮,用身體擋住門縫,對趙安問道:「請問您是……」

    「您好,在下是崇王府大管家趙安,」趙安拱手說道,「我家主人得悉紀公子病了,特意派趙某前來代為探望慰問你家主人。」

    何安聞言,心底「咯噔」了一下,立即猜到紀寧裝病的事被崇王府知道了。

    「小的代我家少爺多謝崇王府好意了。」何安硬著頭皮說道,「只是我家少爺出去看大夫了。想必看完大夫後,身體就康復了。崇王府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改日我家少爺一定備上厚禮親自登門感謝。趙大管家,您事務繁忙,您請回吧。」

    有客好意登門,按理說必須立即馬上往屋裡請,尤其是對方是高高在上的崇王府的大管家,但是院子裡的情況實在不能讓外人看見。所以,何安只好失禮地直接讓對方回去。

    「呵呵,趙某不忙。」趙安和氣地笑道,「既然紀公子出去看大夫了,趙某就在門口等他回來吧。」

    不親自把請柬交到紀寧手裡,他拿什麼回去向郡主趙元軒交差?已經被責斥過一次了,難道還要再犯一次錯誤,令主人大怒,然後革去大管家之職?必須親自等紀寧回來!

    另外,他從何安的反應看出,何安出於某種原因,不會請他進屋。所以,他乾脆自己主動提出在門口等紀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10 AM

第81章 誰配?

    「呵呵,趙某不忙。既然紀公子出去看大夫了,趙某就在門口等他回來吧。」趙安和氣地笑道。

    何安聞言,大為頭痛為難。

    他再三勸趙安先回去,但趙安就是掛著和氣笑臉,堅持要在門口等紀寧回來。

    何安無法,只好無奈說道:「趙大管家,敝屋雜亂,暫時無法請您入屋。容小的收拾一二,再恭請您入屋招待。失禮之處,請您見諒。」

    「呵呵,你客氣了。是趙某不請自來失禮了才對。」趙安拱手說道,「你不必客氣。」

    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若是平時有人膽敢他親自上門拜訪還不給他入屋,他當場甩袖就走了。但是,眼下,他不得不客氣著。

    何安抱歉得向趙安拱了拱手,然後後退一步,把門縫關上。

    趙安則轉身走出兩三步站定,守在紀宅的大門外耐心等候紀寧回來。

    尾隨趙安的大隊伍看見堂堂崇王府大管家趙安居然吃了一個閉門羹,無不駭然。

    誰?!到底是誰這麼恃才放曠?!

    所有人都不禁憤怒了。

    他們求爺爺告奶奶地找關係願意出大價錢只為求一張請柬,甚至不惜跟在趙安馬車後走了幾條大街,就為從趙安身上尋找一絲拿到請柬的希望。

    如今,崇王府大管家屈尊紆貴親自送請柬,居然有人不識好歹,連門都不給趙安進入!

    到底是誰這麼恃才放曠讓堂堂崇王府大管家吃閉門羹,還耐心地在門口外苦苦等候?!

    這將跟在趙安馬車後走了幾條大街的他們的臉面置於何地?!!!

    終於,有人忍不住走過去看這座普通院宅到底是何方聖神的居所。

    「紀宅?」

    看清楚門匾的人返回人群中,告訴眾人,眾人無不疑惑了,實在想不出來金陵城哪個姓紀的值得崇王府派大管家親自送請柬的。如果非說有,那也是十年前的名動天下的紀凌大學士。

    眾人交頭接耳好一陣,忽然有人胡亂猜測地說道:「該不是紀寧的家吧?聽說,紀寧被紀府趕出去後,就在這條街租房安家了。」

    此話一出,無數嗡嗡響的議論聲一下子寂靜下來,所有人齊刷刷地沿聲轉頭看去,針落可聞。

    「我、我我只是胡亂猜測的,不可能是紀寧。」被眾人看著,猜測是紀寧的那個人頓時如芒在背,慌張地撇清地說道。

    眾人收回目光,都暗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真是紀寧,否則他們的臉就被打腫了。

    然而,就在他們鬆氣未畢,又有人說道:「好像真的是紀寧的家。」

    「我記得也是。」第三個人說道,「前段時間因為三味書院之事,我們在紀寧家外守過。」

    一時間,所有人臉色無比難看起來。

    其中,有幾個書生的臉色最為難看。他們恰好是昨天在議論中斷定紀寧絕不可能獲得崇王府中秋詩會請柬的那幾個書生。

    沉默一陣後,這些人突然發出聲音議論起來了。

    「紀寧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他有什麼資格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有人大聲地質疑道,語氣中充滿了嫉妒。

    立即有人附和地應道:「不錯!紀寧何德何能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

    「那首勸學詩分明是他父親紀凌所作,他怎麼可能真的四步成詩,還作出如此極品的好詩?」

    「就是就是!若他真有才學,早就該站出來證明他自己了!為何到現在仍裝聾子不知道?!」

    ……

    ……

    這群人對紀寧的質疑之聲越來越大,彷彿紀寧幹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終於,剛才臉上最難看的幾位書生意氣風發地對眾人說道:「大家干在此對紀寧有意見不管用,必須向崇王府揭穿紀寧的真面目。」

    「不錯!說到對!」眾人紛紛贊同附和叫道。

    「在下王文向、在下肖子通、在下羅明遠、在下柳子揚,願意為大家請纓,向崇王府大管家揭穿紀寧不學無術的真面目。」那四個書生對眾人拱手說道。

    眾人立即拱手叫好。

    於是,這王文向四個書生轉過身,「為民請命」地向守在紀宅門外的崇王府大管家趙安走去。

    在向趙安走去時,這四人臉上不禁露出期待之色,期待自己向趙安揭穿紀寧後,獲得趙安賞識,從而有機會榮獲崇王府中秋詩會的請柬。

    王文向四人走到趙安面前,一字排開,一起向趙安深深地拱手作揖,並報上他們的名字。

    趙安挺胸凸肚地面向著王文向四人,倨傲地微頷首,說道:「你們找本管家有何事?」

    其實,他早已聽到跟在他馬車後面走了幾條大街的那群人質疑紀寧的資格。

    「趙大管家,學生一致認為紀寧不配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王文向四人拱手對趙安說道,「紀寧不學無術,欺世盜名……」

    豈料,他們才說到一半,趙安已經一擺手打斷他們的話,不客氣地說道:「你們的意思是崇王府請誰做客必須徵得你們的同意?」

    他身為崇王府大管家,別看在崇王郡主等人面前戰戰兢兢,在對外人時,那可是威風不得了。被逼守在門前等紀寧,他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的。尤其是被這麼多人看著。

    現在,王文向四人自以為是觸他霉頭,他當然沒好臉色了。

    「學生不敢。」王文向四人嚇得脖子一縮,連忙躬身下拜說道。

    「諒你們也不敢!」趙安鄙夷地冷哼道,「就你們也配妄想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沒事一邊去,少在本管家面前晃!」

    王文向四人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退回去了。

    眾人也聽見了趙安與王文向四人的對話,無不臉色灰灰的難看無比。

    不過,他們仍不甘心散去,渴望著從趙安身上找到一絲拿到請柬的希望,陪著趙安苦等紀寧回來。

    而此時的紀寧,正優哉游哉地在秦府做客。

    這次,秦圓圓接待紀寧的地方改換成了她居住的內院。

    在去見紀寧前,秦圓圓除了精心補妝一番,還特意換上一套端莊不失性|感誘|惑的華美衣裳,再換上一張薄如蟬翼的粉紅色面紗,然後身如扶柳地款步去見紀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15 AM

第82章 小手顫動

    紀寧坐在一個軟椅上,悠哉悠哉地品著用顧渚紫筍泡就的香茗。

    顧渚紫筍這種茶香氣濃強,滋味鮮醇,但也很金貴,一兩值千金,茶聖陸羽論為「茶中第一」。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就喜歡喝這種茶。

    秦圓圓知道紀寧好這種茶,特意交代下人凡招待紀寧的茶,必用顧渚紫筍。

    悠哉悠哉地品了幾口香茗,紀寧放下茶盞,放目打量一下自己所在的廳堂。

    這個廳堂不算寬敞,但佈置講究雅緻,牆壁上掛著詩詞書畫各一副,都是一副值萬金的真跡。

    不過,廳堂內最顯眼的是一株燦紅如血的血珊瑚,形狀如孔雀展屏,非常瑰麗。

    除此之外,紀寧還隱隱聞到一些淡淡的胭脂味,想必這個廳堂是秦圓圓經常休憩的地方。

    不多時,紀寧感到有人從裡面的紗帳門走進來,他轉頭看去,星目不由一亮。

    只見秦圓圓穿著一身宮裝紗裙、粉臉含笑地裊裊娉娉走進來。

    那身宮裝紗裙端莊不失性感,穿在秦圓圓那扶柳一般的身段上,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尤其前面胸口略低,露出一片凝脂膩白,和兩根精緻性感的鎖骨,令人一望之下,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紀寧看著裊裊娉娉走近的秦圓圓,不禁有些出神。

    「紀公子。」秦圓圓走到紀寧跟前,嬌軀盈盈下蹲,向紀寧行了一個萬福。

    紀寧回過神了,連忙站起身,拱手作揖回禮道:「秦小姐。」

    拱手作揖行禮完畢,紀寧直起腰,抬起頭,正好迎上秦圓圓的美眸。

    那雙美目水盈盈的,如兩潭秋水行將溢出來,波光流轉,如有七彩氤氳,含著盈盈的笑意,狹長性感的眼睛不經意間流露出絲絲入骨嫵媚。

    與秦圓圓正面近距離對視,紀寧感到那兩道明麗的目光直接照入他的心底,讓他呼吸為之停止,心跳為之停頓。

    秦圓圓也不禁被紀寧深邃如海、瑩潤有神的星目吸引。

    兩人這麼對視良久,才各自把目光移開。

    分主賓坐下後,兩人對品一口香茗,放下茶盞後,紀寧向秦圓圓拱手說道:「紀某自搬出紀府,在秦小姐您名下的院子安家以來,多得您的照顧和幫忙,才能安穩到今日。明日便是中秋佳節,紀某冒昧登門拜訪,一則感謝秦小姐的一路關照,紀某銘記在心。二則衷心祝您中秋快樂安康。」

    「謝謝紀公子祝福。」秦圓圓含笑地說道,「紀公子睿智過人,乃潛淵之龍,前些日子雖遇到些許險阻,但絲毫無礙紀公子您一飛衝天之勢。妾身不過略獻綿薄之力,當不得您的謝意,妾身受之有愧。」

    兩人客氣兩句後,畢竟熟識了,很快就輕鬆自如的交談起來。

    歡聲笑語,兩人身心頗是愉悅。

    大約聊了兩柱香時間,秦圓圓對紀寧含笑地說道:「明日便是中秋佳節了,紀公子不作詩一首送給妾身嗎?」

    「呵呵,若秦小姐不嫌棄紀某的詩不堪卒讀,紀某樂意之極。」紀寧微笑道。

    「妾身謝謝了。」秦圓圓高興地說道,站了起來,款款地向紀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紀公子,書香苑請。」

    紀寧站起來,含笑點頭,和秦圓圓並肩向書香苑走去。

    兩人一邊不緊不慢地往書香苑行走,一邊含笑地低聲細語聊天說話。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還是因為彼此說話聲音輕小,紀寧和秦圓圓並肩走著時,身體靠得比較近。雖不至於身體觸碰,但紀寧滿鼻子都是秦圓圓身上的女人幽香,吸入肺腑裡去,滲入血液裡,讓他不禁隱隱血脈僨張,有些不能自已。

    尤其是在經過一條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路時,由於路窄,兩人心照不宣地繼續並肩行走,身體不可避免地挨得更近。

    微風拂過,秦圓圓身上的宮裝紗裙微微招展,拂掃在紀寧的右側身上。

    香風鑽鼻,香裙拂過,帶來若有若無的酥|麻,紀寧整個人都沉醉了,有一種就這麼永遠走下去的渴望。

    終於進入書香苑,步入正堂,寬大的書桌上準備著筆墨紙硯等文房四寶。

    秦圓圓先一步走到案桌前,轉身對著紀寧,美目明麗看著紀寧微笑道:「紀公子,您給妾身作詩,妾身無以回報,就給您磨墨吧。」

    「哈哈,有勞秦小姐了。」紀寧也不推辭,朗聲笑道。

    接著,在紀寧的目光下,秦圓圓優雅地動手磨墨起來。

    墨錠是上等的黃山松煙墨,隨著秦圓圓優雅地把墨化開,堂內飄起一陣淡雅的墨香,泌人心肺。

    秦圓圓動作優美如畫地磨好墨,從筆架上取過一支紫毫筆,蘸好了墨汁,然後款款移步到紀寧跟前,把筆遞給紀寧。

    「謝謝了。」紀寧拱手一下說了一聲,然後伸手去接筆。

    就在紀寧要拿住筆桿時,筆鋒有一滴濃墨要掉下,秦圓圓下意識地移動玉腕一下。

    就這一下,紀寧的手恰巧握過去,正好握住了秦圓圓的芊芊素手。

    無意中握到秦圓圓的嫩白小手,紀寧不禁一驚,一陣軟若無骨、嫩滑酥軟的異樣觸感出來,讓他瞬間下意識的更握住秦圓圓的小手,感受那如有弱電流過的酥酥麻麻的美妙無窮的感覺。

    玉手被摀住,秦圓圓先是一驚,立即下意識地縮回小手,但卻被紀寧的大手握緊了,抽不回去。

    她吃驚地抬頭看向紀寧正好迎上紀寧灼熱的目光,讓她瞬間全身酥軟下來,險些站不穩了,哪裡還有力氣抽手回去?任由紀寧握著她那軟若無骨的小手輕薄。

    好在紀寧還有幾分自制力,片刻後,他一個激靈地清醒過來,飛快地放開秦圓圓的芊芊玉手。

    「對不起,秦小姐,紀某、紀某……」紀寧慚愧無比地深深拱手作揖請罪道,不敢看秦圓圓。

    「紀公子不必自責。您也是無心之失,妾身不怪您。」秦圓圓強忍下無邊羞意,故作落落大方地安慰紀寧說道,心裡莫名地隱隱有些失落。

    為避免氣氛尷尬,她又緊接說道:「紀公子,您作詩吧。」

    「謝謝秦小姐。」紀寧謝過秦圓圓,直起腰來,但仍不怎麼敢看秦圓圓。

    兩人重新交接紫毫筆。這次交接筆,雙方都格外小心,紀寧分明看見那隻牛奶般嫩白的玉手在遞筆過來時微微地顫動著,出賣了其主人的緊張。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17 AM

第83章 一首詞俘美人心

    「紅藕香殘玉簟秋,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秦圓圓站紀寧的右側邊上,一字一字唸著紀寧筆走龍蛇寫在冷金羅紋宣紙的詩詞。

    她唸著唸著,不覺整個人就痴了,深深地沉浸這首詞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紀寧把詞寫完收筆,轉頭向秦圓圓看去,看見她痴痴地看著墨跡未乾的詞句,性感嬌軟的朱唇翕動著,聲音輕得只能她自己聽見地反覆回味地唸著某個句子。

    見秦圓圓如此神態,紀寧淡淡地露出一些笑容,不打擾秦圓圓,走開幾步平靜地站著。

    秦圓圓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這首《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是宋朝著名女詞人李清照的代表作之一,最能勾起女人的共鳴了。

    這首詞雖沒明說中秋,但也是中秋詞,說的是詞中女主公在中秋月圓之夜的相思之情,符合秦圓圓的請求。

    過了良久,秦圓圓嘆息一聲,終於回過神來。

    「這詞……」她轉過身,看著紀寧說道,「絕了。」

    紀寧微微一笑,拱手說道:「多謝秦小姐謬讚。」

    下一刻,秦圓圓忽然一笑,目光促狹地問道:「這首詞該不會也是令尊的遺作吧?」

    美目半眯,狹長性感的眼睛不經意間露出絲絲嫵媚,紀寧看著,不禁一陣出神。

    「呵呵,良辰美景,佳人在前,再是先父遺作,未免大煞風景了。」紀寧回過神,說道,「此詞乃紀某所寫。」

    嗯,我沒說謊,確實是我「寫」出來的。

    秦圓圓盈盈一笑,笑靨如花,整個廳堂瞬間明亮了十幾倍。

    「多謝紀公子贈妾身如此的好詞。」末了,她深深地向紀寧行了一個萬福。

    紀寧回禮說道:「呵呵,秦小姐不必客氣,一首詞而已。」

    「這首《一剪梅》對紀公子您來說或許是腹中諸多詩詞當中一首,但對妾身來說,卻是平生見過最能動人心弦的詩詞。」秦圓圓不同意地說道,「這首詞,以妾身淺薄目光看來,一旦公佈出去,必能傳天下。他日紀公子名動天下,此詞流芳百世可期矣。」

    紀寧不禁佩服秦圓圓的鑑賞目光,這首詞確實能流芳百世。

    「秦小姐過譽了。」紀寧拱手地謙虛道。

    秦圓圓含笑地輕搖臻首,開玩笑地說道:「此詞一旦傳開,紀公子將不知被多少閨中秀女仰慕,只怕要夜夜分身萬千進入無數懷春少女夢裡。」

    紀寧聞言,汗顏不已,說道:「秦小姐說笑了。」

    末了,他拱手請求道:「紀某才學未成,尚需寒窗苦讀,還請秦小姐暫替紀某保密,勿將此詞傳出去。」

    豈料,秦圓圓拒絕道:「這可不行。如此好詞,若不能傳出去,妾身必定心如貓撓,夜夜輾轉難眠,非得香消玉損不可。」

    「這……」紀寧整張臉不禁苦蔫下來。

    「噗嗤——」秦圓圓不禁一陣掩嘴失笑,花枝亂顫,胸前的高|聳|飽|滿一陣上下顫動,蕩漾起無數誘人的渾圓波痕。

    紀寧看著,不禁一陣心神失守,呼吸粗重。

    情不自禁地失笑一陣,秦圓圓感受到紀寧那火熱熱地目光緊盯著她的嬌軀看,連忙斂下笑意,站正嬌軀恢復端莊高貴之態。

    紀寧也回過心神,連忙把目光移開,身體微向外側,暗暗地深呼吸,努力壓下內心的躁動。

    過了片刻,秦圓圓轉身捧起詞來,重新輕聲念一遍,然後對紀寧說道:「放心,妾身不會害您。妾身會對外說是妾身的一位朋友所作。待到他日您高中狀元,妾身再對外公佈是您所作。」

    「如此謝謝您了。」紀寧拱手稱謝道。

    秦圓圓展顏一笑,道:「是妾身謝您才對。」

    接著,她臻首微低,愛不釋手地看起這首詞來。

    過了一陣,秦圓圓抬起俏臉,對紀寧道:「紀公子,妾身還有一個請求。」

    「秦小姐請說。」紀寧道。

    「這首詞,您能不能落款?」秦圓圓目光央求地說道。

    被秦圓圓那嫵媚的目光央求地看著,紀寧縱然再不願意,也會心軟答應,何況本來就不是事。

    紀寧收緊心神應道:「沒問題。」

    「謝謝紀公子。」秦圓圓高興地說道,同時身體向前半躬,將那首詞小心翼翼地獻給紀寧。

    紀寧含笑地要接過那首詞,下一刻他的目光一滯,呼吸和心跳瞬間停止了。

    只見秦圓圓面向著他,上半身向前半躬,那本來有些低的領口半敞開來,他居高臨下,赫然看見了兩半團豐滿的凝脂膩白,和一條雪白的幽深不見底的溝壑。

    轟——

    紀寧只覺得大腦「轟」的一些,然後一片空白,緊接著那無邊的凝脂膩白充斥了他大腦的每個角落。

    秦圓圓見許久紀寧不把詞接過來,不由抬起俏臉看紀寧,發現紀寧居然出神地盯著她****看。

    她下意識地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春光洩露,不禁「啊」地一聲驚呼,急忙直起身,玉手緊摀住領口,俏臉羞紅得滴血,整個人羞得恨不得鑽入地縫裡去。

    紀寧終於清醒過來,俊臉通紅,連連對秦圓圓作揖道歉不已。

    接下,紀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秦府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紀寧想到在書香苑發生的旖旎之事,俊臉仍不禁暗紅,慚愧不已。

    在他身後,除了跟著雨靈外,還跟著四個秦府下人。

    這四個秦府下人,兩名雙手各捧著一個錦緞大禮品盒,另兩名則各肩挑著一擔宣紙。

    紀寧一邊信步走著一邊搖著紙摺扇,心中無奈啊。

    他每次拜訪秦圓圓,秦圓圓總是十倍以上回禮給他。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

    ……

    卻說崇王府大管家趙安守在紀宅大門前左等右等,仍不見紀寧回來。

    而渴望從趙安身上獲得崇王府請柬的那一大群人也跟著等了紀寧許久。

    就在眾人站得兩腿酸麻,險些不顧形象直接坐地上時,突然有人高聲叫道:「快看,紀寧回來了!」

    眾人聞言,無不精神大振,齊刷刷地朝最先發現紀寧的人指著的方向看去,目光熱烈,險些熱淚盈眶。

    你大爺的終於捨得回來了!

    趙安也是精神大振,立即轉身看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17 AM

第84章 同意參加中秋詩會

    卻說眾人和趙安得知紀寧終於回來了,無不轉頭看去。

    只見在街道的一頭,有一位身穿儒服的俊朗書生搖著紙摺扇優哉游哉地走過來。

    那書生身後跟著一位俏麗的丫鬟,和四個或手捧或肩挑著禮物的健壯下人。

    看著紀寧悠悠哉哉地回來,春風滿面的,苦等了許久的眾人險些出離了憤怒,牙癢癢的,恨不得一窩蜂撲上去教訓紀寧一頓。

    趙安更是鬱悶得快吐血,這哪是病得起不了床,分明是生龍活虎、春風得意!

    紀寧也在街頭大老遠看自家大門前挺了許多人,有些疑惑,在心裡左想右想,實在想不出來自己最近又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

    不過,他還是從容自若地往紀宅走去。

    在離紀宅大門還有兩三丈時,趙安堆起笑臉迎上去。

    「紀公子,你可看大夫治病回來了。」趙安拱手行禮對紀寧說道,「在下崇王府大管家趙安,等候您多時了。」

    他擔心紀寧突然被人揭穿裝病而惱羞成怒,所以自動地給紀寧找台階。

    得知對方是崇王府的大管家,紀寧不禁愣了一下,實在想不通自己裝病怎麼就被崇王府知道了,還派大管家親自登門拜訪,貌似自己沒那麼大的面子吧?

    他回過神,給對方面子地裝病還沒痊癒地咳嗽兩聲,然後拱手作揖說道:「原來是崇王府大管家,紀某失敬了。紀某去看大夫,令您久等了,實在罪過罪過。」

    紀寧和趙安相互客套幾句後,紀寧目光越過趙安,看向跟在趙安後面的那一大群各色各樣的人,好奇地問趙安道:「趙大管家,他們是……」

    「哦,紀公子您無須理會他們。」趙安語氣有些輕蔑地道。

    像狗一樣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條大街,居然還自以為是質疑他親自登門送請帖的紀寧的資格,這樣人的根本不配他尊重。

    紀寧見趙安對那群人態度輕蔑,就不多問,也直接無視他們。

    接著,紀寧請趙安進屋。

    紀寧敲門時,何安在院子裡面剛好把滿院子的銅錢撿起來,所以紀寧順利地請趙安進屋招待。

    進入廳堂,分主賓做好,端上好茶。

    相互敬茶對飲一口茶後,趙安對紀寧說道:「紀公子,昨日崇王府下人給您送請柬回來上報,趙某的主子得知您染病在身,甚是關切,特意派在下前來探望您。幸好紀公子吉人天相,尋得神醫,似乎快安康了。」

    「紀某慚愧,多謝你家主人關心了。」紀寧拱手說道。

    趙安轉臉對隨從說道:「把禮物送上來。」

    那兩個隨從立即捧著禮物走上前,在紀寧面前停下,打開盒蓋,將禮物呈現在紀寧眼底。

    「這是崇王府的小小心意,請紀公子笑納。」趙安對紀寧拱手說道。

    紀寧掃了一眼禮物,看見禮物盒裡既是人參又是何首烏靈芝等珍貴藥材,心中更是疑惑了。

    裝病拒絕了崇王府的請柬,非但沒被崇王府記恨,反而好聲好氣地送價值上千兩的珍貴藥材。

    在疑惑之餘,紀寧第一時間想道:反常即是妖!

    所以,紀寧立即站起來,向趙安拱手說道:「謝謝崇王府好意,但紀某無功不受祿,萬萬不敢接受。還請趙大管家收回去。」

    「紀公子莫要推辭。」趙安也站起來,拱手對紀寧說道,「紀公子不僅是大學士之後,更是才華橫溢,四步成詩,而且作出的詩能傳天下。崇王府素來禮遇賢能,紀公子大病初癒,正好用得上這些藥材補補身子。」

    兩人推來讓去僵持好一陣,紀寧有點惱了,一咬牙,就同意接受了。

    管你崇王府是不是布下陷阱,本少爺先把你們的誘餌吃下去再說。待到明晚中秋詩會,本少爺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見得怕你崇王府!

    趙安見紀寧終於肯接受禮物,暗鬆了一口氣。

    兩人重新做回座位後,趙安取出請柬懇請紀寧收下。

    紀寧知道躲不過崇王府的中秋詩會,所以反而很乾脆收下請柬。

    終於親手將請柬送給紀寧,趙安再與紀寧寒暄幾句,然後起身告辭了。

    紀寧也不挽留,讓何安送客。

    趙安出了紀宅,登上馬車,讓車伕快馬加鞭趕回崇王府。

    至於那群跟在他馬車後的人,他連瞧也不瞧一眼。

    其實,崇王府突然舉行中秋詩會,他這個大管家可是忙得分身乏術,在親自給紀寧送請柬的事上,花費許多時間了。

    趙安離開後,雨靈同樣很疑惑地問紀寧道:「少爺,崇王府為什麼一定要您參加他們的中秋詩會?」

    「呵呵,誰知道?」紀寧淡定地說道,「反正不是什麼好事。不過,本少爺也不見得怕他們。」

    中秋詩會上無非是做詩寫詞,他腦海裡可是有一座收錄了中國古代所有古文和詩詞的圖書館,不論以什麼題材作詩詞,他都夷然不懼!只要警惕應對,量崇王府拿他沒辦法。他的靠山浮梁大學士沈康地位和能量一點也不比崇王低。

    頓了頓,紀寧忽然對雨靈說道:「雨靈,今晚我們出去看花魁大比。」

    反正裝病的事情崇王府知道了,他也不再隱晦,乾脆今晚就出去看花魁大比。而且明晚要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多半是要錯過花魁大比的決賽了。

    在穿越之前,他可是仰慕了許久中國古代秦淮河上舉行了幾百年的花魁大比。

    秦淮河八豔,柳如是、顧橫波、馬湘蘭、陳圓圓、寇白門、卞玉京、李香君和董小宛,他現在都能記得住她們的名字。

    既然有幸穿越到這個時空,怎麼著也要見識一下豔名傳遍天下並傳至後世的秦淮河群芳!

    雨靈正為自家少爺明晚被逼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的事擔憂,突然聽見自家少爺居然反而要今晚出去看花魁大比,不禁急得都要哭了。

    「少爺,咱們能不去看花魁大比嗎?您明晚要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您也說了,崇王府的邀請是不懷好意,您還是在家為明晚的中秋詩會作準備吧。」雨靈苦苦地勸道,「花魁大比年年都有,咱們明年再看吧,好不好?」

    紀寧站起來,淡定自信地笑道:「瞧你說得本少爺一點不知輕重。我不是告訴過你嗎?要相信本少爺。放心了,本少爺早有準備。」

    「真的嗎?」雨靈問道,想到這段時間了,自家少爺做事總是胸有成竹,不禁就相信了。

    「當然。本少爺什麼時候騙過你?」

    說罷,紀寧忽然伸手在雨靈嫩滑俏麗的臉蛋兒摸了一下,引得雨靈一陣嬌羞,不依地跺腳嬌嗔叫道:「少爺——」

    紀寧哈哈大笑著,負手向書房走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18 AM

第85章 花魁大比

    夜色降臨,天色還沒完全暗下,整個金陵城就被無數的華燈照得通明,無愧於它的不夜城稱號。

    明日便是中秋了,中秋前夜,金陵城比以往更熱鬧非凡,許多商家和大戶人家提前開始中秋節目,人聲鼎沸,一派繁榮景象。

    尤其是秦淮河兩岸,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秦淮河水上,燈火通明的無數畫舫沿河來回巡遊著,整條秦淮河水被照得通明。畫舫上無數的絲竹歌聲歡笑叫聲傳到岸邊,吸引岸邊上無數的遊人渴望地朝那些畫舫看去。

    紀寧帶著雨靈來到秦淮河岸邊的街道,置身於無邊的熱鬧中,整個人不禁都有些亢奮了。

    不過,他卻不知道具體在哪看花魁大比。

    「看,那幾艘高大畫舫連在一起的就是花魁大比的地方。」雨靈芊芊玉指指向秦淮河水上說道。

    紀寧沿著雨靈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從上游緩緩巡遊過來的幾艘結連一片的高大豪華的畫舫。

    那幾艘高大豪華的畫舫結連在一起,顯得很大寬敞,燈火通明,人聲不斷,旁邊的小畫舫與之相比,就如一間茅廬與皇宮相比。

    那一片的高大豪華畫舫豎著數面碩大的招牌,大老遠都能清楚看見招牌上書著「天香樓」三個大字。

    同時,不時有小船載著顧客從岸邊碼頭駛到天香樓的高大豪華畫舫前,然後在畫舫上的僕人幫助下登上畫舫,迫不及待地進入畫舫內一睹群芳。

    雨靈記起自家少爺遺忘了許多事,就接著介紹道:「在中秋當晚的最後決賽前,花魁大比是分成四個場所進行的。就在今晚,各個場所各決出一名副花魁。」

    「其實,今晚才是花魁大比最熱鬧最好看的時候。等到明晚中秋的最後決賽,那些名妓反而不怎麼表演了,比拚的是各自背後支持她們的才子和金主。」

    紀寧點點頭,說道:「我們就去天香樓吧。」

    雨靈應了一聲,給紀寧引路,走到一個碼頭前。

    不大的碼頭上,除了擠滿了遊人外,還有許多小販擺攤叫賣,邊上更是臨時搭建起幾處顯眼的商舖。

    雨靈領著紀寧走到一間掛著天香樓招牌的商舖前,花了三兩銀子買了兩張天香樓畫舫的請柬,然後朝碼頭的小船走去。

    停泊在碼頭的小船看了雨靈的天香樓請柬,直接讓紀寧和雨靈上船,搖起船槳,向天香樓的畫舫群開去。

    紀寧坐在船上,暫時脫離一下剛才的無邊喧囂,得到片刻安靜。

    江面上帶著水汽的涼風拂過,頓感一陣清涼舒爽,紀寧不由長長吁了一口氣,俊朗的臉上露出笑容了。

    看看前方江心的燈火通明的天香樓畫舫群,又轉頭看看岸邊上無數的遊人和花燈,他忽然有一種時空錯亂感,自個兒不禁有些痴呆了。

    「少爺、少爺。」坐在旁邊的雨靈連叫了兩三聲,他才「啊」地回過神來。

    「什麼事兒?」他問道。

    雨靈抿著小嘴兒一笑,說道:「嘻嘻,沒事啦。就是看見您似乎很高興,臉上笑意盈盈的。」

    「呵呵,」紀寧不由笑道,「是呀。盛傳幾百年的秦淮河的盛況終於可以切身體驗了。很好,非常好,哈哈哈……」

    雨靈迷糊片刻,說道:「少爺,奴婢聽不懂您說什麼。」

    啪——

    紀寧打開紙摺扇,搖動兩下,含笑地問道:「雨靈,如今這秦淮河上,哪位姑娘最有名?」

    雨靈思索地道:「這一兩年最有名的是蕭黛兒、林玉音和柳如是。」

    「柳如是?」紀寧不禁驚訝地問道。

    他記得中國古代的秦淮河八豔裡,就有一個叫柳如是的。

    雨靈見自家少爺對柳如是有驚訝之色,她也不由微訝地說道:「是呀。柳如是是去年才開始冒的頭,但她的豔名很快以驚人的速度傳開,蓋過許多紅了幾年的名妓,金陵城街頭巷尾都能聽到她的名字。聽說她不僅美得沉魚落雁,而且彈琴唱歌都是一絕,讓人聽了如痴如醉不能自已。金陵城許多有名的才子都拜倒她的石榴裙之下呢。」

    「哦,原來如此。」紀寧恢復平常,點頭說道。

    他心裡暗嘆,世界真是有些玄妙,居然在大永朝裡秦淮河上也有一個叫柳如是的名妓。

    忽然間,他對這個素未謀面的柳如是有些好奇,很想瞧一瞧。

    「你說柳如是會在天香樓畫舫群上比賽嗎?」他問雨靈道。

    雨靈說道:「柳如是本來就是天香樓的,她當然在天香樓的畫舫上了。」

    緊接著她勸紀寧道:「少爺,像柳如是那樣的名妓是很難見面的,見一次至少得花幾百兩銀子呢。而且,聽說還不能直接面對面呢,是在一個雅廳裡,隔了一層薄紗,柳如是坐薄紗後面彈琴唱歌,幾個賓客坐在薄紗前面飲酒聽曲子。有時候,錢花了,柳如是不一定會彈琴唱歌呢。」

    她看得出自家少爺對柳如是感興趣,趕緊潑起冷水來。

    那種為博美人一笑而一擲千金的揮霍實在不是他們承受得起的。

    紀寧呵呵一笑。沒理會雨靈的話,自語說道:「這飢餓營銷手段玩得很溜嘛。」

    「少爺,飢餓什麼手段是什麼意思?」雨靈不解地問道。

    紀寧答非所問地微笑說道:「放心吧,你家少爺我不會再像以前那麼混蛋了,會量力而行的。」

    雨靈聞言,鬆了一口氣,忘記追問「飢餓營銷手段」是什麼意思。

    而這時,小船也終於抵達天香樓的畫舫群下面。

    天香樓的畫舫群很高大,其甲板高出水面至少有兩三丈之多。

    隨著抵達高大的畫舫群下面,無數熱烈瘋狂的呼叫喝彩聲從畫舫群上面傳下來,與地球現代社會的巨星現場獻唱時歌迷粉絲們瘋狂尖叫吶喊的情形相仿,令人聽著就不禁有些激動期待起來。

    在天香樓的僕人幫助下,紀寧和雨靈順利地登上畫舫群的甲板。

    交了請柬後,紀寧不禁期待地往畫舫內走去,一睹昔日在歷史古文中看見的其所描述的秦淮河最核心的盛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19 AM

第86章 柳如是

    隨著進入畫舫內,立即有無數的熱烈瘋狂的聲浪兜頭撲來,差點令人五識俱失。

    再往裡面看,黑壓壓的擠滿了人,氣氛熱火朝天。

    「跟緊了,別走丟了。」紀寧轉頭對身後的雨靈說道。

    人實在太多太密集了,稍不留神就被人潮沖散,再也找不到人,只能各自回家才能見面了。

    雨靈用力點了點臻首,芊芊玉手伸出,扯住紀寧的衣角,像小朋友過馬路一樣。

    紀寧不由一笑,乾脆伸手握住她的膩白小手。

    那膩白的小手入手,紀寧立即感到一陣細膩嫩滑軟若無骨的美妙手感,看見雨靈俏臉霎時羞紅如血,臻首低垂,但似乎隱隱掛著高興含羞的蜜意。

    不過,現場氣氛太熱烈了,人的五識被削弱了不少。

    紀寧沒多大留意,直接拉著雨靈的小手往人群中擠去。

    而雨靈則緊跟在後面。

    其實,紀寧和雨靈登上的這首畫舫不是最擁擠的一艘。

    原來,天香樓的畫舫群一共有四艘,分為甲乙丙丁。

    甲號畫舫是上等畫舫,專供達官貴人巨富商賈乘坐。

    在甲號畫舫內,不僅不擁擠,而且還有專門的性感貌美丫鬟在旁邊伺候,可以從容地坐在軟椅上,一邊喝酒品茶一邊觀看花魁大比的表演。

    不過,甲號畫舫的請柬貴昂,限定人數,而且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才能拿到。

    紀寧所在的畫舫是乙號畫舫,乙號畫舫上基本是小康之家的人。

    至於丙號和丁號畫舫,一張請柬只需五百文錢。

    那兩艘畫舫上擁擠得針都插不進去,都是金陵城底層普通老百姓。

    五百文錢一張請柬已經是開恩價了,平日裡五百文錢連摸一下天香樓畫舫的船舷的資格都沒有。

    至於花魁大比的表演舞台則搭建在這四艘畫舫的中央。

    請柬是雨靈買的,紀寧沒想到乙號畫舫也這麼多人,否則他肯定花得幾十兩銀子買兩張甲號畫舫請柬。

    隨著往人群中擠去,人實在太多,紀寧在前面剛擠開了路,後面的人立即就合攏上來。

    緊跟在紀寧後面的雨靈只能緊緊挨著紀寧後背行走,要是她本人,根本就擠不進去。

    紀寧在不斷往前走時,漸漸察覺到後背的異樣——一個人嬌軟溫香的玉體緊貼著他。

    隨著察覺到背部美妙的異樣,紀寧進一步細微地感到有兩團碩大的豐滿軟柔實實在在地壓貼在他背部,隨著在密集的人群中前進,不斷地磨蹭著,令他血脈僨張不已。

    情不自禁地,紀寧更加握緊了手中那隻軟若無骨的嫩滑小手。

    而那隻芊芊小手似乎接受到信息,也用力握緊他的手。

    在密集的人群中行走好一陣,紀寧終於找到了一處相對稀疏且便於觀看表演舞台的位置,停了下來。

    找到合適地方停下,紀寧有些戀戀不捨地放開了雨靈的小手。

    雨靈則俏臉羞紅羞紅地站在紀寧身邊,微微地把嬌軀靠近紀寧的身軀。

    紀寧目光朝中央的裝飾佈置豪華的大舞台看去,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們這麼熱烈喝彩了。

    只見在大舞台上,一支穿著性感華麗甚至暴露的裙子的年輕貌美的舞姬正在翩翩起舞。

    舞姿優美撩人,極是刺激所有人的眼球。

    在大永朝,縱然是小康之家,也很難看見這麼多訓練有素的貌美舞姬一起獻舞。底層的老百姓更是沒機會。只有每年一度的中秋花魁大比才能一睹。

    所以,難怪他們這個瘋狂熱烈地喝彩叫好。

    很快,紀寧注意到,這支舞姬當中,有一個舞姬的裙子與其他舞姬截然不同,格外醒目。

    那位舞姬不僅長得比所有舞姬都漂亮豔麗,而且身段妖嬈,舞姿優美且極具誘惑力,一舉一動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而其他的舞姬都圍繞她而轉,以她為舞蹈的靈魂核心。

    紀寧斷定那個舞姬就是參加花魁大比的姑娘。

    不過,紀寧開始觀看時,獻舞已經接近了尾聲。

    沒過多久,舞蹈就結束了。

    紀寧不禁有些遺憾,大永朝的舞蹈與現代社會的狂魔亂舞截然不同,他很喜歡古代的舞蹈。

    一個參賽姑娘表演完畢後,並沒有立即開始下一位參賽姑娘登場,而是開始讓觀眾對剛才那位姑娘投花支持。

    一兩銀子一朵花,所有參與比賽的群芳以獲得花朵的多寡進行排名。獲得花朵最多的就是今晚的分賽場的花魁。

    收花朵的人員臨近時,雨靈問道:「少爺,我們要投花嗎?」

    「投,就投五朵吧。」紀寧搖著紙摺扇微笑地道。

    「諾。」雨靈應道,然後取出五兩銀子買了五朵花投給剛才那個不知名的舞姬。

    大約過了一盞茶功夫,一位衣著華貴身體富態的中年人登上舞台,大聲宣佈道:「謝如煙姑娘獲得花朵一千三百七十七朵!」

    「哇——」一片驚嘆聲響起。

    待驚嘆聲落下,那富態中年人繼續大聲宣佈道:「接下登台獻藝的是天香樓頭牌——柳如是姑娘!」

    「好!好!好!」無數的叫好聲響起,震耳欲聾,所有人都沸騰了,就連一直比較安靜的甲號畫舫也出現一陣騷動。

    隨著富態中年人走下舞台,一道出塵若仙的倩影緩緩地走上舞台。

    只見那道倩影身材高挑窈窕,三千青絲挽著一個簡約而很有美感的髮型,穿著一件素雅的拖地長裙,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款款走向舞台中央時,如仙子凌波,那姿態簡直美到烙入每個人的心底。

    震耳欲聾的叫好聲隨著那道出塵如仙的倩影出現,瞬間消失了。

    所有人都凝神屏氣地注視著這位豔名傳遍整個金陵城,甚至傳到京城的天香樓頭牌柳如是姑娘。

    只是,這位柳如是姑娘偏偏在俏臉上蒙著一塊白色的輕紗,令所有人都無法一窺她的絕代玉顏。

    在所有人聚焦下,柳如是款款走到舞台中央,她身後跟著幾位貌美如花的侍女。

    這幾位侍女手中捧著一把名貴的古琴,一張用於盛放古琴的案几、一隻淡紫色的蒲團和一隻青銅香爐。

    那幾個貌美如花的侍女不緊不慢地擺好案桌和古琴,放好蒲團,並點燃青銅香爐內的香料。

    待侍女完成這些,一直安靜地站著的柳如是姑娘才出塵如仙、動作優美無比地在古琴前盤腿坐下。

    那幾個侍女無聲地退下離開舞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45 AM

第87章 被劫持

    叮咚——

    寂靜無聲的現場,萬目聚焦之下,柳如是從容自若地抬起一雙嫩白如霜的芊芊玉手放到名貴的古琴上,那十根玉蔥似的纖長玉指在琴絃上毫無煙火地撥動兩下試音。

    然而,僅僅是試音兩下,那琴音就叮咚地撩動了所有人的心弦,讓人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聆聽。

    試音完畢,柳如是終於正式開始彈琴。

    只聽見古琴的叮咚聲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淌出來,琴聲素雅,不帶煙火,直接流淌入所有人的心扉,令人陶醉,有一種心靈被拂塵洗禮的寧靜愉悅感。

    琴聲如月光流水一般流淌一陣後,柳如是終於朱唇輕啟,聲音如深谷幽蘭地唱起來。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

    ……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歌聲簡樸、淡雅、空靈,聲聲字字如春天裡的濛濛細雨,無聲無息地滋潤每個人的心田,腦海裡不禁徐徐展開一副淡雅無邊的水墨畫面。

    畫中有一條清澈見底的江河,江水平緩如悠悠秦淮河水,江中漂著一葉小舟。

    小舟之上,有一身段窈窕的靜女撐著一柄油紙傘站在船上,油紙傘往前伸出半臂,給盤腿坐舟上彈琴的一個瀟灑白衣男子背影擋住明媚的陽光,自個兒被陽光曬著了渾不自知。

    那瀟灑白衣男子背影專注忘情地彈著琴,同樣渾不自知背後有一雙含情脈脈美眸出神地注視著他。

    那目光含著少女特有的憂鬱,如丁香一樣結著淡淡的憂愁。

    雨靈聽著聽著,美目不知不覺地就濕了。

    她彷彿看見那撐著油紙傘的少女就是她,而那個盤膝坐舟上專注彈琴的瀟灑白衣公子就是她的少爺。

    柳如是這一曲並不長,不足一盞茶功夫就結束了,但所有人卻彷彿經歷了許久許久,時隔千年。

    待眾人從沉浸中清醒過來,再定目向舞台中央看去,卻發現哪裡還有那道出塵若仙的倩影?

    一時間,所有人心底泛起一陣失落,恨不得不惜代價再見柳如是一面,哪怕只能遠遠地瞧上一眼她的倩影也心甘情願。

    紀寧也不例外,他回過神來,不禁嘆息一聲。

    這柳如是與他當年穿越之前讀古文中的秦淮河八豔想像的形象一模一樣,甚至更完美。

    「雨靈……」他轉頭正要對雨靈說話時,忽然發現雨靈眼圈紅紅的,不由轉而問道,「你怎麼哭了?」

    「沒、沒有啦。」雨靈迅速低垂下臻首,嬌軀微微向側轉,不讓自家少爺看清她的神情。

    「少、少爺,你口渴嗎?」她又緊接著說道,「奴婢去給您買茶水和瓜果解渴。」

    不等紀寧回答,她已經快步走開,朝右前邊販賣吃的地方走去。

    紀寧看著雨靈窈窕苗條的倩影消失在右前邊的人群裡,不由微笑一下,然後轉正頭面向前方。

    和前面獻舞的舞姬一樣,接下約有一盞茶功夫給柳如是投花。

    不過,看情形,似乎一盞茶的時間明顯不夠,幾乎所有人都搶著給柳如是投花。

    尤其是丙號和乙號畫舫,他們錢少,湊錢一起買花投給柳如是姑娘。

    當然,真正的大頭來自甲號畫舫的大戶,為柳如是一擲千金自不在話下。

    就在感嘆眾人為柳如是瘋狂時,紀寧忽然聞到一陣淡淡的處子幽香從身後傳來,以為雨靈這麼快買吃的回來了。

    他正想轉頭說話,突然感到右後腰眼被一個冰冷的銳器抵住,嚇到他全身一僵,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不許動,不許出聲!」一個壓抑低沉的聲音從耳後出來,充滿警告威脅的意味,「否則,死!」

    紀寧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嚥了嚥口水,壓抑著聲音說道:「錢袋子在我的右邊,我保證不回頭。請好漢謀財不謀命。」

    雖然他已經猜到對方是個女的,而且是個年輕的女人,但他裝不知道。

    「哼,誰稀罕你的錢!」背後的聲音冰冷地哼道。

    紀寧立即說道:「那您需要什麼?只要不是性命,什麼都可以給您。」

    「帶我去甲號畫舫!」背後的冰冷女聲說道。

    紀寧聞言,心念電轉,立即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甲號畫舫上都是達官貴人,一張請柬需要幾十兩銀子不說,還必須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才能拿到,絕不是給錢就可以的。

    在身後劫持他的女人多半是沒辦法混上甲號畫舫。

    而她不惜以凶器劫持他,逼他帶她去甲號畫舫,肯定不是為了登上甲號畫舫,多半時企圖行刺某個達官貴人。

    若自己真的帶身後的女人混入甲號畫舫,導致某個大人物被殺死,他縱然是無辜的,但下場肯定不會好過。

    想到這裡,紀寧強擠出兩個笑聲,說道:「呵呵,閣下恐怕找錯人了,我也沒辦法登上甲號畫舫。否則,何苦擠在乙號畫舫呢?」

    「不瞞閣下,在下也是綠林好漢。」紀寧接著說道,「道上朋友抬愛,送匪號……千人斬。」

    急切間,他一時想不到什麼匪號來,所以急智之下,他說出了一個在另一個時空裡有另一層意思的匪號。

    「千人斬?」身後的女人疑惑地道。

    紀寧說道:「不錯。在下殺人如麻,是官府通緝的強人,所以不得不喬裝打扮成書生才能進城看花魁大比。」

    「所以,您就是殺了我,我也沒辦法帶您登上甲號畫舫。」他嚥了嚥口水,喉骨滑動一下,說道,「您找其他人吧,我保證不回頭看,事後也絕不張揚。」

    身後的女人沉默一下,突然左手一把扣住紀寧後肩,紀寧頓時感到半邊身一陣麻痺無力,險些整個人軟倒地上。

    「你撒謊!你就是書生!剛剛你身邊明明跟著一個大戶人家才有的俏麗丫鬟!」紀寧聽見耳後的聲音寒聲低喝道:「再起花花腸子,休怪我無情!」

    說著,抵住紀寧後腰眼的匕首抵進一分,戳穿了衣服,直接頂到了紀寧的皮膚,甚至扎入了皮膚半分。

    「您別、別激動,我帶您去甲號畫舫便是。」紀寧嚇得冷汗浹背,連忙地說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46 AM

第88章 千人斬

    被人用匕首抵住後腰,紀寧就是再不怕死,也得乖乖地聽從對方的命令,轉身向甲號畫舫走去。

    甲號畫舫雖不與丙號丁號畫舫相通,但與乙號畫舫是連接的,只是在連接處有人把守著。

    只要身份地位和銀兩足夠,或者是甲號畫舫的貴賓邀請,還是可以從乙號畫舫到甲號畫舫。

    不過,紀寧目前所處的位置離連接處比較遠,至少要通過大半條畫舫。

    另外,乙號畫舫人群密集,不利於行走。

    紀寧自信只要擠到人群裡,他就有機會脫離女刺客的控制。

    「不許再耍花招!」再向甲號畫舫走去時,女刺客在紀寧身後壓著聲音厲聲警告道。

    匕首一直抵住紀寧的後腰眼。

    「不敢不敢,萬萬不敢……」紀寧裝作很害怕的樣子說道。

    同時,他藉著身高優勢,迅速把前面人群的密集稀疏情況印在腦海裡,找出一條必須經過很密集人群的路線。

    「往人少的地方走!」身後的女刺客命令道。

    紀寧連忙「很害怕」地應道:「諾諾諾……」

    然後,按住他選定的路線行走。

    他選定的路線前大半段確實是經過人少的地方,但是走著走著,忽然是有點半月弧形的密集人群,而且越往前,人群越密集。

    「停!」身後的女刺客看見前面人多,要走過去必須得擠人群,立即叫停道。

    紀寧立即聽話的停下,等身後的女刺客指示方向。

    那女刺客轉頭看了一陣前面的路,發現都是要擠人群才能過去。

    「為什麼前面那麼多人?你是不是耍了什麼心眼?」那女刺客寒聲說道。

    紀寧用微道哭腔地說道:「我、我不知道。這船上本來就擠滿了人。您要是不滿意,我再返回去另外找別的路。求求您,別殺我,我跟您無冤無仇……」

    「哼!閉嘴!」那女刺客冷哼一聲。

    紀寧立即閉嘴。

    那女刺客抬頭看了一眼甲號畫舫,發現已經離甲號畫舫不遠了,就差三四丈的距離,猶豫起來。

    她又看一眼被她劫持的書生,心裡有點後悔找上這個書生。

    她發現,這個書生與一般的書生很不一樣,不僅會耍心眼,而且特別鎮定。別看他說話很害怕的樣子,但走路一點也不腿軟,身體也不哆嗦發抖,幾乎跟平常沒兩樣。

    如果返回去重新找路,就得多一番周折,還不一定能找到更合適的路。

    關鍵是這個書生心眼特別多,時間一長,難保這個書生又要耍什麼心眼,脫離她的控制。

    一旦這個書生脫離她的控制,今晚刺殺行動就徹底失敗了。

    今晚可是非常非常難得的刺殺機會。

    她斷定,此刻是那人身邊的防衛力量最薄弱的時候。

    若錯過了,就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了。

    猶豫一陣,她銀牙一咬,有了斷決。

    「把你的右手從下面往後伸!」她對紀寧命令道。

    紀寧依言照辦,把拿著紙摺扇的右手從下面往後伸。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右手手腕被一陣嫩滑的軟若無骨的小手握住。但是緊接著,那隻軟若無骨的小手突然發力,變成了鐵鉗緊緊扣住他的手腕。

    紀寧不禁悶哼一聲,全身的力氣彷彿一下子被抽光了,膝蓋一軟,險些整個人跪了下去,紙摺扇也因為無力拿不住,「啪」地掉地上。

    「聽好了!你的心脈已經被我扣住,你要是膽敢耍花招,我一發力,就震斷你的心脈,你必死無疑!」女刺客在身後寒聲警告道。

    「聽、聽清楚了。我保證不亂動。」紀寧連忙說道。

    「哼!」那女刺客冷哼一聲,稍稍放鬆力道。

    紀寧終於感到自己恢復了一下力氣。

    同時,他也感到一直抵在他後腰眼的匕首被拿開了。

    「向前走!」耳後的聲音下令道,「老實點!」

    紀寧心裡一陣苦笑,他的計劃明顯失效了。

    雖然最危險的匕首拿開了,但是被對方扣住心脈,即便擠到人群中,也毫無機會。

    不過,眼下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然後再見機行事了。

    於是,他舉步向密集的人群走去。

    人們並不知道紀寧被女刺客控制住,紀寧向人群擠去時,人們哪會主動讓開路,必須紀寧用力向前擠才能走動。

    而那女刺客扣著紀寧的手腕,緊跟在紀寧身後。

    有紀寧開路,她雖不需擠,但是紀寧開路走過後,後面的人群立即如水一般地填充回去,壓逼她不得不貼緊紀寧的後背。

    一時間,紀寧感到自己的後背被一個軟玉溫香的玉體緊貼著,甚至感到被兩團碩大的軟柔壓貼著。

    「好大!感覺比雨靈的還大。」紀寧不禁暗道。

    下一刻,直想抽自己兩個耳光:都什麼情況了,居然還有心思胡思亂想!

    紀寧緊收心神,一邊緩慢地向前擠,一邊心念電轉,思索自救辦法。

    大約在密集的人群中前行了一丈餘,突然不知前方怎麼的,前面的人不斷地湧過來。紀寧站不住,不得不後退,後背更加壓住了身後的女刺客的嬌軀。

    那女刺客不禁發出一聲「嚶嚀」,也被逼後退。但是,她後退兩步,又被後面的人群壓住,無法再退。無法立足之下,她不得不將另一條玉臂攬抱住紀寧的腰。

    可憐那個女刺客還是黃花大閨女,平時就沒讓男人碰過小手,現在卻被一個陌生的書生「揩盡了油」,偏偏自己不能怒斥,甚至自己還得主動地伸手抱緊對方的腰。

    一時間,她不禁又羞又惱,既委屈又難過,都不想行刺了。

    前面的人持續地湧過來,紀寧和那女刺客只能一直保持著這個很曖|昧的姿勢。

    時間久了,紀寧不可避免地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後背的異樣而美妙的觸感上。

    他察覺到對方年齡大概與他相仿。

    持續一陣,紀寧猶豫一下,把俊臉往右側轉,壓著聲音說道:「其實,要一個人死,有許多方法的,不一定使用這麼極端且危險,還不一定成功的辦法。」

    「閉嘴!」那女刺客立即斥道。

    紀寧沒理會,這種情況下,對方暫時不會殺人,他繼續說道:「在下匪號『千人斬』,死在我手下的人不少,但從不親自動手。如果您願意,在下可以介紹您許多種既安全又無需髒了手的殺人辦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47 AM

第89章 暴起反擊

    「在下匪號『千人斬』,死在我手下的人不少,但從不親自動手。如果您願意,在下可以介紹您許多種既安全又無需髒了手的殺人辦法……」紀寧說道。

    話未畢,紀寧突然發出一聲無力的悶哼,然後白皙的俊臉不斷地充血漲紅,甚至發紫,臉龐痛苦地扭曲起來,偏偏發不出任何聲音。

    片刻之後,女刺客終於稍稍放鬆紀寧的手腕,紀寧終於得以大口大口地呼吸,充血漲得紫紅的臉龐的血色開始消退,整個人大汗淋漓,如從水中撈起來一般。

    「這只是小小懲戒!」女刺客在身後寒聲說道,「再敢耍小聰明,哼哼……」

    冷哼聲充滿殺意。

    「不、不敢了……」紀寧喘著氣連忙說道,剛才真的感覺在閻王爺面前走了一遭。

    前面的人群持續湧過來一陣,終於停下來了,而且人群變得稀疏了許多。

    在女刺客死亡威脅的命令下,紀寧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甲號畫舫走去。

    終於,乙號畫舫和甲號畫舫的接舷處在望。

    而女刺客重新用匕首抵著紀寧的後腰,扣著紀寧手腕的手縮了回去。

    「老實點!在耍小聰明,就是刀子直接捅進去了!」女刺客壓著嗓子厲聲警告道。

    「諾、諾、諾……」紀寧顫聲應道。

    然後,他終於走到接舷處。

    在甲乙畫舫接舷處,把守著四個彪形大漢和一位長著山羊鬍的文弱中年人。

    他們見紀寧和女刺客走近,立即大聲喝道:「請止步!」

    「紀某要上甲號畫舫,兩個人,需要補多少銀兩?」紀寧對那文弱中年人拱手說道。

    文弱中年人打量一下紀寧,見紀寧是書生秀才,倒不敢無禮,說道:「兩個人需要補六十兩銀子。不過,甲號畫舫不是有錢就能上去的。不知閣下是何身份?」

    那文弱中年人相當於知客的身份,對金陵城的名人相當瞭解。

    紀寧正要說話時,突然感到抵在後腰的匕首刺破衣服,尖刃刺入了表皮。

    他不禁身體一僵,身後的女刺客意思很明顯:如果他膽敢胡謅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書生名字,以致無法登上甲號畫舫,將當場殺了他。

    一時間,紀寧額頭冒起了冷汗,拱手對文弱中年人道:「在下紀寧,字永寧。」

    「你是紀永寧?」文弱中年人聞言,不禁微訝地問道,「可是三味書院的紀永寧?」

    連那四個彪形大漢臉上也不禁有些突然遇到名人的驚訝之色,好奇地打量紀寧起來。

    紀寧說道:「不錯,如假包換。紀某名聲如此之臭,想必無人冒認吧。」

    文弱中年人點點頭,說道:「你既然是紀永寧,確實有資格登上甲號畫舫。交銀兩吧,六十兩。」

    紀寧取出六十兩白銀交給文弱中年人。

    文弱中年人接過銀兩,對紀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紀公子,請吧。」

    他身後的四個彪形大漢立即讓開通道。

    「多謝了。」紀寧說道,對文弱中年人拱手深深地作揖行禮說道。

    隨著紀寧鞠躬作揖,他身後的女刺客整個人就暴露出來。那女刺客沒想到紀寧這個書生這麼迂腐多禮,急切間,只能把匕首縮回去,避免被文弱中年人和四個彪形大漢看見。

    文弱中年人也沒想到這個臭名遠颺的紈絝居然這麼有禮貌,連忙也拱手作揖回禮。

    行禮完畢,紀寧直起腰大半時,突然左腳一踏甲板,同時鐵騎突出刀槍鳴地一招轉身搬攔拳向身後的女刺客打去。

    那女刺客萬萬沒想到紀寧一介書生在經過剛才的懲戒後,居然膽氣未破,還膽敢企圖脫離她的控制。

    而且,她也只是防範紀寧逃到對面,哪裡想到紀寧非但沒被嚇破了膽,反而暴起攻擊她。

    尤其是,紀寧這一招轉身搬攔拳打出去極是威猛,雙腿、胯部、腰椎大龍、手臂等身體數個部位同時發力並擰成一股,抽打得空氣發出「呼——砰!」的炸響聲。

    那女刺客在沒有防備下,面對如此凌厲威猛的攻擊,只能下意識地格擋。

    「砰!」

    一聲震耳響聲,偌大的乙號畫舫不禁晃了一下。

    那女刺客雖厲害,但猝不及防下,竟被紀寧震退了兩三步,駭然不已,想不出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的書生怎麼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

    而此時紀寧已經藉著反震的力道,整個人衝入甲號畫舫。

    那四個彪形大漢也立即警戒地踏上一大步。

    不過,那女刺客反應也很迅速和果斷,立即縱身一跳,跳進秦淮河水裡去了。

    以致沒有人看清她的外貌長相。

    看著恢復平靜的秦淮河河面,紀寧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安全了。

    若真把那個女刺客帶上甲號畫舫,後果不堪設想。

    文弱中年人和四個彪形大漢回過神,都轉身向紀寧看去。

    「紀公子……」文弱中年人向紀寧問道。

    不過,紀寧立即擺擺手,打斷他的話頭,問道:「你們可看清那個人的容貌?」

    「沒有。」文弱中年人和四個彪形大漢都搖頭說道,「太快了,又是晚上,根本來不及看清楚。」

    「呵呵,那就是了。」紀寧淡笑地道,「她一直用匕首抵住紀某身後,紀某更不知道她長得什麼樣了。」

    「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她的相貌和來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甲號畫舫裡都是達官貴人,若是被他們知道有人要行刺他們,還不得把我們統統抓回去,關在牢裡拷問得十天八天。」紀寧淡淡地說道。

    文弱中年人和四個彪形大漢聞言,不禁脖子縮了縮,衙門的牢房可不是那麼好待的,搞不好就得傾家蕩產。

    「那六十兩銀子你們分了,權當壓驚。紀某呢,沒興趣到甲號畫舫。」說著,他從容自若地舉辦返回乙號畫舫。

    文弱中年人和四個彪形大漢只能同意地拱手道:「諾!」

    走回乙號畫舫,紀寧向文弱中年人和四個彪形大漢揮揮手,向人群走去,尋找雨靈。

    文弱中年人和四個彪形大漢看著紀寧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回過神來。

    那文弱中年人壓著聲音說道:「紀永寧說得對,這種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決不能把剛才的事洩露出去。」

    四個彪形大漢齊點頭,很贊成。

    「銀兩等下了船再找地方一起分,這裡分錢不方便。」文弱中年人說道。

    四個彪形大漢齊點頭。

    迅速達成協議後,他們恢復位置。

    文弱中年人不禁往剛才紀寧身影消失的方向看去,當然看不見紀寧的身影。

    只是,他心裡不禁想道:「誰說紀永寧是紈絝了?就剛才遇到的危險和事後處理手段,那過人的膽量、驚人的勇武和事後的從容自若,整個金陵城也找不出一個書生能與之相提並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48 AM

第90章 暗流湧動

    卻說紀寧返回乙號畫舫找雨靈。

    由於離開沒多久,他擠回到原地時,看見雨靈手中拿著瓜果,俏臉正四處張望尋找他的身影。

    紀寧看見雨靈的下一刻,雨靈也很快發現他了。

    「少爺,您去哪了?」雨靈快步迎上去,俏臉有些委屈地說道,那神情有點像小孩子在人群中找不到大人的樣子。

    紀寧呵呵一笑,說道:「別生氣啦,你家少爺我剛才內急,解手去了。」

    他不打算讓雨靈知道剛才發生非常驚險的事,免得著小妮子擔心受怕了。

    雨靈聞言,俏臉不由紅了一下,有些含羞地說道:「人家沒生氣了。」

    紀寧哈哈地朗聲一笑,轉移話題道:「我的好雨靈,你給我買了什麼吃的?」

    「有西瓜、有水蜜桃……」雨靈立即高興地說道。

    接著,紀寧和雨靈一邊吃瓜果,一邊繼續看花魁大比。

    一直到子時,花魁大比才結束,不出意外地,柳如是成為了這個分賽場的花魁,將在明晚中秋之夜角逐最終花魁。柳如是獲得的花高達一萬六千八十三朵,是第二名的十倍!

    紀寧和雨靈重新登上岸,走到與何安約定的地方。

    何安早已把馬車停在那兒等候多時。

    上了馬車,主僕三人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

    ……

    ……

    翌日,中秋。

    中秋佳節,三味書院放學了,整個金陵城的學府學院和私塾都放學了。

    上午,家在金陵城和沒能趕回異地的家過中秋的書生士子們,除了排隊向書院的先生行禮祝願外,就是聚在一起閒聊,敘同窗之誼。

    圍坐在一起,自然少不了當前最熱門最焦點的話題——崇王府中秋詩會。

    「元禮兄,恭喜啊,榮獲崇王府中秋詩會的請柬。實在羨慕煞我等了。」一群書生圍繞著一位滿臉春風得意的書生恭維地道。

    那個叫元禮兄的書生叫廖光字元禮。

    他故作謙虛地四下拱手作揖回禮地道:「謝謝諸位賢弟同窗。文禮能獲得崇王府的請柬也是僥倖。在座諸位賢弟的才學比文禮只高不低。」

    「元禮兄,您謙虛了。」立即有書生說道,「崇王府此次舉辦中秋詩會,一共派出兩百張請柬,除了一小部分送給金陵城的名門望族的才女外,全部是送給金陵城公認的青年才子。文禮兄獲得請柬,可見您的才華是公認的。」

    廖元禮謙虛地拱手說道:「豈敢豈敢。」

    但得意榮耀的笑容卻忍不住掛在臉上。

    「聽說,從來不舉辦中秋詩會的崇王府之所以突然舉辦中秋詩會,是因為文仁公主。」有人說道。

    立即另外有人說道:「不錯!文仁公主參加中秋詩會是千真萬確之事。文仁公主年滿二九,聖上寵愛,至今未下嫁。如今,公主殿下突然在金陵城過中秋,崇王府中秋詩會邀請的才子都是我們金陵城的青年才俊,實在令人浮想聯遍啊!」

    「莫非文仁公主有意在此次中秋詩會上選著駙馬?」一位反應有些遲鈍的書生不禁問道。

    一時間,所有書生齊刷刷地向他看過來。

    那個書生被眾人這麼看著,不禁有些驚慌。

    「建陽,慎言。」有書生提醒說道,「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說出來就是冒犯。」

    「諾諾諾……」那個叫建陽的書生嚇得滿頭大汗說道。

    不過,眾書生的目光很快移開了,重新回到廖元禮身上。

    「元禮兄,此次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不僅是榮耀,更是大機遇啊!」有書生羨慕不已地說道,「若真能獲得文仁公主青睞……元禮兄,苟富貴,無相忘啊!」

    其他書生也紛紛拱手說道:「元禮兄,苟富貴,無相忘啊!」

    廖元禮兄心底充滿無邊的期待,對眾書生拱手回禮道:「元禮能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已是萬幸,豈敢再做其他奢望?」

    廖元禮與眾書生客套好一陣,才心滿意足、無比期待地坐下。

    眾書生接著討論金陵城哪位才子榮獲崇王府的請柬。

    討論著,忽然有人提到紀寧也得到崇王府的請柬,而且是崇王府大管家親自登門送的請柬。

    提到紀寧,所有書生無不「義憤填膺」,憤憤不平。

    「紀寧不過是一個被紀府趕出家門的紈絝,何德何能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

    「不錯!崇王府竟然派大管家親自登門送請柬,豈有此理?!就連公認的青年大才子秦解元秦公子也不過是崇王府的一個執事上門送的請柬。」

    「紀寧欺世盜名,竊取其亡父遺作歸為己有,其道德之敗壞,令人髮指!」

    眾書生滿腔嫉妒地不吝惡毒言語地攻擊紀寧一陣,然後紛紛向廖元禮拱手請求道:「元禮兄,今晚崇王府中秋詩會上,您一定要向崇王和文仁公主揭穿紀寧的真面目啊!」

    「諸位賢弟請放心。」廖元禮站起來,神情嚴肅認真地拱手說道,「但凡有機會,元禮一定在中秋詩會上,當面請教請教他『紀大才子』!」

    那語氣和神情,彷彿將要做一件很偉大的事情。

    「多謝元禮兄。」眾書生一齊拱手作揖稱謝道。

    ……

    ……

    事實上,崇王府大管家親自登門送請柬給紀寧的事,經過一個夜晚的傳播和發酵,在今天中秋白天,早已成為整個金陵城熱議討論崇王府中秋詩會時必然提到的子話題。

    無數人得知這個消息無不感到震驚和意外,然後或羨慕、或嫉妒、或惡言攻擊等等。

    除了那些無法獲得崇王府中秋詩會請柬的普通書生外,拿到請柬的青年才子對紀寧也很不滿意。

    憑什麼你紀寧一個靠蔭襲得來功名的秀才能得到崇王府大管家親自登門送請柬,我就只能獲得一個不起眼的崇王府下人送請柬?難道說我堂堂一個舉人的才華比不上你紀寧區區一個蔭襲秀才?

    尤其是心高氣傲的秦楓、吳備等公認才華排名前列的青年才俊,他們雖獲得崇王府的執事送請柬,但更氣憤自己平白比紀寧低一個檔次。

    再加上前段時間史紅豔不遺餘力地挑撥,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們更加決心要在中秋詩會上令紀寧難堪,令紀寧無地自容,成為紀寧一輩子無法遺忘的羞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49 AM

第91章 出發

    由於無需裝病,中秋那天,紀寧還是去三味書院轉了一圈。

    三味書院雖剛辦不久,學子也都是貧窮子弟,但中秋佳節這種重要的凝聚師生情誼和歸屬感的日子,還是模仿著其他書院辦一辦。

    比如,在書院內掛上中秋喜慶的燈籠,張貼數幅與中秋有關的對聯和詩句。

    紀寧一身整潔的儒服正襟危坐在一張大木椅上,從秦府招聘來的四位先生則分別整齊地坐左右兩邊(至於宓姑娘,因為中秋節的原因,還沒辭職成功。),然後接受學子們五個人一組地輪流上前作揖行禮,祝賀中秋節幸福安康。

    行禮完畢,接著舉辦一場猜謎識字活動。

    謎語都很簡單,只要動腦筋都能猜出來。

    另外識字,更是送禮物的。

    紀寧提供的禮物雖不算貴重,但對貧窮的學子們卻是價值不菲,非常有吸引力。

    整個猜謎識字活動氣氛很熱烈,學子們玩得很開心高興。

    一直到中午末時,整個中秋活動結束,學子們高興地向紀寧等人行禮道別離開後,紀寧也把三味書院的大門關上,然後坐馬車回紀宅。

    傍晚酉時,由於晚上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中秋祭祀提前舉行。

    在祀堂內,香火繚繞,供桌上擺著好茶美酒和月餅瓜果。

    紀寧在雨靈端送過來的銅盆象徵地洗一下手,再接過何安準備好的香,對著紀凌夫婦的靈位祭拜。

    在紀寧持香對著便宜父母靈位作默禱時,跪在後面的何安念念有詞起來,基本意思是向紀凌夫婦請罪解釋為什麼提前祭拜。

    不過,在提到紀寧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時,何安的聲音明顯提高了不少:「……老爺夫人,如今少爺不再被人看輕小瞧了。崇王府的中秋詩會一共派出兩百張請柬,邀請的都是金陵城公認的青年才俊。少爺就在名單中。而且,崇王府還專門派大管家親自上門給少爺送請柬……可謂是出人頭地……」

    對於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何安是持另一種態度的。他不認為堂堂崇王府別有用心,實在是沒理由沒道理。

    末了,何安祈求地道:「老爺夫人,少爺稍後就去崇王府參加中秋詩會了,您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少爺今晚在崇王府中秋詩會大放異彩,讓那些造謠中傷少爺的人無地自容……」

    紀寧聽著何安念念叨叨的,既感動又汗顏。

    在中秋詩會上大放異彩?這可是剛好與他的想法背離。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慚愧,對何安的慚愧。

    而此時,他又聽見雨靈虔誠地祈求道:「老爺夫人,您們一定要保佑少爺,保佑少爺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平平安安,不被人欺負和刁難……」

    他的心又不禁一陣感動。他知道之前雨靈是希望他參加中秋詩會,期待他在中秋詩會作詩,反擊金陵城所有中傷他的謠言,為他自己正名。

    而得知他去參加中秋詩會有凶險,她轉而更希望他平平安安。

    祭祀完畢,吃過晚飯,略作休息,然後出發去崇王府參加中秋詩會。

    ……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崇王府外,車水龍馬,門庭若市。崇王府內,燈火通明,掛滿喜慶的中秋花燈,無數的奴僕丫鬟繁忙奔走,為這場整個金陵城都注視著的盛大中秋詩會做最後的準備。

    與整個崇王府處於一片忙碌不同,內院則就安靜多了。

    文仁公主趙元容在三個宮女的有條不紊地伺候下,完成了梳妝打扮,巨大的銅鏡內倒影著一道傾國傾城的倩影。

    金陵城謠傳她在今晚中秋詩會選駙馬的消息,她都知道了。

    不過,她不在意,更沒讓人澄清。

    如果真有人入她的法眼,她倒不介意變成真的。只是,天下真能讓她動心的男人,她估計沒有。

    不過,眼下,她比較感興趣的是那個叫紀寧的書生。期待與那個書生見上一面,考察他一番,看看是不是她渴望的人才。

    同在崇王府的內院,另一座院子內,趙元軒在侍女的伺候下,同樣梳妝打扮完畢。

    一位侍女走進來稟報導:「郡主殿下,探子回報,紀寧已經動身前來崇王府。」

    「嗯。」趙元軒反應平常地微點一下臻首,「退下吧。」

    那侍女退出房間後,趙元軒不禁得意地自語道:「崇王府的請柬,諒你不敢拒絕!哼哼,你最好不是欺世盜名,否則今晚你的下場會很慘很慘!」

    得意一番,她站起來,動身去找趙元容。

    蘇府,一輛由雙馬牽動的馬車在車伕驅趕下,緩緩駛出蘇府大門。

    那輛馬車後面,還跟著一輛馬車。

    不過,那輛馬車卻不是蘇府的,馬車上標誌著一個「李」字。

    那輛馬車出了蘇府大門後,徑直朝崇王府駛去。

    「蒹葭姐,您說文仁公主是不是真的有意在中秋詩會上選駙馬?」行駛在前頭的蘇府馬車車廂內,李秀兒有些好奇地問蘇蒹葭道。

    由於文仁公主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所以中秋詩會同樣邀請有一部分金陵城的名門貴女作陪。

    不論是蘇蒹葭還是李秀兒,都是金陵城出名的名門貴女,是崇王府重點邀請的對象。

    蘇蒹葭微沉吟一下,說道:「不過是那些書生的臆想罷了。」

    頓了頓,她接著說道:「文仁公主深受當今聖上和皇后寵愛,已年滿二九的她,若有意下嫁,天下夫婿任由她挑選,早就有駙馬了,何須隻身遠到金陵城挑駙馬?」

    「這些年來,文仁公主除了深受寵愛外,她一直不甘深藏皇宮中,不斷插手國是政務,不僅掙得賢名,而且手中掌握的權力越來越大,連太子都被她的光芒掩蓋。」

    「蒹葭姐,你的意思是……」李秀兒遲疑地道,「文仁公主追求權力,不會輕易下嫁?」

    「不錯。公主一旦下嫁,就必須離開皇宮,交出所有權力。文仁公主迷戀手中權力,豈會輕易下嫁?」蘇蒹葭斷定地說道,「此事萬萬不可說出去。」

    李秀兒點點臻首,說道:「秀兒曉得輕重。」

    沉默一下,李秀兒終於忍不住有點顯耀地說道:「蒹葭姐,你聽說了嗎?紀永寧也參加此次中秋詩會。聽說,為了邀請紀寧參加中秋詩會,崇王府特意派出大管家親自登門送請柬。沒想到,紀永寧的聲望已經這麼高了。」

    蘇蒹葭淡淡一笑,說道:「我也聽說了。不過,真相未必如你所想那樣。只怕紀永寧本人未必是心甘情願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

    「他不願意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是低調還是心虛,恐怕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蘇蒹葭又道。

    李秀兒立即下意識地維護紀寧道:「他肯定是低調,不喜張揚!」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50 AM

第92章 話題

    在蘇蒹葭和李秀兒一起從蘇府出發前去崇王府時,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也從秦府出發,前去崇王府參加中秋詩會。

    在那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內,盛裝的秦圓圓的絕美俏臉上仍舊蒙著薄薄的面紗。

    馬車行駛一陣,秦圓圓忍不住地從袖裡取出一張摺疊得很仔細整齊的灑金羅紋宣紙,然後展開來,露出紙上娟秀的字跡。

    她臻首微低垂,沉醉地低聲念道:

    「紅藕香殘玉蕈秋,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

    ……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她唸完一次,不禁感嘆地自語說道:「『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句詞,這是太好了。永寧啊永寧,你得多有才華才能寫出這樣的句子來?字句樸實,卻字字句句烙入人的心底,令人茶飯不思。」

    「此次崇王府中秋詩會,妾身一定要趁機把這首詞公佈開來,不能因為你的低調而把這麼好的詞給埋沒了!」秦圓圓暗暗決心地道。

    她有反覆咀嚼回味《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好一陣,忽然想起一件事:「此次崇王府中秋詩會,蘇蒹葭應該也參加吧。如果她聽到這首詞,想必是深深地愛上這首詞。等到將來,她知道這首詞就是紀寧所作,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

    ……

    崇王府終於到了,秦楓下了馬車,在崇王府的下人引路下,走到一個裝修豪華氣派而高大寬敞的大廳,那裡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聊天的參加此次中秋詩會的金陵城青年俊傑。

    崇王府的中秋詩會,幾乎沒有人敢踩準時辰到來,都是提前到來。所以,崇王府將他們都暫時聚在一個大廳裡,等到中秋詩會開始的時辰到了,再一起引入會場。

    而非崇王府的中秋詩會,換做其他的中秋詩會,這群性情高傲的金陵城青年大才子們,能在中秋詩會進行到一半露露面,隨意作詩一首就是給面子了。

    秦楓本身相貌俊朗風度翩翩,今晚出門前有特意仔細收拾一番,更見光彩奪目,他一進入大廳,立即引起眾人注意。

    「哈哈,伯言兄,你可來了。」吳備笑著迎上,向秦楓拱手笑道。

    吳備身後跟著幾位同樣是當前在金陵城公認排名前列的青年才子,他們都是獲得崇王府派執事親自登門送的請柬。

    那幾位青年書生也拱手對秦楓道:「見過秦兄。」

    「呵呵,鳴德兄、子德賢弟、聚華賢弟……」秦楓拱手彬彬有禮地拱手微笑回應道。

    那風度翩翩的形象被在大廳另一邊的名門貴女們看見,不禁一陣花痴。

    秦楓和吳備等人寒暄幾句,接著閒聊起來。

    閒聊幾句,一位名叫許海安的書生酸溜溜地說道:「聽說被紀府掃地趕出門的紀寧也參加此次中秋詩會,還是崇王府大管家親自登門送的請柬。」

    「秦兄、吳兄,不是海安心眼小,若是崇王府大管家親自給您們倆送請柬,海安心服口服。但是紀寧嘛……呵呵。」許海安對秦楓和吳備說道,末了不屑地冷笑一下。

    其他書生都附和地點頭,甚至還有一個書生說道:「聽說那紈絝還讓崇王府大管家在門口等了大半個時辰呢。」

    秦楓和吳備聞言,都在心裡不屑地冷笑一聲,卻表面上平淡地說道:「崇王府做事必定有深意。咱們還是不要妄自私下評論的好。說不定紀寧真的以驚人的才學征服了崇王呢。」

    「他能有什麼驚人才學?!先證明那首勸學詩是他本人所作,而不是他父親遺作吧!」許海安說道。

    「呵呵,」秦楓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我們還是不要背後討論人吧。」

    他接著說道:「此次中秋詩會,托崇王府的福,我們金陵城最主要的青年才子非常難得聚在一堂。估計今晚崇王府內將文氣衝天,流傳出許多驚豔的詩詞。」

    「不錯!」吳備笑道,「此次盛會,恐怕今後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有人提起。諸位賢弟,今晚可萬萬不能吝嗇才學,錯過大好揚名的機會啊!」

    秦楓激勵地道:「據說文仁公主殿下也參加此次中秋詩會,一定要讓公主殿下見識我們金陵才子的風貌才華!絕不能再公主殿下面前丟了我們金陵才子的名聲!」

    「哈哈,多謝秦兄吳兄提醒。」其他書生拱手說道,臉上充滿期待和亢奮。

    接下又聊一陣,忽然大廳內起了一些騷動,秦楓等人不由轉身朝大廳入口看去,看見兩位傾國傾城、氣質高貴不可攀的名門貴女聯袂款步走進來。

    隨著那兩位名門貴女出現,整個大廳一下子光亮十幾倍,剛才嗡嗡響於耳的無數說話聲,一下子消停了。

    秦楓和吳備看了一陣,回過神來。

    「伯言兄,我們上去打聲招呼吧。」吳備一直看著盛裝而出的蘇蒹葭和李秀兒,提議道。

    秦楓微笑道:「正有此意。」

    說著,他已經自信地舉步向蘇蒹葭和李秀兒走去。

    吳備立即跟上。

    至於許海安等人,雖渴望也與蘇蒹葭和李秀兒說話,但卻沒那個膽氣,只能遠遠地看著嚥口水。

    「蘇大小姐、李大小姐,秦楓(吳備)有禮了。」秦楓和吳備走到蘇蒹葭和李秀兒面前,拱手作揖行禮道。

    不過,蘇蒹葭和李秀兒卻反應平淡地微回禮一下:「秦公子、吳公子。」

    寒暄兩句,吳備見蘇李二女有準備打發他們走的意思,不禁暗急起來。

    不論是蘇蒹葭,還是李秀兒,他都喜歡。

    不過,他覺得自己對李秀兒更有追求到手的把握。

    另外,李秀兒可是金陵城知府的千金,對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如今難得有機會在這種場合見面,怎麼著也要抓著機會多交談幾句,增加好感。

    眼下離中秋詩會開始的時辰還有一些時間,若能一直聊到中秋詩會開始,無疑離成功邁出一大步,或許這才是今晚最大的收穫。

    「必須拋出一個與當前有關,且引人關注的話題,才能吸引她們繼續和我與秦楓一直聊下去!」他心念電轉思索暗道,「有了!就紀寧參加此次中秋詩會的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51 AM

第93章 座位

    「此次中秋詩會可謂是風雲際會啊!」吳備對李秀兒和蘇蒹葭說道,「金陵城最知名的青年人基本匯聚於此。聽說連紀寧也參加了此次中秋詩會。」

    吳備在說話時,一陣注意這李秀兒和蘇蒹葭的神色。提到「紀寧」兩個字時,他分明看見李秀兒的神色動了一下,反倒是蘇蒹葭一片平淡,不起一絲波瀾。

    不過,只要李秀兒感興趣就好,而且他素知蘇蒹葭喜怒無形於色,他猜測蘇蒹葭應該也是感興趣的。好歹她與紀寧關係曾有過婚約。

    引得二女注意,吳備高興了,旁邊的秦楓卻不怎麼樂意,微不可察地皺一下眉。

    不等吳備接著說話,秦楓已經搶先說道:「呵呵,不愧是崇王府啊,海納百川!」

    李秀兒聞言,心底不禁暗皺起了眉來。

    秦楓這句話看似稱讚崇王府,實則暗指紀寧不夠資格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

    「可不是,聽說崇王府派出大管家親自登門給紀寧送請柬了。」吳備笑道,「這份禮賢下士,當真是令人折服。伯言兄,聽說給你送請柬的也只是一個普通崇王府執事吧?」

    吳備看見李秀兒更加留意聽他說話,不禁暗暗得意。

    接下,吳備與秦楓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起紀寧參加崇王府之事。

    這兩人說話很有風度,在蘇蒹葭和李秀兒面前,表面上一個字都沒詆毀紀寧,但字面下卻是不動聲色的指紀寧參加此次崇王府中秋詩會,整個金陵城就沒有人服氣,很牴觸,一致認為紀寧的才學沒資格參加,紀寧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是厚顏無恥。

    吳備見李秀兒越聽越入神,更加得意亢奮,說得更多,卻不知李秀兒聽得很憋屈,一肚子的怒火,對吳備越發討厭。

    「你們夠了!」李秀兒終於爆發了,冷聲說道,「虧你們還是金陵城有名有姓的知名才子,指桑罵槐、背後中傷人就很道德嗎?紀永寧能獲得崇王府邀請,自有他的過人之處。」

    「蒹葭姐,我們走!」李秀兒挽著蘇蒹葭一條粉臂,轉身走開。

    臨轉身時,她狠狠鄙夷了一眼吳備和秦楓。

    走到大廳另一邊停下來,李秀兒對蘇蒹葭解釋道:「蒹葭姐,秦楓和吳備太無禮了,居然當著您的面詆毀紀永寧。」

    「隨他們吧,紀寧與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蘇蒹葭平淡地說道,「不過,紀永寧確實不該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

    李秀兒美目不禁瞪大一下,有些質問地道:「難道你也相信秦楓和吳備他們的話了?」

    「怎麼會?」蘇蒹葭淡淡地微搖一下臻首,說道,「紀永寧確實是有一些才華的,不過他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必然遭到大部分才子的明裡暗裡攻擊刁難,眾矢之的,他的才華恐怕不足以應對。」

    李秀兒聞言,心底不禁「咯噔」一下,她雖堅信紀寧有才華,但還沒盲目崇拜到認為紀寧一人能敵整個金陵城最有才華風頭最盛的近兩百名青年才子。

    一時間,她本來期待紀寧能在中秋詩會上大放異彩,轉變成深深地為紀寧擔憂。

    「蒹葭姐,您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紀寧被眾人攻擊而狼狽出醜的,是不是?」她轉而向蘇蒹葭求救道,「雖說你和他沒婚約了,但他太丟臉、被人恥笑嚴重,你臉上也無光。」

    蘇蒹葭微點一下臻首,說道:「我確實無法完全袖手旁觀。看情況吧,必要的時候我會幫他解圍,不過,關鍵還是靠他自己。畢竟,我與他的關係太敏感,眾目睽睽之下,我必須與他保持足夠遠的距離。」

    「唉,他不應該來。」

    ……

    ……

    崇王府中秋詩會終於要開始了。

    在崇王府的下人引路下,近兩百名金陵城的青年俊傑和名門貴女進入會場。

    中秋詩會的會場不是在室內,而是在一處露天的花園裡。

    崇王府的花園寬敞整潔,各種奇花異草和假山奇石,掛著許多精美絕倫的花燈,照明如白晝,案几和蒲團等精心佈置得錯落有致。

    眾才子和名門貴女入座後,立即感到其中的玄妙:涼風徐來,花草芳香滿鼻,既可以吟詩飲酒取樂,亦不耽誤賞月。尤其是無需擔心人太多,說話嘈雜一片。

    不過,男賓與女賓是分開的,中間隔了屏風。

    李秀兒發現男賓與女賓中間隔了一道屏風,芳心更加擔憂了。有屏風隔斷著,她和蘇蒹葭想幫紀寧難免鞭長莫及。

    另外,她發現紀寧還沒到。

    聽了蘇蒹葭的分析,她有些希望紀寧真的不要到來。

    但是,即便隔了一道屏風,她依然能聽見那些金陵城青年才子熱議諷刺紀寧心虛害怕了,不敢參加崇王府中秋詩會。

    她聽著,氣得桃腮鼓鼓的。

    敢情在他們那些人嘴裡,紀寧做什麼都不對,參加了是厚顏無恥,不參加是心虛害怕。

    不過,紀寧終於還是到了。

    紀寧沒有遲到,而是準時抵達崇王府。

    在眾人入席後,紀寧在崇王府的一位執事引路下,從容自若地步入花園裡。

    隨著他進入花園,紀寧察覺到剛才有些喧囂的議論聲突然停下來了,所有人都齊刷刷地轉頭向他看過來,目光充滿不屑和嫉妒,分明很敵視他。

    紀寧心底冷笑,這種情形他早有意料,本少爺就是單刀赴會又怎麼的?

    「紀公子,這是您的座位。」那個崇王府執事指著在第一排正中的案几和蒲團,恭敬地道。

    那座位可以說除了主人的座位外,幾乎是所有座位中最好的,離主人最近最方便說話交談的座位。

    「多謝了。」紀寧拱手對那個崇王府執事說道。

    「不敢。」那位崇王府執事恭敬地拱手回禮,然後退下離開花園。

    在背後無數嫉妒恨的目光下,紀寧淡定從容地坐了下去。

    那個位置,雖然眾才子們在剛才就已經猜到可能是紀寧的座位,但是等到紀寧真正坐下去時,他們無不妒火中燒,感到深深的刺痛。

    「有些人的臉皮真是厚如城牆,什麼位置都敢坐。」坐在很靠後的許海安陰陽怪氣地說道,吃定紀寧不知道是誰說的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51 AM

第94章 以德報怨?

    「有些人的臉皮真是厚如城牆,什麼位置都敢坐。」

    紀寧剛坐下,就聽到後面響起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隨著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無數「嗡嗡」響的交頭接耳議論聲也隨之響起。

    雖然乍地一聽聽不出說什麼,但那些指指點點的聲音無不是指向他。

    在屏風的另一邊,那些名門貴女突然聽到這個聲音,無不轉頭看去。

    屏風雖將男賓與女客隔開,但只是禮儀之隔,並沒有完全隔絕,透過屏風與屏風之間的間隔,還是能看見一些東西的。

    紀寧終於到來,屏風的另一邊是已經知道的。

    那一句話是針對誰而說,她們都猜到。

    李秀兒聽見紀寧一到場就有人挑釁,不禁娥眉一蹙,芳心一緊,為紀寧的處境深深擔憂起來。

    她不由有眼角餘光飛快地看了蘇蒹葭一眼,看見蘇蒹葭雖也轉頭朝屏風另一邊看去,但神色平靜。

    「咯咯,沒想到好戲這麼快就上演了。」旁邊的秦圓圓抿嘴偷笑地小聲道。

    與李秀兒相反,她也很關注紀寧,但她對紀寧有十足的信心,只等著看好戲。

    屏風另一邊。

    「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紀寧在心底冷哼一聲,出乎人意料地站起來,然後轉過身面向坐在後面的眾才子,目光銳利地掃過所有人。

    那無數的竊竊私語隨之停頓下來。

    「剛才是誰在背後陰陽怪氣說話?」紀寧揚聲說道。

    一片寂靜,許海安臉色有些漲紅,很想拍案而起,卻又有些不敢,處於猶豫中。

    稍等片刻,紀寧不給那個人足夠的反應時間,再次昂聲說道:「紀某的臉皮厚不厚不是某個人說的算。紀某坐在這裡,是此處主人的安排。誰要是不服氣,大可去找此處主人把紀某頂替下去。否則,就別像個慫貨一樣躲在某個角落裡陰陽怪氣,叫人瞧不起!」

    他之所以被刺激一下就強勢反擊,實在因為這個中秋詩會上,太多人想對他不利。崇王府大管家親自登門送請柬,看起來很有面子,實則是給他大面積地拉仇恨。

    如果他一開始就忍讓退縮,只會招來那些嫉妒的才子群起而攻之。

    許海安漲紅了臉,對於紀寧攻擊他是慫貨的話,他只能滿臉怨毒扭曲地緊緊握著拳頭坐著,不敢出聲。

    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拍案而起,找崇王理論,要求把紀寧從那個位置換下來,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當場把他趕出崇王府。

    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是當前整個金陵城最榮耀的事,多少人為了一張崇王府請柬削尖了腦袋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若是他在中秋詩會還沒正式開始就被轟出去,只怕直接被無數人恥笑,一輩子抬不了頭。

    「呵呵,都是金陵城的才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紀寧你就不要那麼說話嚴重了。」吳備站起來,笑眯眯地說道。

    看似是做和事佬,實則指責紀寧心胸狹窄。

    紀寧轉身向旁邊的吳備,雖不認識,但也猜到是金陵城排名前列的青年俊傑。

    「在下吳備,字鳴德。」在紀寧轉身看過來時,吳備拱手笑呵呵地說道。

    紀寧卻懶得跟這種別有用心的人客套,直接說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紀某就是這麼恩怨分明,何錯之有?」

    「話雖如此,但我等日夜誦讀聖賢書,深受聖人教化,豈可如市井匹夫一般?」吳備道岸貿然地說道,「當以德報怨啊!」

    紀寧冷笑一聲,說道:「這麼說你是以德報怨?」

    「吳某雖不肖,但一直謹記聖人言,時時刻刻以此要求自己。」吳備地道。

    紀寧忽然淡笑地:「此話當真?」

    「自然,眾目睽睽之下,吳某豈可信口開河?」吳備朗聲說道,頗是自得,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仰慕地朝他看來。

    自己的以德報怨與紀寧的睚眥必報相比,立判高低。

    「啪!」

    就在他心底得意洋洋時,突然感到左臉一陣火辣生痛。

    過了片刻,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被紀寧打了一個耳光。

    「你、你、你竟敢打我?!」他左手摀住臉,右手激動地發抖地指著正淡笑地看著他的紀寧,一臉不敢相信。

    不僅是他,在場所有人也都一臉震驚,不敢相信。

    只見紀寧「呵呵」地笑道:「不錯,紀某確實是打你了。你不是以德報怨嗎?趕緊給紀某一個微笑,然後再送紀某一百兩銀子,用你的仁德感化紀某吧。」

    「你、你、你……」吳備被氣得眼前發黑,險些一口血噴出來了。

    紀寧笑盈盈地道:「你這麼激動氣憤,不會是懷恨上我了吧?說好的以德報怨呢?這可是你當眾承諾的。不會是說一套做一套吧?若真如此,你豈不是偽君子了?這可是連市井匹夫都不如的哦。」

    「我、我、我……」吳備胸都快要被氣炸了,偏偏得憋屈著不能發作,臉色漲得紫紅髮黑,難受無比。

    若非他是年輕人,恐怕直接給氣死了。

    其他人聞言,無不目瞪口呆。

    君子動口不動手,講究個尺寸和法度,哪有人當場動手打臉擠兌人的?

    他們看著紀寧一副當眾打了人仍笑盈盈地樣子,想到自己要給紀寧難堪的打算,無不覺得後背一寒,連忙把讓紀寧難堪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

    惹不起啊!

    屏風的另一邊,眾名門貴女同樣目瞪口呆,紀寧的一舉一動完全超出她們的預料,甚至超出她們的認知。

    她們早已都站起來,從屏風上方看過去。

    看見紀寧一身長袖寬袍的書生儒服,身材挺拔,長相俊朗,氣質儒雅,臉上掛著笑容,像是一個謙謙君子的書生。

    但是,她們看紀寧的目光就像是看異類,同時心底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紀寧笑容一斂,冷聲說道:「別你你我我的,說句痛快話!你要是承認自己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偽君子,你要報復,就儘管來,紀某敢作敢當接下來!你要是真的以德報怨,那趕緊給紀某笑呵一個,然後給紀某一百兩銀子。大家都看著呢!」

    這下,吳備張大著嘴巴,連「你你我我」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身體搖搖欲墜,眼看這個人就要摔倒下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53 AM

第95章 未來危機

    卻說吳備被紀寧氣得口不能言,身體搖搖欲墜,眼看摔倒。

    坐在旁邊的秦楓急忙站起來,扶住吳備,勸慰吳備一句後,他抬頭看著紀寧,語氣剛正地叱道:「紀寧,君子不可欺之以方!」

    「你也要以德報怨嗎?」紀寧淡淡地問道。

    「¥%¥%……%;@……¥#¥……」秦楓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心裡一陣憋屈的咒罵。

    偏偏,就在這時,一個「噗嗤——」的忍俊不禁的嬌笑聲從屏風的另一邊傳過來。

    原來是秦圓圓禁不住地笑出聲來了。

    隨著秦圓圓笑出聲,許多名門貴女也不禁失聲笑起來。

    李秀兒絕美的俏臉上也如鮮花一樣綻放出笑容來。

    不過,蘇蒹葭卻沒笑,反而神色凝重了一絲。

    秦楓聽到屏風的另一邊,不禁滿臉漲紅一下。

    不過,他很快恢復平靜,不理紀寧,扶吳備坐下,撫慰吳備,落在眾人眼裡,十足的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

    紀寧見秦楓如此,自然不會不依不撓,轉身淡定自若地坐回去。

    屏風的另一邊,眾名門貴女見衝突已結束,都恢復端莊地窈窕淑女模樣坐回去。

    「哇——,沒想到紀永寧這麼厲害,居然能力壓眾才子。」

    「不錯不錯。吳備直接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白挨了一個耳光。連秦解元也得避開他的鋒芒。」

    「以後誰再跟我說紀寧是個紈絝,本小姐就給誰急!這不是明擺著認為本小姐好騙。」

    眾名門貴女淑女地坐下來後,下一刻又忍不住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不過,他的行為是不是極端了點?君子動口不動手,不像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君子。」有的名門貴女不太認同地道。

    而立即有名門貴女反駁道:「迂腐書生和偽君子咱們見多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多恩怨分明啊!我就覺得紀寧很有個性,不像其他書生那樣千篇一律,一個模子印出來一樣。」

    ……

    ……

    眾女在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時,李秀兒也是一陣高興舒心。

    她看見蘇蒹葭絕美的俏臉有一絲凝重,不由問道:「蒹葭姐,怎麼了?」

    「沒怎麼。」蘇蒹葭微搖臻首一下,說道。

    李秀兒與蘇蒹葭是閨蜜,哪能不瞭解對方,追問道:「你是不是覺得紀永寧做得不對?」

    「確實有失中庸之道了。」蘇蒹葭說道,「沈老讓他抄寫《中庸》,只怕是白抄了。」

    李秀兒不服氣地道:「難道紀永寧該任他們欺負,不反擊?」

    「當然不能任人欺負,但沒必要太偏激。當眾打人耳光是很嚴重的事情。」蘇蒹葭語氣平淡,一點也不像與人爭辯的樣子,她陳述事實地說道,「吳備能在金陵城風頭那麼勁,除了他本身的才學外,背後的吳府非同小可。事後吳備報復,紀永寧勢單力薄,只怕要吃大虧了。」

    「他敢?!」李秀兒怒道。

    「姓吳的要是敢害紀永寧,我讓我爹把他給抓了!」她在心底說道。

    蘇蒹葭說道:「他確實暫時不敢。現在有沈老看著,金陵城內沒人敢動紀永寧。也許,這正是紀永寧敢肆無忌憚的原因。」

    「但是,沈老庇護不了他多久。沈老再過兩年就必須離開金陵城回岳麓書院。沈老離開金陵城後,再回來至少是六年之後。而沈老年事已高,距今八年後,沈老基本不會競逐金陵城教諭之位。」

    原來,金陵城的教諭是非常要害的位子,關係到各個學派書院的興衰榮辱,歷來被天下各學派激烈爭奪。

    沈康雖是稱號大學士,德高望重,學識淵博,是理學宗師,但也不無法力壓所有學派書院,一直擔任金陵城教諭下去。任期滿三年後,必須卸任,並離開金陵城,不得逗留。

    李秀兒聞言,不禁大急,急忙問道:「那、那怎麼辦?」

    「唯一的辦法,就是紀永寧趕在沈老離開金陵城之前,科舉考中舉人。有舉人的功名在身,雖不能真的與吳府對抗,但至少讓吳府有所顧忌。」蘇蒹葭說道。

    「若他能一鼓作氣,高中進士,吳府基本拿他沒辦法了。」

    李秀兒聞言,稍稍鬆了一口氣,分析地說道:「鄉試每三年一考,明年的秋季正是鄉試舉行時間。那麼,紀永寧必須在明年秋季參加科舉,並成功中舉。」

    「不錯。」蘇蒹葭說道,「他只有一次機會。」

    李秀兒暗中握緊粉拳說道:「以他的才華,一定能中舉的!」

    李秀兒和蘇蒹葭討論完畢,崇王府中秋詩會終於正式開始了。

    「崇王爺、王妃、文仁公主、世子、懷珠郡主駕到——」

    一個拉長了的太監聲高聲叫道,響遍了偌大的花園。

    隨著通報聲響起,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恭謹地站著。

    不一會兒,紀寧看見一位身穿大紅色的、前後及兩肩各金織一條蟠龍的親王服的威嚴中年男子走進來。

    崇王后面,緊跟著盛裝而出的王妃、文仁公主、世子、懷珠郡主。不過,文仁公主和懷珠郡主臉上都掛著一塊薄紗,令人無法窺見真面目。

    崇王等人後面,隔了大半丈,還跟著一批人。

    這些人有的是崇王府內的人,有的是崇王府另外邀請的貴賓。

    如此盛大的中秋詩會,不可能只有金陵城的年輕才子,金陵城的名宿自然必不可少。

    比如,經常去詩詞閣的才子就發現,詩詞閣的葉老赫然在其中。

    崇王等人在眾才子和名門貴女前的站定,眾才子和名門貴女恭敬地行禮叫道:「拜見崇王爺、王妃、文仁公主、世子、懷珠郡主。」

    說是拜見,倒不是真的跪拜。

    眾才子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所以他們只是深深地拱手作揖。

    各名門貴女則是深深地嬌軀蹲下,行萬福之禮。

    大永朝與中國古代王朝不同,儒道的勢力非常大。

    只要有功名在身,除了皇帝和皇后外,不論是見到什麼親王太子都可以不跪拜。

    而儒者有進士功名,見到皇帝和皇后,只需行禮,不需跪拜。

    一旦達到沈康這級別的稱號大學士,與親王太子見面,則是平禮而坐,普通皇子公主郡王郡主等等還得反過來恭敬行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54 AM

第96章 一剪梅

    崇王府的中秋詩會開始,金陵城內其它中秋詩會或早一些或晚一些也都陸續開始了。

    不過,由於金陵城最活躍最有名最有才華的那批年輕才子,和令無數男人仰望愛慕的名門貴女都盡數集中在崇王府,使得那些詩會較之往年失色不少,氣氛不復往年那麼熱烈。

    那些詩會上,大部分人身在曹營心在漢,都等著崇王府中秋詩會傳出的好詩好詞。

    不僅金陵城各大詩會,連向來中秋節人氣最旺的花魁大比,氣氛也冷清了不少。

    少了那些年輕火氣旺、有多才多金的才子在花魁大比上爭風吃錯,或揮灑才華當場賦詩作對讚美某個姑娘,或揮金如土一擲千金支持某個頭牌,以此引得眾人一陣陣的驚嘆,不變得冷清才怪。

    最明顯的是,按慣例金陵城知府大人都會在花魁大比最後決賽開幕時到場露一下面,說幾句勉勵祝賀的話。

    今年的中秋,金陵城知府大人改去崇王府了。

    而前來看花魁大比的賓客們,也基本是一邊看花魁表演,一邊留神打聽崇王府中秋詩會傳出的消息。

    「小姐,今年的花魁大比好冷清哦,雖然人還是那麼多人。」豪華舞台後面,在一間休息化妝房間內,一個丫鬟一邊給柳如是梳著三千青絲,一邊抱怨地說道。

    柳如是看著銅鏡中自己絕美的容顏,不以為然地微笑說道:「那是當然的。這時刻,整個金陵城誰不關注著崇王府中秋詩會的消息。」

    「對了,我交代你的事……」她又說道。

    那丫鬟立即說道:「放心啦,您的事奴婢怎麼可能忘了?奴婢早就再三叮囑小玉,一有崇王府中秋詩會流出的好詩馬上送過來。」

    「嗯。」柳如是微點一下臻首。

    安靜了一下,那丫鬟忍不住說道:「小姐,崇王府中秋詩會搶了咱們花魁大比的風頭,您怎麼還那麼關注它?換做是奴婢,討厭它都來不及呢。」

    「小姐,您還是專心些準備表演吧。您一定能一舉奪得花魁的!」那丫鬟勸道。

    柳如是微笑地輕搖一下臻首,說道:「奪得花魁又如何?難道就能恢復自由身了嗎?進入花魁大比的最終決賽,已經完成東家的任務,能否奪得花魁都無關緊要了。我倒希望自己止步於四強。」

    「噓——」那丫鬟聞言,嚇得急忙把一根玉指豎在小嘴前噓聲,讓柳如是不要說話。

    她壓著聲音說道:「小姐,小心隔牆有耳。這話萬萬不能說了,要是被東家知道,那就慘了。」

    柳如是淡定地微笑一下,倒沒繼續說下去。

    過了一會兒,那丫鬟安慰她說道:「其實,小姐您也不必這麼悲觀。如今您名聲已經傳開,不知有多少公子對您朝思暮想茶飯不思。只要您願意,他們肯定願意花大代價為您贖身。比如,陳公子、劉公子還有呂公子,他們都是風流倜儻溫文爾雅的大才子,是很好的……」

    「他們只不過貪圖我的美色罷了。」柳如是擺手打斷她的丫鬟的話說道。

    兩人說著,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對話立即停下來。

    「奴婢去開門。」那丫鬟說道。

    柳如是微點一下臻首,接過梳子自己對著銅鏡繼續梳理那三千青絲。

    那丫鬟轉身走去開門。

    隨著門打開,柳如是聽見門口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娟姐,崇王府傳出一批好詩詞了!」

    柳如是聞言,立即轉回身向門口看去。

    小玉看見柳如是轉身看向她,立即行禮地叫道:「見過柳姑娘。」

    「嗯。」柳如是應了一聲,期待地說道,「崇王府中秋詩會傳出什麼好詩詞?快拿進來給我看看。」

    「諾。」小玉應道,舉步進入房間,把七八張抄寫著詩詞的紙獻給柳如是。

    然後,她說道:「聽傳出來的人說,最好的是一首詞牌名叫《一剪梅》的詞。據說,詩詞閣的葉老當場判定,那首詞能傳天下,假以時日,說不定能流芳百世呢。」

    「有這麼好的詞?」柳如是不禁吃驚道。

    接著,她轉臉向她的丫鬟小娟打了一個眼色。

    小娟會意地取出二兩銀子塞到小玉手裡。

    小玉高興地向柳如是感謝。

    「那首詞是誰寫的?秦公子嗎?還是吳公子?」柳如是沒有急著看詩詞,好奇地問道。

    小玉搖頭說道:「都不是。那首詞說起來也怪,沒有作者。」

    「沒作者?」旁邊的小娟忍不住插嘴道,「怎麼可能?!難道這首詞是天上自己掉下來的?」

    小玉答道:「倒不是。聽說是秦寡婦寫出來的。但是,秦寡婦卻說不是她所作,而是她的一位淡泊名利的朋友送給她的,要求她務必不能透露出他的名字。」

    柳如是更是好奇了,忍著迫不及待觀看那首《一剪梅》的詞的心情,對小玉說道:「你下去吧。繼續打聽崇王府中秋詩會傳出來的詩詞。」

    「諾。小玉告退。」小玉向柳如是行了一禮,退出了房間。

    「紅藕香殘玉簟秋,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柳如是低頭看著抄寫在紙上的《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低聲清唱起來。(註:每個詞牌名的唱法是基本固定的,只是詞的內容不同而已。)

    才唱兩句,她整個人就深深地沉浸那首詞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崇王府內,中秋詩會現場,蘇蒹葭低聲地來回念了幾次,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真是世間最懂女人心的極品好詞啊。」

    末了,她上半身側向靠近秦圓圓,在秦圓圓耳邊悄聲說道:「秦姐姐,妹妹對您那位淡泊名利的朋友很好奇,您能不能悄悄地告訴我?我發誓,絕不傳出去。」

    「這可不行。」秦圓圓微笑地搖頭道,「姐姐我也對他承諾發誓過:不得他允許,絕不透露出他的名字。」

    說著這話時,秦圓圓心裡莫名地感到一陣快意:我要是當場說出去,保證後悔死你,只怕此時此地你早已羞愧得無地自容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56 AM

第97章 有榮共焉

    「這可不行。姐姐我也對他承諾發誓過:不得他允許,絕不透露出他的名字。」

    秦圓圓微笑地輕搖臻首拒絕蘇蒹葭道。

    雖知道秦圓圓不會告訴她,但蘇蒹葭還是禁不住地心底有些遺憾。

    「您那位朋友就是上次對出那副千古奇對的朋友吧?」她問秦圓圓道。

    秦圓圓笑盈盈地道:「是呀。」

    她美目含笑地看著蘇蒹葭,波光流轉,性感狹長的眼睛流露出無邊的嫵媚。

    蘇蒹葭一向平淡的絕美俏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嚮往,感嘆地說道:「您那位朋友真是淡泊名利啊。小妹都不禁心生嚮往了。若能與他一談,想必是人生快事。」

    「咯咯咯……」秦圓圓忽然不禁地笑起來,覺得這世間的事情太玄妙,讓人覺得可笑。

    「怎麼了?」蘇蒹葭峨眉不露痕跡地皺了一下,她察覺到秦圓圓的笑聲裡帶著其他的意思,似乎是衝著她的。

    秦圓圓連忙斂下笑聲,說道:「沒什麼了。你說得沒錯,他的確是一個妙人,總能讓人驚喜。和他交談,我也覺得身心愉悅。」

    兩女小聲交談著,忽然前面傳來一個珠圓玉潤的嗓音:「秦卿家,你那位朋友的名字真不能道出來嘛?」

    秦圓圓抬頭沿聲看去,原來是崇王妃問她話。

    她站了起來,準備作答,但崇王妃一邊看著手中的詞,一邊接著說道:「『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多好的句子啊,直接說到每個女人的心坎裡去了。你那位朋友有如此驚豔的才華卻甘願默默無名,實在是太可惜了。」

    「你作為他的摯友,怎能坐視他如此放縱自晦下去?」崇王妃說道。

    意思是你即使承諾不透露你朋友的名字,但是為了你朋友好,你必須說出來,讓你的朋友揚名天下。

    這是軟硬兼施的逼迫。

    秦圓圓站在那裡,感到周邊所有的名門貴女都轉頭仰望著她,目光充滿了熱切期待,讓她感到很大的壓力。

    她不由轉頭向屏風的另一邊,越過屏風上方,看見大部分才子同樣朝她看過來,期待她說出紀寧的名字。

    她還看見了紀寧,看見紀寧從容自若地給自己斟酒,然後端起來細飲,彷彿眼前發生的事與他毫無關係。

    她當然希望紀寧揚名立萬,至少不被當前的謠言中傷,被人蔑視。

    但是,在粉紅色的輕紗下,如編貝的皓齒咬動了幾次性感嬌軟的朱唇,她內心激烈地猶豫掙扎良久。

    「王妃娘娘請恕罪,」她終於向崇王妃行禮地說道,「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那日,他贈詞於小女子,曾再三叮囑,小女子也再三發誓。小女子若真背棄誓言道出他的名字,將來何以取信於他?如何有面目以他的摯友自居?」

    紀寧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態度很明顯地暗示她,不要透露出去他的名字。

    眾人聞言,無不遺憾的嘆息起來。

    秦圓圓又接著說道:「不過,我那位朋友倒也不是自晦一生。等到時機成熟,自會公諸於世。」

    眾名門貴女聞言,無不重新燃起希望。

    崇王妃聽了秦圓圓的話,只好嘆氣地說道:「好吧。是本宮強人所難了。不過,待到你那位朋友願意公佈身份時,請務必派人告訴本宮一聲。」

    「謝謝王妃娘娘開恩。」秦圓圓行禮說道,「一旦他願意公佈身份,小女子一定立即親自登門向您稟報。」

    崇王妃微頷首一下,道:「坐下吧。」

    「諾。」秦圓圓應道,身姿優雅地坐下。

    雖然被崇王妃當眾逼問,但秦圓圓心裡還是很高興。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想知道《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的作者,但只有她知道。所有人都羨慕地看著她,讓她出盡了風頭,臉有榮光。

    「秦姐姐,以後您那位朋友再送您詩詞,能否也送與小妹欣賞一番?」蘇蒹葭側身微靠近過來,請求問道。

    其他名門貴女聽見,也立即不顧形象地圍過來,紛紛開口懇求秦圓圓以後有那個人的詩詞跟她們分享。

    秦圓圓滿臉笑容,心里美滋滋的,說道:「好吧。如果再有他的詩詞,他不反對的話,我會及時邀請大家到寒舍一起欣賞。」

    「謝謝秦姐姐,嘻嘻嘻。」眾名門貴女高興的笑道。

    「哈哈哈,沒想到一首能流芳百世的好詞居然從我崇王府傳出去,本王有榮共焉。」崇王府滿臉笑容說道。

    他舉起酒樽,向眾人朗聲說道:「諸位,《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如此好詞,當浮一大白!」

    「諾!」所有人舉起酒杯,心誠悅服地敬酒道。

    痛飲一樽酒後,崇王對眾才子笑道:「那邊的巾幗已出了一首能流芳百世的好詞,你們都是金陵城最有才華的年輕才子,是不是不能再隱藏光華了,該拿出一首至少能傳天下的詩詞來?」

    眾才子聞言,無不面面相覷。

    能傳天下的詩詞豈是那麼好做的?

    整個大永朝,每天不知有多少文人騷客作詩,但是每年真正能傳遍天下的詩詞不過兩三首。

    至於能流芳百世的極品詩詞,三五年未必能有一首。

    其實,在剛才許多才子就已經交上一首詩詞了。

    當然,也有一些人還沒上交。

    詩會往往是這樣子,限定或不限定命題,然後眾人作詩。

    詩做好後,不一定馬上交上去大家品鑑。

    如果一首好詩早早在詩會上公佈出來,那麼後面質量稍差的詩詞再公佈出來品鑑,就索然寡味了。

    而且,那樣也很容易得罪人。

    所以,很好的詩詞基本上後面才公佈的。

    不過,這裡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一旦詩不夠好卻留在後面公佈,下場會很慘。

    而如今,秦楓、吳備等一批排名前列的才子的詩雖早就做好了,但還沒就交上去。

    紀寧的詩詞也還沒交上去。

    而隨著崇王府這句話,今晚中秋詩會真正的好詩詞就要出爐了!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前排的十幾二十名才子身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1:58 AM

第98章 此詞只應天上有

    卻說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前排的十幾二十名才子身上,等著他們獻出好詩詞。

    只是在眾目聚焦下,平時自信張狂的這二十多名金陵才子反而有些萎縮了。

    崇王的話給了他們巨大的壓力,誰能保證自己的詩就一定能傳天下?

    他們非常渴望在今晚展示自己的才華,不僅揚名立萬,而且說不定還能獲得文仁公主或懷珠郡主的青睞。

    但是,必須得有一個人開頭做炮灰。

    寂靜沉默一陣後,忽然一個清脆悅耳、如出谷黃鶯的嗓音響起。

    「紀永寧,聽說你四步成詩,而且作出的詩連沈老當場動容。難道你的詩還沒寫好?」

    隨著那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所有人不禁沿聲看去。

    可惜眾人根本無法看見聲音的主人,只能透過那用金絲繡著幾隻金鳳的薄紗屏風看見兩道燭光剪影。

    原來,趙元容和趙元軒雖然是蒙著面紗進入詩會會場,但入座後卻是由崇王府丫鬟將一道屏風擋在前面。

    她們能透過屏風看見人,別人卻只能瞧見她們的兩道充滿韻味的燭光剪影。

    中秋詩會開始以來,趙元容和趙元軒就一直只聽不說話。

    現在趙元軒終於忍不住地開口說話,立即引來無數灼熱期盼的目光。

    僅是聲音就這麼動聽了,如是天籟,容貌肯定是傾國傾城,不愧是皇家天之驕女啊!

    眾才子在熱切看著那道屏風裡的燭光剪影時,無不緊在心底激動的叫起來。

    紀寧聽到不知是公主還是郡主說話直接衝著他來,眉宇不由凝了一下。

    倒不是因為對方的話,而是對方的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

    「懷珠,不得無禮。」這時,崇王出聲說道。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說話的是懷珠郡主。

    而隨著崇王的批評聲,眾才子立即回過神來,驚喜地意識到懷珠郡主似乎討厭針對紀寧。

    「紀寧,聽到沒有,郡主教你獻上你的詩詞呢!」旁邊的吳備立即叫道,「可不要辜負了你現在坐著的位置!」

    當眾挨了紀寧一個耳光,偏偏還不能立即打回去,他對紀寧可謂是恨之入骨。

    秦楓也轉身對紀寧拱手呵呵地說道:「紀兄,昔日紀大學士才高八斗,名動天下。您是紀大學士之子,想必虎父無犬子,您也是才高八斗吧。還請紀兄不要再謙虛,讓我等一觀您的大作,學習學習。」

    秦楓和吳備發話,其他才子也紛紛發話擠兌紀寧。

    紀寧淡然一笑,站了起來,分別向崇王和懷珠郡主拱手行禮,然後從容自若地說道:「王爺、郡主,恐怕學生令您們失望了。學生至今沒能作出一首詩或詞。」

    此話一出,整個詩會會場不由一陣騷動。

    在大永朝,哪怕不是秀才,只要讀過幾年書,最差也能命題寫詩。

    崇王寬厚,作詩命題不另闢蹊徑,直接以中秋作為作詩命題,可以說是最沒有難度的命題。

    而且,詩會從開始到現在,已有大半個時辰。

    也即再胸無半點墨,此時也應該憋出一首詩了。

    一時間,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那些坐在後面的才子們更是肆無忌憚地嘲笑起來,甚至能聽見有人直接鄙視紀寧欺世盜名不學無術等等。

    在屏風的另一邊,李秀兒急得抓緊了蘇蒹葭的玉手,焦急地說道:「蒹葭姐,你快幫幫他吧!」

    「不急。」蘇蒹葭卻顯得很平靜,說道,「聽他的語氣,從容平靜,想必他一定是另有說辭。」

    趙元軒聞言,也不禁愣了一下。

    她針對紀寧,但對紀寧的才華並不想剛開始那麼心存懷疑。

    事實上,紀寧出的那兩道題目早已折服她大半,只是傲嬌無比的她心裡不肯承認罷了。

    現在,突然聽見紀寧說他沒能做出詩來,反而讓她感到震驚意外,不敢相信。

    坐在主位的崇王也是不禁楞了一下。

    只是下一刻他發現紀寧神色平靜自若,沒有半點羞愧的樣子,料想肯定還有下文。

    不過,不等他發問,吳備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紀寧,你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欺瞞王爺?!」吳備站起來,指著紀寧厲聲喝道,「你的案几桌面上分明寫著首詩詞!」

    眾人聞言,更加交頭接耳議論起來了,全場一片嘈雜。

    秦楓也站起來,對紀寧拱手地好聲「勸」道:「紀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詩會上,沒有誰保證自己的詩能第一。不論詩好還詩差,都拿出來,重在參與嘛。紀兄,聽小弟一句勸,把您的詩獻上去吧。王爺寬宏大量,不會怪罪你的。」

    紀寧淡淡地瞥了一眼秦楓,相對於吳備,他更討厭秦楓這種裝模作樣的偽君子。

    「王爺當然不會怪罪。」紀寧淡聲說道,「紀某隻是為你著想。紀某擔心這首詞一出,你今晚苦思冥想作出的詩詞只能扔到垃圾筐裡去了。」

    紀寧的聲音不大,但剛好所有人都聽到。

    一時間,滿場的嘈雜聲安靜了下來。

    「哈哈哈哈……」吳備失聲大笑起來,彷彿聽見天底下最好聽的笑話,「紀寧,不曉得你是狂妄還是無知。伯言兄是連中二元的舉人解元,金陵城公認的年輕一代第一才子。你不過是蔭襲秀才,竟敢對伯言兄說出這等狂話,就不怕笑脫大牙麼?」

    紀寧目光轉向吳備,淡聲說道:「紀某要是你,還是趁早先把自己的詩放出來。」

    「紀兄,秦某雖不才,但自信還是有一些的。」秦楓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如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地向紀寧拱手說道,「還請您先公佈您的大作吧。」

    紀寧不再理秦楓,轉正身,對崇王拱手說道:「王爺,學生確實沒作出詩詞來。因為昨晚,學生心掛著今晚的詩會入睡,不料在夢中夢到了一首關於中秋的詞。待學生醒來,那首詞竟彷彿烙入了學生腦海裡了。有那首詞在,學生實在無法下筆作任何關於中秋的詩詞。」

    本來他不想參加崇王府的中秋詩會就是為了隱晦自己,但如今被逼無奈參加了。而在中秋詩會上,他不可能一首詩詞不寫。

    所以,他想出一個辦法,就是假托做夢夢到一首詩詞。

    如此一來,那首詩詞即可以說是他作的,又可以說不是他寫的。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裡作詩並不算很出奇。有些詩人就有過這種經歷。

    ……

    花魁大比。

    柳如是有些慵懶地坐在銅鏡,任由她的丫鬟幫她補妝梳頭。

    她已經上去獻藝兩次,再登台獻藝一次,今年的花魁大比她的任務就結束了。至於是什麼結果,她一點也不關心。

    「小娟,崇王府的中秋詩會怎麼還沒傳出第二批好詩詞?」柳如是有些懶散地問道。

    小娟聞言,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無奈。在這秦淮河水上,不知有多少姑娘為了花魁拚死拚活不惜手段,她的小姐倒好,不用心做好角逐最終花魁的表演,反而關注跟她們沒有一個銅板關係的崇王府中秋詩會。

    不過,她還是回答道:「小姐,好的詩詞又不是大街上的男人,要多少就有多少。您耐心等等吧。」

    她的話剛落,門外就響起來敲門聲。

    柳如是聽到敲門聲,頓時精神一震,坐直了嬌軀來:「第二批詩詞來了!小娟,快去開門。」

    「諾諾諾。」小娟無力地道,轉身走去開門。

    果然,進來的是小玉。

    她把抄寫著詩詞的紙獻給柳如是。

    柳如是接過詩詞,不禁驚訝地問道:「怎麼就一首詞?」

    「回柳姑娘,聽傳出消息的人說,這是今晚最後一首詞。」小玉行禮說道,「因為這首詞已經把所有的中秋詩詞寫絕了。崇王府中秋詩會不會再有人敢作詩詞。」

    「啊!」柳如是不禁震驚地叫了一聲,立即低頭看詩詞。

    過了良久,她才抬起絕美的俏臉,喃喃地說道:「此詞只應天上有!從今之後,再無中秋詩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6-9-16 12:04 PM

第99章 當眾打臉

    「柳姑娘……」小玉小聲地叫道。

    柳如是從那首詞中清醒過來,轉頭對小娟道:「賞。」

    小娟立即肉痛地取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塞進小玉手裡。

    她貼身伺候柳如是多年,哪能看不出自家小姐心情高興,玉嘴一口,自然不能再像剛才那樣只給二兩銀子了。

    小玉沒想到這次一首詞就能換得十兩銀子,激動得差點跪下感謝了。

    柳如是低頭又看了一眼那首詞,忽然才發現,這首詞後面居然沒有落款。

    「這詞怎麼沒有落款?」她不由峨眉微皺地問道。

    這麼世間少有的詞,居然沒有落款,抄詩詞的人太不尊重作者了,她不禁有些暗怒。

    小玉連忙答道:「回柳姑娘,這首詞跟上一首詞也是有些古怪。」

    「難道這首詞也是秦寡婦寫出來的,但卻是她的朋友所送?」小娟頓感匪夷所思地插嘴道。

    小玉說道:「不是秦寡婦寫的,是紀寧寫的。」

    「紀寧?四步成詩的紀寧?」柳如是好奇地問道。

    對於紀寧這個人,她還是知道比較多的。

    畢竟她身處天香樓,而在天香樓這地方出了名八卦小道消息最多的。

    她給顧客彈琴唱歌后,隔著輕紗屏風與客人聊天,就經常聽見關於紀寧的各種八卦。

    她聽得多了,雖沒真正見過紀寧,但腦海裡大概有一個印象,覺得紀寧這個紈絝也挺不容易的。

    從小沒了爹娘,缺乏管教,然後被未婚妻嫌棄解除婚約,緊接著被趕出紀府。而且被趕出紀府時,非但一文錢安家費拿不到,而被紀府倒坑了近三百兩銀子。

    「就是他。」小玉答道:「不過,他不承認那首詞是他所作,非說是在昨晚夢裡夢見的,不肯落款。真是迂腐書生,要是我,直接說自己寫的,多好啊!」

    「小玉,有些事情,有所為有所不為。你不會瞭解的。」柳如是隱隱地批評道。

    小玉連忙應諾。

    「你退下吧。繼續打聽崇王府的消息,不會虧待你。」柳如是說道。

    小玉退下後,不一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

    小娟去開門,卻是通知柳如是準備登台獻藝。

    臨離開房間,柳如是多看那首詞一眼,忽然在心底裡臨時做了一個決定:今晚最後的獻藝,不彈唱準備多日的《如夢令》,改換唱那首詞。

    最後登上華麗的舞台,一切準備就緒,柳如是聞著青銅香爐飄出的檀香,整個人寧靜下來。

    只見她十根玉蔥似的修長的芊芊玉指浮動古琴,琴聲化作春天裡的細雨潛入所有人的心底。

    然後,她朱唇輕啟,唱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

    ……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崇王府,中秋詩會會場,趙元容玉手捧著紀寧親筆寫著《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的稿紙,按著節奏拍子朗聲念道起來。

    趙元容雖只是念讀,但她的嗓音明麗悅耳,再加上《水調歌頭》本身就具有優美的節奏和韻音,所以落入眾人耳中,猶如天籟之音。

    紀寧寫下的這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先是呈上給崇王看了。

    崇王看了之後不說好,遞給王妃看。王妃看後也不說話,直接讓宮女傳給趙元容和趙元軒看。

    趙元容看了一次後,忍不住親自念出來。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隨著趙元容親口念出了,全場一片安靜。

    剛開始,眾人還是為了聆聽趙元容這個公主的仙音,但隨著趙元容唸下去,所有人都不禁被紀寧這首詞吸引了,不能自拔,以致忘了趙元容的聲音。

    聆聽到最後,眾人只覺得此詞只應天上有,連文仁公主念出來都不合適。

    趙元容念讀完後,嘆息了一聲,把紀寧這首詞就給宮女送到最專業的詩詞品鑑師葉老手上。

    葉老神情虔誠地接過詞,認真咀嚼品味好一陣。

    「葉老,此詞如何?能否流芳百世?」崇王忍不住地問道。

    葉老目光從詞上抬起,站起來,面對崇王拱手說道:「回王爺,此詞何止能流芳百世,此詞把中秋詩詞寫絕了,只應天上有!從此之後,再無中秋詩詞!」

    葉老語氣激動而肯定。

    眾人聞言,不禁發出一陣驚嘆。

    雖然他們心裡有這種想法,但以為只是自己的鑑賞能力有限,不能作準,現在聽見權威詩詞品鑑師葉老如此絕頂高的評定,無不驚嘆和佩服。

    不過,在所有人驚嘆佩服時,有兩個人如小丑一樣站在那裡,滿臉漲紅,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

    秦楓和吳備萬萬沒想到,紀寧不僅能拿出一首好詞,而且是曠世絕詞!

    只此一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今後誰再寫中秋詩詞就不得不思量再思量了。有《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盤踞腦海裡,誰還下得了筆?

    「秦楓、吳備,紀某已經把詞公佈了,現在輪到你們的詩詞了。」紀寧朗聲說道,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聽見。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齊刷刷地向紀寧和秦楓、吳備看過來。

    在眾目聚焦下,秦楓和吳備感到無數的目光如針子一樣刺痛穿透他們的身體和尊嚴。

    他們羞憤交加地低著頭,臉色更加漲紅得發紫,緊握著拳頭,眼睛充滿怨毒仇恨。

    可惜,紀寧還是不肯這麼輕易發過他們。

    只聽見紀寧繼續淡笑道:「秦楓、吳備,寫好的詩詞不公佈出來大家鑑賞,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詩會上,沒有誰保證自己的詩能第一。不論詩好還詩差,都拿出來,重在參與嘛。」

    這句話是剛才秦楓擠兌紀寧的話的翻版,幾乎原封不動地奉還給秦楓和吳備。

    「噗嗤——」

    突然,屏風的另一邊傳來一個失笑聲。

    隨著一個失笑聲響起,無數的失笑聲從屏風的另一邊傳來。

    不禁如此,坐在後面的眾才子也不禁極力壓抑著失笑。

    秦楓和吳備平日裡為人太張揚高調,蓋過所有才子的鋒芒,不是所有才子都那麼心誠悅服的。現在親眼看見秦楓和吳備吃癟被當眾打臉,幸災樂禍自然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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